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爱空姐》 作者:晓翔 第一卷 第一章 原味咖啡 芮助理为什么会约我去喝咖啡呢?我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心里觉得十分困惑。 “晚上有空去喝杯咖啡吗?芮” 她为什么会约我?难道那天我的祈祷真的被上帝听到了?但那天的祈祷并不是真心的啊!只是我见到美女时一向的本能反应而已。 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是她面试的。 那天我忐忑不安地走进她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面试官竟然是一个大美女,心情顿时大喜。 我在她对面坐下,闻到一种淡淡的香水味,不由得有点想入非非。香奈尔5号,这种香水正适合芮助理这样高挑优雅的女孩。 我看见她拿着我的简历,修长的手指、细腻的皮肤,表情里面有一种琢磨不透的笑意,嘴角不自觉地稍稍翘起,等她从纸上抬起头来,看着我,那种神秘的笑容又消失了。 面试结束,她告诉我可以来公司上班的时候,语气里又多了一种琢磨不透的笑意。 “你下周一来上班吧。”她说。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说出来的时候似乎意味深长。那种感觉不仅仅是上司对下属的肯定,其中还有一点亲切,甚至有点温柔,而且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好像我跟她约好了我要来她手下干活似的。 与其说是她的美貌和语气中的温柔打动了我,不如说是那种奇怪的感觉让我有点飘飘然。 我有这么大魅力吗?出了她的办公室,我一直在回味。 但今天收到她的这个短信,我并没有再次飘飘然起来。 我又回想起当时她笑容里面的那种神秘、那种温柔、那种仿佛她一直在那间办公室里等我似的意味深长。 我突然觉得那只试图控制我的命运的手又伸过来了,要通过她把我再次抓住。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是我太敏感了,但一想到这里,我对芮助理真的完全失去了兴趣。 我又想起了初恋女友纪雨容,心情沉至谷地。漠然地删掉短信,一个人伤感起来。 思绪仿佛又回到从前,听到她快乐的笑声,整个世界好像都在这笑声中旋转,但她笑着笑着,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不想了,我关掉电脑,下班。 过了半个小时,我快到自己租住的永和大厦楼下的时候,手机响了。 芮助理的短信。 因为想起纪雨容,下班后这一路我一直恍恍惚惚,芮助理约我喝咖啡的事早已忘了。 “怎么?你走了?”看来她正在公司找我。 “……对不起,我今天要去医院看一个朋友。”我撒了个谎。 “哦。”她就回了一个字。 “要不我等一下看完朋友再回来?”我写下这个短信,想挽回一下,毕竟美女的诱惑有点难以拒绝。但还没发出,她的短信又来了。 “那就改天吧,要买花就在公司楼下的花店买,医院那边的花店很贵。” “嗯。”我犹豫了一下,只回了一个字。 进了永和大厦大堂,摁了电梯,等了半天电梯都没下来。 今天是周末,大堂空空落落的,似乎全上海的人都出去happy去了。这种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回到屋子里呆着。这一两年来,我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 电梯还是没来,去管理员的窗口一问,原来电梯正在维修,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 看来我要走楼梯了,18楼!今天惨了! 要么出去混,要么爬18层楼梯。我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爬吧! 我一层层地往上爬。每爬三层楼,就在窗口歇一会儿。看着外面的风景越来越矮,视线越来越宽,觉得还挺有意思。 再继续往上爬的时候,我开始对下一次休息有了期待,不知道外面的风景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能不能看到树林背后的街道,刚才路口的那个理裙子的姑娘还在不在?她弯腰理裙子的姿势相当漂亮啊! 但到了10楼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看风景了。 10楼楼梯上坐着一个美女,正在喘气。我从9楼半转过来,正要往上走,就看见她坐在前面的楼梯上。她看到我,立刻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她穿着短裙,正面朝着我。 第2节:第一章 原味咖啡(2) 我心里一阵狂跳,移开视线。 双腿往上迈着步子,明显不自然起来。 她的脸红扑扑的,显然是一口气爬到10楼,很累。 我瞟了她一眼,她也正在看我。我们的视线撞在一起,我的脸竟然红了!不自然地笑笑,算是打招呼。 她也笑了一下。 齿若编贝,我一下子想到这个词。她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玉一般的牙齿,衬着娇嫩的嘴唇显得十分诱人。 在这样一个狭窄封闭的空间里,遇上这样的美女…… 当我经过她的时候,她稍微侧了"奇"书"网-Q'i's'u'u'.'C'o'm"一下身。柔软的腰肢扭动了一下,妩媚百态,让我几乎浑身都酥软了下来,心里狂跳,但我还是沉住气往前走。我觉得我还是个心无杂念的正人君子嘞。 然后我看到她身后放着一大摞书,原来如此。 从一楼抱着这么大一摞书爬到10楼,换成我也累死半条命,何况她这么一个窈窕淑女。 我正要往11楼走的时候,又扭头看了看地上的书。 她正看着我笑呢! “呵呵!”我笑道:“需要帮忙吗?” “你说呢?”她脱口而出,然后发出调皮的笑声。 我搔搔头,听到她毫不生分的笑声,一下子觉得轻松起来,我说:“我帮你搬,我帮你搬。” “谢谢啦!”她嚯地站起来,吓我一跳,好高的身材!应该和我差不多高,我1米78,估计她至少也有1米7的样子。女孩子显得高,而且配上她这么好的身材,凸凹有致,短裙下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别说替她搬书,就是背煤气罐我也愿意,当然最好是能背她上去。 艳遇就是这样开始的吗?我心想。 “我住18楼喔!”她说。语气里的意思是你不许后悔! “这么巧!”我说,“我也住18楼。” “你住几号房间?”她问。 “1808,”我说,“你呢?” “1806。”她说。 “隔壁啊!这么漂亮的邻居怎么从来没见过?” “下次电梯坏了一定会再见。”她笑着说。 气喘吁吁地到了18楼。进了楼道,我在1806门口放下她的书,浑身是汗。 她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因为担心自己心怀鬼胎,我赶紧撤,感觉艳遇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一边走一边摸自己的钥匙,好不容易摸出来,还掉在了地上。 “谢谢你啊!”她笑着说,“这么辛苦,我怎么感谢你呢?” 亲我一下啊!我心想。 “没什么,”我嘴上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说得比葛优的表情还严肃! 她果然被我逗乐了,又开心地笑起来。 这时我捡起钥匙开了门,我们站在各自门口,都犹豫了一下,沉默了大概8秒半钟。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我。”我说。一边说一边推开门,准备进去。 “好啊,”她说,“我找机会再感谢你!” “再见。” “再见。” 然后我就推门进了自己的小窝,眼角的余光看到她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我觉得我处理艳遇还不够有经验,要不现在我可能正坐在隔壁的沙发上喝咖啡呢!而不是在自己房间里甩着酸软的胳膊。 深深吸一口气,换上宽松舒服的便服,躺到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拨到新闻频道。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晚,打电话叫了份外卖。楼下就有餐厅,送菜送饭方便得很。 “叮咚”,门铃响了。现在餐厅的服务越来越好,才五分钟就送上门了,要鼓励一下以保持这种优质高效的服务。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刚刚认识的邻居,高个子美女! 她笑盈盈地端着个精巧的茶杯道:“感谢你刚才的无私帮助,我煮的原味咖啡,赏脸尝尝吧。”说着将杯子递给我,那一递简直风情万种。 我才说了声“谢谢”,她已经一甩辫子转身走了。 我愣愣地直看到她关上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的缺点就是面对女孩子反应不够快。 我注意到她上楼时头发是直披的,现在扎成了马尾辫,一下子变得活泼而有朝气。 但为什么她这么快就转身走了呢? 我品着芬香浓郁的咖啡,想着这个问题,明显觉得自己很笨。 我把杯子放到桌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把杯子留在我这里就是给我机会啊! 但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呢?我又开始对自己的自作多情怀疑起来。 第3节:第二章 千万委托(1) 第二章 千万委托 踏着繁忙的电话声我神清气爽地到公司上班,连续两天自由自在的悠闲生活,让我感觉全身精力充沛,心情舒畅,这会让我更加专心地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 我是公司证券部委托三组的操作员,负责股票买卖和资金运作,对,就是外界所说的操盘手,有时甚至可以控制一支股票的走向。不过以我的资历和经验,还没有资格参与那些大资金、大手笔,错综复杂、惊心动魄的操作,目前只能做一些几百万元的代理投资和委托业务。我很喜欢目前的工作,紧张、刺激,有成就感和使命感,正如卫哥所说,公司里只有我是真正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以自己的兴趣和热情做事,其它人只是视为职业而己。所以尽管我进入公司较晚,但短短三个月内已经取得了骄人的成绩,替公司争取到几个大户。 刚坐下来就收到公司资料部天鹅发来的“市场动态和早间操作需知”,别看只几张薄薄的纸,里面不少内容都是用钱买,或是同行相互交换而来,是散户们伸长脖子也得不到的内幕消息。才翻了几页,就有电话要我到证券部经理室去一趟。 证券部井经理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对所有员工一视同仁地和蔼可亲,据说上洗手间遇到下属都会谦让“你先来,你先来”,据卫哥介绍,九八年股市跌至最低时,人心焕散,公司上下惶惶不安,当时他只是相当于卫哥这样的组长,振臂高呼“拿出私房钱,买入最低点”,带头捧出二十万元投入公司股份。几个月后政策托起大盘,公司安然度过难关。从此以后郑老板对他宠爱有加,委以重任,不管公司人事风云变幻,他始终安坐证券部这个炙手可热的宝座。 卫哥的结论是,乱世出英雄,否则证券部人才济济什么轮到他?再说那时我们这些人哪有这么多私房钱,被老婆发现了还不得乱棒打死?还是有钱人狠呐。话说得酸溜溜似乎心有不甘。 我的看法不同,患难见真情,无论他拿出的是否是私房钱,至少说明他真正以公司为家,视公司崛起为己任,不管钱多钱少,关键时刻有此心意,做老板的当然欣赏了。 走进井经理办公室,硕大的办公桌对面还坐着一个仪态万千的中年贵妇人,凭胸前若隐若现的钻石项链,就可知她的经济实力。 井经理招呼我坐下,笑道:“介绍一下,这位是连夫人,这位是公司年轻有为的白先生。” 一听她的名字就明白了,是我手中负责的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客户,但是在电话中交流过,我很有礼貌地和她握了一下手,又回到座位。 “连夫人是半年前在公司开的户,帐面余额一百五十万元,起初由叶媛媛负责,一个月下来只赢余三千多元,后来让卫组长接手,仍然起色不大,两个月才赚了一万二,与公司与连夫人签订的保底盈余点8%的指标相差甚远。自从你负责这个帐户之后,到昨天为止,帐面余额已达一百七十多万,已经提前并且超额完成了计划……” 我干咳一声,提醒道:“这与目前大盘强劲的回调走势有关。”站在巨人肩膀上成名是牛顿的自谦,但踩在别人肩膀上成名会令人不齿,我不想给同事留下这样的印象。 井经理道:“我这是关起门来说实话,对外不提。现在连夫人对我们公司很有信心,想追加投资,帐面保持两千万,保底盈余点12.5%。连夫人出于对你的信任,在合同中特意注明要由你负责。”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个客户,不是眼前的连夫人让我讨厌,其实连夫人从不过问业务操作和具体环节,真正麻烦的是她的女儿,此女正在中央财经学院读书,凭着一知半解的股票知识,经常打电话给我们指手划脚,甚至直接指令买卖股票。卫哥就有一次实在拗不过她,按她的指示买入一支纺织股,三天亏了两万多,幸好卫哥果断斩仓出逃才躲过后来拦腰一斩的下场。她也给我打过电话,对她的提议和意见我的态度是全部同意,全盘接受,但是只说不动,坚决不理。上周她还打电话给我,说了一番K线图的趋势分析理论,等她说完后我告诉她,“你说的这套理论是上海某大学的教授创建的,他老人家在九八年股灾中不幸中弹,一百多万变成三十万,被老婆堵在门口大骂老不死的别回家,从此以后他在各种会议上宣布,‘我不懂股票’‘谁叫我股票专家我跟谁翻脸’。”听了我这话,她沉默了会儿,“啪”地挂断电话。叶美眉说当心她向老娘告状,找公司高层投诉你,我说米卢说过态度决定一切,公司则是业绩决定一切,我为她们赚了钱,她还能反咬我一口不成? 第4节:第二章 千万委托(2) 我故意迟疑了一下道:“一千万以上的客户应该由项目组负责……”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井经理点点表示知道:“所以特意找你,就是说明这件事的特殊性。其实你的表现和业绩公司高层都看到了,也有意思让你从委托组调到项目组,给你压更重的担子。但是考虑你来公司时间还短,有些环节还不熟悉,另外调动太快会让其它员工不服,这些情况告诉你,心中有数就行了。我和公司领导商量过了,连夫人的帐户做为特例,交给你全权负责,以后连夫人有事就直接与你联系。行不行,连夫人?” 连夫人细细打量我一番,站起来满脸笑容说:“我喜欢年轻人,有冲劲,胆大心细,什么时候有空和井经理一起吃个便饭,怎么样?” 井经理连忙说:“岂敢岂敢,应该由我们做东道才对。” 我也站起来说:“为连夫人获取最大收益是我的职责所在,只要你能满意就是对我的肯定。” 连夫人盯着我的脸审视了会儿,点点头:“好,好,从以前电话交谈就听得出,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以后常联系。”说完告辞了。 我正准备随之离开,被井经理叫住,示意我坐下。 “你要把握好这个连夫人,公司指示你尽全力做好她的委托,下午我会召集你们组开会,将你手中其它帐户转给他们几个以集中精力打好这关键一役,要做得漂亮些,对你,对公司都有好处。” 我疑惑道:“两千万的户头对公司来说并不算大,我手中几个大户加起来也超过一千万。为什么对她这样重视呢?” “你知道她的老公是谁?大名鼎鼎的田丰化肥厂老板连重达。这几年田丰化肥在国际上供不应求,国内想买他的化肥要通过关系才拿到货,每天有几十条空船停在厂后面的河面上等。田丰的总资产至少有几十个亿,连重达是本市第一个搞承包的厂长,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个人财产自然可观,两千万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是试我们公司委托理财实力的。只要做好连夫人的帐户,让他老公对我们放心,后面财源滚滚而来呀。” 我这才明白,大鱼还在后面。我也明白,一个怎样的机会在向我招手。 深深吸了口气,我说:“放心吧,经理,我一定尽我所能。” 井经理微笑道:“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顺便说一下,从今天起,你的奖金和分红按照项目部考核标准分配,连夫人帐户溢出利润部分你可获得15%提成。好好干。” 中国的小道消息快捷而准确,等我回到座位上时,卫哥和子文都用特别的眼神看着我,一个刚入行的小年轻后来居上,摆脱繁琐的委托代理做帐户专营,对他们两个元老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只有开朗热情的小林祝贺我傍到富婆,他将下巴搁到隔板上悄声说:“知道吗?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个富婆正是狼虎之年,需要你这样帅小伙的爱情滋润。” “瞧你急不可耐的样子,干脆让给你吧,不知你是否消受得起。” “哼,你把我瞧扁了吧?我瘦虽瘦,有肌肉,而且经验丰富。告诉你,不管男人女人,有过经验的就是不同,不信你问叶美眉,她就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说不定还会问你什么叫狼虎之年呢。” 又扯上叶美眉,我一指墙上的挂钟:“快开盘了,盯着点儿。”他迅速矮下身去。 提到叶媛媛,我知道小林、子文包括卫哥都努力撮合我们,卫哥的名言是肥水不流他人田。平心而论,她长得的确很甜,有些象我的初恋女友纪雨容,身材也不错,如范冰冰般尖尖的下巴招人喜爱,性格活泼开朗,大家都昵称她叫叶美眉。也许身上孩子气太重了,总觉得缺点什么,一直得不到“美女”封号,对此小林很遗憾,多次严正指出,叶美眉必须谈恋爱,爱情能让她成熟。 我所供职的这家公司在全市小有名气,融股票、期货、建筑、房产与一体,这种单位向来不缺绝色美女,但由于各人审美观不同,一直难以评出“最佳美女”,在美女排行榜上,芮助理名次居前。对她向来没有好感的卫哥认为此女有心机,不能深交,假以时日叶嫒媛一定会超越她们,得到“最佳美女”的称号。当然这话在我面前说,其险恶用心可想而知。 其实芮助理也好,叶美眉也罢,对我来说应了金庸那句话:都是很好很好的,只是…… 唉,只是我根本没有交女朋友的想法,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在目前这个阶段。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每天紧张地工作,回到自己的小屋后舒舒服服地看电视,写文章,过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我觉得在过去二十多年里我被压抑得太苦,被管得太多,被伤害得太深。我要尽情地放松,尽情地享受,将我过去的损失补回来。 另外,如果说缺点的话,叶媛媛的牙齿似乎不太整齐。这不符合我的审美观,我看女孩子,首先就是看她的牙齿,对那种一口雪白整齐牙齿的女孩,我有种天生俱来的好感。 “当!”公司的大挂钟发出沉重的轰鸣声,这是提醒我们各就各位,股市开盘了。 不出所料,开始就有机构砸盘,专挑权重股、大盘股向下打压。这是超级机构才敢做的事,象我们这种只有几个亿流动资金的机构只能打顺风牌。顿时盘面上散户们有了感觉,担心要出大事,纷纷抛出筹码。我聚精会神地观望着,按兵不动。买涨不买跌,股价向下跌是没有底的,有时压得太狠会引发部分机构策略性撤退抛售引发整个大盘一路下滑。 至十点多钟时,盘面有所回暖,我精神一振,今天的机会终于来临了。 第5节:第三章 谁对谁错(1) 第三章 谁对谁错 刚刚出手下了两个小单,电话响了,又是那个讨厌的财经大学学生,连夫人的女儿连薇,我尽量压住不耐烦,温和道:“请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的重音落在“重要”上,提醒她我正在工作,没什么大事别烦我。 她顿了一下说:“听说你炒股的水平很高,我妈妈建议我多向你请教,请问你晚上有时间吗?” “喔……对不起,这些天家里有点事。”索性今天明天后天一起回绝了,让她无法开口。 “那中午呢?你们中午不是休息两个小时吗?” “这个……这是我们吃午饭的时间,还要准备下午的开盘。” 她的语气轻快起来:“那我们边吃边聊怎么样?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的,行不行?”说到最后竟有些央求和小女孩撒娇的口吻。 话说到这份上再找理由拒绝就是给人家难堪了,以我的性格和习惯不可能这样的,何况经理的提醒犹在耳边,她是大客户的女儿,不能怠慢,尽管边吃边谈是个很不好的建议。 “当然可以,我们到公司对面楼后面的‘玉米人’见面吧,你留个手机号给我,到时再联系。” “好的,你记一下我的号码,不过到时你一定会认出我的,我穿着一身淡绿色长裙。” 近十二点钟的时候,我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来到“玉米人”,很远便看到一个淡绿色身影亭亭玉立在门口。确实可以一眼就认出她,因为这身大胆的纯绿色长裙太惹眼了。如果没有很好的皮肤和气质,穿这种衣服是自取其辱,自损形象,显得俗气和招摇。再走近一些,连薇也认出我来,微微笑着朝我挥手打招呼,洁白的牙齿和粉红的嘴唇被一袭高贵的绿色映衬得更加耀眼。恍惚间不由生出错觉,以为回到单纯青春的大学时代,我抱着书眼巴巴地看着阳光灿烂的纪雨容跳跳蹦蹦地走过来。 我不禁眯了眯眼睛,不知是被正午的太阳照了个正,还是迎面而来的青春气息亮得耀眼。就在这一刹那,我的心情开始好转,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女大学生面前高谈阔谈都是享受,虽然我极度厌倦交际和应酬。 “没想吧,与你脑海中我的形象是不是有点出入?”刚一见面没想到她就这样问。 “至少声音一模一样。”我只好这么说。 “通了那么多次电话,你们一定认为我是那种飞扬跋扈、骄横无理的女孩,对不对?”她歪着头继续问。 人贵自知,能清醒地认识到自身缺点,说明大学没有白上。其实她在我们委托组中的形象比她自己估计的还要差,特别是那次错误指令让卫哥背了黑锅后,不知被诅咒过多少回,如果那些咒语能实现三分之一,她早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了。我笑道:“如张柏芝所说,人长得漂亮,没办法啦。我在大学也经常被漂亮女生教训,习惯了。” 第6节:第三章 谁对谁错(2) 她开心地笑了,显然对我定义的“漂亮女生”很满意,但是她很快意识到我话中有话,贬多于褒,立刻认真解释道:“看来你真以为我是坏脾气女孩了,其实是以前我老妈委托的那家公司太差劲,投资理念死板教条,几百万投下去不到一年就亏掉四分之一,我的坏脾气就是那一阵子和他们通电话养成的,看来以后要改了,至少在你面前不敢班门弄斧。”原来如此,佛家诠释得对,一切皆有因,一切皆有果。 我一本正经说:“毛主席说过,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就在我无意向前看的时候,一眼瞥见子文和一个淡黄色头发的少妇有说有笑地走进前面一家茶座,瞧那种亲昵的神情,不会象我一样只是出来探讨学术方面问题的,心里“格登”了一下。子文的性格随和开朗,不喜欢钻营投机,对名誉职位看得很淡,平时最大的爱好是品茶,人生信条是:有茶有酒有花有草,万事足矣。他有个聪明可爱的女儿,据说小提琴拉得不错。如果连子文都做出这种事,真难相信世上是否还有好男人。 暗暗叹息一声,与连薇说着闲话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她对旁边的服务员说:“随便上几样菜,快点,”随即转向我,“高人,我有几个股票方面的问题请教一下……” 时间过得飞快,我很久没有象今天这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如此之多的话了,也许是活泼而有几分稚嫩的她使我放松,也许是太长时间的独处需要倾吐,我的思维高速运转,我的谈兴愈来愈浓,感觉心中舒畅无比,以至于她再次问我晚上有没有空,我差点答应下来,幸而在最危险的边缘理智及时敲响警钟,我委婉地说:“这些日子实在是有事不能脱身,这样吧,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发邮件给我,我把邮箱告诉你。” 和这些女大学生相处要遵循少而精的原则,留一次美好的回忆,放一段想象的空间,接触太多的话只能向两个方向发展,一是随着她对你了解的增多,感觉你不过如此,不值得深交,二是两人不由自主地往感情的泥沼里下滑,最后落得身心俱惫,苦不堪言。 与她道别后,我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公司,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激烈的争吵声音。进去一看,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人正挥舞着双手冲叶美眉怒骂道:“不会炒股就别逞能,就算我一窍不通随便买几个也不会炒成你这样,我赚几个钱容易吗?这下子倒好,连本带利全赔进去。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叶美眉带着哭腔辩道:“你这人别不讲理好不好?上次你的买入价就比我推荐的价位高3%,后来我建议在高位及时抛你又要等等,这样子亏损了怎么能怪我嘛?” “你通知得那么急,我在外地做生意,就算趁飞机也赶不回来。如果我能成天坐到电脑面前,犯得着让你指导吗?你们老板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我暗暗叹了口气,又来了,都是公司盲目扩张,不经过市场调研和风险分析的结果。几个月前营销部异想天开地面向社会推出会员加盟制,只要每月交纳一定的费用,便可获得我们委托部电话、短信的炒股指导。由于这些会员没有严格的投资计划和操作方案,加之对我们的指导半信半疑,这段时间运作下来暴露出许多弊端,产生了不少纠纷。如果公司不及时醒悟,调整经营策略,这样的麻烦和矛盾将越来越多,长期下去将给社会留下不良影响,甚至对公司正常经营活动带来负面效应。 卫哥假装聚精会神看屏幕,对身边发生的争吵无动于衷,他这人就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来不愿意出面做与他无关的事,缺乏领导气质和组织能力。我刚进单位时有些手续本应该由他出面协调,他却推得一干二净,幸好芮助理替我解决了。别看这是小事,有时细节更体现一个人的人格魅力,所以尽管卫哥与我们几个都处得不错,但就是缺乏号召力和凝聚力。 我走到那人旁边,和气地说:“这边有椅子,请坐下慢慢说,我给你泡杯水怎么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不好发作,气哼哼地说:“我不坐,我哪里坐得住?五六万元的损失啊!我要找你们领导,我要你们公司赔偿我的损失!” 第7节:第三章 谁对谁错(3) “没问题,我替你联系,请坐到我这边来,让我替你看看交易清单和叶小姐的场外指导记录,行不行?” 他迟疑了一下,狠狠瞪了叶美眉一眼,到我座位边坐下。我利用这空档迅速扫了一遍原始记录,打开电脑中的K线看了看,心中有了几分底,回头问:“目前主要的焦点就是九月七日买入的科技股,两支股票至十六日割掉时共亏损五万四千元,是不是这样?” “妈的,当时她口口声声说科技股上涨潜力大,要我全线杀入,还说一周内必有大涨,结果大涨没看到,连续几个跌停,看得我差点引发高血压。” “人为判断受大盘整体行情影响,有时会有一定出入,但是这两支股买入后曾经有过赢利,这期间叶小姐也提示你抛掉,为什么没有卖呢?”我指指九月九日的K线图和场外指导记录。 他说得老实:“以为还有上涨嘛,我问过她,她改口说最好是全部抛掉,实在舍不得留一点也行,我想想不服气,就全部留下了。” “九月十四日,开盘后科技股全线下跌,这两支几乎跌停,叶小姐上午连续打三个电话让你抛掉,这时出局只是微亏而已,你为什么又没卖呢?” 他眨眨眼:“我说过那天在外地谈生意,等我回来想卖都卖不掉了,但是她开始说科技股会有大涨,我是相信她的话才买的。” 我立刻抓住其中的关键:“如果你没有外出谈生意,就可以避免损失,对不对?那么造成亏损的责任究竟在谁?是不是符合我们公司声明的‘不可抗拒因素’条款?” 他支吾了一下:“关键在于她开始推荐的股票就不对嘛,几十万投下去只赚一千块钱不到,我不如存在银行好了。” 正扯着慢慢消磨他的火气,身后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哪位客户要找公司领导?” 芮助理两手负在身后,锐利的眼睛扫视了整个房间,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显得神闲气定,不紧不缓。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剩下的口舌之争让他们慢慢折腾吧,我冲那人指了指。 她上前一步,矜持而有分寸地与他握了一下手道:“我是总经理助理芮尧,有什么意见请随我到休息室谈吧。” 那人走后,工作室里恢复了平静和繁忙,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电话声。过了会儿,子文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匆忙坐到位置上。 一个多小时对于喝茶而言是太仓促了,我刻薄地想。 快收盘的时候,叶美眉上洗手间经过我的座位边,飞快地扔给我一个纸团。打开一看,只有三个字“谢谢你”,旁边画了一张笑脸,哈哈,她毕竟改不掉小孩脾气。 第8节:第四章 一条醉狗(1) 第四章 一条醉狗 随着连夫人的钱陆续到帐,我感受到空前的压力,对于初出茅庐的我来说,头一次独立运作这么大的资金帐户,心理上需要调整和适应,实际操作也需要改变思路。从一百五十万到两千万不仅仅是数量上简单的增加,而是涉及到投资理念、风险控制的综合布局设置。我必须投入十二分努力,迎接新的挑战。 写好当天的操作日记和分析简报,做了两个K线图趋势模型,正准备上网上搜索一些资料,井经理打电话给我,让我下班后直接去海天大酒店豪华餐厅,连夫人请客。我一听头都大了,立刻说:“我还是不去吧,我……” “小白,我听说过你不喜欢应酬和聚会,你听我说一句"奇"书"网-Q'i's'u'u'.'C'o'm",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郑总的身体已经查出三高了,还是每天两顿酒,为了方方便便的关系没办法嘛。今天你是主客,我算是作陪的,对了,还有芮助理,代表郑总出席。一下班就去,不准迟到!” 最后一句话带有领导安排工作语气和警告性质,难怪,客户是上帝,何况是位几十亿资产的上帝。 站在路边等的士时,一辆杏黄色的小轿车悄然滑行到我面前,车窗缓缓落下,是芮助理,她好象精心化妆过了,俏脸显得格外精致,她嫣然一笑:“上车吧。” “这是你自己买的?”我上车后顺口问道。 “买早了,现在价格降得让人愤怒。你好象从来都不乘公交车,而是打车?” 我心中一惊,没想到有人注意到我这些细节,关于公交车,我记不清什么时候坐过,也许从来没有乘过。出门打车是我的习惯,潜意识中从未想过与公交车相比的所付出的代价。这位芮助理也许太精明太细心了。含糊笑了一下,我岔道:“公司真的很重视连夫人,一个简单的饭局竟会派你和井经理同时参加。” 她淡淡地说:“应该说公司很重视你,专门派我们来为你助阵,其实这完全是私人性质的宴请,公司可以不参与。” 就算心静如水,听了这话也有些受宠若惊,我急忙道:“我本想感谢她的好意,但是让她不必专门破费……” 圆如杏仁的大眼睛瞟了我一眼:“是啊,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这尊佛请不动,所以连夫人和我商量时我擅自拍板替你答应下来,知道原因吗?” 我尴尬地笑笑,女孩子就是心眼小,她分明没忘了上次主动约我喝咖啡遭拒绝的事,胡乱猜测道:“因为连重达的几十亿资产?” “象他这种企业家不会只将鸡蛋盛到一个篮子里,就算全面与我们公司合作,顶多投一两个亿而已。但是对于你来说,结识他很重要。” “为什么?”我被她说得越来越糊涂。 前面正好亮起红灯,她一脚踩下刹车,侧过脸正色道:“你的志向不会只是做几百万、上千万的委托代理,对任何一个获得证券师证书的人而言,资本运作、联营兼并才是资金运用的最高境界。如果有这种理想,就要从今晚的饭局开始。” 到底是整天做行政事务的,什么事都上升到原则高度,只是这席话与领导做报告一样,理论高度正确,实际一无用处,我心里嘀咕道,有些不以为然,换了个话题随便道,“象你这样白天忙于各种事务,晚上还得参加应酬,真是很辛苦。” “习惯了,有时晚上没事反而闷得慌,好象太无聊了。” “上网聊天吗?” “更无聊,以前大学时疯狂过一阵子。” “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嘎”,她又猛地踩下刹车,这下我毫无防备,一头冲向前面差点撞上前车玻璃。她双手握住方向盘,两眼看着前方,态度很认真,说得很慢:“可能你不相信,我没有男朋友,从来都没有过。” 我松了口气,咳,没有就没有,说得这么严肃干嘛?吓我一跳。于是漫不经心说:“象你这样长得漂亮,职位又高的女孩子,追求的人一定不少,是你要求太高?” 她脸上慢慢恢复恬静自然的神态:“无缘吧,我并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彼此真心相爱就行了。说也怪,工作了好几年也认识不少人,就是没有合适的,”她转向我,“你呢?” “我?”我愣了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还,还没想过,过几年吧,反正还小呢。”说实话自从遭受初恋失败的打击后,对于谈恋爱确实很少认真考虑过。 “不小了吧,今年26了。”我倒忘了她掌握我的档案。 “嘿嘿。”我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你的酒量如何?” “原来不行,这几年逼着提高了一点,但是酒桌上是男人的天下,倒很少有强迫我喝的。” 聊了一会儿,车子已经开到海天大酒店,听说这是全市最高档、最昂贵的饭店,每天都是高朋满座、贵客盈门。选择在这里请客,本身就是身份和待遇的象征。 在服务小姐的指引下,我们进入豪华包厢时,井经理已经来了,桌边除了连夫人还有一个人,连薇。在公共场合下她显得内敛斯文,一一和我们打了招呼,很少说话,小鸟依人般地靠在妈妈身边。 我心里暗暗庆幸,瞧这几个人,今晚是闹不成酒了。天晓得我对酒是多么反感。 一阵寒暄和客套后,以连夫人为中心分坐而下。才说了几句我就知道刚才我得意得太早了,没想到平时和蔼可亲的井经理上了酒桌与平时形象大相径庭,判若两人,妙语连珠,频频劝酒搞笑,连夫人更是女中豪杰,喝白酒象喝白开水似的,而我就成为他们的主攻目标。芮助理和连薇好象都很愿意见到我的醉态,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特别是连薇,连续用可乐敬了我好几次,每次都监督我喝一大口。 第9节:第四章 一条醉狗(2) 虽然我不愿应酬,但是真坐到桌上还是遵从中国人请客的游戏规则,不想以生硬的拒绝和扫兴的语言破坏祥和的气氛,更何况我经不起他们的软硬兼施,死缠烂打。于是小杯换大杯,红酒换白酒,一杯接一杯,在我的记忆里,只对开始几道菜有点印象,好象吃了一点澳洲龙虾和三文鱼,随后便被井经理没完没了的喝酒题目搞得头昏眼花,只知道一次次举杯,一次次干杯,还有连夫人的热情招呼“小白吃菜”。 等晚宴终于结束时,我已经丧失了方向感和平衡感,完全是井经理架着我下楼的,不过我的神智还算清醒,硬撑着很有礼貌地感谢连夫人的盛情款待,并目送她们母女俩上车远去。 “小白真有点多了,我送他回去吧。”井经理对芮助理道,言语间竟有几分得意,中国人就是以在酒桌上打败对手为最大的乐趣。不过我的实力也许太弱了,简直不堪一击,这未免让他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不用了,我顺路送他,你也喝得不少,开车要小心。”她示意将我扶入她的前座。 等车子开动后,她问:“你住在哪儿?” 昏沉沉的我居然找出破绽:“你,你不是说,顺路吗?怎么,不知道我住哪儿?” 就听她“卟哧”一笑:“你没有糊涂嘛,还有逻辑判断力,我送你不好吗?快告诉我吧,前面是单行道。” “永关大厦。”胃中一阵翻腾,泛起恶心的感觉,我赶紧闭嘴不言,无力地倚在椅子上。该死的酒,真是害人不浅,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碰了! 就这样半醉半醒之间,也不知她一路上问了些什么,反正我只有三个字“不知道”,直至她轻轻推我:“到家了,我扶你下来吧。” “不用,我……自己……”我勉强扶着车门出去,一个踉跄差点坐到地上。她迅速锁好车转过来搀住我,笑道:“没关系,我送你上去吧,你住几楼?” “十八层地狱。”我手一挥,自己也不知说些什么,仅有的一丝神明不断提醒自己,不要乱说,不能多说。 在她的帮助下,跌跌撞撞地捱到十八层,直至房间门口,我清醒了一些,说没事了,坚持着让她离开。尽管喝醉了,在我的内心深处,不愿意任何人进入我的天地,这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小屋。为了证明我没醉,我甚至准备背一首唐诗给她听。 芮助理反复让我确认是这个房间后,伸手在我肩头拍了拍,柔声说:“好好休息,我走了。” 看到她远去的背影,一直绷得紧紧的弦终于松下来,想低头拿钥匙开门,不料这个简单的动作使我我终于忍不住胃内翻江倒海的难受,“哇”一下全部吐出来。 这一次吐得真厉害,大概连苦胆水都出来了,头上、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眼冒金星,腿上软弱得再也支持不住全身的重量,无力地倚着门慢慢滑到地上,眼皮沉沉地直往下坠,全身象被抽空了似的,一丝力气都没有,心里想:就这样睡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很遥远的地方有人叫我“你怎么了”“喝多了吗”,我努力想睁开眼睛,想开口说话,可是没用,我的一切器官都不受大脑控制了。朦胧中只觉得身边有人走来走去好象是清理地上的呕吐物,过了会儿有人摸索着掏出我身上的钥匙,可笑那一刻我还在想,如果是坏人怎么办呢?会不会将里面洗劫一空? 接着我感觉自己象只死狗一样被人用力拖进去,然后被架到客厅的沙发上。迷糊间我喃喃道:“是芮小姐吗?你,还没走?” 没人答应,只有人用毛巾为我轻柔地擦了擦脸、脖子、手,几分钟后一条清凉冷咧的毛巾贴到我的额头上,我一个激灵,恢复了一点点神智,只是眼睛还是睁不开。 “谢谢。”我有气无力,不能确信发出的声音别人是否能听见。 “茶杯在你手边,想喝水时一伸手就拿到了。”她终于开口说话,这回总算听清楚了,声音软软的很好听,不象是芮助理,是谁呢?好象有点熟悉……喔,是1806高挑个子女孩,应该是她。 正想着,“砰”,门被关上,她已经离开了。 第10节:第五章 美味豆浆(1) 第五章 美味豆浆 夜里醒过来一次,口干舌燥只想喝水,这时感觉高挑女孩善解人意,思虑详尽,她为我准备了满满一大杯水。一下子灌下去大半杯,又稀里胡涂睡着了。 当我终于能睁开眼时,看到灿烂的晨晖洒满了南面落地窗玻璃上。勉强从沙发上坐起来,头痛欲裂,浑身无力。索性又躺下来,仔细盘点这次醉酒带来的影响。 在酒桌上应该没出什么状况,我酒多以后不会乱说,反而更加沉默,而且直到上车前,我的神智还是清楚的。在车上芮助理好象问过我几个问题,当时头脑一片混沌,完全记不清是什么内容了,只隐隐觉得下意识地不愿意回答。她问的什么呢? 我摇摇头,想不起来算了,反正在她面前我也没有出洋相,只是让她搀扶到家而已。 最丢人的应该是在高挑女孩面前,衣冠不整地坐在家门口,旁边污物吐了一地,典型的醉鬼形象。让我耿耿于怀的是我居然被她象拖垃圾袋一样拖进屋,风度形象荡然无存,真是没脸见人呐! 我接受的家教很传统很严格,从小就在诸多方面的礼仪做了苛刻而详细的规定,这一切都是为了在任何人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所以尽管我不愿抛头露面与人交往,但从来都是以一丝不苟的衣着打扮出现在别人面前。 让我丧尽颜面的就是该死的酒,以后不管是谁让我喝这么多都不可能了,真有人强迫我的话宁可翻脸。 我怎样面对这位目睹我全部丑态的邻居呢?她会在心里嘲笑鄙视我吗?她会认为好心的邻居是好酒的邻居吗?不行,我得对她解释一下。何况出于礼貌和表达谢意,也不能不主动去一下。唉,从昨晚起,一切事情都变得让我无法控制,感觉乱糟糟的。 进洗手间梳理时,我注意到里面整齐了许多,有几件物品的摆放明显不符合我的习惯,应该是她顺手做的好事。茶瓶里满满的,也是她替我添的,因为我不喜欢晚上喝放了一天的开水,每次早上上班前都将茶瓶放空。 想到这里我心中有一点不安,看来她昨晚在我屋里逗留的时间比我意识到的还要长,她还做了什么?她会不会翻看我的东西?她掌握了我多少秘密? 我赶紧冲到卧室、书房,四下查看,还好,没有翻动的痕迹,所有物品都保持着我昨天早上留着的状态。吁了口气,也许我想得太多了,高挑女孩怎么会对一个醉鬼的生活感兴趣。 对着镜子再一次整理好衣着,我满脸堆笑地走到隔壁敲门。无论此举能否挽回一落千丈的形象,当面致谢总是必须的礼节。 咦,没人回应。我看看时间,才六点多钟嘛,会不会晨练去了?算了,不见面也好,从内心讲我根本不想面对她。回到屋里,我写了张便笺。 “好心女孩:不好意思,承蒙关照,多谢。 白羽 敬上” 将纸条从门缝下塞进去,站起来轻松地拍拍手,正待转身,却看到高挑女孩从电梯方向转过来,迎面而至。她分明看到我了,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知里面是否有嘲讽的意味。 这下大出意料,我一时愣在原处,哭笑不得。我真是个倒霉蛋,做事这么不顺心,如果早一分钟正好撤回房间多好,现在纸条刚放进去,却又遇上她本人,真是…… 与大多数不拘小节的男孩子不同,我是个很在意细节和计划的人,任何在意料之外、违反我初衷的变化都会让我不愉快。只是从昨晚到今天,频频出现的意外已经让我来不及生气了。 “早上好,感觉怎么样?”她一身宽松运动装,脚上穿着跑鞋,显得清爽简洁而朝气蓬勃,果然是出去跑步的。 我惭愧地摇摇头:“不好意思,昨天真是麻烦你了,被同事多灌了几杯,刚才敲门你不在,我就写了张纸……特地表示感谢的。” 她好象对我如此郑重的道谢有些惊讶,失笑道:“那有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上次你也帮助我的,纸条上写的什么?呵呵,我来看看。” 我一时不好离开,讪讪道:“我昨天是不是特别狼狈?有没有乱说什么?” 第11节:第五章 美味豆浆(2) “没有,没有,虽然醉了,还蛮有风度的,老是要把领带扶正,可每次手抬到一半就上不去,呵呵,”她笑着展开纸条,“我是好心女孩,那你就算是好心男孩吧?你叫白羽?” “真名实姓,与身份证一致,不是网名。” 她“卟哧“一笑,眼睛眯成两个好看的半月形,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没准备早餐吧?到我这儿喝点豆浆,养胃健体,对饮酒过多的人特别有好处。” “怎么?现在流行以豆浆代替牛奶?”我跟着她进去,“以前听科学家说过牛奶的营养是豆浆的几倍。” “你坐一会儿,”她跑进卧室一会儿,换上便服出来,一下子由运动员形象变成清纯的邻家女孩模样,“单一的豆浆营养确实没有牛奶好,可是我加入了黑芝麻、花生、核桃之类,这一来营养价值大幅提升,有美容养颜之效,据说对发质也有好处呢。”说着她将豆浆机摆放到桌上将东西一样样加进去示范给我看。 “这种做法就象红楼梦中贾府做的茄子,加入各种山珍海味,美食佳肴,最后菜名虽然还叫烧茄子,早不是那个味儿,偷梁换柱名不符实。”我边帮她倒入花生边道。 将豆浆机插上电,她又转身拿出果酱瓶和面包,坐下来慢慢涂上一层:“你平时早上吃什么?” “牛奶加面包。”她一举一动轻盈而优美。与芮助理的镇定自若不同,那是工作需要和超然地位刻意保持的习惯,而她则是从骨子里透出自然而随意,在这种女孩子面前不必做作和矫情。原先局促不安的我渐渐放松,反正最难看的场面都被她碰到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环视一下室内,家俱布置和我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些灰熊、白兔、布娃娃等女孩子房间特有的东西,不由问了句废话:“你是一个人住?” 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扫,反问道:“你呢?” “我不同,女孩子一个人住很危险的,万一有坏人……”我勉强找理由显示出我们的区别。 她低头故意不看我道:“还好,只要不醉倒在家门口,一般没有危险。”说完举起大杯子遮住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 我顿时泄气:“这算是个意外,其实我最不喜欢喝酒,没办法,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她笑了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股票代理,收人钱财,替人发财,你呢?” 她腾出手,做个小鸟飞翔的样子,我明白了:“在机场?不,你是空姐?”难怪有这么高挑的身材,难怪一下子看几本英语书,她是要自我充电呢,“飞的国际航班?” 她笑眯眯点点头,她笑的时候嘴角微翘,形成一个优美的弧线特别好看。 我笑道:“怪不得昨天感觉你处理现场很有经验,在飞机上经常有人呕吐吧?” “当然,有些老外很神经质,稍一颠簸就叫上帝,划十字,”她皱皱鼻子,“马上吃的时候不准再提了,我会没胃口的。” “咕嘟嘟”,豆浆已经烧开了,她动作麻利地切断电源,为我倒了一大杯:“你多喝点,吐得太多的人要补充水份,加点糖?” “谢谢,不用。” 她发觉我举杯的手有些颤抖,笑笑说:“被酒精麻醉的大脑能应对瞬息万变的股票变动吗?” “做股票还好,不必时刻不离地盯着,感觉不好就按兵不动,期货就不同了,真的连上洗手间的工夫都没有,以我今天的状态绝对不能做。” 她吃吃笑道:“以前有个机长也炒股,炒入了迷,据说在飞机上看图表都联想到K线图,把我们吓坏了,如果股票涨了还可以,万一股票一下跌,他岂不是要将飞机一头栽下去?呵呵。” 自从上次和连薇聊得很开心后,这次和空姐美女对面而坐,毫无拘束、漫无边际地清聊,加上热气腾腾的豆浆,感觉一种如家的温馨,不,我真正的家根本没有这种氛围。这使我原先反感吃饭时聊天的思想有些动摇,看来任何理论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环境不同、对象不同,会产生迥异的结果。 想到这里我冲她笑了笑,她有些奇怪,停下来问:“怎么了?”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你的名字呢?” “荆红花。”她眼睛睁得圆圆的好似林心如,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好象非常在意我的反应。 “不错,人美名也美,似一朵鲜艳的红花,只是带点刺,不如叫玫瑰花好了。”我不明白她为何这样注视我,信口开河胡扯。 她好象一下子松懈下来,微微一笑道:“照你这么说,到七十岁时我就要改名叫荆枯枝了。” 将杯中豆浆一饮而尽,全身暖洋洋的无比舒泰,她问我要不要加点,我看了看时间,该上班了,尽管还有些头痛,一定要撑着去。做股票、期货的人不能生病,那上窜下跳的曲线不会对某个人特别关照,也许在你安心养病的时候它会无情地走出让你踏空或套牢的趋势,让你没病也气出病来。就象叶美眉的那个客户一样,谈生意又怎么样?也许生意上赚的钱还不够弥补股票上的损失。 再三感谢她的早餐,走到门口与笑盈盈的她告别时,脑海中闪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如果我结婚了,会不会就应该这样?未来的妻子会象荆红花这样给我一个微笑,甚至一个拥抱吗? 这种荒唐的想法立刻被内心排山倒海的反对声压倒,诸多独身的好处拥上心头。也许是酒喝多了产生精神上的空虚吧,我岂能轻易放弃来之不易的自由局面,从一个牢笼投向另一个牢笼?我自嘲地想。当走进自己的屋子时,不仅少了刚才荆红花屋里洋溢在四周的甜香,分明还嗅到空气中残余的酒精味,这种气味让我反胃。 第12节:第六章 路见不平(1) 第六章 路见不平 进入写字楼大厅,正好遇到井经理,他笑呵呵地说:“脸色不太好啊,昨晚是不是真的喝多了?” 我明白他的心理,故意愁眉苦脸地说:“还要说,被你害惨了,整整折腾了一夜,生不如死啊。” “哈哈哈哈,”他得意地仰头大笑,虚荣心和好胜心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小年轻,还要多多锻炼啊,酒这个东西,你不能怕它,醉一次长一次酒量,多醉几次你就成熟了。” “那是,什么时候能练到你的酒量我就出头了。”我恭维道,心里却想,如果再让我这样醉一次的话我宁可不干了,我并不在乎职位的提升或是出风头,也不看重薪水和分红的提高,就凭我身上揣着的通过全国统考获得的证券师证书,那哪儿找不到工作? 井经理摇摇头:“你错了,酒量越大醉得越多,因为大家都知道你能喝,恶名在外,什么场合都拿你开涮,每次都跑不掉。我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不洗澡就睡在客厅沙发上,甚至还有二楼都爬不上去坐在台阶上睡到天亮的情况。谈起喝酒的经历整个一部血泪史啊。”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昨晚只是坐在门口睡了会儿还算不错的了。” 两人相顾大笑,一起走进楼层办公室。 坐下整理了一下桌子,芮助理的电话就来了,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晰温柔:“休息得好吗?真不知道你不能喝那么多,以后只要我在场,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说哪儿去了,还要多谢你送我回家呢,否则我就要流落街头了。” “好吧,不影响你工作了,再见。” 这时天鹅将参考资料分发给每个人,看起来今天心情不太好,脸绷得紧紧的毫无表情,眼皮直耸拉得几乎要闭上。小林不知趣地说了句:“温小姐的衣服好漂亮啊,哪儿买的?我也给老婆买一件。”她头都没抬一下就转身走了,小林闹了个没趣,悻悻嘀咕了几句,说一付弃妇样肯定是被人甩了。 提起天鹅绰号的来历,有个典故。温小姐向来自诩貌美人靓,眼高于天,楼下房产部有个小伙子冒冒失失地给她写了封情书示爱,她倒是回了信,里面只有一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出去了,从此大家就叫她天鹅,至于那位可怜的帅哥,他的绰号就可想而知了。 我随手翻了一下,一行标题跳入我的眼帘,“传昊臣集团有意兼并田丰化肥厂,田丰高层出面否认”心里一阵猛跳,立即放下其它事,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 第13节:第六章 路见不平(2) 文章写得不长,大意是记者从田丰内部获得消息,由于前一段时间一直与田丰秘密商谈的天诚集团价格压得太低,谈判陷入僵局。而向来和天诚有隙的昊臣集团趁虚而入,开出令田丰心动的价钱,目前双方正频繁接触中。由于两大集团旗下均有农产品产业,因此谁能吞并田丰将在今后的市场上获得主动权。日前田丰高层出面否认了上述说法,但拒绝透露与天诚的洽谈进展。 我轻轻吁了口气,放下材料揉揉太阳穴,不由一阵心烦意乱。又来了,又来了,总是这样,无止境地掠夺和吞并,就算让大多数人血本无归也在所不惜…… 卫哥站起来问大家:“谁手中有昊臣系或天诚系的股票?” “我有一点,6003**,昊臣系下的主力股票,建仓成本11.72元,现在升到12.01,我看好它能涨到12.5以上。”小林道。 叶美眉道:“我有两支天诚系下的股票,走势还可以。” 子文没吱声,捧着手机一个劲地发短消息,我摇摇头表示没有。 卫哥道:“根据材料上的报道分析,可能昊臣系的控盘主力想拉升股价达到出货目的,开始放风传出假新闻,尽管田丰方面否认了,但留给市场想象的空间很大,过几天还会有类似报道出来,配合庄家发动行情,你们认为如何?” 小林说:“从量能上看,前一段时间6003**横盘整理时间较长,主力吸筹充分,我同意你的观点,今天开市就会强劲上攻,突破前期高位,我准备今天再买入。” 叶美眉道:“看来天诚在田丰兼并问题上是基本出局了,今天我得全部抛出,免得陷入深度调整中。” 卫哥道:“我目前空仓40%,正好腾出资金赌上一局,我再打几个电话问一下几个哥儿们。子文,你看呢?” 子文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叶美眉快嘴道:“这几天你怎么了?尽是发短信,当心我向嫂子报告。” 子文放下手机,笑嘻嘻道:“都是黄色短信,要不要发一条给你欣赏一下。”[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拿恶心当有趣。” 叶美眉瞪了他一眼。 正在议论着两大集团旗下股票的走势,有电话让叶美眉去井经理办公室。小林趁卫哥打电话的空隙问我:“喂,你是怎么看的?你手中有肥婆的两千万呢,拿出来搏杀一下?” 我摇摇头:“这两家都是典型的资本运作型集团,其中究竟有多少内幕,有多少秘密交易,政府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我们一无所知,我不想碰他们。” 小林不以为然:“炒股就是黑吃黑,骗中骗,炒完了科技炒纺织,炒完了高速炒煤炭,永远都有新热点,永远都有受骗者。我们干的就是火中取栗的勾当,不求十拿九稳,只要一本万利。” “他们背后的庄家不是善类,”我沉思着说,“我建议你不能轻举妄动。” 卫哥放下电话,面有喜色道:“我的哥儿们都看好昊臣系的前景,准备过几天联合打压洗筹,开始建仓,看来田丰兼并事件将是发动行情的导火索。” 我张口欲言,叶美眉手捂着嘴抽泣着从我身边跑过去,趴到座位上肩头一动一动地埋头哭泣。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尽管平时她就爱哭,有时被客户说几句下流话也能流泪,但今天是从经理室出来的,一定与工作有关,性质不同了。 小林建议卫哥问一下井经理,毕竟是我们组的成员,要关心一下。卫哥本有些不情愿,我和子文都附合说应该如此,三人一致逼着他去了经理办公室。过了会儿出来说,还是上次那个客户投诉的事,公司有了处理结果,扣叶美眉半个月奖金,在内部通报批评一次。 子文忿忿道:“这就是官僚们的作风,不管青红皂白,客户说什么都有理,我们反正要挨板子。那件事明明就是他没有及时抛售的责任,怎能怪小叶?” 小林说:“卫哥你再和井经理说说,公司不能做得这么苛刻,连交通事故还分主从责任呢,谁能保证炒股一定赚钱?” 卫哥软绵绵道:“我说了,可井经理说这是芮助理请示老总后决定的,他无能为力,只能执行。” 第14节:第六章 路见不平(3) 小林拍拍桌子道:“我早就说过,姓芮的小娘们不是好人,别看整天和和气气的,整起人来比谁都狠。这件事一定是她下的毒手,妈的,她要是敢惹到我,就来个先奸后杀,整死她!” 子文道:“无论谁决定的,我们都要集体抗议,大不了不干了,哪能这样呢?他说扣钱就扣钱?我们要求公司解释处罚原因!” 叶美眉哭泣声更大了,其中委曲的成分居多。 卫哥一付息事宁人的模样:“好好好,我再与井经理商量,不过大家要稳定情绪,不能影响操作。看看,开盘时间到了。”话音刚落,挂钟沉重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如听到冲锋的号角,大家暂时放下现实中的不快,连叶美眉都抹抹脸上的泪痕,神情专注地盯到屏幕上。 如卫哥所说,6003**刚一开盘就高开高走,一下子上涨5.3%,买二、买三积聚了上万手买单,显示主力势在必得的决心和实力。昊臣系下其它股也争先恐后向上窜,短短十多分钟,吸引了众多跟风者。天诚系股票则不出所料地表演高台跳水,一根阴线直往下沉,叶美眉眼急手快,趁众多投资者犹豫不决时全部出货,除去手续费、税费和各项成本基本持平,总算躲过一劫。 我轻叹一口气,打开选股池,里面十几支股票似乎都未受到影响,继续维持横盘整理格局。形势不明,上午不能轻易动手,再看看吧。这些日子股市形成一种规律,行情都发生在下午,或者大幅上扬,或者掉头朝下,所以上午草率买卖是不明智的。 一身轻松的叶美眉好象忘了早上的不愉快,转过来冲我伸伸手:“我让你带的书又忘了?” 我这才想起,不仅如此,上班时晕头晕脑的连手机都忘在家里。看看时间还早,索性做个好人,我站起身说:“君子一言駟马难追,我这就回去拿。” 打车到永关大厦楼下,见荆红花正吃力地从马自达上取下煤气灶,我赶紧上前协助:“坏了送出去修的?凭你怎么能拿得上去?” 她笑道:“是啊,这么巧,一有麻烦你就出现了,我正在犯愁呢。下次我就知道了,有困难找小白。” “愿意效劳,只要你对着天空大叫三声‘小白’,”我随口道,“这么重的东西你确实拿不动,干嘛不让男朋友过来帮忙?” 她笑笑没说什么。我将煤气灶一直送到厨房,按照她指定的位置放好接上煤气。她检查了一番满意道:“做得蛮熟练细致的,经常在丈母娘家干活?” 我失笑道:“上幼儿园时是有不少丈母娘,现在反而没了。” “不会吧,”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你醉酒的时候嘴里念叨着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呢。” 怎么一点儿都记不起来?我断然否认:“绝无可能,我还没有女朋友呢,”我看看她,“你怎么没上班?” “我们工作就是这个特点,出去几天休息几天,忙得时候腰酸背疼,闲的时候闷得发慌。你不是上班吗,回来干嘛?” 我指指脑袋:“好几样东西都忘了带,酗酒后遗症,丢三拉四,我得赶快去了,再见。” 回到公司,行情如常,没有大的起落。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顺手设了个屏保,起身出去直奔芮助理办公室。 运气不错,她正好一个人在里面打电话,桌上摆满了各类报表和帐册,行政工作确实繁琐复杂,看似毫无用处,却处处不能少。她百忙之中冲我笑了笑,边示意我坐到对面边对在电话中说:“在新方案修改确认之前,我不能接受任何附加条款,就这样吧,再联系。” 我暗暗心服,能将这句断然拒绝的话说得如此和颜悦色,恐怕只有芮助理才能做到。 “你是稀客,这间办公室好象从未来过吧,一定有重要的事,对吗?”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在我脸上转了几圈,似乎试图寻找答案。 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我斟字酌句地说:“关于叶媛媛的处理决定,我认为不太妥当。” 她好象没想到我居然为这件事而来,愣了一下,翻开右手边的笔记看了会儿,语气平缓地问:“你认为怎样处理好呢?” “这件事她没有过错,如果公司这样处分她,等于默认了我方的责任,那个人就有理由向公司提出索赔。” “对,公司正打算全额赔偿他的损失。” 我简直怀疑醉酒影响了听力,有没有搞错,这种情况也全额赔偿,公司岂不成了福利机构?我略一思索道:“这里面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公司不会随随便便甘心掏钱的。” “按正常投诉渠道,你对叶媛媛的处理决定有意见应该找井经理反映,但是你单独找我,我理解为朋友之间私下交流,对不对?”她嘴上说着公事公办的话,脸上却露出轻快而略带点俏皮的神情。 我不由一呆,从进单位起每次见到她都是从容端庄的白领丽人形象,从未有过象今天这样女孩本色的自然流露,这才使我意识到她本来就和我、叶美眉差不多大,只是种种因素限制了她的喜怒于色。 “昨晚还承蒙你送我回家,不是朋友能这么做吗?” “那好,朋友之间交流不能在办公室,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下班再聊吧。”她眼睛故意向上瞟,一付愿者上钩的样子。 我乖巧地说:“上次你说的咖啡厅在哪儿?” 第15节:第七章 正宗西餐(1) 第七章正宗西餐 世界很大,世界很小。 芮助理说那家咖啡厅离公司不远,建议步行。十多分钟后我们到达这家渔岛连锁咖啡店。刚要进门,从里面说说笑笑出来四位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的女孩,其中竟然有我的邻居,荆红花。 我们俩同时愣了一下,我先开口道:“荆小姐,怎么跑这么远喝咖啡?” 荆红花用手理了一下长发道:“几个同事约好过来玩的,这位是……”她瞟向我身旁的芮助理。 我正准备说也是同事,芮助理徐徐接口:“小白的朋友。” 荆红花笑道:“好漂亮啊,不打扰了,我和她们一起走。小白,好好品尝一下,看这家店里的咖啡比我煮的怎么样,88。” 目送她们远去,芮助理回头笑着问我:“她是你什么人?还专门煮咖啡给你喝,味道一定不错啰。” 我简直一头雾水,张口结舌不知从何说起,心里明白这是女孩子天生嫉妒心和小心眼作怪,可是我与这两个都是泛泛之交,若不是昨天那顿该死的酒和仗义帮助叶美眉,这会儿已经在家悠然自得地看电视了,和谁都扯不上。 与女孩子打交道是世上最麻烦的事,这是以前大学的一位室友在第四次失恋后总结出的经验。 “邻居,点头之交。”我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描述,在男女关系上最不能解释,越说越乱,说得越多问题越多,何况我真是清白的,包括身边自称是我朋友的芮助理,所谓朋友关系也是今天上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她似笑非笑,脸上的神色分明是不相信。 落坐后我点了几样,她神情悠然地东扯西拉,就是不提叶媛媛。我知她故意吊我的胃口,不过在耐性方面,谁跟我们这些专业证券师较真那是自讨苦吃。一支股票从积蓄力量到爆发上涨,其间大机构、大庄家要设置多少陷阱和圈套,要玩多少花招和假象,有时面对诱惑,有时面对考验,需要的就是耐性。只要认准目标,就要做到心如止水,波澜不兴。 “味道怎么样?”她冷不丁问,“比起荆小姐素手煮就的如何?” 我哑然失笑,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件事,不过荆红花也真是,没事说煮咖啡干嘛,不是给我添乱吗?幸好芮小姐不是我的女朋友,不然还不打翻了醋坛子?不过她总算口下积德,没有说出早上喝豆浆事,如果再贫上一句“哟,早上我给你煮的豆浆还没消化吧?这会儿怎么喝得下”,那就更没谱了。 “嗨,什么素手煮就,说得这么古典,其实就喝过一次,什么味道早就忘了。你是文科出身的吧?” “猜对了,我在大学学的是中文,没有后台靠山,没有门路,梦想中的出版社、杂志社都将我拒之门外,当时服从分配的话最好的结局是窝在农村学校做老师,神圣的灵魂工程师。嗬,我不愿意,也不甘心,所以四处找工作,参加应聘,那段日子真是……直到这家公司录用了我。”芮助理从容淡然的脸上露出少有的黯然,看来那段四处碰壁、彷徨无助的经历给她留下太多打击和挫伤。 第16节:第七章 正宗西餐(2) 我默然无言,半晌才说:“但是你成功了,以你的年龄能做到总经理助理,在同龄人中很少见,我不还是一个普通的操盘手吗?” 她摇摇头:“但是我缺乏安全感,眼前的一切算什么?只要一个差错,老板一句话就能将你拿下,这就是行政人员的悲哀,看上去缺你不可,其实人人都可以取而代之。你们不同,凭着手中掌握的客户和经营秘密,老板不敢随便放你们出去。” “危机感太强烈了吧?我就觉得你做得很好。” “也许你也听过关于我的闲言飞语,说能坐到助理的位置还不是牺牲色相,或者说我傍了个有权有势的后台,老板都让我几分。这就是做女孩子的悲哀,没有人相信我的成功是凭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可是有一天我失败时,他们会说这就是靠脸蛋吃饭的下场。” 这些传言我早听小林他们说过,但是我不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中国人经常喜欢用暧昧目光审视老板与秘书、经理与助理的关系,无中生有编造出许多津津乐道的话题,虽然其中有不少是真实存在的。我宁可从善意和人性的角度看待别人。 想不到的是看似闲庭信步、游刃有余的芮助理内心深处也有旁人无法窥知的烦恼,这使我不由反省自己人生追求的目标和构想。以前的我是不是太注重个人感受,而没有将心境放到更广阔的空间思考问题呢? “我是不是有些啰嗦?其实这些话从来都是放在肚子里的,今天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她嫣然一笑,朦胧的灯光下那张俏脸格外明艳动人,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流淌着轻音乐般神韵。 我真诚地说:“你的话对我触动很大,有些事原来没有想到的,经你提醒我明白了一些。真的。” “谈谈叶媛媛吧,看你那么关心她,恨不得为她要卷起袖子找我打架了。”她狡诘地微笑着。 “不会吧,我只是看不过卫哥无动于衷,不管不顾的样子,我知道叶媛媛的操作没有错。” “但你知不知道那个客户的背景?我们别看他那付德性,是市里分管经济的陈书记的妻弟,这几年靠着这棵大树发了点小财。这种人我们惹得起吗?犯得着为区区几万块钱得罪陈书记吗?花钱消灾,早点打发他算了。” “原来如此,”我搅了搅杯里的咖啡,说实话,味道真没有荆红花素手煮就的好喝,她的用料货真价实,绝对是巴西原产的咖啡豆,难怪她让我做个比较呢,不过此时说出来无疑大煞风景,唐突佳人,“但是叶媛媛就成为牺牲品了?她白白被冤枉,而且不知道真相。”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老板眼里这算什么?别说扣半个月奖金,如果事情闹大了即使辞退她老板也不会眨一下眼,在商人眼里,只要付出有所值就会毫不犹豫去做,根本不会考虑感情或人性关怀。” “是这个道理,”我苦笑一下,“但是真发生在自己身边,情况就不同了。怎么说呢?会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她看看我的杯子:“你的咖啡没动多少啊,这可是正宗的巴西咖啡,不会比人家煮的差吧?” 我举举果汁杯:“我更喜欢喝这个。” 从第一口我就尝出这不是正宗巴西口味。虽然在饮食方面不算挑剔,但我从小在这些方面受过系统的培训,不仅能区分出清明前后茶叶味道的不同、法国咖啡豆与巴西咖啡豆煮出来味道的差异,甚至能用舌尖品出五粮液酒是新包装还是老包装。当时这种训练很辛苦很枯燥,想不到如今已经成为一种无形的财富和品味。有时我甚至想,他们对我做的一切也不是全错…… 她轻啜了一口西瓜汁,漫声道:“半个月奖金算什么?叶媛媛只是有点委屈而已,以她的家境不会在意这点钱。记得我毕业后报考某单位公务员,一百二十人取前三名,我笔试第一面试第三,总分名列第二,本以为这下高枕无忧,谁知一周后仅仅因为体检查出我有青光眼,就被淘汰出局。这公平吗?我只能接受这种结果。世上根本没有绝对公平公正的事。” 看看时间,我叫了两份西式简餐。和女孩子吃饭,若想保持形象的话,最好不要吃面条和大部分中式菜。和朋友喝酒的话就不能点西餐了,最好是大碗肉大盆鱼。 第17节:第七章 正宗西餐(3) “你是不是一个人租房住?”她突然问。 “是的。” “我租住的小区里面正好有一户人家刚买了新房子,一百多平米空在那儿,环境还不错,有没有兴趣联系?” 我说:“现在这边订的合同到明年初,到时再说吧。”同一个单位的人住得靠在一起有什么意思?难道上班时看不够还要下班再看?我才不想呢。 尝了口瑞典鲱鱼,我皱起眉头,这家老板做得太过分,能到这里消费的人本来不在乎多花钱,价格随他们订,没有人买单会讨价还价,这种情况下还偷工减料,鱼目混珠就不象话了。我招手叫过服务员,低声说:“把这盘鱼端走,拿到厨房问掌勺的究竟是什么鱼,然后让老板来告诉我。” 服务员茫然地看看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点点头一声不吭地照办。 芮助理也不明白,好奇道:“怎么?鱼的味道不对?我看挺新鲜的。” 我笑着说:“白天吃的苍蝇没办法,听你解释了前因后果只好吞下去,这会儿不能再吃苍蝇了,否则会引起肠胃失调。” 正说着,一个秃顶微胖的中年人匆匆从里面走过来,紧挨着我坐下,压低声音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师傅忙中出错,用的意大利鲱鱼,没想到你是高人,刚才你给我们留了面子,正宗的瑞典鲱鱼马上送上来,这张台子的消费由我买单,行不行?” 我微微一笑:“买单还是我来签,我不是计较钱。不过想招来回头客货真价实很重要,比如说这杯所谓巴西咖啡味道也不对,刚才我忍住没说。” 他连连点头,额头上渗出汗来:“是的,是的,这几天生意好,人一多后面照顾不过来,尽出漏子,你放心,下次来的时候保证不会这样了。我替你到吧台签单,真的,就算交个朋友。” 我拉了一下没拦住,只得任他去了。 芮助理惊异地看着我,一双大眼睛盯着我心慌慌的,半天才说:“两种鱼究竟有什么区别?” 原以为精明洞察的她又要提出什么直面真相的问题,我松了口气:“意大利鲱鱼生长在湿热的地中海气候下,生命周期快,肉质松软,瑞典鲱鱼则处高纬度冷水区,在深水中生长而成,肉质紧密细腻,是鲱鱼中的上品,价格和档次远远高于意大利鲱鱼,是美国人请客时的必备菜肴。” “是这样,我吃了好几年的鲱鱼,从来不知里面还有名堂,看来大多被蒙了,”她若有所思地看看我,“你是个不简单的人,真的,从我看到你第一眼起就这样认为。” 第18节:第八章 复姓荆红(1) 第八章 复姓荆红 我心一跳,勉强说:“其实我很简单,无论是学历还是履历,包括生活。” 她眼中又显出平常惯有的精明锐利,仿佛要看穿我的五脏六腑:“我看过的人太多了,起码的鉴别力还是有的,”她突然笑了笑,“就象在砂砾中寻找珍珠一样,有时这么随便一看,就发现了。” 我的心更跳得厉害,毕竟有过恋爱经历,对女孩子的心思多少掌握一点,这是表示好感的意思。我真是自找麻烦,不管什么咖啡,不管什么鲱鱼,味道不行不吃就是了,惹出事端干嘛?我不喜欢用自己的特长到处炫耀,那是不自信的表现。 这时秃顶中年人又坐到我旁边,双手递上名片和一张vip卡:“请以后无论如何再光临敝店,你会发现我们的诚意和服务。” 经他一打扰我们都没有再吃下去的兴致,草草应付后由他陪送到门口。 “送你一程?”她晃晃车钥匙。 “谢谢,我想一个人走会儿,明天见。” “好的,”她走了几步又回头,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谢谢你的咖啡,还有鲱鱼。” 心事重重地走在人行道上,懊恼万分,这样下去不行的,我所追求的平静生活很快就会被破坏。看来我的初衷就是错的,不可能有我想象的那种环境,能专心至致地工作,无忧无虑地生活。当所谓事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必然将影响到个人的空间。 走了会儿拦了辆的士直接回家,在咖啡厅这种场合吃饭并不舒服,不如我一个人叫外卖。 慢慢踱到家门口,一抬头发现干净的防盗门上有几个红字:味道如何?再细细看,竟然是口红写的,不用说,一定是荆红花的杰作。这个女孩与芮助理最大的不同是让人轻松,而且有些出奇不意的创意。今天对她感觉有些愧疚,其实我原本计划晚上请她吃饭对昨天的事表示感谢,谁知计划不如变化,改成和芮助理喝咖啡,而且又被她碰见了。 想到这里,我跑过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儿她才开门,头上戴着耳机,手中拿着本英文书。这么晚还在学习,这种女孩子真是少见。 “你在我门上乱涂,被管理员看见要罚款的。”我先发制人。 她摘下耳机,并没有让我进门的意思:“这么早就和女朋友约会好了?没有压马路逛逛?” “什么约会,她是我的同事兼领导,为另一个同事的事情聊聊的。”说起来真有点费劲,不过不说清误会可不行。 她撇撇嘴:“得了吧,到咖啡厅谈工作,骗三岁小孩子,人家自己说是你的女朋友。” “小姐,女朋友和朋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要不要我给你讲讲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学?” 她好象想起什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侧开身让我进门,“渔岛的咖啡怎么样?” “不怎么样,用的不是正宗巴西豆,也没有你煮得好。”我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她有些高兴:“看来你还真品尝出来了,不是故意恭维我吧?” “实话实说,这会儿我还想着喝呢。”干脆哄她高兴一下,口舌之便而已。 她眼珠一转:“巧了,我刚刚又煮了些,你再尝尝。” 我哭笑不得,哪有这样整人的?只是话已出口,不好拒绝。 她很快地端来一杯咖啡,天,用的是早上喝豆浆的大杯! “你也分一点吧,晚上喝多了要尿床的。”我试图倒给她,被她笑着轻巧地避开。刚喝了一口,我吃惊地说:“这是巴西高原上的极品咖啡豆,你从哪儿弄来的?” 她比我还吃惊,狐疑地看着我说:“看来你的味蕾没有麻木,连这都分辨得出?” 我笑着说:“你是承认在捉弄我,是吗?” 她忍不住笑起来,眼睛象弯弯的勾月,鼻子可爱地皱上去,主动从厨房拿来一个咖啡杯,从我的大杯中倒出一些,轻啜一口说:“得了便宜还卖乖,告诉你吧,这是一个外国朋友刚刚送给我的,正好被你赶上了。” 这一细微的举动却深深触动了我,使我想起一句话。 大学里失恋四次的室友说过,当一个女孩子不避嫌地与你同喝一杯水,说明她有点喜欢你,至少没有讨厌的成分。这位倒霉的室友人称小古龙,经常说出精辟而有哲理的语言,事实证明这些话往往都是正确的。但他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当其它同学们成功运用他的经验纷纷取得辉煌战果时,他却在情场上屡战屡败,伤痕累累,身心疲惫,那些正确无比的理论始终没派上用场。关于喝水理论,他作出详细解释,说女孩子都有些洁癖和排异心理,很少与别人共用生活物品,但如果她从心理上接受一个男孩子,便会很自然突破这种障碍,这种变化连她自己也不会发现。 我也有过类似经验,记得上大学时就经常和纪雨容共用一根吸管喝饮料,一人一口轮流喝,香甜无比。后来我还嘴对嘴喂东西给她吃过,当然那已经是热恋阶段的事了。 荆红花会怎样反应呢?我决定试试,于是动作明显地喝了一大口,然后苦着脸说:“荆小姐,饶了我吧,要不你再替我分担一点?一点点。”说着就往她杯子里倒,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反对,只说:“少倒一点,我也喝得不少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的潜意识中有点喜欢我吗?还是小古龙的理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我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证实这一点。当下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想些什么,随便问道:“晚上还这么用功苦攻英语,是不是想考托福?” 她理理头发:“公司一年一度的竞争上岗马上开始,考核成绩直接与航线安排挂钩,关键时刻不能松劲。” 第19节:第八章 复姓荆红(2) “喔,怎么挂钩呢?反正一样上班,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同了,驻美大使的地位能和驻埃塞俄比亚大使一样吗?航线也是这样,而且有些是直达,有些老是要停,这里面有很多细微的差距。” “主要还是面子问题,”我明白了,立刻作出判断,“这么注重名誉,你一定是新员工,刚工作没多长时间吧?” 她微微点头:“去年参加空姐招聘被录用,培训到今年三月才正式上班,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我也是新员工,同病相怜。” 她卟哧一笑,起身说:“放段音乐给你欣赏一下,看是否找到刚才咖啡厅的感觉。” 纯正香浓的咖啡使我有些微醺,懒洋洋倚在沙发上,这时耳边蓦地响起荡气回肠的钢琴曲《My BloG·My WeB LifE》,我情不自禁地用手在沙发上拍打合着韵律,眯着眼低声附合起来。荆红花双手托腮支在膝盖上,带着几分恬静和喜悦地盯着窗外的星空,灯光映衬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呈现出象牙般圣洁的光采。 一曲结束,睁开眼却发现对面的荆红花不知哪去了,正奇怪,她从沙发后面亮出一张大白纸挡在我眼前,上面用口红写着两个大大的字:荆红。 “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地看着她。 “下次不要叫我荆小姐,应该叫荆红小姐,荆红是复姓,顺便也告诉你那位同事兼女朋友一下。”她笑着一松手,任凭白纸飘盖到我脸上。 我的脸腾发烧发热,呐呐不知说什么好。这种常识性错误出现在刚刚宣称要讲解中国文学的我身上真有强烈的讽刺意味,难怪刚才她笑得那么古怪,证明我浅薄的文学功底和对中国古文化的了解还不深入。细想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闹这种笑话。大二的时候,我陪一个舍友到女生宿舍有事,面对墙上众多美女照,我闲得无聊对歌星们的名字加以评论,说名字中加虚词效果好,比如伊能静、徐若瑄,中间“能”“若”两个字就用得传神。此言一出宿舍内其它女生顿时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我,当时我还认为是崇拜的目光,心里洋洋得意了一阵。可离开宿舍之后,舍友恨恨地说我让他丢尽了脸,伊能是复姓…… 我避重就轻地说:“就算是荆红吧,荆红小姐,我再次郑重声明,下午和我一起的只是同事,不是女朋友。审美疲劳,就算找不到女朋友也不能挑一个单位的。我们大学时流传着‘三草原则’,好马不吃回头草,兔子不吃窝边草,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过听说航空公司倒有吃窝边草的传统,飞机驾驶员配空姐,才子佳人啊,你有没有中眼的在手中养着?” 战火蔓延到她身上,她果然又被我转移了注意力:“你说的是八十年代的情况,现在不同了,正如你所说,同一单位没有新鲜感,下了班还是谈工作有什么意思,我身边的姐妹们都不愿意在公司内部选择,这是大势所趋。” “据说老外都很浪漫的,喜欢追求中国的空姐,有没有人向你献过殷勤?” “当然有了,我们通常的办法是微笑着对他说,谢谢你的鲜花,很漂亮,我想我的老公和孩子都会喜欢的。老外一听就明白了,耸耸肩不多说什么了。” 又聊了一会儿,看看咖啡已冷,我起身道:“不影响你用功,我回去休息了,荆红小姐。” 她抿着嘴一笑:“有点拗口,是吗?”刚出门,她突然叫住我,“等等。” “什么事?” 她倚着门笑眯眯道:“明天早上还想喝豆浆吗?” “当然了,不过面包由我负责,我去买新鲜的。” “OK。“她挥挥手关上门。 走进曾经以为是温馨港湾的小屋,突然觉得一丝冷清和寂寞。我自己都没想到能在荆红花屋里坐这么长时间,说这么多话,似乎与我离家出走时的心境和信念有了很大的变化。 我的性格属于中性,既不活泼开朗,也不内向沉闷,是那种能屈能伸、变化多端的人。这几个月以来我刻意保持低调和回避聚会之类的活动,并非存心自闭和孤僻,而是过去太长时间被钳制做着我讨厌的各类事情,包括没完没了的酒会和社交,完全没有属于我自己发展的空间,令我对这些所谓培养和推介活动产生极度厌倦的情绪,他们过高的要求和期望给我带来三座大山般沉重压力和恐惧,多少次我在噩梦中惊醒,不为别的,只是反省在过去一天里又做错了什么,疏忽了什么。在接近崩溃的边缘时,我选择了逃避,我独自一人悄悄离家出走,追求一种梦想中自由、独立、轻松的生活。 幸亏略有心机的我大学毕业后第一年就通过全国考试获得证券师证书,凭着这张比文凭还吃香的硬通货,我在这座城市找到了这份还算不错的工作。 这些日子在现实工作和生活中,我感悟到以前没有发现的问题,开始对有些事情重新思考和诠释。 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这几天总是不合时宜地跳到脑海中,要不要找一个女朋友? 如果一年前谁和我说这件事,简直是自找没趣,我会白眼以对。自从我美好纯洁的初恋被他们粗暴无礼地破坏后,我对谈恋爱失去了兴趣。也许出于报复,我对经他们介绍的女孩子从来不正眼看一眼,一律说不合适,真的,我认为没有哪个女孩子比得我心爱的纪雨容。在那种一切都带着功利和目的的环境里,我的婚烟只是一种工具和桥梁,上面负载了太多的沉重和负担,而经过精心选择出现在我面前的,并不是要与我谈恋爱,而是要和我结婚。我无法接受那种门当户对、强强联烟的撮合。 现在不一样了,我有权自己选择,与真心喜欢我的女孩子相处。比如说隔壁的荆红花,一个美丽自然、亲和细心的空姐,虽然我对她一无所知,甚至没有确定她是否有了男朋友。她的豆浆和咖啡确实不错,还有屋内一股淡淡的甜香……. 她姓荆红,而不姓荆。我暗暗念叨着,枕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很快进入了梦乡。在梦里,纪雨容的面孔模糊不清,等我好容易走近一看,竟然变成了荆红花。 第20节:第九章 有客来访(1) 第九章 有客来访 受众多跟风盘的影响和带动,整个昊臣系股票全线飘红,连续几天出现惊人的交易量。散户最喜欢股票放量,他们认为成交量放大就说明机构和庄家开始启动,肯定有一轮不错的行情。卫哥、小林均重仓持有,作风稳健踏实的子文禁不住诱惑也买了一部分。 叶美眉悄悄与我商量,最近她越来越听得进我的意见。我说你真的眼红,可以象我一样短进短出,第一天买第二天卖,捞点现金入袋,一有风吹草动及时收手,不至于被深套。对他们的手法和策略我太熟悉了,既然敢逆市飘红,发动这次引人注目行情,一定找到强有力后台和大资金支持,不会轻易让别人分到一杯羹,一切谨慎从事,小心驶得万年船。 连夫人帐上的钱我仅仅选了几个有社保基金参与的高速股作为长线。我不看好构建在一则不确定消息基础上的行情,这波攻势能走多远,背后有什么花招都是未知数,我宁可袖手旁观也不愿以身试法。赚钱的机会永远都有,不必急在一时。 资金管理部尤经理打电话提醒我,上周我的资金运用率只有41%,远低于公司78%的平均率和64%的保本率,我暗想就算达到100%,一朝栽进去的话损失率怎么算?在市场化的今天,他的思想还停留在计划经济的操作模式。 连薇又从北京打电话给我,说的不是股票,而是心里有点烦找我聊聊。只要不见面,我倒很乐意奉陪。闲聊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请她帮我查一下田丰化肥厂几个财务数据。“没问题,”她爽快地答应了,“事成之后怎么谢我?”她乘机提条件。 “办完再说,总之不会让你失望。”我闪烁其词,面对女孩子我从来不轻易承诺。 叶美眉捧着茶杯转到我面前,随手扔给我一片口香糖,故意作听电话状,道:“还是那位炒股专家连小姐?你们现在建立热线了?在煲电话粥吗?” 我正色说:“连小姐是我的客户,我要对她的资金负责,所以要保持必要的联系。” “哼,在我手上委托的时候,每次打过来不是斗嘴就是吵架,现在怎么态度变得这么好?怕是看上你了吧。”她说话就是这样,直来直去,一点也不含蓄。 “笑话,我很帅吗?我很酷吗?如果这样,我干脆不炒股办个男生声讯台,专门对女孩子提供心理咨询和健康问答好了。” 她哈哈大笑,才笑了一半轧然而止,赶紧回到座位上去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芮助理从其它部门向这边走来,脸色冷冷的好象有点生气。 第21节:第九章 有客来访(2) “小白,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芮助理在我旁边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我不喜欢她这种说话的口吻,故意没应声,磨磨蹭蹭过了会儿才收拾东西起身。叶美眉探出头担心地问:“是不是刚才我们说话犯规了?你就告诉她是我主动找你说话的。” 这小姑娘倒还有几分义气,不过公司并无明文规定操作期间不准讲话,虽然出于自觉和工作压力很少有闲暇这样做。我微微一笑:“没事的,就算犯规了又怎么样?” 敲门进去时她抬起头:“把门带上。” 我坐到她对面,静静等待她说话。 她翻了翻笔记,面无表情道:“从上周三到今天,我已亲眼看到叶媛媛站到你座位旁边聊天有八次之多,都是操作时间。你怎样解释?” 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归堂堂的总经理助理管?恐怕连向来以考勤严格著称的人力资源部都懒得过问吧。我心中暗暗纳闷,尽量保持语气平和说:“也不完全是聊天,有几次是在讨论个股的走势,不单是她,小林、子文都在我旁边呆过。”这是实情,我的座位是上洗手间的必经之地,有时他们回来时会很自然地停下来聊几句。 她不作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说:“公司有规定,有恋爱关系或婚烟的双方不能同在一个部门。”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扯到哪儿去了?我笑着说:“公司还有规定,已有生育史的妇女因避孕不当需要流产,请假需经总经理批准。你说,这些规定与我挨得上吗?” 她被我逗得一笑,转眼恢复严肃,又翻笔记,我心中奇怪她这本小笔记上怎么五花八门什么都记。过了会儿她从桌上一堆文案中拿出一叠资料递给我,道:“带回家好好研究一下,明天早上还给我,记住,不能给单位其它人看到。”我接过来一看,心中一阵狂喜,这是专门做大买卖的项目组撰写的《600***项目实施方案及操作细则》,文档级别是绝密级。 抓在手中,感觉到沉甸甸的。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份庄家炒作个股的全部计划,建仓成本、参与机构、洗筹频率、资金规模、抛售时间及价位,一目了然,拥有这份资料,甚至可以一夜之间暴富! 我有些紧张,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很明显,她这样做是违反公司制度的,往严重了说是泄露核心商业经营机密,属于违法行为。 她拿出一个档案袋,将资料装进去,压低声音道:“这不是让你从中捞取好处,而是让你研究分析机构、庄家是如何操纵投价,通过哪些手法和战术欺骗散户以获得最大利润的,这比你盲目摸索要好很多。” 我点点头:“谢谢芮助理,能这样冒着风险地帮助我,我会努力的。”出门的时候她再次关照我,千万要带回家看,不能传出去。 好容易捱到下班,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件袋看起来。我甚至来不及细想芮助理这样不顾自身职位和名誉来帮我是出于什么动机,贪婪地消化着里面每一个字,每一行话,每一层含义,尽量吸取里面所有的精华。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夜幕降临,有人敲门。听到熟悉而轻快的节奏,我心中一喜,荆红花回来了。 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形成习惯,只要她休息在家,就叫我过去一起吃早饭和晚饭,两人说说笑笑,天南海北清谈一会儿,有时一起看会儿电视,胡乱抨击国产剧以为乐,然后各自做自己的事。时间一长,在她有飞行出勤任务的几天里,我独自在家反而有些不适应,吃饭也闷闷的象少了点什么。有一次新闻报导说发生空难,我吓得全身冒汗,立刻拨打她的手机,等里面传来她一如既往温柔轻缓的声音时,我彻底松懈下来,虚脱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有时我在想,我们这样算什么关系呢?邻居?朋友?还是其它?不知为什么,我们俩都没有打听对方家庭和私人情况,更没有提到感情之类的话题。也许一切顺其自然更好吧。 今天她带回来正宗日本烤鳗,没见她费什么事,香气扑鼻的烤鳗就端上了桌。我深深吸了口气,夸张地说:“你这么好的手艺让我暴饮暴食,后果十分严重,我要减肥了。” 第22节:第九章 有客来访(3) 她得意地抿抿嘴,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明天我买个体重仪,我们相互监督。” “你身材这么好,不能再减,不然太瘦反而不好看,比如说下巴这儿,现在的弧度最优美,再瘦削一分都会破坏整体感觉。” “是吗?”她摸摸脸半信半疑,找了个借口跑到洗手间照镜子去了。 女孩子啊女孩子,容貌看得比生命还重。我偷偷笑了笑,津津有味地独自享用起来。 吃完后我懒懒地坐在沙发上翻看她带回来的外国出版的华文报纸,这时手机响了,是芮助理的电话。她的声音从容之中略有一丝不安:“小白吗?你在不在家?刚刚接到通知,晚上公司高层要召开会议研究近期投资计划,其中就有我给你的这个项目。” 我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要那份资料对吧?没问题,我现在送过去。” “不必着急,时间来得及,我正好开车去参加会议,经过你那边顺便拿一下吧,正好参观一下你的房子。待会儿见。” “喔,好的。” 荆红花正好从厨房出来:“这么急?不喝杯咖啡?” 我将情况说了一下,笑道:“无论如何,同事来参观房子,总得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多不好。” 她转转眼珠:“我到你房间去过那么多次,没见你好好整理过欢迎我,是不是有失待客之道?” “嗨,我们不一样嘛,远亲都不如近邻。等我招呼完同事就过来喝咖啡。”我冲她摆摆手,急冲冲跑回房间。 芮助理敲门时我刚好将地板拖了一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她接过档案袋,看看表:“还有二十五分钟,正好有时间参观一下你的房子。这盆君子兰长得不错啊,一定花了不少工夫。” “啊,是的,是的。”我有些惭愧,这盆花是荆红花几天前出去怕没人浇水托我照顾的。 “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你父母呢?”她四处看看,很随意地问。 我变了变脸色,这个问题使我很不愉快,与荆红花朝昔日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她从未问过,这也是我对她产生好感的地方:“他们……不在这边。” 芮助理注意地打量了一下我,立刻换了个话题说:“资料看完了?感觉怎么样?” “一个字,黑,两个字,太黑。”我坦率地说。 “商场如战场,股市如屠宰场,向来都是血肉横飞,庄家踏着散户的身体前进。”她一付见怪不怪的样子。 “是啊,这是胜利者的宣言,可是我常常将自己想象成散户。”我叹息道。 “可以坐下吗?”她笑着问我,一脸嗔怪的样子,这是她很少流露出的小女孩态。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双手一引:“坐,请上坐。”心里却犯了愁,回来看资料花了半天,又在荆红花那边吃晚饭,还没来得及烧开水呢。 正在踌躇的片刻,门口人影一闪,荆红花笑吟吟地捧着咖啡壶走过来,先和芮助理打了个招呼:“你好,我们又见面了,”转头对我说,“还没烧开水吧?正好咖啡煮好了,你再去拿两个咖啡杯来招呼客人吧。” 我早知道荆红花常会有些出人意料别有情趣的动作,可没想她竟会来这么一出戏剧性的插曲,我敏锐地看到一霎间芮助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很不自在,大眼睛里尽是惊讶、疑惑、意外的神色。 显然荆红花以女主人的姿态深深刺伤了不久前才自称是我朋友的芮助理。 第23节:第十章 股市变盘(1) 第十章 股市变盘 接下来的短短几分钟恐怕比几年还漫长难捱,我从未有过类似经历和经验,一片尴尬混乱中我不知如何应付,反而荆红花唱起主角,又是倒咖啡又是端来水果,而芮助理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恢复了惯有的镇定和从容,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注意,仿佛相见甚欢,谈得亲密无间,甚至还相互交换了手机号码,虽然我知道这只不过近于人们礼节性互留名片,结果是出门后即扔到垃圾箱里。 过了会儿,芮助理看看表道:“恐怕我不能再逗留了,马上要赶过去开会。我先走一步了。” 一脸灿烂的荆红花和我并肩陪到门口,目送芮助理远去。她回头看看,惊呼道:“哎呀,你的同事还没有尝一口我煮的咖啡呢。”一脸真诚的惋惜。 面对不按牌理出牌的她,我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笑笑说:“咖啡这么苦这么烫,人家怎么喝得下去?她要赶着开会呢。” 她撇撇嘴:“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装糊涂?她根本没有什么会,是专门上门看望你的。至于资料,只是白天设计好的借口。” “不会,她亲口说的,晚上公司高层开会,研究一些重要问题,她有什么必要骗我?” 她拍拍我的肩:“老外了吧?她化的是晚妆,如果真到公司开会,有必要这样吗?你不会要我讲解职业妆和晚妆的区别吧?” 我愣愣说:“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她真的姓芮?” “是的,怎么了?”我想刚才你们聊得那么热闹竟然不知人家的确切名字? “我想起来了,你那次醉酒后嘴里就念叨她的名字,芮小姐,芮小姐,我还以为你是失恋了呢。”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就是她送我回来的,后来你照料我的时候我以为她还没走。不是酒喝多了,我们俩哪会这么熟悉?” 她无声地笑了笑,顺手替我关上门,拉着我说:“马上就有焦点访谈了,快点来看。” 第二天上班时我祈祷着千万不能遇到芮助理,因为我实在无法解释与荆红花的关系,也许说得再多也没用,她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真心给了我这么多帮助,起码说明她对我的感觉不太坏。或许我终究会和荆红花谈恋爱,但我不愿为此失去一位在我初入单位时伸出援手的同事,也可以是说朋友。 这一次运气不错,在电梯口听到其它部门的同事谈论说几位高层,包括芮助理到上海考察去了。暗暗松了口气,上帝保佑。 开盘前接到连薇的电话,她果然替我查到了数据,得意洋洋的她诘哩呱啦说了一大通,隔着电话都可以想象出她那付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样子:“老爸不仅不告诉我,反把我训了一通,说你要这些数据干什么,乱弹琴。我就直接打到财务部,找他们负责人,说是我老爸让我与他们核对一下数据的,这下子他们赶紧捧出帐本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我,哈哈哈,我是否很聪明?” “好,口头嘉奖一次,干得不错,你大有前途。” 她不满道:“解放前地下党窃取情报成功还升官呢,我就得了口头嘉奖,太吝啬了吧?” “那这样,等你回来请你吃刨冰,只要你不怕发胖。” “哈哈哈,你真神,我最喜欢吃刨冰了!”电话里传来她清脆悦耳的笑声。和这种活泼开朗的女孩子聊天确实挺有意思的,放松而没有负担。就象当年的纪雨容一样,整天只有笑声和开心。 腾出空仔细看着这几个数据,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来,事情比我开始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情况有些扑孰迷离起来。不过无论如何,这几天的上涨行情绝对是一个圈套。有人在制造阴谋,还有人在利用阴谋炮制更大的阴谋。 我几乎用了一个小时来说服卫哥几个,结果只有叶美眉按照我的吩咐抛出短线昊臣系股票,获利了结。他们三人按兵不动,继续等待攀升新的高点。 下午近二点钟时,大盘风头一变,几分钟内掉头直向下放量猛跌,一时间风声鹤鸣,盘面出现巨量恐慌性抛售。我们被这突然其来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匆忙四下打听、联系,看是否有利空消息或政策出台。卫哥自我安慰地说,以目前低得不能再低的指数,又有政策底在托着,政府不至于做出落井下石的事吧? 这时连薇的电话来了,她语气急促地要我不惜代价抛出所有股票,北京这边传得沸沸扬扬,据基本准确的消息来源,马上要有特大利空出台,校内许多教授都在卖股票了。 我心里一紧,所谓牛市不言顶,熊市不言底,中国股市经过两年多漫长的下跌,投资者信心降至最低点,大盘表现弱不禁风,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导致不计成本的杀跌甩卖。按理说目前政府只会出台利好消息托市,断不会做出自扼其腕的事。但是证监会比足协那些混蛋好不了多少,有时做出的事说出的话莫名其妙,简直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不知所云,根本无视市场规律和证券基本原理,只知道圈钱,与民争利。这种情况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我手中的股都是赚钱的,提前打包退出,就算晚上有特大利好消息也没关系,总有回调介入的时候。没有只降不升的股市,也没有只升不降股市。 第24节:第十章 股市变盘(2) 而且实践经验证明,中国人的小道消息往往都比官方消息准、快、细,何况来自北京。 盘面跌得越来越厉害,起码都是3%的跌幅,至少百余个股跌停。卫哥坐立不定,不停地自语:“明天会反弹,明天会反弹。”小林打了几个电话后,无法确定究竟有什么情况,转了几圈,与子文商量了一下,两人都卖掉一部分昊臣系股票。叶美眉仓位本来就不重,无所谓损失,转到隔壁项目组看热闹去了。 此时已经14:42,离收市还有18分钟,我咬咬牙打开交易菜单,将手中所有股票悉数抛掉。 最后一分钟,大盘的尾巴安慰性地翘了一点点,这使卫哥松了口气,连连说只是散户无理智地抛售。叶美眉过来说项目组惨了,他们调集公司大量资金与其它机构联合炒作某支科技股,才发动第一轮上攻就遭受重创,没有散户和小机构接盘,自拉自弹无人理睬,这回不知要有多少钱套在里面。 子文不知为然:“这种情况反而没事,都是公司高层集体研究决策的,出了事有人担着,不象我们是没爹没娘没人疼,稍有点差错就骂得狗血喷头。” 叶美眉指着他说:“好你个子文,现在牢骚越来越多,想造反吗?” 我心里一动,确实,最近子文一反常态,经常发表对公司不满的言论,我以为他在外面找了情人应该低调一点才对,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下班后我早早坐到荆红花客厅里不厌其烦地翻电视频道,看有无最新报道。最近特别喜欢边看电视边与她聊天,看着她走来走去忙忙碌碌的身影和飘过的轻香,感到一种充实和浓郁的生活气息。 她坐到我旁边,拿了个苹果边咬边问:“这件事对你很重要?” “简直太重要了,如果有利空消息出来,明天大盘一泄千里,不知有多少人多少机构套进去,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元气。” “你呢?” “还好,今天跑出来了。” “嗯,你没事就好,”她津津有味咬了一口,“正宗红富士,要不要晚饭后来一个?” “谢了,” 她知道我的习惯,从不在餐前吃水果,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整个公司经营不好,我还不一样要倒霉?” “这也是,”她想了会儿,“不管什么消息,先吃晚饭吧,马上看新闻联播,”她看看我,“要不我端到茶几上?” 我沉甸甸的心里拥起一股暖意,居然有想拥抱她的冲动,调整了一下情绪,我说:“没这么严重,我们坐到餐桌上吧,只有用心品味才是对你厨艺的尊敬。” 她果然喜笑颜开:“尝尝我做的水果布丁,一定会让你胃口大开。” 她有个特点,不喜欢到外面餐厅、小吃店吃饭,也不叫外卖,宁可买好原料自己动手。她说做菜是一种很个人化的艺术,根据自己的爱好和口味忙出的菜才特别可口。 刚到餐桌边坐下,手机响了,是叶美眉打来的:“小白,奇$%^书*(网!&*$收集整理真是有利空消息,听说现在允许社保基金在境外投资,包括购买香港、美国上市公司的股票。明天大盘还会下跌,谢谢你上午让我清仓。” 我定定神:“消息可靠吗?这种事大概不会在新闻联播中反映吧?” “应该准确,刚才卫哥被井经理叫去开紧急会议了,商量对策,做好客户的安抚工作,防止出现大量抽离资金的情况。” 挂断电话后我眉头紧锁。这几年社保基金的资金运用很不合理,被各种规定束缚得死死的,等于守着母鸡不让它下蛋,面对节节败退的A股市场又无利可图,允许到境外寻找更好的投资环境和赢利方式无可厚非,是大势所趋,但是发生在这种节骨眼上对A股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让投资者认为政府根本没有真正保护投资环境,保护中小投资者。说穿了就是证监会那伙人不知轻重,用朱鎔基在香港训斥大小头目的话来说,叫做不懂政治,不懂经济。 过了会儿小林也来了电话,也是说同样的消息,他是从项目组的同事那儿得来的。据说今天项目组损失不小,具体数据已经直接报给在外面考察的老总。 水果布丁确实不错,可吃到嘴里怎么也不是味儿。我慢慢咀嚼着想,按照昨天看到那份操纵个股的手法,项目组在今天遭遇滑铁卢的股票上至少投下去60%的资金,按照目前的行情看,这个对心理冲击甚大的利空甚至要惯性下跌三天,如果短期没有强劲反弹,公司的流动资金会受到严重影响。 算了,这些大事是芮助理以及更高层的人担心的,我费那么多心思干嘛,看荆红花受我的影响不怎么说话,多逗她开心吧。想到这里,我笑道:“这道布丁有个很严重的问题,下次要注意改进。” 她不相信:“这么完美的菜还有缺点?吹毛求疵吧。” “数量太少了,我一个人吃都不够。”我笑着说。 第25节:第十一章 我不回家(1) 第十一章 我不回家 早上刚到公司,听到一个比利空消息还惊人的新闻:公司高层出事了。 小林说,昨天公司管理层全部蒸发,根本不是所宣称的到上海考察,而是被市纪委调查人员带到一个秘密地点进行调查。与他们同时被带走的还有财务部全体人员,连同厚厚几麻袋报表帐册。听说这次不是小事,有人写信到中纪委的揭露问题的。 卫哥埋着头只顾研究资料,一付病恹恹没精打采的样子。 叶美眉说不会这么严重吧,如果真是这样,象井经理这些中层也应该被带走,他们手中有实际操作权呢。 小林往经理办公室方向看看,压低声音说:“所有中层干部都接到通知,不得请假外出,随时听通知。这会儿一个个都惶惶不安呢。” 子文狐疑道:“真的假的?卫哥,你说说。” 卫哥这才抬起头道:“何止他们,连我这个没有半点屁权的荣誉小组长都要求原地待命,妈的平时旅游、发奖金时没听说过我是干部,倒霉的事倒忘不掉,你们没见我今天感冒发烧还撑着来吗?” “山雨欲来风满楼,共产党的习惯是要么不动手,一旦找上你肯定跑不掉,这回不知要倒下几个了。”小林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幸灾乐祸。 子文和叶美眉都有同感,说公司这几年搞得红红火火兴旺发达,个别高层的腰包也鼓得过分,别的不说,单看公司内部停车场上那么多进口豪华车,就知道员工私下说的不错,公司高层领导排成一队,全部杀掉可能有冤死的,但一个隔一个杀肯定有漏网的。 我想起芮助理,她会不会有事?荆红花冤枉她了,晚上她真的到公司开会,可是会议内容应该不会与投资有关,而是紧急商量对策。他们分析得不错,这么大的公司,经营的都是经济领域中热门行业,大资金、大投入,动辄几千万上亿在帐上不停地调动,真正细查起来,就算没有大问题,小鱼小虾也能摸不少。 我们这家公司起初是红帽子公司,前身是政府下辖的信托投资公司,九十年代中期,由于经营不善几近破产倒闭。后来政府中有人引进投资,许以优惠政策重新注资整合,招聘人才,初步形成以证券、房产、建筑三大主营产业为支撑的综合性投资公司。在起初的几年里与政府度过一段蜜月期,因为有红帽子,公司合法地向相关部门上纳一部分利润和红利,为政府部门解决了不少福利和费用。后来中央一声令下,企业实体一律脱钩。公司高层早巴不得这一天,迅速办理手续进行改制,成为现在这种形式的股份制公司。虽说名份是上独立实体,与原东家毕竟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人员安置、利益分配、项目投入等等,其中有不少问题和矛盾,也发生了一些冲突和纠纷。但由于公司高层还是懂得做人,明里暗里都有些动作,所以总体上还过得去。 这几年情况又有了变化,随着公司在房产、建筑的暴利和证券业业务拓展的成功,公司日进斗金,工资收入大幅度提高,象我这样刚进公司的小年轻月薪都有三千多,加上利润提成总有六千元以上,人均年收入压倒电信、烟草等垄断企业,相比之下,公务员收入简直不值一提,从而引起政府里一些人的红眼。因为公司里面许多人,特别是房产和建筑部门,有不少就是从政府过来的,还有的是政府要员的亲属。因此相关部门常有小动作,如上门查税、行业整顿等等,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都是预兆和信号。 第26节:第十一章 我不回家(2) 屋漏偏逢阴雨天,这回是要将公司往死里整了。 天鹅的资料也姗姗来迟,小林说怪不得她整天搭拉着脸,原来遭受失恋打击,被个有钱的公子哥甩了。不过整个公司上下谁还有心思看东西、工作,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谈论。 卫哥和子文搭拉着脸看着网上的评论分析,毫无疑问,这样恶劣的利空消息下,他们手中的股票不能指望有什么好结果,今天开盘后如果能顺利逃亡就算胜利了,无论有多大损失。作为职业操盘手,最能体现能力的不是如何买入股票,而是在被动的形势下怎样避免更多损失果断斩仓,这就是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 我一想在公司里除了耸人听闻的传言也不会再听到什么有新意的内容,反正是空仓,今天不管行情有什么变化都不能动手,干脆回家放松一下,荆红花正好在家休息,陪她聊聊天解解闷。做空姐就是这个好处,工作几天再放几天假,悠哉游哉。 打车回到永安大厦,在楼下大厅被一个面色憔悴但气质不凡的中年妇女拉住,问我楼上有没有一个叫荆红花的住户。她运气真好,这幢上百家住户的综合楼,可能只有我知道吧,于是说你跟我走,我是她的邻居。 敲开荆红花的门,迎着她惊奇的脸我表功似的说:“有人找你,我给带上来了。” 后面中年妇女急步上前,颤抖着叫了声:“花儿。” 荆红花脸色大变,倒退了半步,咬着嘴唇有些愤怒地看着我,转而对中年妇女说:“进来再说。”说完将她拉进去,“砰”,将我关到门外。 我又尴尬又意外,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蹄上,做了好事还被人怪。 这究竟什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琢磨,门又开了,一脸冰霜的荆红花冷冷说:“这是我的私事,不要你管,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 “砰”,门又关上了。 这反而激起我的好奇心和新鲜感,决意探听个明白。 以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家庭环境,耳濡目染的种种情况,已被训练成一个只注重自己的感受,对别人漠不关心的人。没有什么事可以引起我的兴趣,哪怕公司被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没有什么人可以让我费心思琢磨,哪怕芮助理为我冒身败名裂的风险。 除了荆红花。 因为我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厚,对她的一颦一笑越来越在意。我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包括刚才这个中年妇女。 看看左右,我不顾形象地将身体靠在门上,耳朵紧紧贴到上面。 “你来干什么?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是荆红花的声音。 “花儿,回去吧,你也该消消气了,离家这么长时间,他们都很惦记你,想你回去呢。” “妈!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永远不会踏入那个家门。人要有点志气,我现在可以养活自己,不需要他们的怜悯和施舍。”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呢?你可以和妈妈住在一起,只用你自己赚来的钱,不是一样吗?” “那是寄人篱下,我讨厌那种看人眼色的生活!” “爸爸是最宠爱你的,从小到大对你说话有没有大过声?这次你招呼不打一下就离家出走这么长时间,很让爸爸伤心。” “你是怕他生气才来找我的吧。” “花儿!”里面传来中年妇女---荆红花妈妈(?!)的啜泣声。 室内沉默了好久,荆红花说话了:“妈,要不你搬到我这儿住吧,以我的收入完全可以养活两个人。” “如果还回到母女相依为命的世界,我在这个大家庭里十几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你为什么要努力?你为什么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受够了,我不再那样下去。” “女儿呀,你还是不明白妈的心思啊。我就是想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那样多好。”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不喜欢那个院子的气氛。”荆红花这个女孩子有时很执拗的,典型的牛脾气,平时温和柔顺,惹毛了丝毫不肯让步。这些日子我慢慢摸清了她的性格,所以从未碰过钉子。 第27节:第十一章 我不回家(3) 荆红花妈妈又开始哭泣,嘴里说了什么没听清。 “这样吧,妈,你先回去,以后想我了就到这儿看看,反正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要不你见一下爸爸,答应他以后回去?” “不。”这丫头认准死理十头牛也拉不回。 “你就听妈一次吧,花儿,打死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做会他们寒心的,这么多年毕竟靠他们……” “别再说了,”听起来荆红花很愤怒,“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养育之恩,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我也不想再说下去,你还是走吧,下次还是你一个人来,不要带上他们中任何一个,否则我就搬家,你永远别想找到我。” 不好,要撤!我急忙溜回家。 隔着猫眼,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她妈妈抹着眼泪叹着气蹒跚而去,“砰”,这是荆红花第三次重重关门,看得出她的心情糟糕透顶,今天午饭肯定是没有着落了。 坐到沙发上,我努力回忆刚才听到的内容,梳理分析出大致的情况。 首先荆红花和我一样,属于离家出走,独立工作以证明自己的实力无需家中支持,这是共性。第二,她与妈妈的关系尚可,但是对爸爸以及其它人心怀忿恨,以至于用‘他们’相称。第三,她的家庭应该小有名气,从上次她报出名字时紧张地看着我就可看出端倪。第四,她的家庭关系比较复杂,她妈妈居然拿‘养育之恩’来劝说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怎么说呢?父母对子女的爱和付出都是无偿的,这里面不存在任何交换关系和利益考虑,就算将来子女再忤逆,没有一个父母会后悔当年的奉献,这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难怪她在我面前从来不提父母和家庭,就象我一样。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我又何尝不是? 我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落地玻璃窗前,俯身看着下面芸芸世界。滚滚红尘,谁人没有烦恼?荆红花现在碰到的问题,就是我将来不可避免要遇到的难题。在家里我是独子,四代单传,受到的重视和呵护可想而知。所以能想象得出,一惯老实听话的我突然扔下一纸留言,从他们生活中消失令他们多么震惊和悲伤。很难想象他们想出多少种办法打听我的下落,反正至今省级几大报纸中缝寻人启事栏每天都有我的照片和外形描述。幸好我们公司的职员们每天单研究证券类报纸时间都不够,哪有精力看其它报纸。他们不会放弃,我知道父母的性格,只要是他们想做的,没有办不到的。 我出来是为了什么?永远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但我心中知道一点,我可以放弃庞大的产业,却没法割舍亲情,终究要面对现实。因为这几个月的工作让我发觉,这个社会没有纯净的天空,没有脱离群体的生活,我原先想象的一切只是乌托邦。 呆呆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回身坐到电脑面前,想想又打开电视,什么都看不进,什么都不想做。一个人心神不定地傻坐了会儿,终于下了决定,去找荆红花。 敲了半天,她终于打开门用身体堵在门口,露出两只红肿的眼睛和满脸泪痕,刚才一定独自大哭了一场。 我小心翼翼地说:“今天的午饭我来做,我会西红柿炒鸡蛋和蛋花汤。” 她突然卟哧笑了出来,尽管眼睛里面还有泪,松开门道:“还是我来吧,你炒的鸡蛋咸死了。” ]> 第十二章 我们回家 整个中午我们都没有提上午的事,好象没有发生过。吃饭的时候她问我行情怎么样,我轻描淡写地说没大问题,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没有提公司发生的事,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女孩子,最好不要让她为你担心,自己的事自己担着。 她收拾碗筷的时候我突发奇想说:“下午陪你出去散散心,怎么样?” 荆红花愣了愣停下手中的事,诧异地盯了我一眼看我是否在开玩笑。以往双休日我们都在家时也与平常一样,吃完后聊会儿我就回屋各做各的事,两人都是闷在家中很少出门,她偶尔外出逛街购物会告诉我一声,但是两人没有一起出过这幢大厦。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们都刻意保持这种有分寸有距离的关系吧。 ]“怎么会有空的?下午不上班吗?”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 我说:“领导都不在家,行情又不景气,自己放假一天。去哪儿呢?游乐场?公园?海底世界?” “商场,所有的大商场。”她笑眯眯地说。 我过低估计了女孩子逛商场的热情和能量,当逛到第六家商场时我才清醒地认识到这个问题。除了婴幼服装,她对所有陈列的衣服都感兴趣,只要营业员热情地来一句“试穿一下吧”,她立刻把小包交到我手上笑嘻嘻地走进更衣室。虽然最终总能找出不适合她的缺陷,并不影响她对下一件衣服的期待。此外我还担任评审员,要指出每件衣服穿在她身上的优缺点。这是项融艺术感和技术性于一体的细活,我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最简洁直接的判断,可单单说“颜色太深”“有点大”之类的话是过不了关的,还要从理论上论证观点的正确性。 尽管我上高中时曾是田径健将,拿过长跑冠军,可还是无法适应对耐力、体力有极大考验的活动。 口干舌躁,举步维艰的我突然看到对面有个休息厅,赶紧建议她过去坐坐,喝点饮料。 “累了吧?”她依依不舍地看着手边的服装。 “不累。” “那再逛会儿?” “嗯,有点累…….。”逞英雄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就象美国一样,否则只会落得萨达姆那样的下场。 我们走进只有十几个座位的休息厅,坐在靠里的两个女孩刚好回头打量荆红花,老实说,以她修长有致的身材和秀丽脱俗的容貌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引人注目。我轻轻“啊”了一声,又看到熟人。 魔鬼定律:尽管你认识的人不多,但总能在最不想遇到的时候撞到。 上次和芮助理喝咖啡巧遇到荆红花,这回竟然碰到叶美眉,她和房产部的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喝奶茶。 我抢先上前打招呼:“你也从公司溜出来了?今天单位里面是不是没有上班?” 叶美眉对这个话题丝毫不感兴趣,眼睛越过我直接落到荆红花身上:“这是你的女朋友?” 怎么说呢?难道两人在一起一定是恋人关系?我倒是很想承认是情侣关系,但又怕荆红花不给面子,于是故意看看她说:“我们是……”将皮球踢给她。 荆红花不置可否笑了笑:“我们是邻居。” 我如释重负地相互介绍了一下,心想为什么我总是碰上这种尴尬的场面,与公司里旗鼓相当的美女见面一样,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杀机,嘴上说:“没事到这儿休闲呢?” “嗯,我们正准备到楼下看看小电器,不影响你们,再见。” 叶美眉拉着同伴离开了。 荆红花冲她们微笑着点点头,等她们走远才坐下道:“你们公司是不是大观园,随便站一个出来就是美女?或者你与楚留香是同一门派出身,擅长招蜂引蝶?” 实在是六月飞雪,天大的冤案。平心而论,自从我以放飞出笼的小鸟般心情愉快地参加工作后,工作生活范围极小,若说公司里面熟悉的美女,就是芮助理和叶美眉而已,偏偏这两人正好被荆红花看到。其实公司里面还有比她们更漂亮、更清纯的,特别是房产部,人称美女俱乐部。但是我对此不感兴趣,没有刻意结识或追求的念头,从不参加公司内部举行的酒会、舞会、联谊活动之类,美女们对我也不感兴趣,因为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操作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非圣贤,面对芮助理、叶美眉有时难免会暇想万千,但仅仅是一带而过点到为止,我更愿意以自由人的身份超然地过简单快乐的生活。直到荆红花潜移默化地改变了我的许多习惯和观念,同时她在许多细节上的习惯让我觉得舒服,我说过我是个注重细节的人。比如说她穿凉鞋从来都衬袜子,她不用刺鼻的香水,她不将头发染得怪里怪气,诸如此类,很细微的生活习惯,却反应一个人的基本修养和本色。我开始认真考虑将来,考虑恋爱的问题。不得不承认,我好象有一点点爱上她了。尽管对我们两个有家庭麻烦和保守性格的人来说,将“爱”字说出口多么困难。 第28节:第十一章 我不回家(4) 我苦笑:“你看我象那种人吗?不过要说我们公司房产部,真是美女如云,与此相对应的是下班时名车如梭,低于50万的别到那儿丢脸,100万以上的不算大款。就凭我玩得起吗?” 她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她们就真正幸福快乐吗?外表越辉煌内心越空虚,车子总有旧的时候,人也有老的一天。” “没想到你这么看得开,”我无意中看到环形状的楼上围绕着许多人,神色兴奋地看着什么东西,呶呶嘴说,“上去瞧瞧,看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上面不是珠宝柜吗?我不感兴趣,我的经济实力也不允许我感兴趣。”她瞥了一眼。 我早就注意到她很少配带饰品,手指、手腕、颈项均是空白,只有一次晚上见她脖子上挂着个水晶项链,以我经专业珠宝师悉心指导的眼光,不过价值几百元。我劝道:“象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偶尔用一些珠宝点缀一下未尝不可,只要不是存心炫耀。” 这时三四个从楼上下来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都是谈论“那个钻石”多么高贵典雅,多么光彩照人,多么赏心悦目,说得荆红花也动了心,同意上去看看。 刚踏上楼层,四个熠熠发亮的大字映入眼帘:喜悦心灵。旁边展示台上站着两位靓丽青春的女孩子,一袭低胸礼服,颈项上戴着一款别致动人的钻石饰品,在珠光宝气的照耀下,如花似玉的俏脸格外亮丽动人。 这是一种纯净如水的无色透明钻,可归类珍贵钻石中的“净水钻”,从它的台面看绝对可评得上FL,即完全洁净级,切磨、抛光、对称均出自高级加工师的手笔,精细而有分寸。 荆红花惊喜道:“真是太漂亮了。” 旁边一个女孩子笑道:“当然漂亮,价格也很漂亮,一百八十八万八千八。听说展出了四天只卖出两只,普通老百姓碰都不敢碰,万一弄坏了一点,房子卖了都赔不起。” 荆红花吐吐舌头,冲我可爱地笑笑说:“你们房产部的女孩子们肯定买得起。” 台上的促销小姐正热情洋溢地说:“当你捧着这款‘喜悦心灵’向你最心爱的女孩求婚,将它佩戴到她的脖子上,那该是多么浪漫的一幕……” 我悄声说:“如果有位大款这样向你求婚,你会不会答应?” 荆红花说:“那我建议他不如花钱向人贩子买女人,这么多钱可以买几房媳妇呢。女为悦已者容,好看的东西是戴给最爱的人欣赏的。” 我故作惊讶忐忑不安地试探道:“好哇,怪不得你每次在我面前从不戴首饰,原来我让你很讨厌了。” 她眼波流转,轻轻捶了我一下,嗔怪地白我一眼道:“谁说的?我今天打扮得不好看吗?” 轻飘飘的一句说得我心里麻酥酥的,正准备回答,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我一看,居然是芮助理的号码,心中一紧,赶快跑到旁边接听。 “听起来四围很嘈杂,你不在公司吗?”芮助理还是那种不急不缓的语气。 “是的,”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说明,“听说你发生了一点事,现在在哪儿?怎么样?” “我已经回来了,被监视居住。在原则问题和经济问题上我没事,但是由于手续和衔接方面的原因,我必须对一笔资金损失负责,只要全额赔偿我就能过关。” 我明白了几分:“多少钱?需要我帮助吗?” 她停顿了一会儿,好象决定是否向我提出援助,过了会儿才说:“总额是八十万,这几年我积蓄了四十多万,有两个朋友答应借给我二十万,还有十多万的缺口……” 我不加思索道:“给我一个帐号,明天早上我打15万现金到你帐上。” 她有些惊讶:“你……才工作几个月哪有这么多钱?不要因为我的事向别人开口借钱。” “这个你不要多问了,只要人没事比什么都好,你把帐号发短讯到我手机上吧。”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否则就没有意义了。滴水之恩,当拥泉相报,作为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助理,在我刚入单位时给我那么多帮助,她本来没有要求我回报的意思。我一直认为,雪中送炭要比锦上添花高尚得多、困难得多,我自认不是一个豪爽重义气的人,但我尽量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真是太感谢你了,”她语气变得有些幽幽的,“想到外面有人监视,我一个人在家真有些害怕,你晚上有事吗?能不能过来……”听起来象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我看看站在远处等我的荆红花,带着歉意说:“我正在外面…….还有其它人,可能抽不开身。”这回倒不是舍不得和荆红花分开,主要考虑政治影响。目前芮助理陷得有多深很难说,何况外面有监视的人,我不想将自己糊里胡涂地牵连进去,这也是我不通过转帐,而是直接送现金的原因。 我很现实。有时我恨我自己太冷酷。 “是你的邻居,荆红花?”出了这么大的事,难得她还记得这个。 “喔,是的,有点事,真对不起了。”我想就算承认也没关系,早点说清楚也许会省掉一点麻烦。 见我通完电话,荆红花这才走过来道:“走吧,不能再看了,否则夜里会睡不着的。” 我看看楼层间的监控道:“不知道商场里的监控怎么样,反正这些保安肯定会不敢睡觉的。下一站去哪儿?” “回家,我饿了。” 我笑着点点头,回家,真是个温馨的词,准确说应该是回我们的家,有时我甚至有些糊涂,分不清我的小屋和荆红花的小屋哪个在我的心目中更重要。 第29节:第十三章 案中有案(1) 第十三章 案中有案 一大早我直奔工行,取了十五万元现金,然后来到旁边一家农行,根据芮助理提供的帐号将钱存进去。这样慎重的做法是必要的,帮助别人,但不触及自身安全是我的原则,也是家训。 公司如我预料的一样混乱无序,井经理等中层今天都没来,听说也被纪委的人秘密带走。一班失踪的高层只有一名去年刚调来的钟副总回来了,他正被一大群催着结帐的建筑包工头缠得脱不开身。叶美眉见到我态度有点冷,不似平常那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卫哥唉声叹气地翻箱倒柜,面前材料档案放了一大堆,小林悄悄说他是在找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那股风迟早要刮到卫哥头上。 翻了翻昨天的行情,还好,只下跌十几个点,成交量出奇的低。现在散户也理智多了,知道不能盲目割肉,反正不缺钱花慢慢在手中捂着,不信没有翻身的一天。昊臣系股票全线跌停,不知卫哥昨天有没有成功脱手。 看看时间,已经近九点了,天鹅怎么还没送资料?我东张西望了会儿,发现没人关心这个。没办法,只好直接到资料部,天鹅正闲散地倚在电脑面前玩空当接龙。看到我进去她好象很意外,说:“你是来要资料的?昨天我送资料都被人家笑话,干脆今天就不送了。” 我笑笑说:“反正也是闲着,看看也无妨。” 她盯着电脑舍不得放手:“稍等,让我过了这局再说。” 我转到她身后,看了会儿就明白其中的关键,指点了两三下顺利过关。她抬起头道:“真是高手,你经常玩这个?” “大学里玩过一阵,以空当接龙赌早饭,由于涉及最切身利益,钻研颇深。” 她大概也想起了有趣的大学生活,笑了一阵,将资料整理好交给我:“有什么研究心得?指点指点我。” 我回身说:“你试试11982,能过的话空当接龙就毕业了。” 坐到位子上,我仔细地翻看着一项项信息,弱市有强股,行情再差也有能赚钱的股票,对于专业操盘手来说,牛市里赚钱不算本领,九六九七年那阵街上退休老太随便买几个股也能发财,而现在这个局面下一般人不敢轻易动手之时,正是抢取最低成本筹码,获得最大利益的绝佳好点,关键是看在熊市中分析、挑选,抓住潜力股和有爆发力的,只有在行情低迷的形势下赚钱才体现一个证券师的水平。我就是想努力这样证明自己。 “嘀”有短讯了,是芮助理发来的:钱已收到,万分感谢,尽在不言中。 我回了条:希望早日摆脱困境。 过了会儿又来了一条:你在公司吗?这几天公司怎么样? 我皱皱眉,怪不得子文成天埋头在手机上按个不停,这样一条接一条你来我往,时间全耗费在这上面能做什么事?我没有再回信,继续在网上检索着相关财经报导和新闻。炒股是一门综合学科,成天盯着K线图、交易量操作的人绝对赚不到钱,决定企业经营成败的因素很多,原材料价格、国家宏观政策、进出口政策变化、国际期货市场行情、税收政策等等,任何一条消息都可能成为机构炒作的武器。就象非典那阵子,医药股猛涨,其实当时根本没有一种药可以治疗非典,这就是操纵概念。 第30节:第十三章 案中有案(2) 九点半开市时只剩下我和卫哥,小林他们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卫哥趴在厚厚的资料旁抄抄摘摘,忙得不亦乐乎。我选了几支看好的股票放在选股池中,随时关注它们的动态。 近中午的时候小林突然冒出来,原来他一直在隔壁呆着。项目组做的那支科技股已经将所有参与炒作的机构都套进去,为了生产自救组织者要求各方面都要追加资金,可公司的流动资金帐户已被冻结,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根据当初的秘密协定,如果炒作过程中某一方中途收手不干或不听从统一调度,最后将连本带利全部没收,反正这种非法秘密合同谁也不敢拿出去打官司,只能吃哑巴亏。项目组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组长杜哥愁得一夜长出的胡子比平时一周长的还多。 “说不定要向我们伸手,解决眼下燃眉之急。”小林最后分析。 我连连摇头:“不能理他们,我们手中完全是客户私人性质的存款,不能投进去赌博。实在不行可以抽调房产部的钱,那才是大财主。” 谁知小林惊讶道:“你还不知道?这次房产部出的篓子最大,所有人员都被集中起来写材料了,那些美女连化妆品都不让带,真是要让有些全靠化妆的美女没脸见人了。” 卫哥直起腰,心情沉重地说:“这股风越刮越大,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话说了三天后,卫哥也被纪委带走了,他临行前带了个大皮箱,人家不让,说这又不是出门旅游,他梗起脖子说里面全是证明我清白无辜的材料,不带你替我说话?检查人员无言以对,只能由他。 这期间我的操作有所收获,选的三支股都连续迅速拉升,成为弱市中的黑马。很快有许多散户经不起诱惑开始买入,我叹了口气,捂不住钱袋子是他们最大的问题,在现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任何股票都是“花无三日红”,机构一有斩获立刻撤退,哪会留下时间空间让你们散户赚钱? 正写操作报告,接到芮助理的电话,她心情愉快地告诉我,由于钱款上交及时,有关她的问题全部审查结束,从明天起恢复身份上班了。我真诚地祝贺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你会一帆风顺的。 “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患难见真情,”她顿了一下,“下班后有空吗?我在家煮了咖啡,一是算回请,二是算答谢,怎么样,不至于又没有空吧?” 无法拒绝,我爽快地答应下来,问清地址后直接打车过去。 她也是独自租居一个套房,与我的一样,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简单实用,与荆红花的布置相比,几乎没有玩具和饰品,少了些女孩子情调,多了些干练简洁。一进门我深深吸了口气,果然是正宗巴西咖啡豆煮出的香味。 几天不见她明显憔悴了许多,但脸上还是那样从容镇定。遇大事有静气,这个女孩很坚强很有韧劲。 她端上咖啡道:“尝尝看,比你的邻居荆红花的手艺如何?”她老是惦记着这件事。 我轻轻喝了一口,心中高下立分,在火候掌握方面她确实不如荆红花,看起来原料一样,时间也用得差不多,可是喝到嘴里感觉就是不同,缺少一点蕴味和绵感,入口之后也无应有的层次性。 煮咖啡和煮茶、养花一样,需要有耐心和爱心,芮尧不是安心静气煮咖啡的女孩。 我轻轻笑了声道:“各有特色,难分伯仲。” “嗬,背后也不肯说人家坏话了,看来你们的关系不同寻常,已经发展到什么阶段了?”她锐利的眼睛仿佛要透到我心里。 “到目前为止还是邻居关系和普通朋友,”我说的是实话,在这方面我必须谨慎,免得伤害别人,也影响自己,随即转移话题,“究竟是怎么回事?公司这几天议论纷纷,谣言乱飞,我不知该信谁的才好。” 她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事情错综复杂说来话长,老实说作为总经理助理,其中很多事也被蒙在鼓里,等我以后弄清脉络再与你细说。我主要讲一下涉及到自己的八十万……” 市委费常委的儿子费芸在郊区搞房产开发,计划搞一个高档的富人别墅区,盖三十幢别墅。当时公司却不过费常委的面子应他邀请入股合作,投了二千万进去,占总股份的30%。当然六千万只是先期开发和土建费用,缺口由售卖楼花和贷款弥补。有他老子撑腰,到哪家银行还不是一路绿灯畅通无阻。但是开工后进展得很不顺利,一方面由于起初征地时还有后遗症没有解决,当地农民经常到工地上闹事,甚至集体拦到公路喊冤,造成极坏的影响,要知道现在政府最忌讳群众闹事和上访,很多官员纷纷反映到费常委那儿;另一方面建筑商层层转包,最后出了问题转悠半天都找不到正主,将费芸弄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第31节:第十三章 案中有案(3) 迫于政府内部压力和本身经营困境,费常委不得不出面帮儿子摆平,请求投资公司和另一家房产公司购买费芸持有的股份,以便费芸从这块地的开发中全身而退。面对这样的烂摊子谁也不愿接手,公司高层也很为难,拖了几个月后终于顶不住方方面面的压力接下来,成为最大的股东,硬着头进行土地补偿和清理烂尾工程,两个月赔进去八百多万。 世事难料,六个月后省里公布修建一条高速公路,正好从市郊经过并有一条出口直达四公里外的别墅区。从而带动整个市郊附近地价飞涨,原先几乎无人问津的别墅成为香饽饽被炒得炙手可热。一进一出,公司不光收回成本还大捞一把发了笔横财。这一来轮到费芸在家顿足捶心,后悔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心有不甘的他找到公司老总,说水甜不忘掘井人,那块地你赚得不轻,公司个人腰包都塞得满满的,是不是忘记了你们怎样发财的? 老总哭笑不得,懒得与这种无赖多说什么,反过来想想也对,尽管当初是被迫捧了个烫手的山芋,事实上还是赚钱了,干脆分点钱给他落个皆大欢喜。于是在一次高层会议上提出了这件事,大家都没意见,经研究同意给他八十万,只是在操作方式上费了琢磨。根据规定,房产开发资金和收取的房款在银行设有专用帐户,专款专用,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要有合同文本、有书面材料,必须交待得清清楚楚。从小金库中列支呢,国家在轰轰烈烈地搞反洗钱活动人民银行对大额现金支付监管得很严,数额太大会引起公司财务人员和银行方面的注意,当然还有其它一些办法,又怕被费芸看透公司底细抓住把柄。想来想去,有人出了个歪招,以公司里面职员个人的名义购买两套房子,然后私下以象征性低价转让给费芸,就算有人追查起来可理直气壮地说,怎么着?朋友之间讲义气,就算我买了送给他你管得着吗? 会上一致同意采用此法,这个苦差事自然落到负责会议记录的芮助理身上,因为有人色迷迷地说如果牵扯到最说不清的男女关系上,更是没法查,恋爱中的男女做事用常理无法推度。 后来芮助理以个人名义向公司购房,八十万房款打了两张欠条。这笔钱由公司到年底宣布向她发“特别贡献奖”冲销。费芸如愿以偿拿到了房子,心满意足。 这次公司高层被突击检查,检查人员在分门别类的帐务梳理中发现这张欠条,由于在此之前纪委已经知道芮助理没有参与高层经济犯罪活动,价值八十万元两套房子的来龙去脉成为她唯一的疑点和盘问的重点。由于此事涉及费常委,芮助理别无选择只有咬牙死扛着,不仅拒绝承认其中有什么猫腻,反而交待出一段曲折的爱情故事。最后审查人员没办法,只得要求她补齐房款了事。 讲到这里,她倚在落地玻璃窗边,显得格外柔弱和无力,脸上布满了落寂和消沉。 我表明立场道:“这件事你本来就是无辜的,就算为了保护自己而撒谎也没什么,我相信公司其它高层人员也不会在这个问题犯傻,供出幕后的费常委。” “那几天里,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和无助,再坚强、再努力,我只是一个需要关心、需要爱护的女孩子而已,所以你不知道,当你一口答应帮助我的时候我是多么高兴和感动,我没有看错你。”她的语气很轻,轻得让我有些不适应。 我连忙说:“换作任何人站在我的角度都会这样做,雪中送炭才是真心帮助。” “你不明白,能这样做的人太少了,”她看着我,“小白,站到我面前来。” 这一瞬间我预感到要出事,迟疑了一下慢慢过去。 第32节:第十四章 千钧一发(1) 第十四章 千钧一发 舍友兼爱情理论家小古龙说过,女孩子情绪最低沉的时候需要的只是温情和拥抱,只要这时及时出手,她会向你敞开心扉,甚至连衣服也会敞开…… 果然,她一双脉脉含情的大眼睛直看着我的眼睛,微微闭上,白皙的俏脸上腾起一层淡淡的红晕,轻声道:“抱我一下,好吗?” 可以说“不”吗?我的性格决定了我不会做这种大煞风景的事,何况只是拥抱,外国人初次见面还亲吻脸颊呢,象俄罗斯人一见面,不分男女,都来一个深深的拥抱加在对方脸上“啵“一下。 我轻轻搂住她的双肩,她有些娇羞地缓缓将头倚到我胸口,双臂不知什么时候环抱住我的腰,昵喃似的说:“你的心在剧烈的跳。” 她身上散发出的体香使我如置身于鲜花丛中,软玉温香在怀,我非柳下惠,岂能心静如水?我如回到了当年校园绿荫芬芳处,纪雨容娇柔地勾着我的脖子,千媚百娇,风情万种,两人说着傻傻的话,傻傻地笑。那一次我们向彼此献出初吻。 “知道吗?我见你第一眼就发现你是一个很特别,很优雅的男孩。”芮助理贴着我的心口说。 优雅这个词用得准确,正是我的父母尽力想从我身上体现出的,他们不相信一个家族非得三代才能培养出贵族。是的,他们就是想将我教育成一个贵族子弟,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吃的苦头可想而知。 “也许你看得不全面,”她飘起的长发在我脸上轻轻划过,聊拨得我心里痒痒的,我尽量控制自己,冷静地说,“其实我很平常,我正处于艰苦奋斗的时期,正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我不希望那从天而降的15万给她造成我是一个富贵子弟的感觉,尽管我手中是有一笔钱,但我尽量以自己工作得来的薪水生活和消费。离家出走前,我对未来生活作了充分而细致的考虑,其中包括可能出现的种种挫折和失败,防患于未然,我带走一张本来就属于我的信用卡。我说过,我是一个现实的人,自由固然重要,可我也不希望陷于无钱可用的窘境,我不习惯那样。 后来我将卡上的钱全部取出来重新办了张新卡,由于找工作很顺利,那笔钱一直没动用过,直到这次帮助怀里的女孩。上次我查了一下老卡,上面又多了一笔巨款,也许他们希望以此换回我回家的念头,也许他们担心我需要很多很多钱。 虽然隔着几层衣服,不知是不是贴得太紧的缘故,感觉她的身体火热得发烫,或许我的全身也在发烧吧,我有些昏乎乎,手心里沁出许多汗。她的身体仿佛越来越软,越来越轻,但是双手却搂得更加紧。 “我知道你很刻苦,很上进,你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她抬起头,眼睛里全是依恋和温柔。 “很好,用语言无法表达。” “真狡猾,”她甜甜地笑了笑,“晚上在这儿吃晚饭好吗?” “这……”不能继续了,这样下去事情的性质会发生变化,我们有可能无法控制局面做出后悔的事。虽然我从不怀疑我的自制力和克制力,但有时我不懂得如何拒绝。她很漂亮,她很聪明,她很能干,但是她不是我心仪的对象,在心里我还是喜欢荆红花多一些…… 这时我腰间手机及时响起,谢天谢地,这是此时最恰当的打扰。 她松开手退后一步,满脸绯红,在暮色下显得艳丽不可方物。她的胸口急促起伏,将头转向窗外。 “对不起,”我低低道,喉咙干涩得有些发痒,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是荆红花打来的。 “你在哪儿?今晚回来吗?”里面传出她甜美柔和的声音。 我定定神,努力从恍惚状态中清醒过来:“在外面有点事…….有什么事吗?” 荆红花微微犹豫了一下:“如果能回来的话更好,也没有什么大事。”这么说我明白一定有事,她不象有些女孩子,咋咋乎乎的。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我果断地说,挂断电话我歉意地冲芮助理笑了笑,“我得走了。” 芮助理的脸上慢慢恢复先前的平静,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是荆红花找你吧?她一定有什么急事。”女人的直觉真是天生具来。 我点点头,看看她说:“咖啡的味道真的不错……不好意思,我告辞了。” 出了大门,深深呼吸一口气,混乱不安的内心渐渐平静。情况很明显,芮助理好象真的喜欢我,明知我和荆红花走得越来越近,还是不掩饰这一点。我一开始就应该想到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那样帮我其实已经说明喜欢我。只是我根本不敢这样想,因为她的地位与我太悬殊。 第33节:第十四章 千钧一发(2) 可惜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只是徒增我的烦恼。 爱太难求,人的一生有一个真心知心爱人足矣;爱太自私,没有人愿意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与别人分享;爱太沉重,一个人的肩上负担不起两份炽热的感情。齐人之福,双美共飞不是我的追求,发自内心真挚的话语只能说一次。爱是公平的,爱是对等的,越是想甘霖普降越会落得孤家寡人。 我很喜欢金庸的武侠小说,但不喜欢韦小宝的七妻共夫。依我看七个老婆中没几个真心对他好,当然他对她们也非完全信任,说来说去只有双儿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在爱情的选择上,就算没有荆红花,我也不会和芮尧在一起,原因很简单,我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孩,就象当年纪雨容在我面前百思不得其解地说,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笨蛋?感情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只凭感觉。不过现在是她人生遭遇重大挫折,情绪处于低谷的时期,我不能火上浇油,再等一段时间,要找个机会说清楚,我不能担上脚踏两条船的恶名,不能因为芮尧主动接近我而产生来者不拒的念头,对别人负责就是对自己负责。万花丛中撷一朵而嗅,其余则可远观不可亵玩矣。 荆红花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手机号,平时很少通电话,唯一的一次就是我听说有飞机失事打过去证实。尽管平时凡是她在家我们几乎都一起用餐,但她从未打电话预约过我。我们的关系近似于当年的独联体,松散的、相对独立的联盟。 可能对我们两人而言,都需要自由和独立。 回去时正赶上下班高峰,花了差不多双倍的时间才到达永关大厦。急冲冲往里面走时又碰到抹着眼泪的中年妇女,荆红花的妈妈。我愣了一下,点头微笑道:“阿姨好。” 她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叫住我说:“你就叫小白?” “是的。”我疑惑地看着她。 “你和花儿相处多久了?” “…….几个月吧,怎么了?”心想问这些干嘛。 她上下打量了我好一会儿,仿佛在回忆思索什么,然后郑重地说:“好好待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说完就走了。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我好好待荆红花?带着一肚子问号上了楼。经过自己家门时只停了一下,如大禹治水般过家门而不入,径直敲荆红花的门。 她笑盈盈打开门,我进去一看,屋里没有开灯,只有餐桌上点着两根蜡烛,中间放着一个双层蛋糕。 “你的生日?”我明白了,埋怨道,“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应该给你送份生日礼物。” “给我一个祝福吧,我也闭眼许一个愿。” 我们同时闭上眼睛,我默默道:祝愿花儿永远快乐健康。过了会儿,我睁开眼睛,见她还在认真地双掌合拢想着什么,红红的烛光衬出她宁静而圣洁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微微翼动,耳边细细的绒毛透出婴儿般的可爱。 “在想什么?”她睁开眼问我。 我一本正经道:“我在想,小姐芳龄几何?”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尽管我们经常一起聊天,很少谈及彼此的具体情况,这些常人看起来最基本的情况我们都不了解。 “25。”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准确年龄, 心中窃喜,她与纪雨容同龄,比我小一岁,正是我喜欢的拥有妹妹的感觉。 “你许的什么愿?” 她含笑摇摇头:“不告诉你。” 我一一点上蛋糕上的小蜡烛,两人齐心协力一气呵成全部将它们吹熄。 荆红花开开心心地切着蛋糕道:“我最喜欢吃奶油了,可是怕影响身材,所以只能每年借生日大吃一顿,知道吗,我已经连续五年是一个人独自过生日了。” “这么巧?我也是啊。等我过生日也只邀请你一个人。” 她粲然一笑:“荣幸之至,”过了会儿,她想起什么,“聊聊大学生活吧,你现在还与以前的同学联系吗?” “很少联系,大家都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时间一长自然有些淡薄了。” 第34节:第十四章 千钧一发(3) “我们也是,开始还通通电话,写写信,现在基本上中断联系了。你在学校谈过恋爱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问题紧接在第一个问题后出笼本身就带有极大的迷惑性。 我心里一紧,这是极其敏感的原则问题,不是随便聊聊的事,出于我对她抱有隐隐的想法,为了长期稳定和避免被动,要严防死守:“没有,那时稀里糊涂的什么也不懂,你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看你眼睛滴溜溜乱转,一定心中有鬼。”她似笑非笑。 我大呼冤枉:“总不能和女生多说两句话就算谈恋爱吧,那时我们学校教导处的主任是退伍军人出身,思想极左,曾经不辞辛苦地卧倒躲在女生宿舍楼后面的灌木丛里几个小时,就是要活捉野鸳鸯,谁敢往他枪口上撞。” “那现在你们公司老总不是军人吧?和芮小姐拍拖应该没人管了,你可以毫无顾忌地胡作非为。”烛光一明一暗,令我看不透她捉摸不定的表情下掩藏的东西。 “你伸出手放到桌上。” 她茫然不解,依言摊开白净纤细的小手。 我轻轻将自己的手心放到她温软的掌心上,盯着她道:“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的脸腾地飞起两朵红云,手微微颤了一下,好象想收回去,但终究没动,不知是烛光映衬还是害羞,她的脸红扑扑的。我想她应该明白这个举动代表“心心相印“之意。 从电梯门口相识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直接大胆地表达心意,也许我早应该这样做,也许是下午芮助理的举动提醒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她嗔怪地抽出手轻轻打了我一下,咬着嘴唇说:“你上楼的时候碰到上次你领来的人了?” 我心一跳:“是的。” “你们交谈了?” “是的。” “你知道她是我妈妈。” 我眼都没眨一下,老老实实承认:“上次我偷听了。” 她瞪了我一眼:“知道你不会老实,想听我的事情吗?” “想,当然想。” 她绽开美丽迷人的笑容:“你先把蛋糕全吃了。” 又来了,她经常会做些令我头大的事,我苦笑:“我答应全部吃掉,但是可以分若干次,包括现在和将来。” 她从条柜下取出一瓶果汁:“你可以边吃边喝,哪怕直到天亮。” 第35节:第十五章 难逃其咎(1) 第十五章 难逃其咎 有一个男人出生于有钱的生意人家,很年轻的时候就掌握家族事务,在竞争激烈的商界站稳脚跟。可惜他生不逢时,正野心勃勃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由于在前几次政治运动中他与家族的死对头,有几十年历史积怨的另一个商业竞争对手相互揭发攻讦,中了毛主席他老人家关于“让牛鬼蛇神自己跳出来”的伟大战略布署,一起被揪出来批斗、攻击、游街,吃了许多苦头。而最让他伤心的是,才结婚三年的妻子在一次武斗中被疯狂的红卫兵打断双腿,从此瘫痪在床。 文革后他东山再起,凭着敏锐的眼光和超前的思维迅速扩展业务,抢占市场,短短几年便恢复元气,成为全国知名的企业家。他大量吸收优秀人才,招收一大批刚毕业大学生,以新思维、新观念、新策略紧跟时代步伐。其中有位气质高雅的女大学生引起他的注意,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他调任她做自己的秘书。工作上的形影不离,生活上的体贴照顾,使两人彼此产生好感。长期奔波在外,有时只有两人单独相处,感情日益升温,两年之后,她居然替他生下一个女儿。这在当时人们思想观念还很保守,社会风气相对严谨时代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凭着过人的手腕和处理能力,硬是将事情压住。 但是这件事瞒不了家人,躺在床上妻子也知道这件事。她只能忍气吞声,因为这么多年她确实无法尽一个妻子的职责。可他还有两个儿子,孩子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从此她不敢进他的家门。又过了五六年,郁郁寡欢的妻子因伤口感染引发败血症不治身亡。 他开始考虑让她带女儿住到家里。他知道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的辛酸,既有别人指指摘摘,含沙射影的闲话,又有孩子感冒发烧时孤立无助的惶恐,而她对他则是一片痴心,不计较名分地默默支持他、鼓励他使他认为自己欠她太多。他的决定遭到家族内部很大的阻力,他年迈的父亲虎威犹存,保持老太爷的架子和气派,他的母亲几年前就认定她是狐狸精,丧门星,说只要她进门立刻寻死,他的两个儿子更是哭着说就是她气死妈妈的,另外还有其它几房长辈的反对。然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已经今非昔比,通过多年的奋斗在家中树立了绝对权威,手中握有经济大权,经过反复较量和斗争,最后达成妥协,家门照进,不给名分。 她和她的女儿就是在这种环境和氛围中生活的,歧视、白眼、冷淡、忽略,她都忍耐下来。她坚信一条,只要他是真心爱她,无论什么压力都不能她从他身边赶走。多少年来,她就是以这种顽强和韧劲提醒周围人:我才是这个家族真正的女主人,我最终将成为胜利者。 可是她的女儿憎恨这个家族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妈妈。为了坚持她所认定的忠贞爱情,她牺牲得太多太多,连自己女儿的感受都无暇顾及。 她的女儿考入大学后,父亲当着所有家庭成员的面说,大学一毕业,就到公司去做他的助手,将来要掌握他的一部分产业。这话当然又引起一些骚动,可谁也不敢反对,生怕惹恼他后会减少自己碗里的一杯羹。也就从那一刻起,女儿下定决心自力更生,自谋出路。 整个大学时期女儿用更多的时间主攻英语,她的梦想是做一名空姐,飞翔在高高的蓝天上。很幸运,大四下学期正好有某航空公司招收空姐,她成为四百多人中十个幸运者之一,如愿以偿实现了梦想,从此她便中断与整个家族的联系,直到现在。 不知不觉,果汁已经喝掉大半瓶。荆红花停下来,若有所思盯着跳跃的火苗,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珠。 我在心里搜索了一下,印象中没有哪个大集团老总姓荆红,也许只是中等规模企业老板吧,就象连重达一样,于是说:“你就是故事中女主角的女儿,现在你苦难的妈妈终于找到你了,要求你回去与家人团聚,参与家族的创业,继承父亲的事业,对吗?” “创业的问题父亲与我谈过好几次,还有我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小的时候曾经很恨我,骂我是小狐狸精,后来渐渐懂得我们这些孩子都是受害者所以和我相处得很好,他们也坚持说我应该得到属于我的,但是我明确说要自力更生靠工作赚钱养活自己,不想分得任何家产,妈妈劝不了我。” “那她来干什么?” “她非拉我回家过生日。” “你可以请她留下来陪你过生日,不是挺好吗?” “你不明白她,她的想法很奇怪的。所以我只好拿你作挡箭牌,说我和男朋友约好了共进晚餐,希望她不要打扰我们,听我这样说她才放弃坚持回去了,没想到正好遇到你。” 我笑道:“难怪你妈妈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原来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她笑骂道:“臭美啊你,不这样说她能走吗?她本来是下决心一定劝我回去的,说就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那你何必呢?做做表面文章而已,让你妈妈得到一点安慰,她也不容易。”劝别人都会,轮到自己就不行了。 她摇摇头,将手中空杯转来转去:“有什么必要呢?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家族,何苦硬是挨上去。钱多有什么意思?再说我天生不喜欢从事商业,做什么大事业,只想一个人凭着薪水生活,简简单单,不是挺好吗?” 这话简直说到我心坎上了,我深有同感地点头称是:“凭能力创业,靠自己吃饭,通过奋斗体会自我的人生价值。我赞同你的想法,不愿意做的事干脆不做,勉强自己是得不到快乐的。” 她看了我一会儿捉摸不定地说:“其实我早看出来你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如果你想创业做大事的话,我可以要求妈妈推荐你,以你的能力保证两年之内可成为公司高层。” 我有些恼火:“那样很有成就感吗?这么说未免瞧扁我了。我宁可从小职员做起,一步步向上攀登,不求结果,只重过程,哪怕最终一无所获。” 她满脸欢欣地看着我:“你真是这样想?” “当然。” 她突然将小手摊到桌上掌心向上,柔柔地说:“再来一次。” 我会心地笑了,重重将手压在上面,她夸张地“啊唷”一下,白了我一眼说:“你弄疼我了。” 这时从厨房方向吹进一股风,将两支蜡烛齐齐吹熄。黑暗之中我们同时起身去开灯,不小心撞在一起。嗅着鼻端淡淡的幽香,下午勉强压制住的热情陡然迸发,我揽过她的腰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她惊呼一声手足无措,下意识双手推着我,但在我强有力的臂膀里她很快放弃了挣扎,在漆黑中安静地贴住我的胸口。 第36节:第十五章 难逃其咎(2) 她如温驯的小猫听任我抚摸她的长发,丝丝细发触手间柔顺光滑,流水般从我手指泄过。 蓦地,她用力挣开我,双手护在胸前,用奇特的眼神看着我,声音都变了调:“你下午干什么的?”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我暗暗知道不好,可能某个环节出了差错。 “你衣服上有那位芮小姐身上的香味!” 烛光下她亮晶晶的眼睛深遂透彻。 不能慌,不能慌,我是无辜的! 其实我的反应很快,遗传了父亲精明的商业头脑和母亲精准的运算能力,只是我不习惯撒谎。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对我要求很严格,反复强调诚信的重要性,做大生意、大买卖就需要具备这种素质品德,玩小聪明小伎俩只能逞一时之快,成不了大气候。说一句谎言,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只要其中任何一次欺骗被识破,从此你就不再获得别人的信任。小时候我被有意识测试过多次,只要发现说假话就会遭到很严厉的处罚,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养成诚实的习惯。不想说不愿说的时候我宁可不说,但不欺骗。 我镇定地笑了笑,短短几秒内脑海中闪过四五套方案和说辞,并迅速评估种种风险和后果,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长痛不如短痛,一次性将事情说开了免得日后麻烦。 我和荆红花看港台言情剧时常常着急,那些莫名其妙的误会其实一句话就能说清的,可他们就是不说,让误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当然这样做唯一的好处是拉长了剧集,我不希望那些低劣肥皂剧的情节发生在我们身上。 我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诚恳道:“下午的事我本来不想说的,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于是将公司发生的事简要介绍了一下,以及其中涉及芮助理的事情,当然对于我借出的金额只含糊带过,荆红花对数据和钱不敏感,一听了之不作深究,最后不可避免谈到下午时间极短、情节轻微的拥抱。我再三声明,那是出于同志般关怀和性质纯洁的安慰,而且我完全出于被动。 荆红花听了久久不说话,闲闲倚在沙发上离我好远,超过平时距离的两倍。我试着向她那边靠了靠,她立刻起身坐到旁边单人沙发上,气鼓鼓的样子。 “过几天我会说清楚的,并不困难,我可以告诉她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和女方家长见过面。”我讪讪道,感觉心里虚虚的。 她不理我的碴,淡淡地说:“我不打电话,今晚你就盛情难却留在那儿,安慰到明天天亮才回来,对吗?” 一针见血!平心而论这倒真的有可能,我向来不善于拒绝女孩子,何况芮助理长得那么漂亮端庄,特别是那双大眼睛,我心理上完全没有抗拒的准备。所以说什么叫有缘分?为什么荆红花早不打晚不打,偏偏我和芮尧差点突破正常朋友关系时打我的手机呢?这都是天意啊。 但是这席话如果说出来,我的下场可想而知,我立刻坚定地反驳道:“你的话从原则上讲有两点不对,第一经荆红花同志长期的观察和考验,证明我是正派纯洁的君子,第二芮助理在公司素无绯闻,平时也非水性扬花之流。下午的举动只是她出于内心空虚而一时冲动,而我未能及时制止,当然负有间接责任,但总体还符合孔子的标准,发乎情,止乎礼,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低着头没有被我的话打动,过了会儿,她站起来做了个送客的表示:“我累了,你回去吧,今晚喝咖啡活动取消,明天早餐待定。” 第37节:第十六章 猫捉老鼠(1) 第十六章 猫捉老鼠 早上过去碰运气吃了个闭门羹,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本宅主人心情不好,闭门谢客一天。 我悻悻回头,暗想小古龙说得不错,在女孩子面前说真话是和自己过不去。 带着灰暗的心情到公司上班,才下电梯就看到通知:上午召开紧急会议,市委领导讲话,全体出席,不得有误。 当我步入大会议室时,里面已经济济一堂坐满了几百号人,小林说这种盛况从未有过,以前最多按部门开会。主席台上坐着七八个领导,最中间是表情严肃、满脸正气的费常委,两边分坐着不认识的各级领导,公司里只有钟副总和芮助理各坐在两侧最边上。 会议正式开始,听了几个关于严肃纪律、重整作风之类无关痛痒的讲话后,费常委发言。 他通报了公司高层集体进行商业诈骗、虚假合同和违法经济活动、收取巨额好处的情况,强调指出,在这种歪风邪气的影响下,钟副总和芮助理洁身自好,敢与不良势力作斗争难能可贵。然后说了一番廉洁奉公的大道理,提出公司稳定是压倒当前一切工作的要务。最后,他干咳一声,宣布为了稳定公司局面,保持全市快速发展的大好形势,市委市政府决定接管公司事务,并宣布干部任免名单。 财政局任副局长到公司担任总经理,钟为第一副总,另外从经贸委、体改委各调两人做副总,提升芮助理为副总。 台下议论纷纷,我注意到芮助理,不,芮副总脸色如常,好象这个决定早在意料之中。我心里雪亮,她坚决不承认费芸收取好处的事肯定传到重权在握的费常委耳中,他自然不会亏待这位有功之臣,所以一切顺理成章。这一来好了,我们的地位更加悬殊,我可以明确告诉她,我高攀不上,我有女朋友了,她就是对我闭门谢客的荆红花。 散会时刚好股市开盘,我手中的股票急速冲高,大有不达涨跌不罢休之势。该收手了,我明白这是庄家做出好看的图形吸引散户追高掩护他们出货。我果断一一选好卖点挂出委托。这时电话响了,是连夫人找我。 “听说最近公司出了情况?” 我连忙解释了一番,并告诉她我手中的帐户正常运转,而且取得了不错的收益。 她满意地说:“我就知道小芮推荐的人不会错。” “什么?”我一愣,难道连夫人指定我负责她的帐户是芮尧授意的,顿时我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不要说荆红花试探我时说只要我愿意可进入她父亲的公司成为高层,如果我不离家出走父亲手下偌大的产业还不都是我的?我不需要倚仗任何人,我需要凭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 连夫人似乎有更重要的话说:“现在帐面上现金还有多少?” “目前有九百多万,上午我准备抛掉大半,估计明天可取余额将达一千六百万。”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有个姐妹资金上遇到麻烦向我救援周转一下,我能不能从帐上取一千万?” 这是什么意思?我一惊,定定神道:“这是你自己的钱,当然可以自由支配,但是合同期内动用资金关系到双方履行合同的权利义务,对你资金的收益率、分红有重要影响,你要慎重考虑。” “当然,所以才和你打个招呼嘛,早上我已经和芮小姐说了一下,如果不是急用也不会这样,姐妹一场,人家知道我有这个实力……” 我无言:“好吧,我上午压低价格成交一部分,你明天就能取了。” 放下电话,我琢磨连夫人此举背后的含义,她是因为公司出了丑闻不信任我们,还是真的手头上紧需要用钱?这使我联想到上次连薇替向我提供田丰化肥厂几个关键财务数据,当时我就看出分析田丰的财务情况并不乐观,成本提高,利润率下降,大量应收款没有收回,两年没有提折旧。会不会是田丰帐面头寸紧张以至于全线收缩投资?如果区区一千万都计算在内的话,田丰情况甚忧。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象这种问题多多,隐患多多的工厂,为什么引起天诚和昊臣两大集团针锋相对的明争暗斗?他们旗下那么多精通财务会计,掌握企业运行机密的精英们都到哪儿去了?会不会是如我开始猜测的是陷阱中的陷阱,圈套中的圈套? 收购一个企业很麻烦很繁琐,资产组成、负债结构、财务损益、应收帐款、担保诉讼,方方便便的情况都要了解掌握,还要做广泛深入的调查和评估,是一个博弈与权衡的艰苦过程。而在收购田丰的问题上,两大集团都显得不成熟的急不可耐,这不象他们的风格,其中必有玄机。我的初步分析是他们可能想借米下锅,利用收购消息刺激股票上扬。可是看起来天诚集团并没有从中得到好处,又是什么原因呢?是否一对老冤家又暗暗在田丰问题上较劲? 第38节:第十六章 猫捉老鼠(2)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看看交易记录,挂上的卖单已经成交了三笔,总金额达到一千四百万,已经达到连夫人的要求。手中还有两支股可以做中长线,慢悠悠放着。 转眼就到中午,吃盒饭的时候小林坐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最近你和叶美眉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故作不解。 “以前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我们都以为你们要发展呢。现在又好象不认识似的,成天不搭话,吵架了?还是有什么问题?”他观察得蛮细。 “没有啊,可能她心情不好吧。女孩子就是这样,捉摸不透。”我随便答道。 他看看四周,声音更低:“你知道吗?子文在外面有个情人。” 这小子什么都知道,我笑道:“瞧你这付私家侦探的模样,怎么发现的?” “现代人婚外恋的三大特征:频繁收发短信,电话神神秘秘,说话充满嗳味。这三条子文全部符合,还有,周六我在大庆路上的酒吧看到他和一个少妇手拉手进去的,那女的长得还不错,就是有点妖,估计床上功夫一定不错。” 我哑然失笑:“这你也看得出?” “当然,”他更来劲了,“女人的步伐、语言、身材、眼神都可以反映她们在性生活方面的能力和兴趣,要不要我给详细说明?不行,你没有实战经验,这种事要理论和实践相结合。” 我笑得差点将饭吐出来,他使我想起舍友小古龙。大二时小古龙宣称他掌握鉴别处女的十二种办法,并准备对全校女生作一个扫描,将处女名单公布到校园局域网上。一次晚饭后散步,他判断在我们前面漫步的女孩是处女,话音刚落,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从草丛中站起来大叫“妈妈”,此役后他颜面大失,从此不再谈论处女的话题。听说他去年找了个女朋友,同学们纷纷去电询问鉴定是否为处女,他回答得很有弹性,“现在不是了”。 下班上电梯时正好碰到几个副总,个个夹着公文包,芮尧也在其中,淡淡的,从容不迫,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小林说得对,这种女孩命中注定要当官的。 回到大厦,看荆红花门上仍是那张纸条,我一气之下将它撕掉,用毛笔写了四个大字:我要追你! 一直到晚上都没回音,闷闷的我只好叫了份外卖,可吃到嘴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一赌气干脆全倒到垃圾桶里。这时有人敲门,我心中一喜,小丫头的犟劲过去了。 开门一看,却是楼层管理员卓大爷,他满脸严肃地指指她的门:“上面的字是你写的?” 我的脸腾地红了:“……写着玩的。” “我们物业管理有规定,不能在墙壁、门、楼梯上乱涂乱写,轻者警告,重者罚款,”他顿了顿,“你属于情节轻微的,我跟你说一下,下次就不客气了。” 我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去擦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只要大家都注意环境卫生保持整洁干净,我也不会找你们麻烦,”他顿了一下,“还有,小伙子你写的内容也不健康,什么追不追,人家是女孩子嘛,你这往重里说算性……性骚扰。” 简直乱七八糟,我被他说得啼笑皆非,赶紧拿抹布去擦,老头倒很认真,站在后面看我擦干净了才离开。回到家我咬牙切齿,没想到小妮子会这么整我,气死我了! 灰溜溜躺到床上,不禁想起了率直可爱的纪雨容,一段美好浪漫、充满欢笑的初恋。在我记忆里,她好象从未有过不开心、不愉快的时候,任何时候都是灿烂明媚的笑容,同学们都叫她“开心果”。其实我大学生涯正是家庭给我最大压力的时期,布置了若干繁重任务,正因为有她,才让我心情舒畅,勇敢地迎接挑战。 “你总是皱着眉头,好象心思重重的样子,什么事困扰着你?”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我展开一个笑容道:“这回感觉怎么样?” 她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直笑得弯下了腰,半晌才说:“比哭还难看呐。” 与所有大学情侣一样,我们的关系突飞猛进,校园的绿荫下、操场上、宿舍顶层、自习教室,我们形影不离,后来还利用假期到黄山庄严地系上同心锁,到大连痛痛快快玩了三天。若不是种种原因,我们早就突破最重要的界限。在两人最柔情蜜意的时候,她几乎对我敞开一切,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遭到拒绝。这在大学很平常,大家都这样。 准确地说,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和忧虑,因为我内心深处一直隐隐觉得父亲会反对我和纪雨容在一起。原因很简单,他要求我选择的不是爱人,而是白家的媳妇,是门当户对的,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事业伴侣。只要不符合他的标准要求,会被他视同对待商业对手一样毫不留情地予以铲除。我知道他的性格,他真会这样做。 果然,大三快结束时,父亲专门来到学校约见我,声形俱厉地数落了我一通后宣布,与纪雨容的事情到此为止,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 后来纪雨容真的对我避而不见,我找过她几次,也托人稍口信给她,都无济于事。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们找纪雨容谈了什么,施加了什么压力,使她决然与我分手。他们的能量太大了,一个单纯不涉世事的小女孩怎么斗得过他们? 长叹一口气,脑海中象放电影般闪过一幕幕往事,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下意识翻身起来一看时间,才凌晨五点多,谁这么讨厌?不会又是卓大爷找我麻烦吧?打开门,没人,门上飘着一张纸条:想追我吗?到对面街心公园。荆红花 我精神一振,露出坏坏的笑容,小丫头,自以为每天练跑步就了不起,还不知道我在高中蝉联两届万米跑冠军吧?哈哈哈哈,我要来个猫捉老鼠的游戏,看你往哪里跑! 第39节:第十七章 人事变动(1) 第十七章 人事变动 当我穿着舒服的跑鞋出现在公园时,远远看到一身火红色运动服的荆红花沿着林荫大道慢跑,旁边还跟着两个不怀好意的小子找机会和她搭讪。我赶紧以最帅的造型迎上去,“早上好!” 她抿着嘴看我一眼笑道:“先跑三圈热身之后再开始追我吧。”说着加快步伐上前,我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上去和她并肩而行,笑道说:“在光天化日之下追你不属于性骚扰吧?真难为你,居然教人家老头这种词语,瞧他嘴里说得费劲的。” 她的脸微微有些红,嘴硬道:“谁让你乱写了,活该!下次再犯我就打110,让你的丑恶面貌公示于天下。” “只管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上次你有没有用口红在我门上写字?” 她格格一笑,继续加速,我仍然紧跟着她,跟跑是国际马拉松比赛中常用战术,采取与前面选手相同的节奏跟跑,可以节省体力,积蓄能量等待最后爆发式冲刺。以我的水平对付她本来就是小菜一碟,但考虑她每天都做健身跑,在耐力和体能储备方面可能比我强,出于职业习惯还是谨慎从事,小心驶得万年船。 跑了两圈近三千米,她瞟了我一眼,见我神色如常没有出现她所预料的狼狈之色,显然有些惊讶,笑着说:“看不出你平时窝在家里五体不勤,出来跑还真有两下子,以前练过?” 我得意地说:“如果追上了有什么奖励?作为胜利者无论怎么对待手下败将都不算过分吧?” 她甩甩马尾辫,晨晖下活力四散的脸散发着淡淡的光彩:“小白同志,不要得意得太早,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我轻松越过她领先了四五米,回头道:“知道我现在什么心情吗?就象如来佛看着孙悟空在手掌心上跳来跳去一样,拈花微笑,悠然自得。” 她咬咬嘴唇开始加速,越跑越快,到后来简直是冲刺的速度。我神定气闲地始终与她并肩而行,并作指点江山,谈笑风生状。一眨眼工夫就跑了一千多米,她微微有些气喘,脚下步伐慢了下来,故作镇定道:“不错啊小白,真有两下子,是不是跟在马俊仁后面练过?” “你是在骂我吧,以为我不知道马教头现在不搞田径改训猎狗了。花儿,光靠耍嘴皮子是没用的,早上的时间很紧张,我希望热身到此结束,正式拉开比赛序幕。” 她转转眼珠突然大叫一声:“追逐赛开始。”话音未落人影一晃就不见了,我茫然停下来四处张望,搞不清她又耍什么花招。这时她从左侧小树林远远出现,骑着一辆山地车满脸得意,冲我挥挥手道:“追不上吧?我先回去煮豆浆了,今天我想吃豆沙糕,记住要买热的,88。”说完扬长而去。我懊悔地一跺脚,暗道我真傻,真的。 第40节:第十七章 人事变动(2) 不过她肯恢复共同进餐制度说明原谅了我上次有越轨性质的拥抱,根据我观察,她平时在饮食方面比较克制,只有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吃甜食,所以豆沙糕代表一个好的开始。 再次坐到她的餐桌前时我突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愉悦,尽管不过一天时间。我决心今后不再犯错,每天都坚持坐到这儿直到,直到她答应我的全部要求。 荆红花对我的态度也变了许多,好象稍稍不太自然,有意识回避我的眼睛。吃了一半时她突然说,上午有飞行任务,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我怅然点点头,冒了一句:“没事给我发短信吧。” 她吃吃一笑:“时差倒来倒去,我算不清时区,说不定会惊扰你的好梦。” “也许我正好在梦到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短信就来了。” 她红红脸,掩饰性地说:“再给你加点?”她端起豆浆杯。 “已经加过两次了。”我提醒她。 她“嗯”了一声,脸更红了。 这顿早餐时间很长,但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偶尔彼此看看,笑笑,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气息和温馨的气氛。眼看上班的时间到了,我依依不舍地告别,到门口时我摊开手掌:“来一次?” 她双手背在身后看看我,微笑着摇头。我坚持将手停在半空,过了会儿,她终于伸出手覆盖在我手上,只一会儿,就迅速缩回去。 迈着轻快的步伐下楼时,差点不顾礼仪地吹起口哨,我及时抑制住这股冲动,将快乐藏在心里。 乘车去公司的路上,芮尧打我的手机,丝毫没有提昨天下午的事,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告诉我,昨晚高层开会调整中层干部,我被提拔为证券部经理助理,主管委托组业务。 美好的心情一落千丈,我立刻不高兴地说:“是不是因为我在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你?正如你让连夫人指定我操作她的帐户一样,都是你在幕后运筹帷幄。”这种情况下非但无感恩戴德之意,还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话,可能让人有种吃错药的感觉。但是我与别人不同,她以为是在帮我,其实反而锉伤我的热情和斗志,让我有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觉。要知道这种感觉梦魇般压迫了我二十多年,我对此深恶痛绝! 仿佛听出我话音中的讽意,她徐徐道:“事情不象你想象的那样,这次干部任用主要是看业绩,钟总欣赏你在公司整体陷入混乱时保持正常业务操作并取得良好的成绩,若非这样即使我不顾嫌疑推荐也没用。小白,自己有实力与别人扶持并没有矛盾,不要将它们尖锐对立。” 我说不过她,只得叹了口气:“象我这样才入公司几个月就提升,就算是业绩突出,还是会有人说闲话。” “才做个部门经理助理就担心别人议论,那我不是要被唾沫淹死?独木桥好走,心理关难过,想成大事业就要经得起摔打。” 我默默挂掉电话,她的风格与我母亲差不多,处惊不乱,遇挫愈强,视压力为挑战。我挑不出她的话中有什么毛病,只知道这些道理并不适合我。 到了公司,卫哥居然出现在自己座位上,还象往日一样埋头工作。趁上洗手间时问小林,他说部门经理中只回来一个井经理,调查人员对他的评论是“不容易,什么事都晓得,但什么事都没沾身”,组长们都回来了,多少都有些连带责任,象卫哥,有一次被叫到总经理室糊里糊涂签了个字,现在查明是一起公司违反财务程序擅自对外提供担保的事故,倒了大霉。 小林感慨道:“做我们这一行步步杀机、处处陷阱,以后真的要当心。” 过了会儿接到通知,证券部全体人员到会议室开会。 所有人员坐齐后芮副总和井经理走进来,井经理首先介绍说芮副总主管证券部,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向她汇报,然后谈了当前公司面临的严峻局面和经营困难,大量资金撤出,黄金客户撤户,资金周转不灵,银行信用等级下降,要求大家齐心协力,通力合作,最后请芮副总宣布几项决定。 芮尧威严地扫了全场一遍,宣布调整证券部组织结构,原来八个组:项目组、委托业务三个组、期货一组、期货二组、国债组、资金拆借组,现收缩为四个组,委托业务三个组合并成一个大组,期货上的两个组合并成一个大组,国债组与资金拆借组合并改称营运组。杜哥和我被提拔为经理助理,他负责项目组和期货组,我负责委托组和营运组,取消组长编制,改为助理负责制。她要求严格每日报告制度,每天每人都要有详细的操作报告和分析报告,收市后一小时内提交给分管助理,井经理与两个助理汇总形成材料,下班前一小时内向她汇报。同时为解决当前公司资金运转困难的问题,向每个员工借资二十万,一周内缴齐。 第41节:第十七章 人事变动(3) 最后一个要求触及到所有人的切身利益,全场哗然,期货组有人站起来问借资款何时归还,算不算利息。我知道他们组里的人少有存款,钱都押在期货搏杀。 “我不能给你明确的期限,只要能走出目前的困境,公司不会多占用一天,至于利息问题我是这样看的,只要我们的业务发展起来、公司兴旺起来,我们获得的奖金、分红会远远高于一点利息。” 又有人问如何保证借款的安全性。 芮尧犀利地反问:“你能保证你们操作的每一交易都安全无风险吗?公司充分信任你们,放手让大家进行充满风险的证券市场投机,现在不过借了你们一点点钱,就疑三惑四吗?” 国债组一名资深员工懒洋洋道:“谁知道这笔钱是不是有去无回。” 芮尧道:“你说对了,准确地说,我也不知道。虽然这样,我们还是要以最大的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这一点上公司绝对相信在座各位。不过如果有谁对自己没有信心,对公司没有信心,我们可以将借款本金、利息,以及两个月的薪水一起奉送给他,请他走人。”她的语气还是那样舒缓平和,但谁都可以听出话中的坚决和威胁。 全场鸦雀无声,被这位新上任的上司震住了。我暗暗想,她确实是当官的好材料,假以时日总经理的位置非她莫属。 “现在散会,”她道,“请两位助理留下。” 只剩下四人,面对我们她恢复温和的笑脸道:“两位助理暂时委曲一下,还不能拥有专用办公室,等四个组合并事宜到位,腾出地方再让人整理干净再搬。” 杜哥表示在哪儿工作都一样,没有必要为这些事费心,接着他迫不及待介绍了这些日子为筹集资金所做的努力,有四家公司愿意出资参与行动,虽然提出的分红比例较高,考虑目前现实情况只能接受,按照炒家的统一安排订于一周后联合行动,发动第二轮洗筹,逼散户和中小机构吐出手中股票,为下一阶段冲高打下基础。各方准备的资金十天内要全部到位,否则视为弃权。 “目前资金缺口还有多少?”芮尧问。 “四千万,不包括备用资金一千万,”杜哥道,“我已经绞尽脑汁无能为力,本来还约好一家可以出二千五百万,谁知又被带到‘点’上盘问了几天,人家认为我言而无信,不干了。” 她突然转向我:“白助理,你能不能想到办法?” 我心一跳,连忙摇头:“我没有杜哥那么广的人脉和社交。” 芮尧道:“如此说来,今晚的宴会就很重要了,我们四人要全部参加,争取拉到五千万让杜助理睡个好觉。” 杜哥问:“什么饭局?” “连重达的六十岁生日,公司已经出了一份重礼。听说昊臣、天诚两大集团都将派出高层参加,这是一场有趣的龙争虎斗,此外产业界许多重量级人物和集团老总都将出席,对我们来说,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井经理道。 我唰地变了脸,也许脸色太难看了,芮尧立刻注意地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第42节: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1) 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 我勉强道:“没什么。” 井经理笑呵呵道:“是不是上次醉惨了,现在听到酒就怕?没事的,今晚的任务不是喝酒,而是拉赞助,哪怕你只喝饮料都没事。” 杜哥不明就里凑和道:“为了能渡过难关就算喝趴下也值得,小白你醉了我背你回家。” 芮尧那双大眼睛在我脸上转了转,象是明白了什么,若无其事地谈到其它业务方面的事。我心里乱糟糟地一团乱麻,再也无心听下去了。 好容易捱到谈话结束,各自散开。回到座位后芮尧就打到我手机上:“你的脸色很不好,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回事?” “我可不可以不参加晚上的活动?” “小白,我不明白你想回避什么,害怕什么,但是我要劝你一句,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有勇敢地面对才能消除心魔,知道我的意思?” 还是那套正确但不适合我的理论,我道:“这件事我有苦衷,希望你能理解。” “除非我知道详细原因,否则我很难交待,今晚公司所有高层都出席。”她永远掌握向我勒索的最佳时机。 我愣了一下说:“请原谅,我不能说,这是我的隐私。”说完我挂断电话。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我皱皱眉。小林远远笑道:“才提拔就这么忙了?” 打开一看这回不是芮尧,而是连薇,喔,她特意回来为父亲贺生日的。 “你好,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道。 她清脆地笑起来:“难得还记得我的号码,老规矩,中午12点钟‘玉米人’见面,怎么样?” “好的。”尽管此时我毫无情绪,但不能不去。若不是上次她及时给我电话,我的股票也会和卫哥他们一样,尽损失30%以上。 这次她是一身大红衣服,红得耀眼,青春期的女孩真是什么都敢穿,什么都能穿。 “这次专门请假回来参加生日宴会的?什么时候回学校?” 连薇荚荚眼,吐了个舌头说:“没有请假,偷偷溜出来的。最近炒得怎么样?上次听我的话没错吧。” “当然,你是消息灵通人士嘛。”我强打精神。 她没有发觉我的低沉,突然心事重重地说:“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 “上次给你的几个数据我事后也分析了,感觉不对劲,我爸爸厂里的情况不象外面吹得那么好,隐患和问题很大,我私下问过妈妈,她警告我不准多问,不准乱说。” “是的,前几天你妈妈还从我这儿划走一千万,厂里的财务情况可能不容乐观。” “可是这样一个工厂,有什么值得两个超级航母大打出手?”她沉思道,“资本的趋利性决定它的眼光永远是优质资产和市场前景广阔的企业,田丰不符合他们的标准。” 我心中一凛,连薇也注意到这个关节了。问题是连我们这些局外人都看得出的问题,昊臣、天诚两大集团反而视而不见呢?作为对企业情况了如指掌的连重达,他在想什么? “这件事也许有很多外人不知的内幕,你和你父亲谈了吗?他是怎样看的?” 连薇委屈道:“他把我骂了一顿,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手,不要一知半解地乱发表意见。” “那说明你父亲应该心中有数,没事,反正他们买也好不买也好,对田丰都没有什么影响,机器照转,产品照卖,没有任何损失。” 到底还是单纯,经我这么安慰,她的心情立刻好转:“你记得上次答应过我什么的?” 我叫过服务员:“来一份刨冰。” 冰凉清甜的冰屑和水果下肚,她的兴致高涨起来,神色诡秘地问:“你上大学时谈过恋爱吗?” 我愣了愣,盯着她看了会儿,心中猜到几分:“你谈恋爱了!小丫头,给我当心点,不要陷得太深。” 被我一语说中,她显得有点害羞:“你怎么知道的?” “恋爱中的女孩与众不同,说来听听,我给你分析恋爱成功指数。” “谈恋爱和炒股一样也有指数分析?你不会是职业习惯吧?”她狐疑地看着我,有些相信的样子。 我信口开河:“当然,校园恋情是否可以长久有三大因素:性格、空间、时间。性格因素包括两人对事情的看法、考虑问题的角度,兴趣爱好,生活习惯,情趣品味;空间因素就是指两人毕业后是否能分配到一起,这是最现实的问题,两情若是长久时,就贵在朝朝暮暮;时间因素,日久见人心,时间流淌,光阴似箭,当浪漫被平淡取代之时,原来为了爱而委曲求全的真面目会露出萌芽……” 她惊呼一声:“不能再说下去了,原先美好浪漫的事被你这么一说索然无味,变成一道枯燥难解的数字题,我不可能想得那么复杂,只要现在觉得开心,将来发生什么我才不管呢。” 我笑笑说:“具体到你,还有一个不可不注意的细节。” 玲珑剔透的她一点就明白:“你是想说我的家庭背景,你担心有人冲着我爸爸的万贯家产和我结识。这个问题放心好了,学校里没人知道我这些情况,我一直是个朴素本色的女孩子呢。” 第43节: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2) 这时井经理打电话通知我到他办公室会商关于购买国债的投资计划,我叹了口气,还是做个普通职员舒服,只要管好自己完成规定工作就行,不象现在这么麻烦,什么事都扯上你,烦死了。 和连薇一起走出店门时,直觉在某个暗处有人在盯着我,我停下来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奇怪,为什么我感觉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在看着我? 匆匆回到公司,井经理交给我一份国债投资计划书,上面详细列清规模、收益、利润率和期限,以及相关客户意向书。我浏览了一遍,不以为然道:“既然是客户自愿购买,手续合法,你签个字不就行了吗?” 井经理高深莫测摇摇头:“学问就在这里,我呢,有自知自明,坐这个位置时间不会太长,迟早要让位,所以趁现在点拨你几句。在整个证券部,你最有朝气,有责任心,专业水平强,但是不代表你能当好干部。做干部,特别是中层干部,只需一个字:稳。” 我饶有兴趣地说:“这是否是你没有被卷进去的原因?我也听其它人说你凡事都拿得出证据,拿得出领导书面指示,没有自己独断犯错的记录。” 他点点头:“对,这是关键。我的原则很简单,凡是领导交待办理的事,必须给我书面的东西;凡是下面汇报请示的事,我都交领导签字,从不一个人决定。部门投资计划、方案、策划,年终分配奖金、福利、红包,我从不一个人做主,其实我有权力决定,也有人也喜欢拍板做主,我不。这份国债投资计划也是,我一个人签字与我们两人共同签字,在性质上是不同的。中国人的习惯是罪不罚众,从来不追查集体决策失误。” “尽管影响了效率,但是稳健,安全第一对吗?”我有些讽意地说。 井经理不以为意,反而耐心地说:“小白,事情不是这样看的。打个简单的比方,中国的市政建设是市长负责制,只要市长一声令下,资金可以很快到位,工程能够迅速上马。美国的市政建设就麻烦了,需要由政府立项交议会通过,有些费用高昂的项目可能要全城选民民主投票。按说从效率上讲,中国市政建设应该远远超过美国了,可实际效果你也知道,千篇一律,盲目投资,求新求洋,好高驽远,甚至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这说明什么?监督与制约建立在合理合法程序的基础上,只要是工作上的事,就不存在信任。” 我悚然一惊,以前真的小看他了,其实井经理这种人经历多少风浪波折,看透世事炎凉,人情百态,话虽简单直白,却阐述得相当透彻,我从未以这种角度去考虑问题。就拿国债签字这件小事来说,他给我看是表明他的光明磊落,我看了就是对他监督和责任共担。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记得父亲以前说过,他最担心公司经营家族化,家长制作风固然可以一声喊到底,但带来的后患是重大决策、关键性投资没人敢提意见,没人敢唱反调,没有敢提出质疑和反驳。这种忧虑与井经理所说的道理是一致的。 “小白,我知道芮总对你很关心,”我脸上一热,暗道这个他也看得出?他续道,“但你知道她为什么能置身于这次高层集体犯罪之外呢?咬紧牙关,保护幕后实权人物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功课做在平时啊。人家都说我凡事装糊涂,其实作为总经理助理很多事她会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很聪明,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要装糊涂她一清二楚。小白啊,你要多跟她学着点。” 仔细咀嚼他的话,受益匪浅,我忍不住道:“坦率说,我根本不喜欢当官,我更愿意全身心进行业务操作,这次让我做助理,真是赶鸭子上架。” “你又错了。从技术角度上,你的业务水平相当出色,表现无可挑剔。但是做人和打乒乓球一样,技术全面的选手才能拿冠军,所以削球手丁松只能做一次黑马,称霸球坛的还是瓦尔德内尔和孔令辉。目前你需要的是人生阅历和社会经验,这方面没有师傅教你,全靠自己领悟和把握。” 我心悦诚服,真诚地说:“谢谢井经理的教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第44节: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3) 他呵呵一笑:“这么说就抬高我了,我唯一可以在你面前自豪的就是酒量,这些年啊,别的没学会,吃出一个酒囊饭袋。”他边说边在明显凸出的肚子上比划一下,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从办公室出来坐到位置上习惯性打开K线图,陡然悟到我已经不需要做具体操作,按照井经理吩咐,卫哥又接管了连夫人的帐户。我的任务已经从实务转向管理,监督他们交易买卖,审核操作手续和程序,防止出现违规和证券犯罪活动,特别是挪用客户保证金和买空卖空交易。 一时间真有些失落和无聊,不过井经理说得对,企业管理也是一门学问,我同样需要努力适应和掌握其中的诀窍和细节。 近三点钟时井经理又打电话过来,说芮总要求我们几个下班后留在单位,集中赴宴。我说我有特殊情况,还是不参加。他叹了口气:“中午我的话全白说了,你没有理解吗?今晚是公司新领导班子集体亮相,是你表现的难得机会,还是不要错过吧。” 放下电话,我看看时间,告诉小林如果有人找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提前走了。走到楼梯口,我关掉手机,这下谁也找不着我了。无论芮尧和井经理说得天花乱坠,我绝对不能去。因为出席宴会的人中,至少有十个人认识我这张面孔。 打车先到花草市场,荆红花吩咐我买一个精致小巧的花盆。也许她的名字中有花的缘故,她特别喜欢伺弄花草,每一盆花都被摆弄得漂漂亮亮,让人看了舒服。买了花盆走到街角附近准备叫车,突然瞥见前面等红绿灯的奔驰车副座上坐的女孩子好象是纪雨容!我急急上前想看个究竟,偏偏这时对面的绿灯亮了,车子迅速驶离我的视线。 她真是纪雨容!我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力,怎么会这么巧,偌大的中国,她却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她在哪个单位工作?她结婚了吗?过得还好吗?是不是还象以前那样爱笑爱逗人开心? 我自嘲地摇摇头,她怎么会过得不好,否则能坐奔驰车吗?男人的心理总认为女人离开自己就没法过了,其实也许恰恰相反。 直接打车回家,一路上尽胡思乱想,永关大厦到了都不知道,还是司机提醒我才如梦初醒地下车。我朝上面看看,准备上楼。 这时意外发生了,四辆锃亮气派的小汽车悄无声息地将我包围住,四个司机从车窗探出半个头,齐齐叫了声“少爷”,我下意识回头,见到十米外静静停着一辆黑色加长豪华车。 我心头剧震,面色如土:想不到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第45节:第十九章 父子相逢(1) 第十九章 父子相逢 这种黑色加长豪华车亚洲地区只有九辆,三排门,防弹玻璃近十厘米厚,别说子弹,火箭筒也打不穿,车上配备全球定位系统和卫星电话,以及美国军用警报系统。据说有位外国元首访华经过我省时,有关方面特意向父亲借这辆车用了两天。 就算在名车云集的美国华尔街和好莱坞,这种车也会引人侧目令人关注。 再加上车前那个即使到了北京也畅通无阻的特殊车牌号,毫无疑问,车的主人就是我的父亲,昊臣集团董事长白昇。 我如待审判的囚陡呆呆站在四辆车中间,全身血液几乎凝固,大脑思维停顿,就这么看着瘦高个子、气宇轩昂的父亲缓缓下车径直向我走来,两个戴着默镜、身强力壮的保镖几乎贴身跟在后面,他们都是特种部队的退役军人。 多年来养成的威严和气势使我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这一瞬间我仿佛还原成唯唯诺诺听话的儿子。老鼠见猫,对,这个比喻用在我身上很恰当。 他走到离我四五米远处,停下来打量了我一会儿,语气平淡地说:“跟我上车,我有话和你说。”说完立刻转身往车上走。他知道我会跟到他身后的,从小到大他已经让我习惯听从他每一句话。 坐到熟悉的依据人体工程学设计的舒适座椅,看着高级娱乐、温控和通信系统,一股久违的气味传入鼻际。车椅之间空间很大,足够将腿伸到很舒服的位置,这是厂家为父亲的身材特意改进的。车内装饰全部由实木饰面和手工打磨的皮革组成。 父亲做了个手势,表示这是很私人的谈话,司机叫了声“少爷”后迅捷地下车关好门,恭恭敬敬地站在车边,两名保镖则一左一右分列在车子两侧。先进的隔音消音功能是这辆车的另一大亮点,人坐在里面可以清晰地听到外面十米之内的说话声,可车内即使放高分贝的摇滚外面也听不见。 他眼睛看着前方:“小羽,你瘦了些,但精神不错。” “因为我的感觉很好,我的生活和工作都很舒心。” “自由的生活结束了,我是来接你回家的。”父亲的语气还是一如往昔果断坚持不容商量。 “我不会回去的,我离家时在纸条上写得很清楚,我要独立工作,独立生活。”我鼓足勇气说。 他锐利的眼睛在我脸上一扫,我身体微微一颤。 “做一个普通业务员,月薪四五千,这就是你选择的人生道路?你是不是想这样表示我们在你身上倾注的努力和心血全是无用功?” 我努力保持镇定,两眼直视前方。 “你知道你突然离家出走给家里人带来多大慌乱和焦急?爷爷的身体不好,我们都没敢告诉他这件事。每次提到你妈妈只好强装笑容撒谎然后躲到房间里流泪,而我每到一个城市首先就要打听你的下落,你自己想想你让整个家庭为你所谓的自由付出多大代价?” 谈及这一点我真有些理亏,只好低头闭口不言。 父亲顿了顿,显然也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过了会儿用缓和的语气说:“我们十一点钟就守在你公司外,怕影响你,没进去,一直守在车上。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坐在车上等人,而且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我们看见你和连重达的女儿一起吃午饭。” 我暗暗吃惊,难怪离开时感到有人盯着我,连忙声明道:“我们是普通朋友,她为代理帐户的事和我交谈的。” “我知道,连薇在学校有个男朋友叫万岳峰。不过你也有女朋友了,她就住在你隔壁,叫荆红花,对不对?” 如果父亲做特工,一定是最优秀的。难为他刚发现我和连薇一起就展开调查,这么短的时间内连人家男朋友的名字都知道了。想到这里我颇为好奇:父亲了解到荆红花的背景吗? “她只是我的邻居而已。”我故作掩饰,其实我根本没指望能瞒过精明的父亲。 父亲脸上居然有一丝笑意:“那你为什么在人家门上写‘我要追你’?这不象你的风格。” 我一时语塞,没想到他的手下调查这么细,不过那个该死的老头肯定忘了“性骚扰”这个新词。 他随手拉下液晶屏幕,打开来按下一个号码,响了一会儿传出嘈杂声,他问道:“钟助理,你现在在哪儿?” 画面闪了几下,现出胖乎乎的小钟,这小子,几个月不见更胖了,眼睛都细成一条缝。父亲特别喜欢他,经常说钟胖子厚道。他看看我,挥挥打了个招呼:“少爷好。” 我皱皱眉,从心底不喜欢这个称谓,可是没办法,整个家族、公司上下都按父亲的要求这么叫。细细看去,小钟坐的车好象位于某个办公大楼的停车场,这是……. “那件事办妥了?”父亲又问。 “我现在就在黄海航空公司停车场,刚刚从人力资源部出来,您交待的事他们已经得到指示,明天就能到位,没有遇到她本人,手机也关着,听说正在航班上……” 父亲打断他的话:“荆红花的情况了解得怎样?” 小钟继续道:“有关荆红花的资料并不多,她25岁,比少爷小一岁,去年八月份通过公开招聘进入公司做空姐,负责从这里起飞途经上海、香港、伦敦的航线,档案上她自己填列的父母亲姓名、单位我们都调查过,完全都不对,家庭地址也是空的。据她的领导和同事说很少听她提到家庭。平时在单位口碑很好,服务周到有礼,作风正派严谨,无恋爱史。” 老实说最后一句话让我大大松了口气,觉得钟胖子还不错,工作务实,调查细致,想我所想。 父亲却不满意,皱眉道:“无父无母,她从哪儿冒出来的?继续调查!没有结果不准回公司!”说完关掉屏幕,淡淡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谈婚论嫁了?” 第46节:第十九章 父子相逢(2) 我摇摇头,心中奇怪今天父亲为何一反常态,既没有为我擅自离家出走而大动肝火,又没有强行要求我立即跟他回去,反而在女朋友问题上纠缠不休,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我看到一辆杏黄色轿车停在大厦面前,芮尧从里面出来,四下看了一眼,急冲冲走进去。她一定发现我离开单位追到家里找我的,我想。她对晚宴的意义看得很重,希望我能在公司新领导面前露一下面。 父亲用手指指说:“她是不是叫芮尧?” 我点点头,从他在我面前出现起,我的所有一切他应该了如指掌,对此我早习已为常,丝毫没有惊讶。 他用欣赏的口吻道:“是个不错的女孩,聪明能干,反应迅速,事业心强,不过你好象不太喜欢她。” 我有些反感地说:“我有自己的标准和爱好。”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怒色,沉声说:“小羽,古人说一日三省,自从你离家出走后,我和妈妈也反省,在很多方面对你是不是太苛求太严格,让你承担许多不应有的压力和责任。但是有一点你要知道,无论我们做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有些事你可能暂时不理解,需要时间的考验和证明。在一些问题上你同样需要自省。象你这样不打招呼,只留一张纸条就离家出走,算不算错误?古人还说过,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有没有明确对我们说过?” 我噤若寒蝉,凭多年经验看得出,父亲动了真怒。幸亏我在公司混得还不错,不如他们想象中那么狼狈,这让我面对他时有了对峙的资本。 父亲倚在椅背上慢慢地说:“为什么对你交女朋友的事情这么重视,甚至使我修改了这次来找你的初衷,因为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个女人,将要和你生活在一起几十年直到终了,从法律上讲她是所有财产的共同主人。她关系到整个家族、整个产业今后的兴衰存亡,祸起萧墙、后院起火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啊。所以我不能不慎重,对你谈的每个女朋友都严加审核,甚至,我会干涉。”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这深深刺伤了我的自尊,揭起我对不堪回首往事的回忆。翻脸就翻脸,索性吵个够吧,我挺直腰,盯着他说:“你已经干涉我了,纪雨容就是被你这套理论逼走的,一个单纯不通世故的女孩子,难道符合你后院起火的判断标准?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将她从我身边赶走?” 出乎意料,父亲没有大发雷霆,反而笑了笑道:“你终于说出来了,难得憋在心里好几年,到底还是耿耿于怀。本来我就想,这件事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提,不愉快的事让它自生自灭好了。纪雨容是个好女孩,只是不适合你,不适合我们家族。”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是找我自己的女朋友,不是为你们找媳妇,为家族找仆人。” “你了解纪雨容多少?你只知道她的外号叫‘开心果’是吗?你有没有到她家里玩过?你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吗?” “开心果”的外号他都知道?我怔了怔,勉强嘴硬道:“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相处快乐……” “你以为她有多快乐?她只不过让你和身边的人开心而已。在这个世上谁能真正无忧无虑?象你这样含着金钥勺出世的尚且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她能做到超脱于名利二字?” “你不会告诉我她和我谈恋爱是为了钱?”我脸涨得通红,无法容忍他的话中有话,将单纯率直的纪雨容与钱财联系起来是对她的亵渎。 “当然不是,我刚才就说过纪雨容是个好孩子,”这时我们都看到芮尧焦急地从大厦里面出来,边打手机边走向车子,可能在反复拨打我的电话,幸亏我关了机。父亲继续说,“这位芮小姐很在意你呢,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说纪雨容吧,你知道她上学的时候在外面兼职打工吗?不要惊讶,我说过你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所以你更不会知道她的妈妈患了严重的尿毒症,每周都要到医院做一次血液透析,她的父亲是工厂退休工人,每月退休金只有五百元,一家三口一直住在三十多平米的破旧平房中。这些事她肯定没有对你说过,而你和我一样,不善于主动关心别人,何况从小到大你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当然想不到问起这些看来是很俗气的事。” 第47节:第十九章 父子相逢(3) 电光石火间大学里历历往事从脑海中闪过,霎那间我明白了很多,我痛苦地揪着头发,陷入深深的痛苦、懊恼、自责和愤怒中,一时激动得不能自己,冲他大叫道:“这些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既然你知道她这么可怜和善良,为什么要逼迫她离开我?你是存心让她无法过上幸福的生活,你亲手在她伤口上撒下一把盐!” 父亲冷静地说:“第一,上大学谈恋爱违反校规,也违反家规;第二,从大学到工作,是你人生转折的关键时期,不能将时间精力用在恋爱上;第三,我们白家不仅需要贤妻良母,更要可以辅佐事业的左膀右臂,纪雨容不符合要求;第四……” “不要说下去了,总之凡是令你不满意的都可以打入地狱,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小羽!注意你的言行!你是在和你的爸爸说话!”父亲威严地叱道,将我镇压下去,“听我说下去。后来我让人找她,只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离开你,从你身边消失。她不知就里,一口拒绝。然后去的人简单告诉她我们家庭的择偶标准,明确说做为你的父母我们反对你们谈恋爱,接着开出条件,一套四室一厅住房,替她本人找一份满意的工作,将她母亲送到省级医院找最好的专家为她做肾移植手术。” 我喃喃道:“她答应了?” “第三个条件令她无法拒绝,她是个极孝敬的女孩子,宁可放弃爱情以换得她母亲身体康复,同时她表示不要房子,后来我们通过努力,还是将钥匙交给了她的父亲,他们需要改善居住条件。” “但是是以牺牲真正的爱情为代价,对吗?”我神经质地笑起来。 父亲面不改色:“对,任何获得都不是无偿的,否则她有什么权利得到本来不属于她的东西?出身于我们这种商业世家,你本来就不该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 “你们将她分配在哪个地方?哪个公司?” “很巧,”父亲顿了顿,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在这个城市,黄海航空公司,和荆红花在一起。” 第48节:第二十章 暗箱操作(1) 第二十章 暗箱操作 “什么?”我瞠目结舌,大脑失去运转能力,立即指责父亲道,“你是不是又想破坏我和荆红花的事?你为什么要将她们扯到一起?这分明就是设置麻烦制造危机!” 父亲做了了让我冷静的手势,过了会儿才慢慢道:“临危不惧,临阵不乱,这一点你怎么总是做不到?现在想明白了吗?纪雨容是前年毕业后通过我们协调进公司做空姐,而荆红花是去年通过社会公开招聘进去,原本八竿子打不到边,谁想到正好是你前任和现任女朋友嘛?不过至少她们碰不到一起,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我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翻翻眼睛看着他。 “纪雨容的愿望是做国际航班的空姐,大学毕业时她虽然通过英语四级考试,口语能力不行,只好先跑国内航班,给她两年时间勤加练习,最近航空公司要进行内部调整,据小钟了解的情况,公司正好计划将纪雨容和荆红花调换一下,以后荆红花就跑国内航班了。” 我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但此时脑中千头万绪,一团乱麻,不知从哪儿着手。 父亲安慰我似的说:“纪雨容的情况还不错,现在的男朋友是跑法国航线的机长,家境不错,准备年底结婚,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了结?”我猛然惊醒般地说:“如果你想以后看到你的儿子,就不要对荆红花做任何事,我不想再发生象纪雨容的事。” 父亲脸色一变,冷笑道:“你在威胁我?从商业谈判的角度讲,你的底牌太无力了。不管你和荆红花发展到什么阶段,在我没有掌握了解她全部资料前,她只能是你的临时女朋友。我说过,我保留对你选择女朋友的最终否决权。就象前苏联在联合国大会上表决那样,我可以连续说三十次NO。” 我坚定地说:“我已经不是大学时期任人宰割的学生,无论我是否与荆红花相处下去,决定权在于我自己而不是别人。你说得对,也许我就甘心过小职员的生活。” 父亲冲我怒目而视,我不甘示弱地反盯着他,两人象斗鸡般寸步不让,车内陷入僵持和难捱的寂静。 车载电话突然响起,父亲拿起来听了会儿道:“你和钟助理联系一下,晚上由你们两人出面,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在这边。” 我想起来了今晚还有一场明争暗斗,不禁问:“你是否真想收购田丰化肥厂?你知道连重达去年签下巨额期货合同的事?这家工厂真实财务状况你了解多少?” 他看我一眼,露出几分嘉许之色:“能注意到这个情况,说明你认识问题的能力提高了。由于你与连家有些渊源,我不好透露太多,以后你也少管这件事。” 我胡乱猜道:“收购只是一个骗局,真正的目的是整倒某个人?” 第49节:第二十章 暗箱操作(2) “有点沾边,我的老冤家,老对手与连重达有些私怨,想通过收购打击他,连重达心中有数,也想利用机会金蝉脱身。这事凑巧被我知道了,哼,我岂能让老冤家太得意?他想买我偏不让他买,横插一杠子搞得他措手不及,连重达又摸不清我的底细,弄不清我的真正意图,哈哈,这手玩得如何?” 父亲脸上露出顽童诡计得逞后得意之色,眼中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狡诡兴奋的光芒。多年的商务生涯使他养成深沉内敛,喜怒不露于色的涵养,就算在生意上多赚几千万上亿都无动于衷,只有在与老对手较量中占得上风,才会让他如此忘形。有时我甚至想,他们勾心斗角了这么多年,恐怕心中的怨恨早已淡化,取代的是以对手的存在激励自己和品尝争斗的乐趣。 毛主席他老人家也说过的嘛,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电话又响了,这回父亲的神情变得郑重恭敬,语气也客气许多,交谈了几句说:“两个小时后我一定赶到。” 放下电话,他对我道:“我和省里一位主要领导约好在另一个地方见面,今天就谈到这里。目前我不强迫你什么,你可以放手做你愿意做的事,多点社会经验多点阅历也好。你不至于幼稚得想再次从我视线中消失,但是女朋友的问题要慎重,在决定之前希望你扪心自问,究竟了解人家多少。就这样,你下去吧。” 我如释重负,打开车门欲下,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投资公司工作,住在永关大厦的?” 父亲微微一笑,好象对我至今还怀疑他的能力而奇怪,懒得回答这个极幼稚的问题,冲我摆摆手。 站在路边目送着车队浩浩荡荡远去,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是不是该搬家了?可是荆红花怎么办,我如果对她解释搬家的理由呢? 第二天芮尧没有找我,也没有给我电话,她真的生气了。根据工作安排,我们几个分头到黄金客户那儿去专程拜访,安抚人心,稳定财源。整整忙了一天,不知说了多少废话空话假话,精疲力竭地回到家,心想荆红花肯定回来并做好饭了。敲了半天门毫无反应,咦,她不是说下午三点多钟就能回来的吗?会不会有什么事耽搁了? 我有些不安,拨打她的手机,关机了。她以前说过飞行时不准开手机,有时下飞机后常常忘记开机。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焦躁不安,胡思乱想着种种可能性。 天色越来越暗,她还没有回来,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时针指向七点了,我无心吃晚饭,站在落地窗前呆呆地看着楼下。 等待是件很难受的事,特别是等待你关心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我赶紧拿起来一看,真是荆红花打来的。 只听她带着哭腔道:“小白,你打个车来接我,我在公司门口等你。” 发生什么事了?! 我火速飞身下楼,叫了辆车直奔南海航空公司。那里处于郊区边缘,地广人稀,天黑后根本叫不到出租。她为什么哭啼啼的呢?我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安慰她。 好容易赶到那儿,远远就见到她孤零零站在公司大门口的路灯下,脸色很差,眼睛红红的好象哭了好长时间,上车后无力地依偎在我肩上,一言不发。为什么这么迟才下班?碍于司机在前面,不好多问,我只能轻轻拥搂着她,握着她冻得冰凉的双手。 第50节:第二十章 暗箱操作(3) 回到她的房间,她一下子扑倒到沙发上,紧紧抱着大灰熊发呆。给她倒了杯热水,在她身边坐下,我问道:“能说说什么事?” “下午考试了。” 我突然想起下午父亲说过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暗叫大事不好,赶紧问:“你考得不好吗?情况怎么样?” “五十多个人中我第九名,可是最后还是调整我到国内航班,”她的眼泪扑簇簇直往下掉,“领导和我一直谈到天黑,反复说这是统筹安排,不带有任何歧视和贬低成分。可为什么十八个国际航班空姐只调整我一个?还不是因为我没有后台,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我为考试准备了那么长时间,最后只是一个形式,根本没有按成绩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问:“代替你上国际航班的人叫什么名字?” “哼,她叫纪雨容,这次英语口语测试只得了第二十六名,她的男朋友是开法国航班的机长。” 完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斗自家人。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安慰她道:“那又怎么样?实在不行你可以回家做老总,不象她们没有退路。你只是玩票性质的,对不对?” 她的头摇得象拨弄鼓:“不对,不对,我看得很认真的,我没有想过回去做老总,就想踏踏实实做个空姐,只是实在想不到他们会这样做,明目张胆欺负人,我不服气。” 我端起茶杯送到她嘴边,她勉强喝了一口,眼泪直往杯里掉。 “但是通过考试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无论结果如何成绩代表一切,不会有人因此瞧不起你。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成绩有什么用?我要的是结果。我才不想成什么大业呢,我就要平平淡淡做我喜欢的事,想不到这么简单的愿望都实现不了,我就是不喜欢国内航班。” 我暗暗叹了口气,这句话被我神通广大的父亲听到的话,绝对要杀无赦,斩立决,动用所谓一票否决权,他最痛恨胸无大志、没有事业心和上进心的人,就象我一样。 “宁做鸡首,不做凤尾,以你的水平,在国内航班空姐中算是出类拔萃,你照样可以羸得领导和同事的尊重,相反你拿不起放不下,才会被人笑话呢。人家会在背后说,荆红花输不起。” “哼!”她转过身不理我。 我沉吟道:“如果你真的不服气,我倒有个办法。” 她又将身子翻过来静听下文。 “你老爸不是有钱吗?让他包架飞机直飞美国,指定只要你一个人服务,气死她们。” 她破涕为笑,用力捶我一下道:“这算什么办法,简直是拿我开涮,”她愁眉苦脸道,“小白,我真的很气,我从来没有这样气过。” 当然,就算她在那个大家庭里受气受白眼,但从小到大毕竟在她那个成功企业家父亲羽翼的呵护下,和我差不多,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得罪有钱有势的人,所以从未受过这么大的打击和挫折。虽然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靠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有再动:“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吧,你一定很累了,一觉醒来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柔声说。 她听话地点点头,往我怀里蜷了蜷,双臂自然地搂着我的腰,静静闭上眼睛。阵阵体香暖暖地环绕着我,我不禁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享受难得的宁静和温馨。她的身体很软,柔柔细细的十分纤弱,令我油然生出疼爱呵护的感觉。 想到父亲说的“临时女朋友”的概念多么可笑。不过真的要防止他搞什么小动作,知父莫如子,为了达到目的他会不惜使用一些阴谋诡计。当年我与纪雨容已经发展似如胶似漆,仅仅最后一道防线没有突破而已,照样被他棒打鸳鸯,孔雀东飞。现在我和荆红花的感情才刚刚起步,爱情的萌芽娇嫩柔弱,经不起风吹雨打,不能被他轻易扼杀在摇篮里。 她动了一下,抬起脸道:“还没吃晚饭一直等我?” “嗯,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眼睛又笑得眯成好看的半月形:“你的肚子在咕咕叫,我来做饭给你吃。” [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第51节:第二十一章 月光如水(1) 第二十一章 月光如水 吃晚饭时她的情绪平息了许多,但还是恹恹地提不起精神,只随便夹了几筷子菜,吃了两小口饭就说没胃口。 “去过秀山公园?”我问道。 她摇摇头。 “听同事说那里有日式蹦极,晚上也对外开放,我们到那儿玩玩怎么样?” 她无精打采直摇头。 我走过去将她拖起身道:“这样会闷出病的,只有运动,运动使人心情舒畅,出去转转吧。” 夜幕下的秀山公园热闹非凡,大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结伴而行,到处都是欢笑和开朗的声音,置身在充满青春和活力的人群中,荆红花渐渐忘掉心中郁闷,和我手拉着手,好奇地到处闲逛。 走了一段路便看到前面围着很多人,时而传出阵阵惊呼和欢笑声,这就是现在最流行的日式蹦极项目。我们跑到跟前时正好有个女孩被弹得老高发出尖叫声,下面有朋友在逗她“笑一个,笑一个”。我见荆红花看得饶有兴趣,建议她试试。她有些胆怯,犹豫着不肯,我激将道:“你这人就是这一点不好,总是害怕困难,不敢接受挑战。” “哼!”小丫头最听不得批评。 那个女孩子满脸兴奋地下来,朋友们围上去问她感觉如何,“太刺激了,太有意思了”,女孩雀跃道,大有欲卷土重来的味道。 这种现身说法给荆红花很大的鼓励,她立刻主动要求玩一次。 相比外国蹦极必须在悬崖绝壁、高桥大厦等危险地段进行,日式蹦极简单而易推广。竖立一个简易蹦极塔,游戏者接上弹跳索和绑好安全设备后,由两个力大身沉的小伙子先抓着游戏者身体一起进行四至五回合起落,等力量蓄至最高时两人一齐松手,游戏者立刻被高高地弹上去,重重地落下,如此几个大幅度起落,同样体验到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感觉。 荆红花走上去时,下面有几个小伙子喝彩“又是一个靓女”,她更加高兴,笑嘻嘻地冲我做出V形手势。我鼓掌为她加油,心中暗暗道:等会儿你上去哭吧,呵呵呵呵。上大学时曾经和纪雨容在大连玩过,那是一次空前绝后的痛苦经历------我的意思是以前从没玩过,以后也不会再玩了,就象坐过山车一样,知道什么叫生死时速就足够。 两个帅哥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腿开始起落,也许因为她长得漂亮,他们格外卖力,每次都完全下蹲至垫面才用力蹬上去,五个起落后突然一齐松手,在惊叫声中她被高高抛上去。可能她的身体较轻,加上弹力太足,强大的惯性竟将她在最高点上甩了两个筋斗,落下时见到她已经花容失色,满脸惊惶,还未喘过气时又被弹了上去…… 等终于落定时我赶紧上去扶她,她面色惨白,全身无力,急促地喘着气绵软软地倚在我身上。我惊讶道:“你成天在飞机上工作,这点儿风浪都经不住?” 她有气无力恨恨白我一眼道:“飞机也翻筋斗吗?这回,算是被你整了。” 我连叫冤枉,说好心当成驴肝肺,走了几步,她叫道:“不行了,头昏,要倒,我不能走路了。” 我指着几十步远的人工湖道:“那边有长椅,坚持一下到那边休息。” “不,我要你背。”她撒娇道,一付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知是真是假。 自作自受,我只得蹲下让她上来,似乎为了惩罚我,她故意重重压上来,两手勾在我的脖子上,吹气如兰,丝丝秀发随风吹拂在我的脸上,撩拨着我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甜蜜的折磨,我暗暗道。虽然她个子很高,但体形很好身材苗条,并不算重。为了让她心理得到平衡,我故意装出不堪重负的模样,其实全身的感觉都在敏感的后背上。因为那儿明显被两团结实且柔软的物体顶着,以我的经验,甚至可以想象出它的形状和大小。春心荡漾,是的,此时此景的确令我热血沸腾。与纪雨容热恋两年多,几乎做了所有恋人间应该做的事,除了最后一道防线,当时一直深以为憾,直到分手后我才庆幸,毕竟没有对她造成伤害。我衷心祝愿她将最美好的东西交给可以寄托终身的丈夫。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算半个过来人。无庸置疑,它对我的吸引力有多么大。 第52节:第二十一章 月光如水(2) 我一定会拥有它的!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想到这里我仿佛有使不完的劲,精神倍增。 刚刚走了十几步不过一半路程,我惊异地发现湖边出现了好几对与我一样表演背媳妇节目的情侣。中国人真是善于模仿,我该收取专利了。荆红花咬着耳朵笑道:“看我多有创意,这是今晚秀山公园最精彩的活动,等着吧,马上会有更多人这样做。” 我笑道:“这对拥有长得高大丰满女朋友的男同胞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们必须考虑地球引力和身体承受力。” “我的体重比你以前的女朋友怎么样?” 这是一个带有双重圈套的问题,在回答之前首先要澄清她的命题错误,我清咳一声道:“这好比你问饥寒交迫的非洲儿童,巧克力滋味如何?我不能回答这个没有可比依据的问题。” “不会吧,象你这样的帅哥在大学里怎么连个女孩子都追不到?说出来太没面子了吧?”她也会用激将法。 我故作惊讶道:“我是帅哥吗?你是第一个这样表扬我的,真是什么人眼里出潘安啊。”她格格笑起来,亲昵地用头轻轻抵着我的后脑勺,嘴里不知哼着什么歌,是一首从没有听过的很缠绵很温情的曲子。 在我印象中荆红花从未唱过歌,她曾说自己五音不全,没有音乐天赋。看来这会儿她的情绪极佳。 漫长而短暂的路程终于走完了,更多的男孩还在身负重任继续跋涉。 两人肩并肩坐在长椅上,朦胧的月光映在幽暗清澈的湖面上,泛出银白色的光晕,淡淡的风吹得人心旷神怡。我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拉,她顺从地靠到我肩膀上,夜色中她的眼睛格外明亮柔和。 她静静地说:“我喜欢水,水能让我平静。” “那你一定喜欢大海,去过海边吗?”我问道。 “没有,只在飞机上看过。我真想有一天坐到洁白的沙滩上,享受着阳光、空气、海风……” “还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 “为什么一定是你?”她看着我,掩不住盈盈笑容。 “我说过要追求你的,我记得我的诺言。从今天起,不管你去哪儿,都必须有我在你身边,你跑不掉的,别说是骑山地车,就算坐飞机也不行。” 她紧紧搂住我的腰,幽幽道:“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怕受到伤害。在大学里见到被爱所伤的人太多了,我想我有点担心。” “我会用我全身心呵护你,关爱你,恩恩爱爱,相濡以沫,直到我们头发掉光,牙齿不全,坐在夕阳下的藤椅上回首往事时,还记得今晚的月光,今晚的你我。”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她有些娇羞地看着我,眼睛中充满温柔和依恋:“我会记住你说的话,到八十岁时再考你,”她伸出一只手,俏皮地说,“来一次。” 我严肃地摇摇头:“这回不行了,要升级。” 她惊慌地向后一缩,眼睛里却满是笑意:“你想干什么?公园有保安的,我招手即来。” 我缓缓将脸靠过去,道:“不管哪儿,只要是脸部。” 她用手遮住大半脸庞,留下光洁的额头:“这儿。” 嘴唇印在她前额时,明显感到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将我抱得更紧。这一刻起我真正相信她没有说谎,她的确没有谈过恋爱。 不过几秒钟工夫,她就触电般钻入我怀中:“不行,附近有人,会被人笑话的。” 我失笑道:“你瞧那些情侣哪个不是卿卿我我渐入佳境,象我们这样正统的真不多见,你也还一个?” 说着我将脸又靠过去,闭上眼睛。 她犹豫了一会儿,飞快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温软香甜的感觉转瞬即逝,我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求不能太高,对她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荆红花双手捂着羞得通红的脸,冲我薄嗔地皱皱鼻子,又伏到我的腿上,安静了会儿,侧着脸说:“为什么喜欢我,高贵矜持的芮小姐不是更好吗?她是社会上最受欢迎的‘白骨精’,再说人家对你有意思呢。” 现代意义的“白骨精”可不是骂人,而是指白领、骨干、精英,是典型的“三高”人群,即高学历、高收入、高消费。 第53节:第二十一章 月光如水(3) “爱需要理由吗?如果爱情可以公式化,不如电脑配婚好了。我们两人就是缘分,是月老让我们住得如此靠近,又让我们彼此相识,怎能违背上天的安排?” “不要空谈,直接回答问题。”她不肯罢休。 “因为她太强,太能干,太有事业心,我不能找一个24小时随时鞭策我前进的妻子。你怎么会看上我的,我比那些空哥、飞行员英俊吗?” 她无声地笑笑:“你喝醉酒的样子特别可爱,明明无能为力,非要处处注意保持风度,那么难受的的情况下还不忘说谢谢,酒后见真态啊,那时我就想,这个男孩真可爱。” 我哭笑不得,没想到让我丢尽脸面的醉酒竟让她产生好感,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我希望再看到你醉一次,不过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我会好好折磨你,先将你拖到浴缸冷水里泡两个钟头。” 我故作狰狞道:“你也小心,当心我酒后失德,按照法律规定,酒后犯下某些行为可以从轻处理。” 月色下她的脸红艳艳的象搽了重色胭脂分外迷人,她娇憨地说:“只要你表现好,不一定非要借酒发疯才能达到目的。” 我心中一荡,不由低下去亲吻她的脸,这次她没有躲避,任我亲在她光滑柔嫩的脸上,身体又微微一颤。月光如水,悄无声息将我们溶成一体,久久没有分开。 第54节:第二十二章 收购田丰(1) 第二十二章 收购田丰 连续几天芮尧都没有找我,本以为是因为上次我逃避晚宴的事使她生气,直到在井经理办公室看到一份举报信的复印件才知道,她在处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根本没工夫理会我这些鸡肚蛇肠,我倒有些自作多情了。 这是一份举报我们公司高层领导集体涉嫌犯罪,借助房产交易、工程招标、对外担保、资金买卖等大肆收取回扣、捞取好处、中饱私囊的信件,其中列举了近两年来部分有问题项目和交易清单,后面还有具体日期、经办人、批准人等。毫无疑问,绝对是公司内部员工的杰作,而且是相当级别的人,因为许多内幕、机密普通员工根本不知道。我们公司在业务上划分很细,象我在委托组干了几个月,可对期货方面的操作一无所知,还停留在原来理论阶段,更别说房产、建筑,有许多职员我都不熟悉。这份信中介绍的情况跨部门、跨行业,内容翔实丰富,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市纪委正是收到这封由省纪委、省信访办转来的信后,经市委同意正式介入调查从而揭开公司高层集体犯罪的盖子。 仔细看了一遍,我对井经理道:“公司怎么会弄到这封举报信?出于对举报人的保护,信件应该严格保密,不能对外泄露。” 他将复印件锁到抽屉里,道:“你说的是原则,原则不是法律,公司现在已被政府接管,和纪委算是一家人了,许多事都可以商量着办。” “那给我们看什么意思?让我们在内部追查谁是告密者?” “事实上芮总已在秘密调查中,这几天她叫了不少员工过去谈话,掌握了大量资料。根据我分析,将信给我们看是有特殊用意的。” 怪不得几天没看到她,原来在调查内鬼,我茫然不解:“什么用意?” “老弟,你刚来不久,很多情况不了解,可以撇得一干二净。老杜是个忠厚人,事业狂,除了期货股票什么都不感兴趣,而且也有两笔手续合规操作受到警告和罚款。问题最大的就是我,因为所有部门经理中只有我安然无恙,我才是最大的嫌疑者啊。”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招叫敲山震虎。” “引蛇出洞,”井经理接道,“别看芮总年纪轻轻温文尔雅,厉害啊,不露声色间先发制人。如果真是我做的,我会惶惶不可终日,稍有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时间一长,迟早会顶不住压力而崩溃。” 我说:“以我的感觉,井经理你不象那种人,尽管这是一件侠盗式的好事。如果我在你这个位置上,以我的年龄和不成熟的心理,倒有可能一时冲动起来这么做。可是从材料上看,这显然是长期准备,精心策划的行为。” “你说对了,象我这个年龄,这个能力,再混几年回家养花养草去也,还能指望什么?犯得着干出惊天动天的大事吗?搞这件事的人啊,恐怕别有所图,呵呵。”他欲言又止。 “那芮总有没有圈出职员中的嫌疑对象?” “有,你手下就有两个。一个是老卫,公司元老,混了这么多年只落了个有名无实的组长,他被叫到点上接受审查时,捧出了很多原始资料,有的报表数据连财务部都没有保存,芮总说他是个有心人,既有动机,也有条件。另一个恽子文,资深员工,近一段时期行为鬼崇,神色诡异,而且对公司怨言较多,值得怀疑。” 我立刻道:“关于子文我倒有一点知道,他可能在外面有个女朋友,我看到过一次。如果确有其事的话,恐怕分身乏术,没有精力和时间管公司这些闲事。” 井经理摆摆手:“是也好,不是也罢,由她问去。我倒觉得公司里面存在一个这样的隐形人有好处,他可以在暗中注意一切,让犯罪者提心吊胆,不敢轻举妄动。” 没想到他也是这么看,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在监督机制尚未完善的中国,匿名举报这种群众监督方式是不错的补充形式,只要不是故意人身攻击或是涉及男女关系的诽谤。 回到座位上,认真查看了今天的行情,还是委蘼不振,低量加地价。尽管最近管理层频出利好,力促投资者进场投资,可是困扰中国股市最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各方利益层将股市当成自动提款机,指望从中获取最大利益,这种错误观念挫伤了中小股民的信心,连大机构、大集团都止步不前。翻开交易记录,面对这种困难局面,我们委托组员工基本保持冷静和稳定,没有胡乱抛售和试图抢反弹。现在这种形势,就是要多看少动。毕竟我们前面赚了钱,权当休息几天吧。 连续几年的低迷行情,全国90%以上证券公司亏损,我们的经营算是不错了,再等等,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冬天已经到来,春天还会远吗? 卫哥闷闷地没头没脑冲我说:“连夫人帐上的钱都转走了,她说事先和芮总打过招呼,我核实了一下确实如此。”自从我提升为助理而他连组长的虚职都被去掉后,他对我的态度一直是这样。我不以为意,这是人之常情,换了谁都不好受。就象荆红花从国际航线调到国内一样,需要时间调节心理落差。 我愣了一下,立即打芮尧的手机,响了两声后她挂断了,看来正在开会或是有事。 起身出去时,我注意看了子文一眼,他很反常,情绪低落,不停地看手机,心神不宁的样子。我心中顿起疑窦:他不会真是告密者吧?是不是听到关于他的议论? 到委托组其它两个操作室转了一下,出门时正好遇到芮尧,她语气平淡地说:“白助理,刚刚我在总经理那儿汇报工作的,到我办公室来谈吧。” 我头皮发麻,首先想到对荆红花的承诺,心想该来的总要来,该说的总要说,无可回避的事就要勇敢地面对,施拉普拉说得对,当你不知怎样踢球时,就往对方球门里踢。 走进她办公室才知道我又领会错了,我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忘了芮尧这种女孩从来不将感情放在第一位。 也许这就是我不欣赏她的原因。 井经理和杜哥早坐在沙发上等候,这是证券部的一个小型会议。 芮尧站在宽大的老板桌前,双手负在背后道:“早上我打了几个电话,上午资金应该全部到位,杜助理不要紧张,今天正好是人家规定期限的最后一天。” 杜哥心悦诚服道:“这次没有芮总出马,事情肯定黄了。想不到芮总的面子这么大,连盛世集团都愿意援手。” “这是公司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她淡淡道,“事情一样一样解决,资金的事算告一段落,现在我们又有新任务了,”她有意无意地冲我看看,“白助理有什么事?先说说吧。” 我将连夫人提清帐上资金的事说了一下。 她点点头,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正准备和你们谈的事也与她有关。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田丰化肥厂陷入了经营困境,财务资金运转困难,市里面几大银行都停止对其发放贷款,原材料供应商接二连三上门要货款,有的上诉到法院请求冻结帐户,连夫人取走委托公司代理的钱就是为了逃避以后法院冻结和强行划扣。” 第55节:第二十二章 收购田丰(2) 井经理道:“前几天我们参加连重达的生日不是很正常吗?市委四套班子都有要员到场,几个银行行长也都出席,再说化肥厂的货源源不断向外运送,产品畅销,怎么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连重达向来就注重场面上的事,摆出那种排场是想说明一切正常,”她转到椅子上坐下,继续道,“产品供不应求是不错,可是都做的亏本买卖。去年十月份田丰厂在国际市场签了一份巨额期货合约,当时此举被吹捧得几乎要上天,说他是现代企业家的杰出代表,敢于运用先进的金融经济工具创效益,谋发展。可惜他一世英名就栽在这份合约上,因为今年二月份起,受宏观经济调控影响和伦敦期货市场价格波动,原材料价格飞涨,一路升至原来的1.6倍,产品成本大幅攀高,但是原来的期货合约已经到期,田丰必须按照合同上规定的价格供货,虽然这个价格只有实际成本的76%,否则将要付出几亿美元的违约赔偿。所以别看田丰整天机器隆隆,工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其实是生产多少亏多少,平均每天净损四五十万以上,估计等全部货物供应完毕,田丰的家底子也空了。” “他为什么没有做对冲?”提到期货杜哥两眼发光。 “一是没有足够的资金,二是措手不及,因为好象有人存心搞他,一方面在国际市场打压,另一方面将他陷入困境的事传播出去,引得大批原材料供应商上门讨债,弄得连重达焦头烂额,所以,”她加重语气道,“公司高层决定,参与收购田丰化肥厂。”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过了会儿,杜哥道:“收购兼并企业非我们专长,这里面浑水深得很,弄不好就象外行做期货一样,输个精光。” “当前公司需要大力开拓市场,发展多元化创利手段,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天生就会,慢慢摸索边干边总结。至于这次收购,以公司的实力和能力难独挡一面,我们联系了一个资金雄厚的财团共同操作,根据分工,我们公司主要负责理清田丰财务数据和财务往来单位,监控近几个月大额资金的来龙去脉,防止连重达秘密转移主要财产。” 这回我们听明白了,原来公司在这次收购中只是一个配角,说白了是一个受人利用的“壳”。出于地方保护主义,一般当地政府都不会轻易答应让外地集团收购兼并本地有影响力的企业,往往在办理各类手续和程序时层层设卡,让你寸步难行。针对这种局面,一些大公司大集团采取暗渡陈仓之法,事先在地方上找一家代理公司,以它的名义出面收购和与政府打交道,走完所有必要的程序,从而避免了不必要的矛盾和麻烦。 “杜助理手中的股票到了冲刺阶段,脱不开身,这件事就由井经理牵头,白助理具体负责,有什么困难和情况及时与我联系。” 出门时芮尧叫住我,等他们离开了一会儿她走过去关上门,倚在门上笑吟吟地说:“你没有什么要单独对我说的?”忙完工作再谈感情,这是她的风格。 我支吾了一下:“关于连重达生日的事我很抱歉,我确实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 “我从不撒谎。” “不会是不爱江山爱美人,专门陪荆红花吧?” 我乘机说:“事实如此,正好她在单位遇到不顺心的事,作为男朋友,我不能不陪着她。”借一个小谎言说出我和荆红花的关系,是我早就计划好的。 她的反应大出我的意料,脸上平静如昔,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是你的选择,对不对?” 我简直怀疑她的神经是钢铁炼成的,要不我就怀疑那天下午在她家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梦,我说:“不,我没有选择的资格,……你很优秀,真的很优秀,有你做我的领导我很幸运。” 芮尧垂下眼,过了一会儿淡淡道:“从一开始起你就只当我是领导和同事,从未将我做为朋友对待过,对吗?” 我觉得很难回答这样深奥的问题:“也不是……我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很感谢你帮了我很多,但是荆红花很适合我……”词不达意,语无论次,我不明白为什么在她面前语言能力就变得苍白晦涩。 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朝我看了很久,终于说:“她真的很适合你吗?……好吧,不影响你工作,你回去吧。” 出门时我觉得背后全是汗,我第一次发觉芮尧确实很深沉,深沉得让我有点害怕。 第56节:第二十三章 担保骗局(1) 第二十三章 担保骗局 通过老关系,井经理带我走访了几家银行,了解下来田丰的财务状况和资产负债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差,难怪连重达去年在国际市场上签下巨额期货合同一赌生死,他原本就抱着背水一战的想法。据银行方面的可靠消息,天诚集团在最近的一轮谈判中开出令田丰心动的价格,双方进入紧锣密鼓的会商阶段,而天诚的老冤家昊臣并不甘心,取得省政府有关方面的支持,直接空降想横夺爱。目前形势十分微妙。 我心中暗暗明白,上次父亲匆匆中断和我谈话说是和一位省委领导见面,估计就是谈收购方面的事,其实整个昊臣集团从未做过化肥方面的业务,依照父亲向来谨慎的原则,一般情况下不做自己不了解的事,这次一反常态大动干戈归根结底还是要与天诚对着干。凡是令天诚痛苦的事父亲都会乐此不疲,哪怕是损人不利己。他有时会想象禹锡阳怒火冲天无比痛苦的模样然后得意洋洋地品一口茶慰劳自己。 回公司途中井经理道:“不知他们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定要出面做这个冤大头,就算收购成功,公司根本吃不到肥肉不过喝点汤而已,何必呢?” 我生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井经理,这件事是否就是芮总自己的想法?公司其它高层对这一块业务并不十分了解,有些事只得听之任之,由她自己作主。”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窗外,好半天才念白似的冒出一句:“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没意思啊。” 田丰化肥厂的财务数据和银行帐务堆积如山,芮尧神通广大,极短的时间内居然能搞到这么多资料。单是按用途分类理清脉络就用了整整两天时间,笔记记了一大本。这期间芮尧连续找了我好几次,急着问工作进展,看得出她对此事极为看重。 至第四天时我发现一个令人奇怪的情况。今年三月田丰厂替鸿达农业服务公司担保,向市工行贷款四千万购买夏季农作物生产物资,结果公司买了一批假冒伪劣产品落了个血本无归。鸿达农业服务公司是典型的空壳子公司,每年靠季节突击销售赚点钱养活职工,自然无力赔偿这笔巨款。工行借出这笔贷款原本就是看田丰的面子,认为有财大气粗的大企业担保绝对不会出问题,眼看贷款就要到期,工行拿出借款合同要求田丰以担保人身份替鸿达归还这笔贷款。连重达很爽快,请求上级主管部门同意后在贷款到期前一天替鸿达补上了窟窿。 我仔细查阅了田丰厂赔出四千万前后的所有材料,包括连重达写给上级主管部门的检讨,认为自己和厂领导顶不住市里相关部门压力,不顾风险盲目担保,给企业造成重大经济损失等等。 究竟是谁给田丰压力逼他们为一个注册资金只有一百五十万,业务萎缩管理混乱的小公司担保呢?根据芮尧获得的信息,鸿达公司原来是农业局下辖的事业单位,三年前刚刚脱钩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经济实体,里面养了一大群关系户。除了每年农忙时倒买倒卖农业生产物资,平时主要是靠从田丰低价购进一些化肥零售维持门面。 因为田丰化肥的市场就在农村,与农业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事都有求于它,绝对不敢惹翻决定自己产品市场前途的靠山,这么一想,田丰迫于无奈做担保人可以理解。 但是有两个疑点无法解释,第一,鸿达公司前三年每年向工行申请的商业贷款只有二千万左右,采购额不过二千多万,为何今年一下子变成四千万?第二,以前公司都是从山东某地著名的农业物资市场采购,为何今年变成名不见经传的浙江某地? 芮尧似乎一下子理解不了我提出的问题,她毕竟没有学过金融财经,对会计和资本运作不熟悉,用笔敲敲桌沿道:“说直接一点,你怀疑其中有什么名堂?” 第57节:第二十三章 担保骗局(2) “我怀疑连重达暗度陈仓,明为担保,暗中转移国有资产中饱私囊。今年的物资采购本身就是一个幌子,他们故意购买了为数不多的伪劣产品,估计那边的物资公司也是连重达设好的托儿。鸿达公司可以坦然承认这是采购失误,是业务不精审核不严的缘故,没有人会为此真正承担责任,而田丰那边按合同做一回冤大头,没有人去计较这批伪劣产品按购入价计算究竟是不是足斤足两,但是四千万真金白银至少有大半落入个人腰包。” 芮尧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沉吟了好久才道:“你尽快写一份详尽的书面报告晚上交给我,明天早上你和我一起在经理办公会上提出来研究,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什么?晚上就交?”我看看时间头大了三倍,现在已是下午三点半,这种报告需要大量数据分析和对比,想写得简洁明了而又滴水不漏,至少要连续工作四五个小时。 她注视着我:“当然,这件事不能拖,要打短平快,我就在办公室等你,拿到报告我才回家。” 我叹了口气:“好吧。”她真是一个事业心旺盛的女孩,难怪没有耐心煮咖啡。 无精打采回到座位上,我拟了个题目后就开始发愣,怎么也想不出开头。苦思冥想了半天,决定打电话给荆红花,告诉她我晚上加班,不回去吃晚饭。 听我说明了情况,荆红花有些遗憾道:“今天我包了水饺,刚才尝了一个味道很鲜美,往冰箱里一放就不好吃了,这样吧,我煮好后送到你公司,正好陪你加班。” “这个……,”我迟疑了一下,公司是五点下班,到时我这边固然是没人,芮尧还在办公室守着呢,她会不会转悠到这边?到时狭路相逢必有一场恶战。虽然我谈过恋爱,但是单纯可人的纪雨容并没有将我锻炼成情场高手,在处理与女孩子相处问题上我总是出奇地笨拙。算了,没这么巧,难得花儿这么乖巧主动来陪我,不能拂她一片好意,我应道,“好啊,就是辛苦你了,其实我也不会太迟。” “没关系,你等着吧。” 打完电话才安定下来,列了个写作提纲在电脑上边想边打。 子文似乎有些焦躁不安,频繁地拿起电话不知打什么号码,好象总是打不通,不管谁找他搭话都不理。小林悄悄对我说,可能这位老兄失恋了。我说你怎么分析出来的?他说只有情人不肯接电话才会令他如此失魂落魄,如果是老婆不肯接电话,正好懒得理她。 过了下班时间,操作室里面清静了许多,我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奇$%^书*(网!&*$收集整理,文思如涌,进度很快,芮尧只过来看了一次,没有说话就走了。 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晚,没多久荆红花提着个保温盒笑吟吟地来了。她好奇地打量了操作室的所有设备,别有用心地问我芮小姐的办公室在哪儿,我指指右边说,小声点,今晚她也在这儿。 荆红花转转眼珠:“她是专门陪你的?那我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 我捏捏她的鼻子:“别阴阳怪气的,她是做监工看着我今天一定要完成任务呢。” 她笑笑没说什么,打开保温盒道:“饿了吧?你看我的手艺如何,又白又小巧,简直是工艺品啊。” 我尝了一口确实不错,她知道我的口味偏咸,特意多放了盐。看着我吃得香甜无比的模样,她笑眯眯地趴在桌上目不转睛。 这时门轻响了一声,芮尧捧着两个盒饭进来,一眼便看见荆红花和我吃的饺子,动作稍稍僵了一下,随即笑着说:“还以为你的晚饭没着落,让人送了两份工作餐,怎么有空来的?”最后一句话是对荆红花说的。 “小白说要加班很晚,我担心他吃不惯快餐,特意送饺子的,没想到你也在,早知道我多带一点也让你尝尝。”荆红花回答得自然随和。 我知道芮尧才不会吃她的饺子,就象上次在我家没有喝荆红花煮的咖啡一样。 果然芮尧立即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喜欢吃水饺。小白,材料的进展如何?” “总共四部分,已经完成三部分了,估计还要一个小时吧,主要是有些数据要计算核实一下。” 第58节:第二十三章 担保骗局(3) 芮尧点点头,对荆红花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荆红小姐可不能影响小白的工作哟,他早点完成你们才能早些回去。” 荆红花面不改色依然挂着笑容:“没事,我们平时晚上在一起就是这样,各管各事,互不影响。你赶紧吃吧,盒饭冷了不好吃。” 芮尧仿佛没听出话语中希望她离开的意思,反而坐下来慢悠悠道:“没关系,我的胃久经考验,以前拿着毕业证找工作曾经连续吃过七十天方便面呢。难得有机会我们正好聊聊。” 我心中暗暗叫苦,天晓得她们会聊出什么火花来,我下意识加快用餐速度,想及时阻止这种暗藏机锋的对话。 荆红花侧头温柔地说:“慢点吃,在人家芮小姐面前斯文点。” 我差点没被她说得当场噎住。 芮尧微微一笑道:“看起来你们两人已经突破邻居关系明朗化了是吗?我得好好祝贺你们。”她的语气中一点点祝福的意思都没有。 “小白能有你这样的领导真是太幸运了,”荆红花似乎若不经意道,“是啊,我妈妈已经见过他。” 芮尧眉毛一扬:“这么快?那你见过小白的父母没有?他们如果看到儿子找了这位漂亮聪明的女朋友,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我的心猛然一跳:芮尧这分明是话中有话!她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什么情况?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荆红花道:“不着急,早晚会见的。芮总才长得美丽出众呢,而且地位又这么高,找的男朋友一定不同凡响,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我们见识一下。” 芮尧不紧不慢道:“现在谈恋爱不容易,又要彼此相爱,又要双方家长合适,难呐。” “象你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人家家长怎么会不同意?” “很难说,”芮尧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有时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许多时候事情的发展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她的话好象字字是针对我而说,莫非她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和往事?可即使如此,她也应该不会知道我父亲对这件事的态度。她究竟打的什么哑谜? 我草草几口结束,赶紧起身道:“我要继续创作了,两位是不是休息一下?” 芮尧道:“那好,你加快速度,我在办公室等你。”说完和荆红花道别后捧着盒饭离开了。 门一关上荆红花立刻轻声说:“她的话古古怪怪的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耸耸肩,表示莫名其妙。不管如何,能打断所谓聊天让我松了口气,刚才她们交谈时常让我联想起两大武林高手较量,芮尧象少林派,主动出击,强硬果断,而荆红花象武当派,绵里藏针,暗蕴机锋。我象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可能如荆红花所说象楚留香,名震天下的香帅在对付女孩子的问题可不会如我这样窝囊。 不知芮尧是不是有意折腾,我将报告交过去后让我等她看完修改定稿。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然后她指出十几处需要补充和完善的地方,没办法,她是领导,又说得在理,我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做,然后再给她慢慢看。当她终于说“OK”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 她似乎有些歉意:“让你的女朋友久等了,替我向她打个招呼吧。” 我含笑点点头,其实荆红花并不在意,整个晚上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一边看着英文版的《哈利-波特》。我建议她看中文版,不吃力,读起来也舒服,她摇头说你不明白,只有原汁原味的小说看起来才有意思,否则就象老外看英文版的《红楼梦》,他们能领会到其中的韵味吗? 两人一起步出公司大厦,我正准备拦车,她止住我说不能辜负这么美丽的夜色,不如慢慢走回家好好欣赏星空下的城市。我吃惊地说你知道有多远?五条街的距离! 她撒娇地依偎着我,双手搂住我的胳膊说:“我唱歌给你听。” 还能说什么?在这样温馨宁静的夜晚,伴着皎洁明亮的月光,耳边是温柔可人的花儿轻轻哼着动听的情歌,清爽柔和的晚风淡淡拂过我们身畔,人生如此,更有何求? 第59节:第二十四章 神秘女友(1) 第二十四章 神秘女友 第二天芮尧没有叫我开会,我担心她忘了特意打电话提醒,她说昨晚考虑了一下,这件事要进一步调查以取得太多强有力的证据,目前不宜闹得沸沸扬扬。我暗道那你昨天风风火火的样子还以为天要塌下来呢。 即将离开她办公室时,只听见她在身后淡淡说了句:“你还是喜欢象荆红花那种小鸟依人、温柔体贴的女孩子对吗?” 我勉强笑笑说:“类型并不重要,只是凭感觉而已,其实荆红花很欣赏你,说你这样优秀的有上进心和事业心的女孩子很少。”荆红花确实说过这话,可是后面还有一句,“谁敢要这种女强人”。 她好象微微叹息了一下,苦笑道:“优秀有什么用?我在小学当了六年的三好学生,最后考初中时不是还得和其它同学站同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比分数?算了,你去工作吧。” 于是我又埋头陷入浩瀚的数据和报表中,努力从一行行帐务往来关系中寻找疑点和线索。查帐并不难,但要找出问题抓住要害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关键在于耐心、细心和恒心,还要有良好的记忆力和全身心的投入,当然精通帐理和财务知识是最重要的。早在大一时,我就曾参与对父亲总公司下辖的上市公司年终决算的财务审计。 一连好几天,我的研究分析越来越深入,连重达逃避债务、转移财产、假公济私的运作方法和操作手段基本被我摸清楚,看着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字,一方面充满胜利者的骄傲和喜悦,另一方面又有些矛盾和不安。我很明白如果这些材料送达纪委手中后连重达是怎样的下场,我实在不忍心想象连薇得知真相后的震惊和痛苦。 芮尧用一整天时间研究了我的材料,最后说这件事先压一压,我们假装不知情参与收购谈判,实在不行时才作为杀手锏使出来迫连重达就范。 我没有发表意见,对于我来说任务到此结束,剩下的事让芮尧伤脑筋去吧,我得好好休息一下。 下班时子文叫住我说:“晚上有空吗,去喝点酒怎么样?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当然没空了,自从荆红花跑国内航班后每天晚上都回来,客观上加速了我们感情的发展升温。每天晚上搂着她看看电视、喝喝咖啡,人生快事不过如此,最重要的是,从公司散步回家的那天晚上居然被我偷袭成功,捉到她的香唇,索得她的初吻。那一吻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她全身瘫软如一团棉花,神智恍惚,就算那时我为所欲为也不会遭遇什么反抗。事后她也察觉到这种危险,警告我下不为例。可惜这一吻尤如泄洪之水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从此晚上又多了一个浪漫而缠绵的节目。 但是子文的邀请我不能不答应,一是我的身份与以前不同,作为员工我可以拒绝任何活动,但现在再回拒就有拿架子之感,二是我预感到他有重要的话对我说。 我点点头,拍拍他的肩笑道:“你的酒量如何?可不能让我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他咧嘴笑了笑:“不会的,每次喝酒受伤的总是我。” 我赶紧打电话给荆红花说明情况,她有些不乐意,说晚了别乱敲门,她要早点睡觉。 座落在市中心东南角的“城市花园”酒吧是一个法国人开的,浪漫而简洁,有着浓郁的艺术氛围,每天都高朋满座,顾客盈门。 我们进去时才五点多钟,还未到高峰期。坐定后他要了四杯1.5升装的法兰西森林黑啤酒、两份带鱼子酱的小馅饼和纽芬克小腊肠,酒上来后,他冲我举举杯,什么话也不说,咕噜咕噜先喝下半杯。我只得舍命陪君子,慢慢喝下小半杯。 他笑道:“你太斯文了,不象经常喝酒的人,这个酒吧里谁能喝酒谁不能喝我一眼就看得出。” 我说:“可能我属于那种天生怕酒的,我爷爷、父亲都不喝酒,喝酒也遗传。” 子文吃了根腊肠,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暗暗心惊,这种喝法毫不输于以善饮而著称的德国人。他这是存心想灌醉我吗? 他看看我,突然说:“你是一个很有意思、与众不同的人。” 第60节:第二十四章 神秘女友(2) “我觉得我很普通。” 他摇摇头:“叶媛媛和我谈过,她说她喜欢你,但是一直感觉你捉摸不透,你不喜欢和别人交朋友,性格中有种特殊气质让人难以接近,所以她迟迟没有做进一步的表示。我与她有同感,你不喝酒,不抽烟,独来独往,却被公司看好,火箭般直升为助理,我也看不清你。” 我转着杯子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处世原则,大概我属于比较独特的一种。希望这不影响我和大家的交流,说实话,从我进单位起,你们对我都很好,可能我不善于表达这种谢意。” 他拿起第二杯又喝了一大口,道:“你知道我在外面有个情人。” “是的,各种渠道都有传闻,但是并不详细,我认为这是你的私事,不愿意了解太多。” “你再喝半杯,听我详细讲给你听。”他命令道,随即重重叹了口气。 正如所有婚外恋一样,子文有个不幸的婚烟,很不幸福的家庭。妻子是他高中时的同学,在电信局工作,是某个部门的经理。与他相反,妻子性格开朗,活泼外向,喜欢各种社交活动,很少过问家庭和女儿的事,接送孩子、陪女儿拉小提琴,所有家务都是他默默顶下来。即使这样,她还是越来越看他不顺眼,认为她一班好友的老公无一不是大款或干部,只有他最窝囊,一事无成。时间一长,家成为她的临时宾馆,每天很晚才回来睡觉,有时干脆不回来,早上化妆后又匆匆出门,一周下来难得与女儿说三句话。夫妻感情降至冰点。 这时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出现了,她叫小宜,就是在这家酒吧认识的。当时他一个人借酒浇愁,出门时有些步履踉跄,她及时扶住他,为他叫了辆出租。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她善解人意、温柔尔雅,经常默默地听他倾诉心中的苦闷。两人频繁约会,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出入于各种酒吧茶座。终于有一天,两人越过了朋友的界限。 说到这里,子文瞪着血红的眼睛问:“我这样做算不算错?” “这属于道德范畴,”我说,“没有严格的标准来判断,只要你能照顾好孩子,女儿是无辜的,她幼小的心灵不能受到伤害。” 他叹了口气:“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个不简单的人,你的想法与众不同。说实话,我最感对不起的就是我女儿,每当我和小宜约会时,常常在眼前浮现她无邪的面孔。” “她有孩子吗?那个小宜。” “不知道,直到她突然从我视野中消失,我才发现我对她的了解是那么少,简直就是一无所知,每次都是我滔滔不绝地说,她一声不吭地听,我不知她的年龄、家庭、社会背景,她的一切我没问过,唯一知道的就是她隐约提过她在一家商场工作。你说我蠢不蠢?我真的很蠢。” “她为什么离开你?” 他伤感地摇摇头,喝完第二杯,将服务小姐叫过来道:“再来两杯!” 我咋舌不已,3升啤酒下肚他象没事一样,我手中第一杯还在艰难进行中。 “公司怀疑那份举报信是我写的,对不对?” “是,你在怀疑范围内。” 他接过小姐送来的酒,连续喝了几大口,重重放下杯子道:“不错,是我写的,也是我发的,一直寄到省纪委、省信访局。” 我僵住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没有必要这样做,你自己的事已经很麻烦了。” 子文又举酒杯,这回我压住他的手道:“这件事很重要,希望你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我说话。”他拨开我的手道,指指心窝道:“小白,我这里苦啊,只有酒才能让我暂时忘记现实生活中的不愉快。” 我无奈看他又喝下近一半,问道:“为什么这样做?这件事与小宜有什么联系?” 他直直看着我:“小宜出现得巧合,失踪得离奇,我今天下午刚刚想到,这可能是一个阴谋,所以才想告诉你。” 子文在小宜面前说得很多,从家庭到单位,从婚烟到事业。对公司的一些情况他也看不顺眼,发了很多牢骚,小宜提醒他说,她工作的商场也存在过这些腐败现象,后来有人一份举报信就端了他们,你不妨试试。子文有些迟疑,有些事只是道听途说,真要捧上桌面摆事实,拿证据就困难了。她满有把握说没关系,她有几个朋友与公司高层有些联系,可以慢慢积累材料,等时机成熟再动手。 第61节:第二十四章 神秘女友(3) 她说大男人一生总要做几件让自己振奋的事,就算自己永远守着秘密也是一种快乐。 就这样,他骑虎难下地答应了。前后酝酿了两个多月,她源源不断地给他各种内幕资料和数据,有些事情简直前所未闻,他震惊地问她从哪儿搞来的,她说要保密,提供证据的人也是出于正义感才这样做的。后来形成书面材料,分寄到各级部门,两个星期后引发公司全体高层被纪委带出去审查。 从费常委到公司开会宣布政府接管公司那天起,他与小宜失去了联系,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到电信局查,说这个号码已经销号。她再也没有出现在经常出现的酒吧、茶座和其它约会的场所,仿佛从人间蒸发了。 “你没有她住宅号码、家庭住址、单位和任何可以查找的线索?”我问道,经他一说,这件事变得复杂和有趣起来,似乎不仅仅是为举报而举报,应该有更复杂的动机。 “所以我说我很蠢,蠢得象猪。我与她联系的唯一方式就是手机,我们相处时她的手机24小时开着,从来没有一次联系不上。唉,我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也许她根本不叫小宜,可是我们居然上了床。”他痛苦地十指插入头发中,追悔莫及的样子。 我沉吟了会儿道:“这件事你告诉我,是以朋友身份说的,我希望到此为止。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你要稳住,不能到处说,否则被公司追查起来你无从分辨,他们会怀疑小宜这个人物根本就是莫须有,你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反正从举报的结果看,你没有冤枉好人,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道理是这样,我也知道,可是这件事看起来我是中了圈套被人利用了。” “你不能放弃努力,要设法找到神秘的小宜,还有,好好照顾孩子,至于你和你妻子的事,我没有结过婚,不能发表意见。” 他点点头:“谢谢你。我知道公司这几天追查得很紧,找了很多员工了解情况,确实有些心慌,所以才找你商量,我们俩平时关系并不太近,但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愿意帮助别人。” “放心吧,只要你信任我,”我举起杯道,“为了我们共同的秘密,干杯!” 他终于露出笑意:“好,你得将杯中酒全喝了。” 从酒吧回到家,荆红花真的已经睡了,敲了好久才穿着睡衣懒洋洋来开门。国内航线的空姐要辛苦些,国内许多乘客的素质确实比外国特别是欧美乘客要差许多,自以为有几个钱,提一些蛮横无礼、匪夷所思的要求,加上有些人存在着不良习惯,处处惹麻烦,全天一个来回服务下来感觉很累。 一进门我想来个拥抱,她轻巧地闪开,嗔道:“瞧你一身酒气,不准碰我,先去洗漱一下!” 从洗手间出来时她已端上满满一果盆清凉止渴的各式水果,我立刻知道这是她特意为我买来解酒的,心中感觉舒坦无比,不禁联想到子文,缺少老婆贤惠体贴的关怀,难得说几句话也是抱怨他不中用不上进,也难怪他要寻找婚外情,其实他需要的只是温情和爱心。 她陪我吃了几片水果后,似乎随意地说:“明天下午下班后所有空姐要进行礼仪培训,可能要很晚很晚。” “喔,”我随口答应道,转念一想,“那你怎么回家?你们公司附近晚上打不到车,这样吧,你约一个时间我叫车在门口等你,做一回护花花使者。” 她露出甜甜笑容:“算你脑子转得快,哼,你不主动说我才不要你去呢,我就孤苦零丁地一个人跑回来,以后也别想接我。” 我明白了她话中有话的含义:“你的意思是说明天遇到你们同事的话,就正式介绍我是你的男朋友?” 她妩媚地白我一眼:“你说呢?我们不能就这样不清不白地下去吧?” 乘着酒兴,我忍不住向她靠近道:“可惜我还没有享受到男朋友应有的权利和甜头…….” “且慢!”她拿着明晃晃的水果刀隔在两人中间,“你今天喝多了,给我老老实实回去睡觉,不然,不然我取消你男朋友的荣誉称号。” 第62节:第二十五章 蓦然回首(1) 第二十五章 蓦然回首 早上六点多钟时井经理打电话给我,说芮总要求我们八点钟在公司集中后到田丰开始第一轮收购谈判。真是要命,最近她总是布置这种突击式的工作,我非常反感,不喜欢在仓猝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应战。不管做什么事,只要答应下来就一定要做好,这是我的原则。 由于田丰化肥厂与天诚集团的谈判没有中断,还在继续中,一手托两家,所以厂方代表对我们的态度比较傲慢,故意漫天要价,提出许多不切合实际的要求。井经理不卑不亢,态度认真地将他们的意见全部记下来。我则列举出他们认为是机密数据的部分资料,逐条陈述我方观点,阐述他们一些错误的观点和想法。唇枪舌弹地较量了一个多小时,双方一致同意明天再谈。 上车后我看看时间,九点二十分,笑着说:“这会儿回公司被领导看到还以为我们迟到呢。” 井经理说:“那你就没经验了,我每次上班迟到或是早退,手中都拿着一叠报表或文件,这样别人见了以为我是出去办事的,哈哈哈哈……” 车子到了公司楼后停车场,正好从楼里匆匆出来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边谈边走向一辆蓝鸟。不经间看到正下车的我,不约而同愣了一下,看看我身边的井经理,张张嘴又合上。我滞住脚步,等井经理上前好一段距离才轻声问:“你们来干什么?” “少爷好。”两人齐声说,他们是父亲公司总部的投资专家,专门负责对外联系洽谈收购合并事务。“少爷是否就在这家公司体验生活?我们是来联系一些事务的,与田丰有关。” “公司收购田丰的合作伙伴就是你们?”我问,心里有一点明白了。 他们露出笑脸:“名义上这样说,其实主要是我们在运作,只不过为了避嫌我们一直在幕后,老爷子对这家公司里的芮小姐很是欣赏呢。” 我心里一阵不耐烦:“不准向公司里面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你们走吧。” “是,少爷。”两人微低着头一直等我走出好远才转身上车。 慢吞吞往楼上走,头脑中高速运转。难怪芮尧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原来与父亲这边取得了联系,拉上虎皮作大旗。可惜她高兴得有点太早,以她的能力和智慧绝对斗不过父亲帐下的那些老谋深算的高手,最后可能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父亲的格言是:生意场上只有一个胜利者。他对所谓双赢的说法嗤之以鼻,认为那是自欺欺人,好比两个拳击手在台上相搏,最后会产生两个冠军吗? 我倒担心双方合作以后由于接触频繁,不可避免将我卷入其中,因为我是收购事务的具体负责人,见鬼,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想到今天公司和其它机构要联合发动600***的行情,可以亲眼目睹所谓庄家操纵股价的过程,不禁有些兴奋,加快脚步直奔项目组操作室。不出所料,公司派了四个保安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我打杜哥的手机将他叫出来领我进去。 操作室中一片繁忙,临时增加的二十台电脑将走道占得寸步难行,从各部门抽调的小姑娘们每人手中拿着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帐号的纸,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个不停。为了防止各类监控软件的分析跟踪,逃避监管部门的追查,机构将庞大的资金分散到用假身份证开设的众多帐户中,并在不同的证券营业部开户,保证操作的安全性和隐蔽性。 芮尧坐在角落边的桌前,面前放着四部电话,与其它机构老总不断联系,通报最新情况。 杜哥低声说利用开盘前的集合竞价,600***开盘即放量下跌3%。由于该股前段时间一直低位调整,成交量稀少,这根大阴线吓得散户和一些中小机构产生恐慌,不明白基本面发生什么异常,纷纷抛出手中股票出逃,股指一直向下被打压至跌5.8%左右。按照计划,湖南一家证券公司在卖三上挂出4万手的大卖单,尤如高悬在股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让人怀疑庄家资金链有问题不计成本地杀跌。其实这个卖单只是吓人的核武器,不可能有机会成交,因为其它几家机构不断用小卖单封住卖一、卖二的位置。 第63节:第二十五章 蓦然回首(2) 近几年庄家做股票难度很大,象七八年前那样花两三个月将股价炒高至原来两三倍的幸福时光不会重来,经过这么多年摔打,现在的股民们都成熟了,见好就收,见跌就跑。因此唯有速战速决,在最短的时间内打一场歼灭战,发扬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术。 今天这种作风强悍、果断大胆的洗盘很有杀伤力和恐吓力,就算有心细的中小机构怀疑其中有名堂也不敢以身试法,毕竟掉头向下的K线图分分寸寸都是真金白银,谁知道会跌到什么时候? 坐在电脑面前的小姑娘们手指上下纷飞让人眼花缭乱,她们根据杜哥的指示在指定价位全部吃进浮筹。与大卖单恫吓相反,这时一次性买进的单子不能大,只能分散进行,否则会有人看出是庄家在吸筹。 这时突然听到芮尧在电话中提高了声音:“这件事你们要追查,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我们这边绝对没有问题,采取封闭运行的!” 刚才盘面突兀出现几笔大买单,卷走一百多万筹码,毫无疑问这是合作的其它机构内部有人放风出去,让亲朋好友抢夺筹码从而形成“老鼠仓”。老鼠仓危害极大,不仅使我们损失许多筹码平空增加成本,而且会影响到整个计划的顺利进行,比如说刚才几个大买单就会让中小机构误以为是庄家买进,而到了最后庄家“高空作业”有计划抛出股票时,老鼠仓又会突然出手压制盘面局势,形成散户出逃。难怪向来沉得住气的芮尧也着急了。 五分钟后,卖一、卖二出现了四五千手的大单,这显然是紧急磋商后制定的补救措施,这种不惜成本的抛压彻底粉碎了存有侥幸心理机构和散户的希望,一时风吹鹤鸣,不断有小额卖单拥现。 至中午休息时,公司买入近四千万股票,这些筹码的成本几乎是最低的,因为从下午起,要制造一波反弹行情,象上午那种“地板价”不会再有。操作室内所有人都不准离开,由公司提供盒饭,上洗手间时要先缴上手机小灵通,专人陪同。 下午再战,那个4万手的大卖单不见了,盘面开始回暖,出现上百手、几百手的买单,当然这些筹码只是为了抬升股价,属于机构间倒仓,与上午的大卖单一样,散户是吃不到的。这样做的另一个作用是,部分上午舍不得割肉的散户一见行情回转,赶紧抛出股票,自然被庄家笑纳,又让我们增加低成本筹码。 两个小时内该股奇迹般地从上午最低跌6%转为升0.15%,我想今天的股评家们又有新的话题了,是低部放量蓄势反弹,还是庄家做图掩护出逃,会喋喋不休引发许多争论。经过紧张、兴奋、高强度的一天,所有人疲劳不堪,连芮尧都掩不住打了几个呵欠,说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恶战。 回到家我与荆红花通了电话,她说培训可能到晚上十点左右结束,我说晚饭怎么办?她笑道还要说,享受一次最难吃的航空快餐呗,听得出她的心情不错。 叫了份外卖草草吃过后睡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下,今天的确很累,晚上还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九点钟时我下楼叫车,宁早勿迟,万一她们提前下课站在门口等我的话,比不去接的效果还要坏。司机见到那么偏僻的地方,还要等人,信口报了个高价,我一口答应了。从小到大我没有还价的习惯,父亲说过,有能力多赚点钱就是的了,何必斤斤计较。 司机轻轻叹了口气,看得出他没有估计到我会这么爽气,心里直后悔没有再多要点。 到达航空公司时,我发现我不是最早的,大门外已经停了十几辆小汽车,仔细看了下都是私家车,大多数档次还不错,价值七八十万左右,只有两三辆计程车。这说明一个问题,空姐的身价毕竟与众不同啊。 盯着空无一人的大门,我心里如小鹿似乱撞。 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借这个机会再看到纪雨容,还是不想看见她。虽然当初她主动与我分手,但我知道是父亲那双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操纵,从来没有怪过她。即使她为现实利益和压力所迫,我也没有生出怨恨的情绪。父亲太厉害了,很少有人可以斗得过他,只要他想做的事一定可以做到。 所以失恋给我的打击不如我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我没有喝酒沉醉,也没有抽烟解闷,更没有一蹶不振。生在我这样的家庭里,既可享受到常人所不可能拥有的好处,也必须接受一些无奈和束缚。只是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想看爱情方面的书,因为我会联想,因为我会心疼。 本以为有了荆红花就可以完全忘掉纪雨容,但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初恋的伤痕是不可愈合的。 两年多的初恋爱情,浪漫纯洁的青春情怀,说忘就忘吗? 一眨眼十点半了,不少等候的人都不耐烦地从车里出来,站在路边抽烟。这时听到大门里面传来喧笑声,紧接着空姐们三三两两地从里面出来。我赶紧打开车门站出去,试图在众多身影中寻找荆红花,还有…….她。可惜人太多,差不多的身材,穿着相同的制服,靠着一点灯光很难辨认。 “小白。”荆红花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拉拉我的衣袖。 旁边两个空姐嘻嘻哈哈说:“看傻了吧,哈哈。” 我冲她们笑笑,都是长得不错的美女,对荆红花说:“快上车吧。” 她懒懒有些撒娇地说:“累死了,这个老师真变态,愣是越讲越精神。” 替她关上车门,我正准备转过去从另一侧上车,身后有个银玲般的声音叫我:“小羽,是你吗?” 我全身一紧,缓缓地回头看去,真的是她。 我的初恋情人,纪雨容! 第64节:第二十六章 不堪回首(1) 第二十六章 不堪回首 两年多不见,她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活泼俏丽,纤巧的身躯下每一寸地方都透着熟悉的气息。仿佛若不经意地,她已经站到我面前,距离靠得很近很近,几乎可以嗅到她清香宜人的体香。她的眼睛中透出柔柔的爱意和惊喜,显而易见我出现在这里对她来说绝对是个意外。 小古龙说过,正常情况下男女之间应该有一臂的间隔,如果小于这个间距会让女人感觉不安,男人感觉不自在,除非他们是恋人关系,情爱中的男女是没有心理距离的。此时我和纪雨容的距离肯定小于一臂,可能只有半臂,不知道荆红花是否听说过这样的理论。 深吸一口气,我生涩地说:“……原来你在这里工作,真是很巧。”我舌头打了卷,将她的昵称吞回肚里。在大学里我叫她“容容”,但此时此刻这个称呼明显不宜出口。 她的眼睛掠过车子:“你现在在哪儿工作?荆红花是你的女朋友?” “是的,你结婚了吗?”不知那个机长是否在附近,我只觉得我们每多说一句话都给我和荆红花之间制造多重的危机,我不能让她追问下去,必须提醒她已经有男朋友的事实。 “还没有……”附近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喇叭声,机长不乐意了,她犹豫了一下:“告诉我你的手机号!” 没办法,初恋女友永远都有向恋人撒娇和命令的权利,我只得如实以告。她记下后冲我挥挥手,转身跑了,我清楚地看到她上了右边路旁那辆奔驰车上。 不知什么时候,荆红花从车里出来站到我向后,我惊觉地回头看到她,艰难地解释:“她是大学同学…….” 她微微一笑,保持风度地说:“回去再说吧。” 果然,上车后她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两人中间空着的距离还能坐一个人。我也无心多说,真的,我心乱如麻。 命运对纪雨容不公平,我父亲一句她不适合我就将两人拆开,可是时隔数年,我找的女朋友和她一样,也是空姐。 命运对荆红花不公平,一个凭借权力干涉手段抢走原本属于她心爱岗位的同事,竟然是她男朋友的前女友。 命运对我更不公平,为什么让我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从头至尾我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一路无语,直到她开门进去。 她指着沙发让我坐下,站得远远地,语气平淡地说:“说说看,这个恨不得扑到你身上的纪雨容是一个什么大学同学?” “相处得还不错的一个同学,毕业后没有联系过。”小古龙教我的,撒谎时要有一半是真话。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你说过你在大学没有谈恋爱。” 第65节:第二十六章 不堪回首(2) “是啊,”我恨不得要将自己的舌头咬掉,为什么别人能随心所欲地撒谎,我只这在个问题骗了她一次就被揭穿,“我说过我和她谈恋爱吗?好朋友与恋人是两码事。” “小羽,人家是这样叫你的吗?这么肉麻的称呼都叫出来了,你竟然说只是好朋友?我虽然笨,但是不傻,听得出话语中的意思。” “当时朋友们都这么叫,你在大学时同学们是不是叫你花儿?” 这回她没有上当被我引开话题,继续穷追猛打道:“上次我说取代我上国际航班的人叫纪雨容,你一声不吭,没有表现出应有的义愤。现在我明白了,你根本就是心中有鬼,当时你为什么不说是你的同学?” “那时你的心情那么差,有必要说无关紧要的话吗?”躲过她的三斧头,我开始反攻了,“花儿,就算和她相处得好也是过去式,现在她也有男朋友了,我也有了你,各走各的路,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她咬着嘴唇,“你们余情未了!我看得出,那种眼神、那种表情,哼,你们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我不能要你这个被人家甩掉的淘汰品和危险品。” “花儿!”我喝道,“你怎么这样说!”她被我震了一下,有些害怕地退了一步。我大步走到她面前,用力扳过她的肩头:“你看着我!你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他象是被别人抛弃的人吗?他象是水性杨花的人吗?你回答我!” 她眼圈一红,脚一跺,突然委屈地哭起来。我慌了神,赶紧将她搂在怀里忙不迭地安慰。暗道女孩子的眼泪就是厉害,没道理的事也能哭出理来。 她在我怀里抽抽答答地说:“她是我在单位唯一不喜欢的人,却偏偏是你的女朋友,我不服气,我心里难过。” “不是女朋友,花儿,只是比同学关系近一点点。何况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了,要不是今天接你,恐怕一辈子也碰不上呢。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哼!”丫头的犟脾气又上来了,“你出去吧,我要安静一会儿。” 我叹了口气:“今晚是否取消喝咖啡活动?” 她忍不住挂着泪珠笑起来,我乘机轻吻她的脸颊,笑道:“你呀,有时真的很可爱。” 回到自己屋里,暗自庆幸又躲过一劫。我知道荆红花是在乎我才会这样,她不愿意其它女孩子占据我的心灵,哪怕是过去。旧灰复燃?不可能,我不是这种人。好马不吃回头草嘛,破镜重圆再好,毕竟有一道不可弥补的裂痕,何必呢?我宁愿将那段感情尘封在最深的记忆中。 一时睡不着,上网随便看了些新闻和论坛,扯了一个多小时,倦意上拥,我打了几个呵欠准备睡觉。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当时生起一个念头,绝对是纪雨容打来的。 果然是她,问道:“说话方便吗?” 先是不解,随即一想,她准是以为我和荆红花同居了,我没有否认,含糊道:“我在书房。” “荆红花一定和你闹别扭了。” “没有,她性格很好。”家丑不能外扬,我必须宣传荆红花的正面形象。 “还想我吗?”她还象以前一样直率明快,胸无城府,有什么说什么,毫不掩瞒。 我的心微微一颤,无法说出违心之言,尽管知道重温旧情是很危险的事:“你不该问出这种话,其实你是知道答案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小羽,我……如果我现在说你仍然是我心中最爱的男孩,你信不信?” 唉,谁说初恋时不懂爱情?世上最纯洁最真挚的爱情只会在初恋时产生。 “信,可是有什么用呢?”我深深叹了口气:“后来我常常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锲而不舍地继续找你,继续努力,也许那时还有些年轻气盛,也许是我容易放弃。” 她停了好久,才说:“想不想知道原因?那时我真的没有勇气对你说,怕伤害我在你心中的印象……” “我已经知道了,”我截住她的话,“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我们毕竟没有伤害到彼此。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第66节:第二十六章 不堪回首(3) “大概年底,”她又问道,“荆红花很恨我吗?实在想不到为了实现我最初的愿望会伤害另一个人,而她就是你的女朋友,我的运气总是那么差,对不对?你在大学就这样说过我,每次考试别人都能抄到答案只有我的小纸条会被老师收走。” 我无声地笑了笑,多么有意思的校园生活,可惜那种单纯快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这个现实就是我们都有了各自的感情依托。 “不能怪你,是荆红花的运气差。” 她幽幽说:“不,她的运气比我好,至少她能和你在一起,你的家庭已经同意接受她吗?” 我坚定地说:“这无关家庭,是我自己的选择,那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她说:“需要我向荆红花解释一下?” 亏她想得出,她还象大学里一样天真烂漫,这种事不说还好,越描越黑。我连连摇头道:“不必多此一举,你就象没事儿一样,反正平时也遇不到。” “我们有机会再见吗?有时我真的很想你。” 我故做紧张道:“有人敲门,我挂了。”放下电话,长长出了口气。不能和她再谈下去,否则我很可能会陷入感情的漩涡。纪雨容不是芮尧,面对她我无法硬起心肠,也许只要一个熟悉的细微动作就能让我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 所以我只能逃避,如果非让我做一个选择,我宁可放弃过去让纪雨容失望。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变化,至少现在我必须忠诚于和荆红花的感情。 赶紧睡觉吧,芮尧说的,明天还有一场恶战。 很幸运,早上顺利地坐到荆红花餐桌上,只是吃早饭的时候她特意拿了个镜子给我照了照,我说刚才我已经照过,形象尚佳,光彩照人。 她若有所思道:“瞧不出你相貌平平,气质一般,还是个多情种子,处处招蜂惹蝶,不错啊。” 我气结道:“这样说未免低估了你自己的眼光,怎么说荆红花也是天生丽质,绝代佳人,虽然脸上长了个小痘痘,昨晚没睡好吧?是不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她一听立刻仔细摸了摸脸,对着镜子细看,嘴里道:“不会有的,我从来没有小痘痘。” 我乘机道:“等你放假休息时陪你逛街怎么样?买套情侣装穿穿,整天西装领带太难过了。” 她笑眯眯摸着我的头道:“好,难得你这么乖,不会是有点心虚吧?” “决不可能,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人家,只要不怕被人家告你诽谤罪和毁坏她人声誉。” “哼,我才不和她说话呢,就算相信你一回吧。” “那来一个?”我得寸进尺。 她抿嘴笑道:“你先把嘴擦干净。” 上午的战况比想象中还要惨烈紧张,早间开盘时一些先知先觉的机构高举高打,主动将股价向上抬,这种情况让人又喜又忧,一方面正中我们下怀,节约了大批筹码,因为按计划今天正是要全力上攻,另一方面这些机构手中的股票将成为日后的定时炸弹,说不准在我们拉高时响起。是顺势而上还是再重重砸一次盘?芮尧、杜哥紧张地与各方紧急联系磋商,讨论最新方案。 上午十点钟,多方吹响发动总攻的号角,经过一番反复的多空较量,几十万手的超级买单横扫凌乱的卖盘,凌空出势,死死封住涨停,战斗进入刺刀见红的白热化阶段。盘面上不断有几千手、上万手的卖单冲击涨停,这是我们内部设计好的仓位对倒,目的是吸引那些意志不坚定的散户见好就收。 至中午收盘时杜哥的表情放松下来,对我说空方基本停止反抗,庄家已经完全控制住局势,从下午起就可以收获劳动成果了。 第二天起盘面一切变化尽在掌握中,如股评家们所说,该股扶摇直上,涨率始终在6%-8%左右徘徊,外围资金在媒体推荐屡屡应验的示范效应下,源源不断加入到这支强劲的黑马行列中。按照专家们的分析,这是在横盘整理,蓄势待发,马上就要放出巨量上攻了。 从2000年向后,炒股玩的不是散户,散户的力量太薄弱,不堪一击,不能有效托起庄家撤退时留下的大批筹码。只有私募资金,股市中的冲锋队,敢于玩过山车,他们雇用的那帮学院派出身家伙,眼高于天,自以为掌握高深的K线图形态分析,什么旗型突破,楔型突破,三角整理突破,上升通道,箱形整理突破,或者往下做个双底再突破等等,几乎每支股票都可以归纳到教科书上的经典图形。呵呵,对了,我们吃的就是他们,因为机构可以做出令他们心动的图形,更重要的是,这班家伙总是喜欢抄短线,打“短平快”,虽然屡屡被套,还是乐此不疲。 第67节:第二十六章 不堪回首(4) 至第三天,所有参与机构手中的筹码都有30%的净收益,不错了,组织者发出信号,有计划有步骤地撤退。于是真的放出巨量,在众多游资和炒短线专家的配合下,股价继续上扬,而我们公司的所有股票在上午收市前全部抛出。杜哥说,明天惨了,肯定是一个跌停。 操作室里一片笑语欢歌,折腾了这么多天,事情总算圆满完成,大家全年的奖金也有了着落。 芮尧看看时间,匆匆对我说:“白助理请准备一下,下午一点半和我、井经理到田丰参加第二轮谈判。”说完风火火走了。 杜哥深有感慨地说:“真是一个女强人,她确实很能干。” 我说:“给你做老婆吧。” “老婆?那还是找天鹅或叶薇薇吧,要不我管不了。”两人相顾而笑。 谈判如想象中那样艰难和复杂,我们自以为准备充分,可真的坐到谈判桌前时才发现还有许多功课没有做。收购企业对我、对井经理、对芮尧,对我们整个公司来说都是新的尝试和探索。我急中生智避开厂方提出的问题,列出几个他们财务报表中的破绽,要求解释和说明情况。这一来他们也陷入尴尬和惊疑中。双方均无心再谈,约定下一回合的时间后草草收场。 在厂门口遇到连夫人,公司曾经的黄金客户,我们相对无言只是浅浅打了个招呼。唉,商界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携手合作时海誓山盟,天荒地老,吞并收购时白刃相见,刺刀见红。这种事我听父亲说过许多许多,见怪不怪。 出门后芮尧笑道:“看不出你的口才这么好,思路又清晰,比专职谈判高手还强呢。” 我表示过奖了,问道:“你们回公司吗?我我准备直接回家。” 井经理还没来得及开口,芮尧道:“二位还要辛苦一下,我已经和杜助理说好了,在公司碰头开个会,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们商量,很重要。”最后三个字她明显加强了语气。 我看看井经理,他露出毫不知情的神色。 什么事使得举重若轻的芮尧如此郑重? 第68节:第二十七章 旧欢新爱(1) 第二十七章 旧欢新爱 关上门,芮尧对井经理道:“今天的谈话不要记录,只是商量一下,大家同意就做,不同意就当我没说过。” 我心中一凛,暗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急于在公司树立威信证明自己当上副总不是依仗后台,可能想做些走钢丝的交易获得丰厚利润显示能力。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些违法犯罪行为并非是为自己谋私利,将钱揣进腰包,而是为了所谓发展或是政绩,这种行为对公共资源的浪费和损失往往更大影响更坏。 “最近有家中型国企下属公司与我联系,想与我们达成一项秘密协议,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此事,因为项目组的重头戏没处理完所以没有惊动你们。现在股票已经抛掉,资金全部腾出来了,我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大干一场。” 杜哥提醒说:“其中有40%从外单位筹集,30%挤占公司其它项目,都是要还的。” “我明白,但是我们可以从银行贷款,” 芮尧胸有成竹地说,“几家银行都知道公司要收购田丰,以此作为申请贷款的理由一定会顺利通过,实在不行可以由政府出面施加压力。银行倚靠地方的事太多了,不敢轻易惹翻政府。” 她到底想做什么事不惜招惹政府部门?要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些行政部门很难缠的,他为你办一件事,然后会找你十几件麻烦事。就象以前费常委为公司解决过一次司法纠纷,后来为儿子的事找上门公司就不好意思拒绝。 “协议方让我们以目前超跌价6.3元大量吃进600***,然后我们自筹资金在两个月内将股价拉至12元左右,由协议方全部吃进,交易即告结束。” 三人面面相觑,世上竟有这等好事,我们没听错吧?相信这个消息传出去会让所有证券公司抢得打破头。 我笑着说:“会不会哪个倒霉的庄家套在里面出不来,设下圈套让我们抬轿子?等辛辛苦苦做到12元,人家一句宏观调控资金不足搪塞我们,就算付出足够的赔偿金也不够弥补损失。” 井经理说:“去年海河路上双龙证券就吃过这个亏,因为协议本身就是违规操作,只好捏着鼻子不吱声,自己消化掉六千万损失,听说现在还有些股票捂在手中。” “说不定就是他们集团下辖的其它公司,打死一家人,相互帮忙也很正常,如果不摸清底细不能轻易答应。”杜哥说得更直接。 芮尧摇摇头:“这一点我早提出来了,为了表示对交易的诚意,协议方愿意为我们的银行贷款提供担保。如果因为他们的原因导致股票运作遭受损失,他们将以担保方身份为我们偿还银行贷款。” 杜哥眼睛一亮:“这等于用他们的钱让我们做股票,最后人家还负责高价回收,是这个意思吧?” “觉得不可思议是吗?你们琢磨我的第一句话,国企单位!懂我的意思了?他们也搞风险投资,与我们的区别是赢利充公,亏损呢国家买单。” 我们恍然大悟,这年头就是这样,有好事上门都要问出原因,否则没人放心。 “具体操作分三步,第一步我们分阶段大量吃进建仓,注意操作的隐蔽性,仓位平均成本控制在6.8元以下,第二步内部倒仓快速拉升,当然中途要做两个凶猛的跌停吓退机构跟风,第三步就在12元以上抛售,由协议方接盘悉数购进。然后他们能卖则卖,卖不动就报投资损失,是因为决策失误、判断不准而造成的。当然我们得按照浮利的40%将钱打入他们指定帐户。” 这是典型利用国有资产管理漏洞和法律政策环境缺陷性进行的违规操作,当然对我们公司而言所有操作并无不妥,纯粹是市场化运营,谋取利润最大化,关键这件事反映出国有企业在间接参与股票投资业务操纵股市而达到套取现金、账外经营、损公肥私甚至贪污挪用的严重问题。 办公室内气氛陡然冷下来,井经理关键时候抱定万言不如一默的态度,如老僧入定般闭口不言,杜哥象是反对的样子,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目前中央直接介入国有企业审计,监管力度、查处决心日益加强,每过一段时间就挖出国企老总腐败案或国企违规乱纪事件,公司刚刚恢复元气,倘若撞到这根高压线要大触霉头,必定被整得死去活来连根拔起。 父亲对我说过,做生意需要有政界的朋友,但与他们相处要守住一条,绝对不能有现金往来。钱是赚不完的,我们要保证赚的每一分钱都说得清来源。 我了解芮尧的脾气,一旦她说出口的话必然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她能言善辨,要说服她改变主意非常困难。可能正因为此,井经理和杜哥都不愿轻易发表意见。 其实他们都期待我出面说话,芮尧想我主动出面支持这个方案,她可乘胜追击强行通过,井经理杜哥则明了芮尧与我之间的微妙关系,由我站出来反对不至于伤了和气。 我干咳一声道:“还有一点,目前6-8元区大部分股票都是从15元以上价位跌下来的,特别在10元附近有较大数量的套牢盘,我们将价格拉到这片沼泽区被强大的解套群陷住怎么办?目前股市低迷,很多机构和投资者抱有只要持平不再玩下去的心理,我们不能存有侥幸心理指望人家都捂着看涨。” 芮尧沉吟一下道:“这是一个问题,所以说灵活运用各种操盘技巧很重要,这方面杜助理是行家,应该能拿出较好方案。股票是一项风险投资,高风险高收益,如果将风险无限放大什么事也做不成,你们认为呢?” 无话可说,她根本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告诉我们一下准备做这项工作。 暗中下定决心,我硬着头皮说:“芮总,我反对这个方案。” 话一出口,感觉大家都松了口气,杜哥立刻跟进说:“我也反对。” 芮尧镇定如恒看着井经理道:“你呢?” “既然两位助理都反对,我想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有待进一步探讨,芮总是不是能提供更具体的信息,让他们做些市场调研。”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反对意见从我们口里出,他既不同意也不赞成两面光光。 芮尧低下头想了会儿道:“因为此事非常敏感,如果我们不确定合作对方不肯透露太多……这样吧,明天我再与有关人员沟通一下。今天就到这儿,散会。” 第69节:第二十七章 旧欢新爱(2) 担心又被她单独留下说些那些让我难受的话,我抢在他们前面退出办公室。在走廊里我和杜哥同时盯住井经理看,他自然知道什么意思,若无其事继续走,拐弯后才低声说:“不要怪我和稀泥,这件事有两个人反对就足够了,人家毕竟是堂堂副总,三个人一齐反对吗岂不是让她下不了台?你看我这样一说她不就顺驴下坡了。年轻人,多学点世故。” 杜哥哑然失笑,用力捶他一拳道:“你反正占着理,下班啰。” 细想起来他的话说得不错,这就是井经理上次对我说的要多方位考虑问题,从不同角度思考分析事情,与人为善才能为自己留下余地。 回到永关大厦,刚要踏上台阶,一个身着讲究,面目俊朗的小伙子挡在我面前,含笑道:“对不起打扰一下,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纪雨容的未婚夫,黄海航空公司法国航线机长,我已经见过他两次。 我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真是见鬼,好象人人都知道我住在永关大厦,谁都可以在这儿找到我,看来是得考虑挪个地方了。假装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请问你是……?” “我叫简明,纪雨容的夫婚夫,飞行员,”他直率地说,“你叫白羽是吗?认识一下吧。”他伸出手来,动作优雅大方,距离适中,一看便知受过良好教育。 不知不觉间我有些喜欢他了,可能因他与我是同一类型的人的缘故。 “这是你的车吗?”我指着不远处锃亮气派的奔驰说。 他矜持地点点头:“左边有家西点餐厅,我们到那边坐坐好吗?”他每句话都用询问口吻,但语气都不容他人拒绝。 “可以,我先打个电话给女朋友,她在等我吃晚饭。”说着我掏出手机。 我注意到这句话使他的眼睛亮了一下,脸上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这正是我想达到的目的。 他一定认为我和荆红花已经同居了,却不知我们分房而居,相敬如宾。 第70节:第二十八章 梦中有你 第二十八章 梦中有你 永关大厦左边有家正宗欧洲风味的餐厅,和荆红花在一起之前我曾经到里面坐过几次。对西餐我只是偶尔换换口味,没有特别的爱好,我总认为有些在国外混过几年的人回国后见到中餐就皱眉头说太油腻有些夸张。恐怕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与我一样难以分清牛排三分熟和四分熟的细微区别,这与品味修养无关,纯粹只是习惯,就象中国人品茶一口就能辨出茶叶优劣,水质好坏一样,喝多了嘛,功到自然成。 大学寝友小古龙经常吹嘘在品尝牛排方面有相当细腻的感觉,有次全宿舍八个人到西餐厅为他过生日PARTY,他照例又点了血淋淋的两分熟牛排独享,边吃边笑我们吃的八分熟牛排太老太硬。买单时服务小姐低声说对不起,有一份牛排不计费,作为餐厅免费赠送。 “咦?为什么?”我们异口同声问。 “是这样,这位先生点的是两分熟牛排,服务员拿错了上的是四分熟牛排,我们表示万分抱歉并不计收这份食物的费用……” 当时小古龙的表情真是惨不忍睹,尽管他在我们面前丢脸不止一次,但那次的打击尤为沉重,后来有舍友说他的脸色就象两分熟牛排,我们一致认为这个比喻太刁钻毒辣严禁他使用第二次,不过还真有几分象…… 从氛围上讲,西餐厅更适合情侣们窃窃私语,密友们款款聊天,以及我和简单这样都喜欢刻意保持风度的男人进行一场并不愉快的谈话。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找我,但可以肯定与纪雨容有关。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心里藏不住事,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让人一览无余。 坐下后简单吩咐侍者:“两杯咖啡。” “我要果汁。”我纠正道,自从喝过荆红花用爱心煮出的咖啡,对其它咖啡则不屑一顾。从他进入餐厅熟悉的步伐看,在等我下班前已经对这儿做过勘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个细节让我对他产生几分惕意。 “在证券公司工作吗?我以前也炒过股票,两年时间亏了十几万,一气之下全部卖掉,不玩了。”他轻啜一口咖啡道。 我微笑点点头:“是啊,前几年大多数散户都赔本,坚持下来的是少数。”我故意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一是将我的工作称之为玩,二是故意流露出对十多万元损失不在乎的态度。若是叶薇薇说这句话我不会往深处想,但他不同,每个字每句话都有深意的,对于我们这个阶层的同龄人我太了解了。 他想在气势上压倒我。 “和荆红花相处多长时间了?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刚进公司就有很多人追求。” 我漫不经心道:“不算长,几个月吧。”就是不提纪雨容,急死你! 见我这样有一句答一句,也没有表现出常人对飞行员的兴趣,他不再迂回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你认识纪雨容?” “是的,好久没联系了。”我惜言如金。 “你们谈过恋爱?” “都是往事了,还提它干什么?”我尽量淡化此事。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压低声音说:“我很想不提,可是没办法,雨容在梦中叫你的名字!” 我悚然一惊,此事非同小可,难怪他要上门兴师问罪,努力保持镇静道:“分手数载乍然相逢,难免有点……” “第一夜我也是这么想,可第二夜还是如此,昨天是第三夜我失眠了,你知道睡眠质量对一个飞行员意味着什么?所以今早我请了假。” 没想到纪雨容还有说梦话的习惯,当年到大连玩的时候也睡同一间房怎么没发现呢? 我正容道:“真抱歉,本以为是件过去的事,没想到一次偶遇竟然引起她的回忆,她可能告诉过你,那时我们都太年轻,不懂得什么叫爱。” “这我知道,”他有些烦躁,“刚谈恋爱时她就提过大学时的事,我能理解。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一段难忘的过去?现在问题是它已经影响到我们正常生活,我不能天天请假不上天。” “这个……”我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他不会象祥林嫂般只在我面前发牢骚,既然找上门一定带有某种目的。 他用长匙轻轻搅动杯子,似乎在考虑适当的措词,显然我的表现与他原先估计的出入较大,他需要作一点调整。 我的脑中高速运转,核心问题只有一点:纪雨容对我旧情未了吗?上次通电话我已隐隐有所觉察,当时脑子比较混乱没有往深处想。很理解简单此时的心情,若是荆红花连续三夜在梦中叫着陌生男子的名字,我也会发疯的。 “喔,我是这样想的,”他艰难地开口道,“首先我确定你没有破坏我们关系的意图,正如你说的那样,分手后没有联系,你和荆红花的关系很好,即将拥有幸福的家庭,还有,虽然我对你不了解,但通过刚才的交谈感觉你很有修养,素质很高,所以希望你相信我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仅仅是为了维护和纪雨容的关系,没有任何恶意。” “是的,我觉得你也不错,我为纪雨容能找到幸福的归宿而高兴。”这是我的真心话。 “今天是第四天,夜里她可能还会叫你的名字,也可能不叫了。不过无论如何,大学那段感情给她留下深刻的记忆,她心中你还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也许下次再见到你,第二天我又得请假。长痛不如短痛,我希望能采用非常手段一次性了结此事。” “嗯,请讲。”我心中已有些猜出他的意思,沉住气说。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受外界影响较大,”他吞吞吐吐道,“我想……如果,我的意思是你出于自愿,当然不要提我的名字,主动找她……你就说过去只是玩玩而已,彼此都不要太认真……甚至你可以说你觉得荆红花比她优秀多了……总之打消她对过去不切实际的依恋和幻想……”他看看我的神情急急补充道,“当然我会给你补偿,一笔小小的经济补偿。” 我木然看着他拿出一张信用卡推到我面前:“密码是卡号后六位,里面有五万元,对你这种收入的操盘手来说可能少了点,只是代表我的一片心意,请笑纳。” 看来纪雨容没有将我的底细告诉他,或者她对我的家庭背景了解得不是太清楚,否则他一定不会拿这点钱出来丢人现眼。 我将卡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他面露微笑道:“不会骗你,我下午刚把钱打上去的。” “我收下这张卡。”我说。 他开心道:“明天她要出去几天,等回家我就通知你。” “不必,”我摇摇头将卡又递到他手上,“这是我的五万元,买你收回刚才的主意。”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在戏弄我?” 我不客气回击道:“五万元钱就能收买一个人的名誉吗?我们两人谁戏弄谁?” “你有更好的办法?” “我只知道这是最差劲的主意。” “你要多少?我可以加。” “此路不通,请另想办法。” 他狠狠盯着我说:“我本来不需要对你这么客气,要知道我和纪雨容还没有正式结婚,我可以以此为借口与她分手,凭我的财富、地位、人品再找个漂亮的女孩子唾手可得。但我是真心喜欢她,何况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梦中说了什么,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希望不留痕迹和平解决此事。” 这正是我担心的,若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将陷我于不义之地。 “我们都需要冷静,共同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想出妥善的方案再与你联系。” 他没有说话,手指轻叩桌面好象考虑我的诚意。 “三天之内。”无奈之下我只得给自己下紧箍咒,人是要有压力的。 他露出一丝微笑:“其实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跑到她梦里说不要叫别人的名字。她是很单纯很可爱的女孩,最初相识时我还不是机长,她也不了解我的家庭背景,”他仿佛知道我不喜欢主动打听这类事,主动凑上前压低声音说,“我父亲是省交通厅副厅长,母亲在省委组织部,我的舅舅叫连重达,田丰化肥厂老板。” 我大吃一惊,难怪连重达敢有胃口一个交易鲸吞几千万,原来有如此强硬的后台靠山。幸亏芮尧谨慎了一下没有轻易抛出我的研究资料,不然会惹出天大的麻烦。 两人出去时天已经黑了,简单将担子压给我后心情好了许多,拍拍我的肩膀说:“怎么样,上车兜兜风?我驾车的技术可是第一流的。” 就象家长炫耀自己孩子成绩好一样,这是一种友善的邀请,我笑了:“当然,你连飞机都能驾驶,汽车算什么?” 转了几圈开上高速后,车速表上的红针陡然超过100、120、140、160……,我几乎屏住呼吸心惊肉跳地看他越过一辆辆车然后不知疲倦地赶超下一个目标。我不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可自尊使我咬紧牙关不开口。 “嘎”,车子猛地刹住,尽管系了保险带我还是重重向前一倾,差半寸就撞到车前玻璃。 “你的脸色很难看。”他带着笑意说。 我闭眼休息了会儿才道:“汽车的速度永远比不上飞机,我一直担心你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在飞机驾驶舱。” 他哈哈大笑:“你恢复得蛮快的,再来一圈?” “不不不,”我连连摇头,“送我回去吧,我最需要的是休息。” “这一点雨容与你不同,她最爱在高速上飙车,速度之快连我都有些怕。”他边说边找了个路口下去。 车子开到红山路闹市区碰上交通阻塞,我百无聊赖向外面张望,突然一怔,十米之外人行道上的不是芮尧吗?她旁边还有个女子,淡黄色头发,好象,好象是子文久寻不至的情人小宜! 正待看个究竟,前面路面已经疏通,简单找了个空档箭一般窜出去,两名女子转眼间被淹没在人群中。 (第一卷完) 第71节:第一章 同行冤家(1) 第二卷 第一章 同行冤家 荆红花的俏脸永远阳光灿烂,荆红花的房间永远温暖如春。 从奔驰车下来后感觉一直不舒服,直至喝了口浓香醇和的咖啡才缓过劲来。荆红花坐到我身边笑吟吟道:“典型的晕车晕机反应,谁的飙车技术这么好能让你受伤?芮小姐?叶小姐?其它更漂亮的女孩子?” 无力摇摇头,懒得开口。 “今天遇到纪雨容,她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我心一跳,连忙直身问:“什么话?” 荆红花转头靠近我,抓住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朝我看,不准转移视线!好你个白羽,喔对了,那位叫你小羽。我关心你的身体问话你不回答,刚提到纪雨容你就来精神,头也不晕了,人也不累了,用句成语叫什么……急不可耐,是这样吗?” 这小丫头,对付我的招数层出不穷,今天状态不好稍一大意就中了埋伏,我保持身体原有姿势道:“知道象我这样的帅哥上大学时最怕的是什么?谣言!谣言猛于虎,我担心她由于记忆错误将其它同学的风流韵事嫁接到我身上,玷污我的清白。” “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做干事你心虚什么?”她道,“眼神不错不乱,可惜脉搏跳动明显加快,帅哥啊,以你的长跑水平不至于这么快的脉动吧。哼!你大有问题。老实交待和纪雨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们的感情已进入前所未有的亲密期,即将展开更深层次的交流,在这关键时刻翻开尘封已久的往事有何必要?就算她是我的前妻,难道我就没有资格说我爱你吗?我爱你,花儿。” 她好象被我一席话打动了,不再穷追不舍地纠缠而是柔柔依偎到我怀里,秀美的脸庞紧紧贴着我胸口。 搂着清香四溢的花儿,心中困扰的问题挥之不去:纪雨容到底有没有问花儿什么奇怪的问题呢?唉,恐怕我是没机会知道答案了。 其实花儿不是计较我的往昔情事,她是在意纪雨容对我的亲密态度,担心我们重温旧情,何况因为竞争上岗的事,她对纪雨容仍有余怒。 吃晚饭时花儿一会儿就吃完碗里指甲大小的饭,眉飞色舞讲着某明星在飞机上耍大牌拒绝签名的事,那个明星早被指认有同性恋,空姐们都很讨厌他。今天一登飞机就唯恐别人不知他是明星似的将帽沿拉得很低,坐在位子上佯睡。有个胖乎乎不过八九岁大小的小女孩认出了他,在家长的怂恿下拿着纸笔怯生生找他签名。谁知他面前站了四五分钟,“叔叔叔叔”叫了十几声他愣是装听不见。有位北方人看不过亮开大嗓门道:“小姑娘等会儿吧,阿姨在睡觉呢。”这句一语双关的话一出口整个舱内哄然大笑,明星又恼又羞偏是拿人家没办法。 笑了一阵,我说:“有些明星不化妆简直一塌糊涂,真不明白怎么会红的。张柏芝还不错,就是太瘦了,缺乏出道初的灵气和质感。” 她眼珠转了转:“你在说我不应该控制饮食?” “科学家试验表明,节食的老鼠寿命长于无节制滥吃的老鼠,但大多数和尚的寿命要短于正常水平,说明什么呢?控制饮食有个度的问题,前提是保证体内必不可少的营养。” 花儿嫣然一笑:“说得很有道理,可惜你忘了女人不是老鼠,老鼠照镜子吗?女人爱惜容貌胜过爱惜生命,她们愿意费尽心血追求哪怕只有昙花一现式的美丽,听说过好莱坞女星们注射毒素保持面部容光焕发效果吗?那种毒素在体内停留时间过长会影响生命机能,缩短寿命,可是没人在乎,驻留青春美丽动人才是最重要的。” 我摇头叹息连说不可思议。 也许真被简单折腾得伤了元气,餐后喝了两杯咖啡都没提起神,反而昏昏欲睡。我懒洋洋拥过花儿说我好象累得走不动了,今晚我不回房间就留在你这儿吧。 她仰脸微笑,媚眼如丝:“可以,你睡沙发。” “太冷,还是让我和你挤挤吧,我们可以签定互不侵犯条约。” “不行,万一你象希特勒一样悍然撕毁条约,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打过得你。” 第72节:第一章 同行冤家(2) “那你只好认命,生米煮成熟饭算了。” 她双手勾住我的脖子,抬起身咬着我的耳朵说:“别性急,最美好的东西留到最美好的时刻。”说完俏脸涨得通红,好象想到了不该想的事情。我被她娇羞的模样深深打动了,情不自禁地用力搂着她,如雨点般吻在她的额头、脸颊、嘴唇和颈部。 回屋后我反而全无睡意,站在窗前想起了父亲的警告。每当与荆红花的感情加深一层,我心里隐隐存在的不安全感便加剧一分,担心躲在暗处调查荆红花身世的父亲抡起大棒冲出来,当年就是怀有对将来的不确定感才没有与纪雨容越过底线。本来我有一个想法,带着荆红花离开这座城市,离开父亲的控制,重新找工作重新开始。可我有什么权利要求荆红花过动荡不安的生活?我为什么一定要顺从父亲的意思选择婚烟?我和荆红化的恋爱是自由而平等的,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面对所有人? 想到这里我坚定了与父亲对抗的勇气,尽管我知道他太强大了,几乎可以做成一切他想做的事。也许这会儿钟胖子正孜孜不倦地到处挖寻荆红花的一切资料,日后都将成为父亲对付我的利器。 对着满天繁星我思绪万千,都说天上一颗星人间一个人,若真是如此,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一定就是荆红花。 是不是应该象荆红花那样我也向她坦诚说出家庭实际情况,让她心理上有所准备,迎击随时到来的暴风骤雨?我反复权衡,一时半刻真难以作出决断。我不怀疑她对我真挚无私的爱,也不担心她顶不住压力离我而去,更不会出现纪雨容那种因实际情况与我洒泪分手,而是我不愿意她晶莹透澈的心灵承受世俗的尘埃,不愿意刚摆脱无形精神枷锁、无忧无虑生活的她又落入担心受怕的状况。 我是真心爱她的,所以我想独自抵御来自家庭的所有压力。 唉,不知今夜纪雨容是否仍在梦中叫我的名字,明天简单机长能否顺利上天飞行…… 月凉如水,冷冷洒在我身上。 整整一上午都在办公室绞尽脑汁撰写谈判方案,以至于叶美眉站在桌前好半天都没发现,直到嗅到股淡淡的香水味才猛然抬头。我连说抱歉,顺口问她什么事。 平时爽直的她显出少有的犹豫,迟疑了半天才说:“我想,我想向公司借点钱。” “喔,”我反问道,“我进单位较晚不知规矩,公司可以借钱给员工吗?” “原则上是可以,但是我……借的数额较大。” “只要手续齐全我帮你和芮总说一声,借多少?” “一……百万。” “什么?”我放下笔惊讶道,“你要这么多钱用在哪儿?能不能告诉我钱的用途?” 叶美眉的眼圈有点红道:“我爸爸……头寸有点紧张,一时筹不出这么多钱……” 以前小林听说过,叶美眉的父亲是个大款,在市中心国贸大厦对面开了家中等规模的商场专卖小家电,黄金地段加热销产品生意好得不得了,可以用日进斗金形容。突然之间有百万之巨的缺口,莫非出了什么问题? “能否说得具体点,这样我才好向芮总开口。” 她低着头吞吞吐吐总算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原来叶老板的生意实在红火,引起周围同行嫉恨和眼热,趁三年租期即将期满,他们鼓动其中一个很有势力的老板出面,找到这块商铺的东家欲以高价求租。白花花的银子自动上门谁会拒绝?东家自然乐意得很。不过当初与叶老板签定的协议中有一条,合约期满后叶老板有续约和续租的优先权,当然他的出价不能低于别人。叶老板岂肯轻易让开这块风水宝地,这样一来水涨船高,他只能咬咬牙接受高价。谁知那个有势力的老板不甘罢休继续抬价,大有白刃相见刺刀见红的架势。叶老板硬着头皮不放手,租金越升越高已至无利可图的地步。 这是同行们暗下商议的结果,高额租金大家分摊,夺得此地的租赁权后再将店铺返租给经营其它行业的人,就算租金上吃点亏但能赶走地盘上实力最强的竞争者对大家长远有好处。 叶老板也不是傻瓜,不断与他们抬价的同时也暗中调查,然后突然宣布放弃,让对方吃下天价租金,他则在国贸大厦南面一百米处以三分之一的租金租了个大店铺,大张旗鼓重新开业,那些同行赔了夫人又折兵都傻了眼。甘当出头鸟的老板如何肯咽下这口气,暗中派人乘店里生意好人多眼杂时偷放了两台水货三星手机在柜台内。下午执法人员上门检查当即发现问题,扣押查封所有货物,并开出张一百二十万元的大罚单。 “爸爸的钱全投在商品上,现在货物都封存了家里根本拿不出钱,只有先交罚款让他们解封才能转起来。”叶美眉边说边擦泪,可能从小到大她从未过如此打击。 “行,我全力以赴替你申请。”我一口答应下来,叶美眉抽泣着前脚出去芮尧后脚就从另一个方向进来,瞧瞧叶美眉的背影,她探询地看着我。我赶紧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请她批准借一百万救急。 “不行。”芮尧想都不想就断然拒绝,语气之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第73节:第二章 分离前夜(1) 第二章 分离前夜 我有些恼怒,一分钟前才答应好叶美眉的转眼间就被否决未免太没面子了,沉声说:“如果财务部没钱我找老总特批,员工遇到有困难我们不能不救急,再说叶媛媛在公司工作好几年了,我们还信不过她?”焦急之下口气竟有些冲。 “这不是钱的问题,”出言顶撞之下她面色如常,“而是政治影响。叶媛媛语焉不详讲述得不完整,知道出面找她爸爸晦气的是谁?我一说你可能就会想起来,记得上次炒股失败上门兴师问罪的家伙吗?最后公司赔了他六万多元钱,”她忽然笑了笑,“为这事你替叶媛媛打抱不平找我算帐,结果我们一起喝了顿咖啡。” “谢德荣。”冤家路窄,上次找叶美眉算帐,现在又找她爸爸麻烦,莫不是上辈子结了仇? “对,谢德荣,他在市中心华联路上的店叫‘德荣商场’,这回那帮人是下了决心一定要把叶老板赶出市中心,为此他找上了分管经济的陈书记。你想想,没有陈书记出面打招呼能有这么巧的事,上午才做手脚下午就有执法人员上门检查?所以不能借钱给她,否则就是给陈书记难堪。” “可叶老板怎么办?就这样被打下去?” “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就是想一竿子打到底让他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至于查封的货物,自然有一套程序慢慢处理,差不多办完了叶老板的锐气也消磨光了,老老实实回去养老吧。” 正待说话杜哥进来,见我大模大样坐着而芮尧倒站在对面有些惊讶,笑着说你好大胆,怎么不让芮总坐下。 芮尧说没事我只是经过这儿看看,你们谈吧。说完转身走了。 杜哥是看中营运组拆借的一笔资金,找我商量借给他用几天。 “你想干什么?” “最近期货市场上铝的价格反复波动震荡起伏较大,适合短进短出,只用六天保证还给你,按同业拆借利率计算。” “不会吧老兄,这样算给你我连汤都喝不到,按短期国债利率算,否则免谈。”各个业务组的利润独立核算,因此亲兄弟明算帐,一分一毫都不能客气。 杜哥无奈点点头:“算你狠,知道我等米下锅公然勒索。” 他走了之后我立刻拔通一个号码:“胖子,你在哪儿?” “是少爷?我在外面,有事吗?” 哼,说了等于没说,只要不在我眼前都可以算是外面,这家伙很狡猾。 “听好了胖子,知道你还在本地,此刻我到公司对面‘玉米人’,二十分钟之内你必须出现在我面前。”说完我挂断电话。 我知道钟胖子躲着我是怕谈及调查荆红花的事,这件事让他很为难,一方面不能违抗我父亲的命令,另一方面得罪了我以后不好相处。他父亲也是公司高层,他和我是从小玩大的朋友。 十多分钟后,他果然气喘吁吁来了。 “开汽车也费劲吗?瞧你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我故意逗他。 “胖子怕热,一动就出汗,”他冲服务员道,“大杯可乐,两个汉堡,四根腊肠。” 第74节:第二章 分离前夜(2) 我张大嘴巴道:“你在减肥吧?怎么吃这么少?” 他自嘲道:“别笑我了少爷,我也知道这样吃下去不得了,可是吃少了肚子饿得难受,全身无力提不起精神,管它呢,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健康问题以后再说吧。” “还在调查我女朋友对吧?发现什么新情况?” 他顾左右而言它:“这儿环境还不错,少爷真有眼光,经常在这儿吃吗?” 我喝道:“胖子少跟我玩这一套,到底有什么情况快告诉我?” 他苦着脸说:“如果有结果我还会呆在这儿吗?说着咕噜咕噜连喝几大口可乐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倒也是,于是我将叶美眉父亲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很正常,“他说,”残酷的商业竞争,全世界每天都在上演这种好戏,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可这一次胜利者并不是最优秀的,他通过无耻的手段获胜。” “善于利用社会资源也是生存技能,美国那些跨国大公司哪个不受政府保护?这件事不是谢德荣不应该做什么,而是叶老板少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没想到经过这几年在商界的历练钟胖子看问题比我深刻许多。 “其实我知道这件事,前几天叶老板找国贸大厦戴总求援,想请他出面打招呼缓和,实在不行就在商场内放个摊位。戴总是什么人物这时还惹火烧身,当面一口回绝。戴总私下对我说叶老板是该吃点苦头,这几年他在市中心地带称王称霸把同行们打压得够狠,本来做生意嘛和气生财,最好是有钱一起赚,他不这样想,只要周围哪家的生意有点起色或是进了什么新产品,他马上搞降价促销,搞买一送一,搞有奖销售,把别的店闹得门庭冷落车马稀,同行们寒了心不与他往来。按说他钱也赚得不少了,大家联手对付的形势下好汉不吃眼前躲一阵再说,他又不知好歹挪个地方继续玩,你想大伙儿能不上火吗?只有痛打落水狗。少爷,我说的都是戴总的原话。” 原来如此,我又犯了只从孤立角度看问题的毛病。 “话虽如此,毕竟是我同事的父亲,而且我亲口答应人家帮忙,君子一诺千金,你说这件事怎样处理才好?”我将难题踢给他。 他津津有味地咬着汉堡包道:“奇怪,这种鸡肉汉堡我总是吃不够。少爷,俗话说众怒难犯,叶老板破坏了行规,不按游戏规则玩是他错误在先,外人很难插手。芮尧,老爷很欣赏的女孩,”他冲我挤挤眼睛,“她做得对,你们公司不能借钱出去。” “你跟国贸戴总什么关系?能不能和他说一下。” “少爷知道这家国贸是属于谁旗下?天诚集团!不过只有老爷和天诚董事长禹锡阳老死不相往来,我们这些做手下的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买卖不成仁义在,商界多交个朋友多条路嘛。这件事我很难向人家开口,因为一出口就是大交情,将来怎么还?被老爷知道了怎么办?天诚可是他最深恶痛绝的仇家。”说着他向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来不及品味他古怪的笑容,说:“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你这么么聪明的脑袋瓜不是吃干饭的。”这时我才后悔不该意气用事从不涉足父亲经营的商业领域,很多生意诀窍和商业手段都不了解,否则以我的傲气怎会耐着性子求他。 说话间他已经风卷云吞消灭掉桌上所有食物,意犹未尽摸摸肚子,朝服务员那边张望了一下。服务员很伶俐立刻跑过来问:“先生还要点什么?” 他看看我揶逾的目光舌头打了滚道:“…….算了,买单。” 擦完嘴他才说:“方法是有,但总离不开钱,不要朝我看,少爷你是知道的,我只是个助理,有名无实,没有动用公司资金的权力。如果有钱转一下把货物解封,我可以想方法替他 消化掉,至于他仍想留在市中心,除了戴总有这个气魄,其它怕是没有人敢了。” 我果断说:“钱的问题我来考虑,你替我解决剩下的事。”我想自己那张信用卡上的钱应该派上用场了。 “少爷,潮起潮落,兴衰存亡,这是商业生涯的客观规律,钱是用来赚更多的钱,不是助人为乐,你这样做老爷知道会生气的。” 我摆摆手道:“道理谁都明白,百年历史的英国巴林银行一夜之间垮掉我也没眨一下眼,可是发生在身边的事,具体到活生生的同事身上,我不能无动于衷。他生气就生气吧,我让他烦心的事太多了,这种小事还排不上号。” 下午开盘后过了十几分钟,我叫叶美眉到办公室来,进来后我示意她关上门,然后说:“我调查过了,这件事的背景比较复杂,公司迫于各种原因爱莫能助,但是,”我从抽屉拿出一张存单,“这是我以个人名义替你筹集的,你赶紧到相关部门办理一下手续,然后打这个号码找一位姓钟的经理。”我将钟胖子的手机号抄给她。 她欣喜若狂地接过存单,愣了半天说不话来,我微笑道:“不要说太多感谢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用力点点头,突然转过来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飞快离开办公室,只留下一股香甜的气息。我愣了半天才想起应该让她写张收条的,我这人真是,一近女色就容易糊涂。 下班后走到荆红花门口她笑盈盈开门时手机响了,钟胖子打来的,他语气急促地告诉我,货物的事已经解决,最迟一周内各分流公司就能将货款打到叶老板帐上,可是在国贸设柜台的事真不好办,戴总坚决不松口,说是怕不好交待。我气呼呼说算了,挂掉手机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什么事这么不开心?”花儿在厨房里边忙边问,我站到门口将事情择重要部分说了一下,当然略过委托钟胖子做事与叶美眉的吻,最后说没办法,戴总毕竟是天诚集团下辖的子公司,这种可能影响与地方要员关系的事不敢作主,不答应我也能理解。能帮到这一步我算是仁至义尽了,作为同事我无愧于叶媛媛。 花儿没吱声只是动作轻盈地忙碌着,过了会儿端出一盘巧克力蛋糕,点上几支蜡烛。 “谁的生日?上次你不是过了生日吗?”我惊讶地问,我自己的生日还早着呢,她这是搞什么节目? 她关掉灯,俏立在我前面,甜甜一笑,舒展双臂搂住我的脖子说:“明天我要离开你了,今晚为我送行吧。” 第75节:第三章 猝然一击(1) 第三章 猝然一击 我如遭雷击脑中轰鸣眼冒金星呆呆看着她,颤抖道:“你说什么?我听错了吗?” 她亲昵地用脸贴着我格格笑道:“看你紧张的,公司派我到深圳培训,可能要十天左右时间,我会很想你的,小白。” 我长长出了口气用全身力气搂着她说:“刚才把我吓着了花儿,知道吗?我简直不能想象突然失去你的感受,那是一种抽空感和失重感……老天,我但愿永远不会出现这种可怕的感觉。” 荆红花在我怀中柔若无骨满含情意的眼睛仿佛滴出水来:“临别之前我想送给你一个最有价值的礼物……” 我顿时口干舌燥,心中怦怦直跳: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来得这么措手不及,让我毫无准备,甚至没有一点铺垫。我是在做梦吗?我吃吃说:“难怪你准备烛光晚餐,今夜真是最美好的时刻。” 她嗔怪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想到哪儿去了,满脑子坏心思。我的礼物就是…….,”她变戏法似的摊开纤细嫩白的小手,掌心有串水晶项链,“我要你从明天起把它戴上,紧紧贴住你的心,每天亲它两回。” 就着烛光我才看清,项链的心中间镶嵌着荆红花的照片。真是有情调、有创意的女孩,我的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我叹了口气道:“原来礼物就是项链,我还以为……” “哼,以为什么?”她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红扑扑的分外可爱,圆圆的大眼睛瞪着我说,“不准动那方面的主意。”说着咬咬嘴唇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整个晚上我们缠绵了很久,但到最后她仍然将我请出去,这丫头的原则性真强。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动身,临行前开门到我床边主动送上深深一吻,然后挥挥手离开了。 近八点时我懒洋洋起床,芮尧打来电话说今天不用到公司直接和她到田丰进行第三轮谈判。我说我恐怕要先到公司取资料,芮尧说没关系,她替我到公司拿一下顺路过来接我,我刚想谢绝她已经挂了。 刷牙至一半时手机响了,叶美眉高兴地告诉我事情都办妥了,万分万分感谢我,估计一周内就能将钱还过来。我正准备问国贸柜台的事,她也挂了线。 奇怪,今天早上女孩子打电话都是匆匆忙忙的。 回到洗手间拿起牙刷,手机又响了,这回是钟胖子打来的,他微带奇怪地说戴总刚刚主动打电话给他,爽快地答应租出一个柜台给叶老板,而且价钱很低。 我大喜之下夸奖说:“有一手啊钟胖子,怪不得叶媛媛打电话感谢我,原来你暗中都摆平了,记你一等功。” 他有些莫明其妙说:“少爷,不是我做的,昨天戴总已经给我吃过闭门羹了,我正准备问你有没有做过工作请他答应此事。” “我?”我哑然失笑,“我根本不认识他,怎么会呢?” 第76节:第三章 猝然一击(2) 钟胖子小心翼翼地说:“我想问的是昨天我们谈话后,你和哪些人谈过这件事?” 哪些人?没有什么人啊,在单位和井经理提了一下,他的看法与芮尧一样,表示同情但不能出钱,还有就是告诉荆红花,那时她正在厨房干活。 其它就没有了,我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 我看看时间紧张,于是说算了,以后慢慢想吧,能解决问题就好。整理房间后胡乱吃了点东西匆匆下楼,芮尧的车正好抵达楼下。她穿了件米黄色风衣,衬出洁白的皮肤,发型好象刚换过,比以前好看了,看起来她今天心情不错,车内放着轻快的爵士乐。 “井经理呢?”上车后我顺口问。 “他和杜哥参加期货培训班,要到后天才结束。”和我单独在一起时她好象比平时放松些,也跟着我们叫杜哥。 “少了一个人能应付吗?”对这种收购谈判我缺乏自信。 她转过来面向我郑重其事地说:“白羽,你天生是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要有面对一切困难的勇气和自信,这就是我提拔你做助理的目的。如果认为重用你是因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伸出援手,那就大错特错,你把我想得太俗了。” 真惭愧,我确实就是这样想的。但直到今天才当面向我指出来足见她的风度和气量,她有很强的大局观和平衡感,不计较太私人的情感和细枝末节,比我大气多了,她才是天生注定做大事的人,有时我甚至觉得她与我和荆红花是两个世界的人。 “总这样一轮一轮谈下去会有效果吗?”我说,“田丰方面是不是借钟馗打鬼,把我们拖在手中耗着?” “没关系,”她自信地说,“我们的合作方实力雄厚,和省里有关方面打过招呼,再说还有你那份秘密报告呢。” 我苦笑不己,跟着音乐哼了几句我装做无意问:“你租的房子在红山路吗?” “记得我对你说过,在华阳路顺德小区,红山路那边有我的一个亲戚。” “身在异地能有个亲戚太好了,经常来往?” 她丝毫没有觉察出我的用意,摇摇头道:“她的家境不太好,我很少去添麻烦,有时送些单位发的东西算是小小心意吧。这个城市很大很繁荣,但高楼之下象她这种低收入低生活水平的人太多了,从小我就告诉自己,不努力不出人头地,长大就跟她们一样。” 我默然不语,拚搏向上的动力与天生俱来的危机意识,恐怕是我所缺乏的。可能正因为此我与她始终格格不入。 昨天晚上与她并肩而行的小宜就是她的亲戚吗?小宜出于什么目的唆使子文举报公司高层集体犯罪?芮尧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我盯着窗外陷入沉思。 第三轮的议题是财务问题,明知我方有副总参加,田丰厂只出席了两个财务助理和一个会计,显然对此轮谈判并不在意。芮尧神态自若,没有将不满表现在脸上,因为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要抛一个定时炸弹让田丰知道厉害。 开始的会谈很顺利,二十多项财务指标和数据一一通过,双方均没有提出异议。当讨论至去年三月份一笔省里委托市工行发放的总额达一点六亿元低息设备贷款时,我示意要发言。 “据我所知,由于田丰厂前年年报审计没有过关,发改委暂时中止贵方所有大型固定资产投资项目,就是说,这笔钱没有用于购买设备。” 第77节:第三章 猝然一击(3) 对方陈助理道:“资金运用问题不是今天讨论的议题。” 我微笑说:“但我对这笔资金的财务收入很感兴趣。” “我们财务报告中有一点亿贷款利息支出说明,我强调一下这是一笔低息贷款,只有支出没有收入。” 我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单位协定存款证明书”的复印件递给他:“如果田丰不承认此一点六就是彼一点六,那么我方更有理由认定田丰财务方面有重大漏洞。” 前年田丰厂根据省政府扶持国有企业十条意见出台的配套政策,向省有关方面申请低息贷款,当时田丰办得红红火火,市政府非常重视派人陪厂方到省里游说,加上我刚刚知道的连重达在省里的关系,几个月后顺利得到这笔贷款。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购买设备的计划未被批准,田丰自然不会傻乎乎将贷款还掉,国家免费奉送的午餐不吃白不吃,于是他们私下与工行达成协议,将贷款以单位协定存款的方式,按年息6.5%放在活期帐户上,这样银行的存款增长了,所得利差又流入田丰的小金库中,皆大欢喜。 若是事情仅仅如此可谓神不知鬼不觉,田丰自己不会说,而为储户保密更是银行的天责,不会有人知道此事。可是今年以来田丰因为期货市场投机失败反被陷进去,每天不得不大量生产赔本产品源源不断供出去,生产经营、财务状况面临困境,就连连夫人存在我手中投资的钱都抽出去运转,这种情况下田丰不得不打起一点六亿贷款的主意。按规定国家专项贷款专款专用,他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挪作生产资金,于是用银行开出的单位协定存款单转开存款证实书,向银行借一点二亿元质押贷款。银行可不是笨蛋,知道田丰在玩空手道,便建议找三家资产过亿的单位担保。当时分管经济的刘书记不知田丰实际经营状况,说为市里龙头企业担保怕什么?毕竟有那么多资产放在那儿呢,于是随便点了几个单位,我们投资公司有幸成为三个担保单位之一。 正因为如此我才看到有关这次担保的全部资料,根据这条线索挖出一点六亿贷款的真正用途。 复印件在三人手中传了一圈,陈助理扶扶眼镜支吾道:“这笔利息收入准备在存款到期后一次性转入‘营业外收入’,没有计入当年损益。” 我晒笑道:“按财务制度规定当年收益必须计入当年损益,这笔存款从去年四月开始计息,至十二月份共九个月,你们应该计提利息收入七百八十万,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就算按到期一次性转入,今年的半年报中为什么没有见到这笔收入呢?难道又想放到十二月底统一计提,那样不更形成糊涂帐了?” 芮尧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鉴于这个情况,我方保留请第三方会计事务所介入审计的权利。” 这句话份量很重,三人被她吓住了,陈助理慌乱起身出去打电话,剩下两人费力地向我们解释所谓原因,由于事出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组织,越说漏洞越多,最后简直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不知所云。 十多分钟后陈助理进来恭恭敬敬地说:“请二位到董事长办公室,连董事长想和你们谈一谈。” 第78节:第四章 茶楼偶遇(1) 第四章 茶楼偶遇 连重达端坐在厚重气魄的老板桌前,目光炯炯有神。与看过的照片相比,他前额的头发谢了许多,脸上紧绷的肌肉明显松耸下来,眼圈稍黑,显见得憔悴许多。再是神定气闲的企业家,遇上这股惊涛骇浪,事业即将遭到灭顶之灾,也会心力交瘁惶惶不安。 “二位辛苦了,”他缓缓说,“这些日子鄙人事务缠身,几次谈判都没能抽出时间看望大家,失礼了。” 芮尧微笑道:“这么大的摊子换上谁都觉得吃力,我们也一直想拜访您,又担心打扰您的工作。” 他长叹一声:“谈起工作其实二位心知肚明,见笑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厂里的实际情况你们都了如指掌,有些事说不定比我还清楚,说实话从去年起我一直在外面奔波,采取各种措施尽力挽救企业,厂里的事基本上放手不管,哪知手底下这些家伙不懂会计制度、不懂帐理,搞得乱七八糟,真是气死我了。” 老奸巨滑,他推得一干二净才有回旋余地,一点六亿存一年,利息近千万元,作为单位掌舵者怎可能毫不知情?财务部门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擅自妄为。 “是啊,上回我们公司高层出事也是这个原因,放手太多有些事情就失控了。”芮尧装出相信的样子,不做过多评论,不急于发表意见。 连重达看出这个女孩锦里藏针不好对付,主动问:“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的意思是尽可能在不张扬出去,不伤双方和气,友好协商的前提下进行。哈哈,今天是谈判对手,说不定改天就是合作伙伴了。” 涉及到具体操作芮尧并不十分清楚,她朝我看了一眼,我早有准备不慌不忙说:“按照双方事先协定的章程,凡谈判过程中出现一方出现重大错误或有意隐瞒重要数据,有三种处理方法,一是暂时搁置,待错误方认定责任并书面确认后到公证处公证;二是公开审计,提出异议方有权找审计部门或会计事务介入进行数据审查;三是谈判破裂,错误方按标的40%进行经济赔偿。” 芮尧故意插道:“我公司参与收购是怀有极大的诚意,所以第三种方法肯定不能考虑。” 连重达抓起桌上电话拨了号,粗声粗气道:“叫徐总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徐总是田丰总会计师,经国家考试认定的注册会计师。 徐总进来后连重达当即问:“一点亿转存款利息不入帐是不是确有此事?要不要财务部门再核实一下?” “我刚刚查过了,这是事实,去年会计年报我正好不在家,是没有轧年报经验的老陈一手负责,凑巧的是做银行帐的两人又是新手,十几张报表几十本帐册就把他们搅乱了,几个环节都没能发现问题。”他惭愧地低下头,可能是掩饰脸上的委曲吧。 “对你说过多少次了,财务方面是我外行,看不懂也搞不清,这块全权委托你,出了问题拿你是问!你到底有没有负起这个责,担起这个任?!二十几个肉菩萨坐在财务部,出这么大的差错都不知道,还被外单位专家调查出来,丢不丢人?!…….”连重达怒火万丈劈头盖脸将徐总骂得狗血喷头。 这是一出设计好的苦肉计,我们自然不会轻易上当,两人均默不做声冷眼观之。 斥退可怜的徐总,连重达转向我们时又换成笑脸:“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总得努力解决它。我个人建议,当然只是与二位商榷,此事不要扩散,只限于目前已知的范围内部解决,在后面的谈判中,具体细节我不干涉,田丰会根据将疏漏的收入计算进去,不知芮总意下如何?” 芮尧略一思索道:“这次谈判我们公司抱有相当大的诚意,真心实意想促成双方合作,为此我方特别是白助理对贵厂财务方面做了相当细致深入的调查研究,发现并整理出很多问题,今天提出的九百多万利息未入帐老实说只是冰山一角。如果总这样一轮轮谈下去,一是耗费双方大量精力和人力物力,二是效率太低,发现一个问题查一个问题,这样下去一年也不会完,三是时间越长暴露出的问题越多,对大家都不好。我这样说连董事长是否认同?” 我觉得芮尧的口才和反应绝对是第一流,侃侃一席话暗藏无数杀机而又点到即止,让连重达心中无数,不知到底有多少秘密掌握在我们手中,暗示他必须答应我们提出的要求。 连重达也很老道,没有急于表态,反问道:“听说芮总收购的合作方是昊臣集团?” “是。“芮尧简短应道,有意无意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神为什么有些慌乱?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她是否知道我与天诚集团的关系? “昊臣集团和天诚集团是棋鼓相当的商业对手,在所有双方涉及的领域水火不容针锋相对,这次又同时对田丰发生了兴趣,应该说作为卖主我很乐意见到这种局面。如果改变这种均衡的局势,对田丰不利。” 芮尧一付感兴趣的样子聚神会神听着。 “不过芮总指出这种谈判方式存在的弊端也很有道理,这样吧,几天之内我会召开董事会,尽快拿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方案,这样可好?” 第79节:第四章 茶楼偶遇(2) 缓兵之计,但将连重达逼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远远超出我们预计的结果。 出门时徐总出现在我们面前,说厂里为了慰劳谈判人员特意到景德镇买了批蓝瓷保温杯,每人一只,我不以为意说声谢谢将两只都拿下来。 从田丰出来后芮尧抑不住盈盈笑意,将包甩到车后座上俏皮地说:“白公子,到哪儿庆贺一下阶段性胜利?” “喝茶,正宗潮汕功夫茶,”我不好扫兴,“连喝带拿,正好试试连董事长的保温杯质量如何。” 明亮透彻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一下:“不敢喝酒了?我觉得你的酒量还不错,上次是没有经验喝得太快太猛,加上井经理煽风点火,一桌人围攻你一个实力再强也难敌众。” 我笑了笑,内心觉得那次醉得不冤,正好借机认识了荆红花,以我和荆红花的性格在正常情况很难走到一块儿的。 “喝咖啡你是行家,不知茶道方面是否讲究,到哪一家?”她边开边问。 “到‘中国龙’吧,那儿的功夫茶不敢说全国第一,至少在长河中下游地区自称第二的话没人敢说第一。”现学现卖,其实我对本市茶馆的情况并不熟悉,去年初陪爷爷到老朋友家拜年时路过此地,他非要带我见识一下,并说了上述一番话。爷爷身上保留着旧日绅商人家子弟遗风,深好品茶一道,平时生活简朴持俭治家,但在茶叶茶具方面毫不吝惜常常一掷千金,具有很高的品茶水准,小时候顽皮的我将乌龙、龙井、普洱混起来让他分辨,爷爷只须轻轻一呷就能区分出来。那天他兴致很高,一道道茶细细品味,足足花了近四个小时。 芮尧饶有兴趣地说:“你品茶的功夫如何?能不能象苏东坡般一口茶入口就能分出上游中游或是下游的水?” 我摇头道:“茶道与气功、围棋代表东方神秘文化的精髓,是一种融精神、礼仪、冲泡技艺、饮茶艺术、评品茶质为一体的完整的形式,我仅知皮毛,不敢妄言登堂入室。” 她瞟我一眼道:“怎么感觉你象是全能冠军,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你不会有朝一日在我面前表演飞檐走壁吧。” 我顿时兴致勃勃道:“‘中国龙’老板就是内家气功高手,两侧太阳穴高耸,走路快而飘,据说那条街上的流氓地痞开始不知底细到茶馆寻衅滋事,他很客气地请他们到后院‘谈心’,过了十几分钟那些家伙一个个灰溜溜出来,老板在后面热情地说欢迎常来,他们个个都吓得一哆嗦直说不敢不敢,后来再也没人上门闹过事。”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要看看了,我总是怀疑世上是否真有所谓武林高手,”她赶紧问,“上哪条路?” “从长河路右拐进武汉中路,在街心公园右边。” 车子转过去远远便看到迎面两幢独立楼宇,富有潮汕村息的装修,古朴典雅的根雕茶荘标志,龙飞凤舞的妙笔丹青,把“中国龙”点缀得淳朴、自然、令人有置身于大自然之中的感觉。 这家生意确实很好,时近中午门前已停了很多车子,刚进门有跑堂的过来问:“二位订过座吗?” “没有。” “唷,对不住二位,包厢全被预订了,要不委屈一下到二楼散座?”跑堂一口正宗北京味普通话听起来倒有几分老舍笔下《茶馆》的味道。整个茶馆里一派明清古典风格,雕花隔屏,红木桌椅,饰以书画古董,有家居宁馨气氛,小巷甬道,花窗板壁,恍若深宅老屋,各个角落处饰有小桥流水,奇石怪树和根雕茶案。 我爽快道:“可以啊,我们就是来品尝功夫茶的。”我从心理上不想与芮尧独处密室,孤男寡女在那种意境下总有几分暧昧,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跑堂应声:“好咧,”白毛巾往肩上一搭,边引路边吆喝,“楼座两位。”活脱脱古代店小二的模样,我和芮尧不约而同笑了。 上了二楼,跑堂向西南方一指:“那边葡萄架下有张台子,小两口正好面对面,茶水单马上就到,二位慢候。” 芮尧脸一红朝我看看,我装做没在意的样子走过去。 行至半途突有人叫我:“小羽!”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糟了! 第80节:第五章 重金收买(1) 第五章 重金收买 纪雨容居然也在这个茶馆! 我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她。 好象只要和芮尧出入休闲场所就避不可免碰上尴尬事,上次是荆红花,这回换成纪雨容。 当我与纪雨容四目相对时脑中已迅速想好应对措施,先对芮尧道:“一个朋友,你先到座位上吧,我马上到,”然后三步化两步上前说,“这么巧,你也和同事出来喝茶?” 她注视我一会儿理理头发道:“今天我休息,约了几个朋友聚聚。那位是同事吗?真的很漂亮。” 我听出她话中怀疑的意味,解释道:“我的上司,上午在附近谈判,正好出来休息一下。” “荆红花到深圳培训去了?” 我点点头:“听说要十天呢。” 她突然笑了笑说:“这是公司临时作出的决定,事前没有任何计划,而参加培训的只有她一个人。” 我心里格登一下,隐隐明白她话中的含义:“这是人为安排?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将她支出去?” 她摇头道:“只是随便猜猜,因为最近有个姓钟的胖子老在公司行政楼出入,记得上次为我换岗到国际航班也是他出面办的。” 该死的钟胖子,他竟敢对我掩瞒实情! 我暗下决定等回去就找他算帐,嘴里说:“婚事筹备得怎么样?听说荆红花说简机长很不错。” 她面色一黯,垂下眼帘道:“小羽…….最近我的心情很乱,我……不想结婚了。” 我大吃一惊,前天对简单许下的诺言犹在耳边,今天有更大的难题摆在面前,下意识看看四周将她拉到无人处低声说:“是不是我的出现使你心绪烦乱?那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需对自己做的事负责。”我故意归咎于她因主动提出分手而愧疚,其实我们都明白并非如此。 纪雨容低下头,泪水象珍珠般大粒大粒往下掉,哽咽道:“我的手好冷。” 这一瞬间我仿佛回到青春无忧的大学校园,纪雨容的手容易生冻疮,一入秋双手冰凉,每当我们漫步在校园里、树荫间、花丛中,她撒娇说我的手好冷,我立刻用大手裹住柔嫩的小手捂啊捂啊,直到她说好了但我的脚更冷,我便不顾尖叫反抗一把抱起她大步向前,直到有一次撞到系主任…… 我忘情而冲动地握住她双手喃喃道:“现在还生冻疮吗?” 她摇摇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毕业那年就好了,同学们都说是你身上的阳刚之气治好的。” 我陡然意识到现在的处境,芮尧一定在专心致志地看着这出感情戏,赶紧松开手道:“别,别让大家见笑,我们,我们都有了各自的感情归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如果你认为那段经历值得珍惜,没有结局的结局是最完美的。” “我做不到,”纪雨容又低下头肩头抽动不止,“连续几天总是梦见我们在一起,爬黄山,玩大连,一起看书,一起划船,真的,我发现无法摆脱你的影子。” 怪不得梦里叫我的名字,知道答案后我心里更加沉甸甸的。 我勉强笑道:“以前不是都叫你开心果吗,现在怎么爱哭了?容儿,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目前状况来说,你必须对简单负责,而我也应该守住对荆红花的承诺,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变化,至少现在必须这样做。”此时此景说出这种话未免有些残酷,可现在的形势不容得拖泥带水。 她抽抽答答道:“我知道你的为人,更尊重你的决定,所以尽最大可能压抑住对你的思念,明知这样会伤害简单。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可是总让我觉得少了些什么。自从你出现后我才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刻骨铭心的爱,我……会努力忘掉你的……” 这时跑堂凑过来:“这位爷,打扰一下,你的女朋友问你点些什么?” 我下意识掉头,芮尧正笑吟吟冲我微笑,一时间三千烦恼丝缠绕心头,我接过茶水单胡乱说了几样,特意关照他:“上慢点。” 第81节:第五章 重金收买(2) 跑堂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正常人到茶馆饭店都要求东西上快些,象我这样主动要求慢的客人恐怕头一回碰到。 再看纪雨容时她平静了许多,悄悄拭掉眼泪说:“你去陪领导吧,她好象有些生气了,又为你带来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连忙说:“没事没事,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不愉快的事尽可以找我倾诉,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我们虽然分手了但还是朋友……”与此同时脑中闪过小古龙的话,男女之间不存在真正的友谊。 她点点头欲言又止,悄然捏了捏我的衣角回到座位上。这个细微举动使我原本不堪一击的心灵摧枯拉朽般被往日情愫冲破闸门,当年每次送她回宿舍当到凶神恶煞的舍监不敢有太过亲密动作,她总是这样亲昵地捏一下我的衣角格格笑着道别,我不得不承认即便拥有荆红花也无法真正完全消除纪雨容在我心中留下的痕迹。 抽刀断水水自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不知怎么来到座位上的,但一接触芮尧那双锐利明亮的眼睛我立刻清醒过来,强打精神说:“大学朋友,聊些过去的事。” 她含笑点点头:“就这些?” 我将小盅中茶水一饮而尽叹了口气道:“太苦了。” 她卟哧一笑,语带双关道:“这是功夫茶的特点,浓度很高,初喝时只觉得苦味,习惯后则会觉得其它茶不够滋味了。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讨厌的中文系学生,半白半酸的话煮不熟嚼不烂,让你哭笑不得,我苦笑道:“下午还有事吗?想请假休息会儿,身体不太舒服。” 她只是笑,不吱声,细长的手指拨弄着小巧玲珑的茶盅。 茶博士提着硕大的长嘴大铜壶上来,手臂举过头顶微微倾斜,滚烫的开水直冲而下。这是冲茶的规矩,叫高冲低斟,壶身离小茶壶要高,才能冲出茶味,斟茶时,壶嘴要紧贴杯面,使茶香不至飘逸。斟茶也有讲究,开始时叫做“关公巡城”,就是给排列的杯子斟茶时,不能斟满一杯再斟第二杯,而是象将军巡逻般用小茶壶不断在杯上画圈,使几个杯子所受茶的浓度大体相同。小茶壶内的茶倒到最后又得“韩信点兵”,因为茶的精华沉在底部,按礼节不应只倒入一个杯子里,而要普降甘霖以免饮者有厚薄之分。一般品功夫茶的人自然没有讲究到这个地步,然而整个程序却应该这样做。 品茶者应该心旷神怡,悠然自得,所谓明月清风尽在杯中。可惜此时我心乱如麻毫无雅兴,只想早早结束回去凭栏独处调理心情。 芮尧转着茶盅道:“今天你很反常,心神不定,愁眉不展,强颜为欢,与平时镇定自若遇事有静气的风格完全不同,一个普通大学朋友竟能使你这样吗?” 我长长叹息一声道:“说来话长,今天没心情以后再原原本本告诉你。既来之则安之还是用心喝茶吧,这是上好的铁观音,平时哪有时间慢慢品尝。” 她打量了我一会儿,知道我不愿多说立刻转换话题说:“你喝过的最好的茶是什么?” “这个……碧螺春吧,现炒的新茶,老人们说喝多了容易醉的。” 我没说“大红袍”的事,因为那样会使她怀疑我的身份。功夫茶之极品当数武夷岩茶---“大红袍”,其茶树生长在武夷山天心岩附近的九龙窠最后一窠岩脚下,全世界仅存有几株。此茶树结成的茶果像红玛璃一样胭红,质厚叶大,冲泡后舒展开的芽叶上可见绿叶上镶着一圈朱砂红,恰似披上一件大红袍。其它各种名茶冲泡七遍时味道极淡,只有“大红袍” 冲至九次仍不脱茶之真味,有“九道余香”之誉,因此被称为“茶中之王”,历朝历代都被指定为贡品。真正从那几棵树上采下来的“大红袍”无价无市,千金难求。 父亲因为生意上的关系结识了一位北京高干子弟,那人很感谢父亲帮他做了一件关系到今后仕途发展的事,于是做为厚礼赠送了二十克“大红袍”,出手阔绰的他仿佛有些心疼,心有不甘地说什么时候想喝一定要叫上我。 爷爷出门时就带了一点到这儿品尝,用他的话说喝茶最注重氛围,在家喝茶茶叶再好水再好也喝不出那种味。“中国龙”老板一嗅到茶叶香眼睛好象粘在上面再也没挪开过,他又惊又喜连声道:“这是正宗‘大红袍’?”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立刻叫茶楼里最好的茶博士掌茶,并拿出一套明朝时期的宜兴紫砂壶助兴,据说曾有海外华人开价一百五十万他都婉言相拒。那一次我总算真正领略到中国茶文化的真谛,四个小时时间弥足珍贵,一点儿也不多。 喝了会儿,芮尧想起带来的两只保温杯,说拿出来试试看是否保温,如果茶倒进去从外面试有热度就说明是垃圾干脆扔掉。我依言打开盒包装,“啪”,从盒子里掉出一张卡,信用卡! 我们对视一眼,又打开另一只,同样也有张信用卡。 不消说这是连重达的杰作,以他出手之豪阔,卡中的钱不会少到哪儿去,他是想藉此封住我们的口不再提那件事。 “怎么办?”芮尧慢悠悠问我。 我说:“收下来。” 她一愣没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收下它?” “对。”我肯定地说。 第82节:第六章 天降美女(1) 第六章 天降美女 芮尧单手托住茶盅底座一饮而尽,这是正宗功夫茶的标准喝法。功夫茶就讲究端杯仰头入口而干,若撮唇呡一小口,只能尝其涩而不能知其甘。饮茶如饮烈酒,“咕咚”之后一气呵成,喉咙处之甘饴绵绵不绝却又略带些许的甜深达胸腹。她两指夹住信用卡静静看着我等待解释。 “我们收下卡带到单位,请小林或叶媛媛拿着它们专程跑一趟,一定要亲手交给徐总,告诉他有两张卡忘在茶杯里了,请他下次要小心。” 跑堂送来四碟茶点和一小碟地瓜干,芮尧指着地瓜干笑道你还点了这个?跑堂说是那边长得最漂亮的姑娘为这位先生点的,说罢他自觉失言捂着嘴溜走了。 我迅速向那边看去,纪雨容等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心中怅然若失。 “你喜欢吃这种小食品?”芮尧捏了一个放进嘴里。 “以前……喜欢,现在也一般。”我支吾道,实在想不到容儿还记得我的那些小僻好。说也奇怪那时两人相互依偎着往对方嘴里喂东西,不管吃什么都觉得香甜,现在看着地瓜干索然无味,吃不出当初的感觉了。 “嗯,你说的方法不错,既不伤双方和气,又光明正大退回贿赂,我原想在下一轮谈判桌上交给他们。马上回去时到自动取款机上查一下上面有多少钱,如果只有几千块我会很没面子的。” 我不禁展颜一笑:“但若看到十万二十万你又会说太过分,这么多钱就能收买我吗?反正连重达横竖是错。” 谈谈说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下楼时芮尧的手机响起来,她一见号码脸色凝重起来转到旁边接听,我知趣地坐到考虑大厅供客人休息的椅子上等候。十分钟后她才过来,面有喜色道:“一起到公司吧,有件十分重要的事。” “我,我想休息一下。”工作上的事哪件不重要?可我今天真没有情绪投入工作。 “我想你一定会关心的,”她看着我说,“关于国贸大厦。” 咦,就算我通过私人关系找戴总替叶老板摆平纠纷,公司应该不至于为此拿我问罪吧。我迟疑一下道:“有什么情况吗?” “上车再说。”她简洁道。 车子上路后芮尧详细说明原委。背后有强大财团支持的国贸大厦野心勃勃想将企业做大做强,拓展经营领域扩大势力范围,去年吞并了东南侧的供销商场,今年又将西北位置的华夏商厦收归帐下,目前他们正准备与叶老板原来所在的一带店铺谈判,要统一进行拆迁。按照市政府要求拆迁赔偿标准由双方商定,政府不参与其中。 也就是说叶老板与同行们斗得死去活来对国贸来说是件好事,戴总坐山观虎斗最后还卖了个大人情不知给谁,叶老板没租成原来的房子乖乖被招揽麾下。这块地方拆掉后将建起十五层大楼,以此为中心辐射式发展成为全市商业界超级航母。 第83节:第六章 天降美女(2) 但有人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芮尧说以商业步行街新兴商家为首的商界人士对此表示忧虑,担心这种一枝独秀会引发“凯德曼效应”,即经济发展越好的地区会吸引更多的人气、资金和交易,而迫使同业竞争地区更加边缘化,就象现在的美国和非洲。如果拥有购买能力的消费群体单在国贸就能买到所需的一切,谁还愿意跑到几公里远的商业步行街转悠? 因此他们联合起来委托投资公司合力阻止国贸集团购买拆迁的那块地皮,公司领导们碰头后决定交给芮尧全面负责。 我一听头大了十倍,连忙说:“国贸背后有天诚集团撑腰,我们这样的公司不要卷入强强对抗,没有必要主动把自己放在背水一战的境地。”我了解天诚的风格,凭戴总一个商场的经理哪有胆魄搞出这种大手笔,要知道生意再好的商场总规模一下子扩充至原来的五六倍后,由于巨大的营运费用和投资成本,最初两三年内都得亏损,所以没有雄厚资金和长远战略支撑,戴总没有底气做这件事。最近芮尧有些急于求成,一心想做些大事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其实这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有锋芒的人终究能脱颖而出,何必计较一时得失。她四面出击将摊子铺得很大,收购田丰尚在进行中,同时与所谓国企单位秘密接触,期货那边在原来任务目标基础上加大指标,逼得杜哥连连炒短,这会儿又想介入国贸南边的地皮争夺战,我认为并非明智之举。以公司目前的资金实力,只能象解放战争初期那样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一点,而不是搞大兵团进行总决战。 问题归根及底出在政府对领导班子配置上,一正四副五个领导,只有芮尧对证券和资本运营相对熟悉些,其它人都集中在房产开发的狭小领域。凡是芮尧提出的方案设想基本上能获得一致通过,因为他们不懂。可实际上芮尧未必比他们懂多少,只是五十步与一百步之分。事实上最可怕的就是这种似懂非懂的领导,能提出许多听起来合理做起来困难的构想。 果然芮尧立刻说:“这件事已经公司领导集体研究形成书面决议,我们只要考虑如何执行。小白,我发现你总是畏惧困难害怕挑战,其实不管做什么事,不一定非得有十成把握才动手,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应该付出十二分努力。取得常人不可能成功的业绩,才能证明你超出常人的能力。” 如果这席话被父亲听到准会当场宣布她为儿媳妇,因为这种精神和思想太对他的胃口了。他一直努力寻觅一位精明强干、手腕强硬、善于持家的儿媳妇,可这种标准远远与我的理念冲突。当然我不得不承认,芮尧确实适合在商界打拚,她那种永不服输知难而上的韧劲令我望尘莫及。如果她进入昊臣集团应该和钟胖子一样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只是目前我不会找这个麻烦。 我无意与她辩论,回公司再说吧,说不定井经理与杜哥会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上,只是大家都反对她也没辙。 开至半途手机响了,一看居然是父亲集团总部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接听键。 “少爷吗?我是小钟,回来得比较匆忙没有先和你说一声,我已经回总部了。”钟胖子真有一手,明知我会找他主动用电话表示他不在此地。 “喔,”碍于芮尧在旁边说话不方便我不好讲得太多,只淡淡问,“你能回去说明老头子交办的事已经完成了,打听到什么情况?” “没有太大进展,我总结了一些线索准备继续调查。这次是老爷有急事让我回来的,等打探到更具体的消息一定会告诉你。” 哼,说起好话一套一套的,我追问道:“她被派出去培训十天是你搞的鬼吧?是不是老头子的意思?我给我告诉他,如果第六天她不回来,我立刻辞职到深圳找工作,以后谁也别想找到我。”说完我“啪”挂断电话关掉手机。 芮尧紧握方向盘目不斜视道:“跟谁说话呢?从没见你口吻这么激烈,还要辞职到深圳,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强笑道:“一个朋友,开玩笑吓吓他的,这里工作如此顺心,环境如此轻松怎舍得走呢。”这不是敷衍她,芮尧的确对我很照顾,和其它同事也很合得来,没有我最讨厌的勾心斗角的权力斗争和相互拆台,加上有善解人意的荆红花相伴,正是我满意的生活。 只有一根小小的刺,那就是纪雨容的感情问题,我要妥善处理这个关系。 “你说的她是不是指荆红花?她到深圳培训吗?” 我一惊道:“你怎么知道她在深圳的?”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刚才你不是说到深圳找工作?她不在那边你能这样说吗?” 似乎有道理,但总觉得理由有些牵强,我耸耸肩没说什么。 “你身上处处透着神秘,”她说,“你不喜欢别人了解你太多,也不喜欢过多接触其它人,独来独往,低调而不张扬,就算我和你相处这么长日子,还是看不透你。” 我微微争辩道:“每个人都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这与社交无关。我认为工作与生活应该严格区分,除非打开这扇门,否则他有权独享自由的天地。” 她淡然道:“可是你的门只对荆红花敞开。” 又来了,每隔一段时间她就重拾话题刺我一下,我讪讪一笑没说什么。 “做为朋友能不能问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她说。 我说:“雷区除外。” “你对荆红花了解多少?你是否了解她的家族背景?双方家长是否赞同你们相处?”她一口气说了出来,显然是准备已久的问题。 这是最简单的问题,对我而言却又是最复杂的问题,怎么回答她呢?“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与家庭无关”,这种回答太叛逆了。“家庭的压力不可能左右我们的选择”,这又好象已认定双方家长要反对似的。“我们俩对这些问题不太关心,只要我们之间是真心相爱”,这样说似乎故意向芮尧示威。 她静息屏气等我回答,我一指前方说:“注意安全。”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需要时间考虑。” 她微微颌首,将车子拐向僻静的大道。我奇道:“从这儿回公司绕远了。” “先到永安大厦看看。” 我瞠目结舌:“看……看什么?” 她神情自若道:“看房子,顺德小区那儿的房子要重新修缮,我得临时找个地方住下,昨天在报纸上看到你住的永安大厦有空房,价格也适中,怎么,不欢迎新邻居吗?” 我惊愕地看着她,连句客套话也忘了说。 第84节:第七章 礼尚往来(1) 第七章 礼尚往来 下车后芮尧轻车熟路来到大厦管理部,这地方我只签约时来过一次,进门后她客气有礼地与里面的人打招呼,从他们的神情看她不是第一次光临。 工作人员拿出一份写好内容的合同说:“考虑清楚了芮小姐?您对这套房子满意吗?” 芮尧边看合同边问我:“小白你住在哪一间?” “……1808。”我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场新的风暴即将开始。 “这么巧?”她露出惊奇的样子,“我订的这间是1807。” 旁边几名工作人员相顾而笑显出会心的神色,更有甚者不怀好意道:“无巧不成书嘛,以后你们串门也方便些,是么?” 芮尧应道:“是啊,我们在单位就是同事,现在又成了邻居,当然要常来常往了。”说着在合同后面龙飞凤舞地签上字。 “芮小姐什么时候搬呢?我们关照大楼服务人员帮忙。” “明天吧,到时我会通知你们的。”她爽直地边说边与他们告辞。 出门后她提议到上面看一下,其实有什么好看的,房间空间、大小、结构与我的一模一样,基于礼貌我没有不耐烦,陪在后面一起上去。站在十八层走廊,她的目光依次扫过1806、1807和1808,语气复杂地说:“荆红花会欢迎我这个新邻居吗?” “事实上,”我平平淡淡地说,“我们从未与原来1807的住户说过话。” 她摇头道:“交际和攀谈还是必要的,远亲不如近邻嘛。刚才你在电话中说荆红花第六天回来?” 不,我改变主意了,我希望她回来得越晚越好,否则如何向她交待眼前一踏糊涂的局面? 回到公司井经理和杜哥已经等了好长时间,看神情都有些不耐烦了。芮尧边走向座位似说明似闲聊地说和白助理喝了会儿茶耽搁时间了,两人立刻火光如炬炯炯盯着我,我尴尬道工作餐,工作餐。 芮尧将欲与国贸争夺南侧地皮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同样强调这是公司领导集体研究结果,不要质疑只管执行。 “政府委托国贸自行与拆迁户商谈补偿费用问题,已经表明想他们做,这种情况下面向社会公开招标只是形式而已,当不得真的,”井经理说,“何况国贸掌握那片地区第一手资料,仓促上阵两手摸黑不知底细,很难取得主动。” 井经理以前做过房产开发,这方面情况比较熟悉自然有发言权。 芮尧道:“我不妨给你们透个底,原先政府内部确实有意向让国贸做,招标是为了完善手续。可是我们介入后形势发生变化,通过某些压力使政府内部出现分歧,分管经济的刘书记为了表明这件事中没有猫腻,他个人也没有拿任何好处,准备假戏真做,面向社会进行一次真正透明、公开、公平的招标,明白了吗?” 我倒是先明白了,刚才在茶楼她所接电话一定是某政府要员的,得到准确消息她才正式通知我们做这个项目。 井经理恍然道:“咱们公司是费常委的挂钩单位,有事情他肯定站在我们这一边。” 芮尧没有证实他的猜测,继续说:“至于土地方面的数据资料,我们自然有办法搞到。叶媛媛的父亲不是马上在国贸设柜台吗?通过他应该能了解到许多东西,反正我们正式介入的风声没传出去,人家不会提防他。” 第85节:第七章 礼尚往来(2) 我暗道人家有难你休手旁观,这会儿有事又想到人家了。不过转念一想做领导也有做领导的难处,这件事既然井经理和钟胖子都认为她做得对,就说明我的思路有问题。 杜哥嘟囔道:“竞拍土地不是房产部的工作范畴吗?怎么推给我们证券了,现在手中事情这么多,期货那边形势错综复杂,少盯一点钟我都不放心……” “这个领导自有考虑,以后你就知道原因了,多干一点不吃亏,领导层的眼睛是雪亮,”芮尧说,“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做一下分工,杜助理主要精力放在期货和股票上,白助理协助井经理和我在外面跑,负责做好收购田丰和竞标土地两块事情。另外昨天公司本着减员增效的原则对行政人员进行微调,资料部撤消,温靓分流到证券部,你们看什么工作能让她尽快上手?” 难怪刚才经过委托组时小林搭住我的肩,狞笑着说了句这回看受伤的天鹅往哪儿飞,我冲杜哥挤挤眼睛,他狠狠瞪我一眼低下头。 井经理沉吟道:“期货、股票几个组专业性强操作紧张,她不适合,资金拆借需要较强的金融理论和财务经验,她也不行,要不先到国债那边理理帐,慢慢适应。唉,老实说对行政人员来说转型做业务是很痛苦的,干嘛不分到房产部或广告部呢?” “房产部那边挤得头都快打破了,温靓的力量不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次还解聘四个呢。你要对她多关照点,温靓平时不错的,工作态度认真,办事细致可靠……” 井经理一本正经说:“杜助理多指点些业务知识就更好了,单独辅导很重要。”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芮尧愣了愣,她不习惯谈论工作的时候想儿女私情,过了会儿才明白过来笑道:“那干脆分到期货组好了,做助理的助理。” 杜哥涨红脸双手乱摇,别看他在期货上精于计算,聪明灵活,碰到这种感情上的事出奇地笨拙,如果暗恋也算恋爱的话,他不知暗中失恋过多少次了。 走出公司大楼时天已经黑了,井经理说一起喝点酒去?我忙不迭摇头推说有事。坐上出租车后我一直考虑什么时候打电话给荆红花比较适当,如何将这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讲清楚。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荆红花肯定怀疑我有串通合谋的嫌疑。 刚下车就看见眼前停着辆奔驰,唉,简机长又来了,今天我下班这么迟,肯定让他等得够呛。看着他走过来我苦笑道:“还有一天。” 他脸上泛起捉摸不定的神色道:“但你今天见过她。” “在‘中国龙’茶馆。”我坦然道。 “你们聊过什么没有?” 第86节:第七章 礼尚往来(3) “当然,我劝说她忘记过去。” 他语气森森道:“而且摸过她的手!”说罢一记左勾拳重重打在我的腮帮上,我措手不及被打得晕头转向倒在地上。他俯下身揪住我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请你劝你回心转意,不是让你勾引她!” 我紧紧闭着眼睛不答话,在他壮硕结实身体的压迫下毫无反抗机会,只感觉有血慢慢从嘴边沁出来,这家伙下手够狠。 “哑巴了?做个深情款款的样子让我看看,你这个无耻的家伙!你相不相信我敢杀了你!”他低声咆哮道。 我还是不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反而会引发他更大的怒火使我倒霉。 “说话呀!你听着,不管你们以前怎样谈过恋爱,你对她做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既往不咎。现在她是我的未婚妻,马上即将和我结成合法夫妻,她的一切都属于我,一根毫毛都不允许你碰!” “睁开眼看我!”他见我仍闭着眼睛更加恼火,“否则我挖出你的眼睛!” 我慢慢睁眼道:“你说完了我再说。” “我听你说。” “我不习惯这样说话,请移开你的身体。” “不行,你必须这样说!” “那好,你继续打吧,除非你不想知道答案。”我又闭上眼。 他停顿了会儿用力推了我一把道:“哼!算你有种。” 从地上起来后我掸掸身上的泥土,寻量上次被打倒在地恐怕要追溯到高中。我称赞道:“你确实很有力气,就算不是偷袭我也打不过你。” “别废话,你想说什么?”他的双拳仍然握得紧紧的,一付随时要冲过来的样子。 平心而论,在茶楼我对纪雨容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可以公布于众,我问心无愧对待她的态度。为了保护纪雨容我没有提她不想结婚的话,只是有选择性地将两人的对话说了一遍,我强调说我明确告诉过她,应该对简单负责。 “她说什么?”他不知不觉放松下来靠上前问,“是不是还约你见面?” “她需要时间,更需要你的关心和体贴,不过我明确告诉你,”我斩钉截铁地说,“鉴于你不友好的态度和行为,我们之间的三天之约至此结束,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再见她,除了象今天这般巧合。”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他来不及计较我的言辞。 “你可以当场打电话给她核对,”我态度坚决,“我对我说的话负完全责任!” 他想了想,露出歉意道:“如果你说的全是真的,我倒错怪你了,是和她一起喝茶的朋友告诉我的,没听见你们说什么,只看见你所握了她的手……关心则乱嘛,请原谅我的冲动和无礼,要知道我这几天受到的折磨和煎熬前所未有。” “握手是真的,”我坦率地说,“你知道她的手有过冻疮吗?” 他愣了一下:“现在没有,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细节,以后我会注意的。实在对不起,需不需要到医院看一下?”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下手太重了,幸亏只是握了她的手,”我冷冷道,“否则恐怕现在不能站着跟你说话。” “我是有些头脑发热了,幸亏你头脑冷静,不然……真是对不起。”他一叠声打招呼。 “这件事到此结束,我们之间没有见面的必要了,”我说,“希望以后下班不要看见你的奔驰车守在这儿,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有无效果我不负责,即使你们之间也闹出不愉快也不要找我,我马上就要搬家。” 他连连点头,转身上车。 在他一只脚跨入车内时,我上前问道:“明天需要上天吗?” “不,我休息三天。” 我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说完抡起全身力道重重一脚揣在他腹部,将他从车外蹬到车内,全身缩成一团绻在座位上。 “两清了。”我对他说,拍拍手进入大厦。 第87节:第八章 烟缘天意(1) 第八章 烟缘天意 芮尧的办事效率确实高,半天工夫就完成搬家工作,下班回来后我下电梯时正好看到她在敲我的门。 “怎么才下班?咦,”她看着我的肿起脸,“这是被谁打的?嘴角还有血,要不要到医院看一下?” 我摇头道:“没事,碰到位同学,这是我们之间表示亲热的方式。” 她眼睛中分明写着不信二字:“这,这未免太亲热了,只碰到一个同学还好,一下子遇上四五位还不得都躺到病房里叙旧?” “哈哈有意思,”我勉强笑了一下觉得腮帮疼得难受只得闭嘴,“都搬完了?” “下午特意请了半天假,幸亏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搞定。现在洗手间有些问题需要修理一下,能不能寄些东西到你这儿?” “乐意效劳。”我边说边开门。 在写字台拿起荆红花写的“浇水施肥须知”,找出需要在傍晚时分操作的项目,到阳台上照顾荆红花心爱的花花草草。忙完一大气后回到洗手间洗手,惊讶地发现镜台前放满了芮尧的化妆品,口红、唇膏、粉、眉笔、洗面奶花花绿绿一大堆。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芮尧也与荆红花一样是个爱美爱打扮的女孩子,而这种发现让我内心更加不安。 “笃笃笃”,芮尧敲门进来,穿着件浅蓝碎花便装施施然不施粉黛,素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 也放下来随便挽了个结,清丽而亲切。我从未看到过她这般素面朝天的模样,不觉一呆。 “今晚一起吃饭怎么样?庆贺一下。”她歪着头问我,全无平日的威严矜持。 我捂着脸道:“刚才说的那位做飞机机长的大学朋友奇$%^书*(网!&*$收集整理,约好马上到西餐厅聚一下,对不起了,改天吧。” “你们不会再打上一架吧?那样的话明天上班就影响形象了,”她踱进洗手间道,“不好意思占据了你的领地,荆红花回来会不会怪我?” “她不会这样小气的,”我说,“何况我们平时各管各互不干涉。”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转到阳台欣赏了一会儿花,说有点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我关好门倚在门背上呆呆出神,夕阳余晖懒洋洋洒在阳台的花草上,金黄色光晕映衬娇艳的花朵现出动人的光泽,绿叶们争相摇曳努力追逐秋日的温暖,我可以清楚地听到滋润后的泥土发出欢快的雀跃。 有花解语,花草是有灵性的,在它们身上投入多少人们就会得到多少,荆红花如是说。 我漫步来到阳台站在花草间,拨通荆红花的手机。 “终于想到我了吗?”手机中传来她温柔轻慢的声音,“我不在家这几天有没有骚扰其它女孩子让卓大爷捉到?” 她的记性力真不错,在热带风光玩了几天还没忘掉卓大爷。 “深圳好不好玩?逛了哪些地方?” “以前来过这儿所以一处都没玩,倒是买了不少衣服,回去一件件穿给你看,告诉你个好消息,这次培训的计划改变了,只要五天就可以结束,再有三天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果然是钟胖子暗中捣的鬼,我深深吸一口气道:“听我说花儿,我想等你回来后搬家。” “搬家?”她很惊讶,“有什么麻烦吗?” 我支支吾吾将芮尧搬到1807的事说了一遍,反复强调我事先根本毫不知情,她是在准备签合同的时候才告诉我的。 出乎意料是的荆红花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反应,沉默了会儿说:“她过来住不是挺好吗?至少省得你每天上下班打车,为什么要搬走?” 我急得面红耳赤道:“我是怕她……” 荆红花打断我的话淡淡说:“你怕她什么?我们怕她什么?依我看你是怕自己吧。” 我的心重重一颤,这句话说得尖锐无比直击我心灵最深处。是啊,这些天来与芮尧朝夕相处,她的一鼙一笑尽入眼中,在我的潜意识里难道没有一丝丝心动?以她在工作上对我关心照顾帮助有加,就算号称石佛也难无动于衷吧。也许正因为此,刚才她以乖巧可人的邻家女孩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觉得恐惧。我真的害怕自己会背叛荆红花,所以如离家出走一样我再次选择逃避。 再往深处想,钟胖子承禀父亲旨意将荆红花调到深圳培训,与芮尧搬入1807在时间上是不是太巧合了?他们有意让芮尧有更多与我相处的机会以达到目的?这样想来,父亲虽然没有掌握到荆红花的详细资料,却已经在头脑中否决了我和她发展的可能。 第88节:第八章 烟缘天意(2) 钟胖子亲口说过,父亲很欣赏芮尧。 原来他根本不在意我和荆红花相处到何等程度,自信只要他亮明态度就会和与纪雨容的下场一样,他苦心经营的只是让我接受芮尧。 拨开纷扰的思绪我说:“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我,不仅仅为了躲避她,其实与你一样我在家庭问题上也有苦衷,而现在知道我住这儿的人越来越多,令我不堪其扰。我们可以寻找一处清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 “再清静的地方也会有人找到,我们就这样一次次搬迁?到哪儿找相邻的两套房子?” 我逗她说:“当然是租一套房住在一起了,我是你的男朋友嘛。” “哼,转了半天原来另有图谋,想得倒美。晚上有同学叫我出去逛街,我先挂了,和芮小姐卿卿我我的时候记得替我可怜的花草们浇水施肥,88。” 洒脱随意如荆红花,难免也有一点点酸意。 第二天早上才七点多钟芮尧便穿戴整齐地来敲门,她叫我一起出去吃早饭。我觉得很不适应,这几个月早上都是荆红花跑步回来后叫醒我,两人说说笑笑共同做早餐,差不多吃完后正好上班,温馨而有生活情趣。这就是荆红花坚持在家做饭用餐的原因,她喜欢家的感觉。 天鹅第一天报到就给杜哥来了个下马威,连我都被将了一军,弄得很尴尬。她拿着人力资源部开出的岗位调到通知到井经理处报到,井经理大致介绍了证券部具体情况,对她的工作的安排和长远考虑,说了些勉意励志的话,然后便打电话叫我过去。 经过期货组门口杜哥正站在里面边咬面包边看当日操作计划,我顺便拉着他说天鹅来了正式见个面吧,他嘟囔了一句放下面包几乎没有反抗就跟在我后面过去了。进门后井经理笑着指我道:“都是老同事,不必做什么介绍,握个手就算正式报到上班了。” 我赶紧伸出手道:“后进白羽,以后相互学习,业务上不懂之处可向杜哥请教。”握完手我顺势将她引给杜哥,想让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 谁曾想天鹅缩回手道:“对不起,杜助理需要先洗一下手。” 我们的目光同时聚在杜哥可怜的手上,原来他刚才拿面包的手没来得及擦,上面沾着些面包屑,居然被爱干净的天鹅注意到了。当时如果杜哥羞得恨不得有条地缝钻下去的话,那么我第二个紧跟其后。本想做件红娘式的好事,哪知搞出完全相反的效果,我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真的很对不起他。 还是井经理反应快,立刻说:“你们两个小伙子想捉弄温小姐吗?人家可不是新来的,属于公司老员工了。快干活吧。” 将天鹅领到国债部安置好后到委托组看了一下,与小林聊了几句。叶美眉正趴在子文桌上窃窃私语不知谈些什么,小林一呶嘴道看见了吧,枯木逢春,老树发芽,委托组又有新气象。我疑惑不解地低声说:“什么意思?说清楚点,什么枯枝,什么老树。” 小林凑在我耳边道:“这些天你忙没来得及说,子文正和老婆办离婚手续。” 我吃了一惊:“他不是和情人分手了吗?” “是他老婆主动提出的,这婆娘心够狠的居然不要孩子,他家那个聪明活泼的女儿谁看了不喜欢?子文一口答应下来,说只要女儿归他什么事都好商量,瞧这两口子分财产多爽气,一个只要自由不要女儿,一个只要女儿不要财产。” 我看看两个头挨着挨头亲密的人:“所以他们就走到一起……?” “最初是出于同情关心给予慰藉,时间一长就出事了,唉,真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知道他是说唆合和我叶美眉的事,悄声道:“不管如何还是应了卫哥的意,肥水不流他人田。”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回去途中无意瞥见杜哥还站在洗脸池边认真洗手,不觉有些担心,连忙到井经理办公室说了这件事,我怕他因此患上强迫症每天以洗手为第一要务。 井经理哈哈大笑道:“别管他,尽管让他洗,这家伙最大的毛病是不修边幅,倘若能学到你十分之一就不至于年过三十还没讨到老婆。有些缺点是得改,不然怎么办?至少下次他就知道该怎样做了。” 第89节:第八章 烟缘天意(3) “第一炮没打响,恐怕前景不太光明。”我说。 “放心好了,烟缘本天意,愁了也没用。温靓高不成低不就挑挑捡捡好几年,今年二十九老大不小了,小杜各方面都不错就是随便了点,学究气太浓,只要两下将就点依我看准有戏。” “感情方面还是过来人有发言权,我相信你的话。” 他示意我坐到桌子对面,翻开笔记找了会儿道:“前天芮总召集我们开会所说的事,在车上是否与你有沟通?” 还是为国贸南侧地皮的事,我点点头道:“说过,我持反对态度,但她以领导层已经定下来为由堵住我的话,基本内容与后面说得一样。怎么你也对公司参与竞标这块地方持怀疑态度?”我心道上次开会时你为什么不提出来,背后发表议论有什么意思。 他用笔敲了敲笔记道:“当时也就是听芮总这么一说,没有考虑得太深,昨天我找了些资料测算了一下,结果使我大吃一惊,这哪是竞标?完全在烧钱!” 我狐疑道:“房产投资方面你是行家,能说说其中的道理吗?” 井经理从笔记本夹页里抽出张市中心微缩图,国贸大厦位置已被红笔圈出来,南侧拆迁规划区用铅笔画了个长方形里面涂成阴影。他用笔尖点着国贸说你知道以它为核心的商业区是什么概念的规模?建筑面积六万多平方米,七百多名员工,去年销售额三点二亿,利税四千六百万。人均创利六万五千元,每个平方产生利润七百多元钱。 南侧拆迁区的面积有多大呢?长约四百米,宽近三十米,总面积约一万两千平方米。如果按目前黄金地段拆迁补偿标准综合估价每平方米价格约在六千元左右。单是买这块地方就得拿出真金白银七千两百万,这种价格的土地凭商业步行街那些人消化得了吗?就算也盖座商业大厦与国贸竞争,至少不能低于六层吧,又得增加建筑成本、装璜成本、宣传费用和市场开发。这些钱都得放到商场利润中摊销,即使按每年纯利三千万还要将近十年时间。 再算一笔帐。去年全市商业系统销售额为八点四亿,国贸占了近半壁江山。假如再建一个超级商场,还是这块奶酪从谁手中抢走份额?市民的消费能力是有限的,不会因为商场多了就乱买东西。事实证明未免楼盖得高装璜得大气就能吸引人气。低价销售打开商场?这只会两败俱伤。 我将这些数字按井经理所说重新计算了一遍,得出的答案与他所说的一样,不禁反问道:“照你这样说这块地方根本不能拆迁,不管是谁拿去都不合算,哪怕被国贸买过去同样亏本。” 他微微一笑道:“你在金融证券上钻研很深,但商业运作方面还得下点功夫。这块地皮的奥妙就在于只有国贸买到手合算,其它人都不行。原因很简单,规模经济会大幅度降低成本,大幅度提升效益。对于国贸而言经营场所增加一倍产生的影响和效益远远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而是以几何级数增长,这就是十年内国贸从一个小商场壮大至全市龙头商场的道理。” 我听得出神忍不住问:“那芮总为什么一定要淌这潭浑水呢?” 井经理摸着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说:“烧钱行动背后一定还有名堂,芮总的城府深得很,小白呀,你得小心为妙。” 第90节:第九章 难以两全(1) 第九章 难以两全 我的脸有些发烧,早上我从芮尧车上下来时他的车正好进来碰个正着,两个未婚男女同车上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夜里的情况,他一定是隐隐劝告我保持与她的距离,我嚅道:“井经理,关于这件事以后我会解释的……” 他摇摇手道:“你会错意了,我不是干涉或阻止你做什么,而是芮总正处于权力漩涡中心,一举一动格外受人关注,这种情况下不出事就是最好的事,至于其它问题我想你会把握好分寸的。” 老江湖考虑什么事都高看一线,将感情问题与政治利益联系起来,这倒是我以前没想到的,我连忙说:“谢谢你井经理,不是朋友不会这样说。” “应该是我们投缘,在公司这么多年,部门换了两三个,接触的人形形色色,不知为什么就是看你中意,感觉你是品行端正值得依赖的人,否则你与芮总走得那么近,以我的性格不会说出这种露骨的话。” “其实我……”我试图说清楚和她的关系,可张开口才发现很难说清楚。 他宽厚地笑笑说:“无须多说,雨天观山景,宜远不宜近…….老是坐这儿清谈不是办法,我们一起到国贸那边看看吧,资料再全也抵不上实地勘查。” 市中心到处点缀着婀娜多姿蔽天遮日的法国梧桐,这是市政府到国外考察后取回的真经,取代了原来高大茂盛的百年老树。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来去匆匆,凡是从商场出来的大都挂着笑容提着一两个袋子,大厦周围的商家店铺频频改装门市更换招牌但生意还是一样红火,这里已经成为全市人气最高的旺铺。 十年前的国贸是一家只有两间店面经营副食品的小商场,主要面向学生和家庭主妇,营业利润勉强维持十几名员工的工资福利。后来部分局机关撤并,只有二十九岁的小戴主动请缨到商场做经理。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银行借贷款买下楼上两层,经营小家电和那时还不多见的手机。那时候买得起手机的都是大款或公用,掏起钱来眼睛不眨不带还价的,算得上是暴利行业。一年后他追加贷款又将旁边四间吞下做服装专卖,然后狮子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他凭着比别人快一拍的商业眼光和敏锐嗅觉,将所有热门的、赚钱的项目都收归旗下。九八年左右他又打破常规,将地下商场腾空设立装修装璜专柜,停靠旧城改造引发的庞大家居装饰市场赚了个盆足钵满,然后他便挟雄厚资金一举兼并经营陷入困境的供销商场和华夏商厦,成为市中心黄金地段龙头大哥。 当然十年里国贸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二000年由于决策失误,花巨资引进建成的健身房兼卖健身器械项目,因感兴趣者寥寥,商品无人问津一度使资金运转困难,正常采购和商品换季都受影响,关键时刻天诚集团伸出橄榄枝,提出入股国贸并提供必须的周转金。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正为资金愁得焦头烂额的戴总顾不了许多只求度过难关,请示市政府后同意了天诚的要求。随着后来两个兼并项目,天诚注入更多资金,到去年为止,天诚实际已成为国贸最大的股东,取得了事实上的控股权。 井经理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我站在入口处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这个城市的美女越来越多,衣服也穿得格外漂亮,各种式样的都有,甚至还有中年妇女穿着旗袍漫步招摇。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突然目光一凝,我又看到站在路边等车的淡黄色头发身材妖娆的小宜,不会错的,这是我第三次看到她。 正待奔过去,一辆商务车从我面前缓缓开进停车场,我忙跑向旁边,却见她正钻进出租车绝尘而去。 失望之余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子文正与叶美眉打得火热可能早将小宜丢到脑后,我却在孜孜不倦替他寻找岂不有点奇怪。可转念一想,我仅仅是为子文着想吗?其实我比他更想揭开小宜与芮尧的关系才对。 井经理边出来边摇头道:“又涨价了,停车费也涨价,真是过分。” 我笑道:“你这样收入的人还计较这个?少喝一杯酒可以多停几回车呢。” 他大摇其头:“你算帐的思路不对。喝酒是主动消费,出于自愿;停车是被动收费,单方面涨价强制执行,完全两码事。我不是计较多给一块钱,而是认为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我不以为然笑了笑。 他靠近我轻声说:“当然我知道你是不在意的,你很有钱,轻而易举就是一百万出手。” 我吃惊地看着他。 他眼望着前方说:“你对我说了叶媛媛父亲的事后,我虽然反对由公司借钱给她,但考虑她的实际情况,第二天自己筹集了三十万元送过去,谁知她悄悄说得到你的援助已经度过难关。加之公司领导层更迭时向员工借资二十万,其它人叫苦连天只有你没费劲就上交,现在又是一百万,你的出身不同寻常啊。” “除了你公司还有谁知道?”我急急问,这个叶美眉,之前特意叮嘱她不要到处乱说,没想到她还是管不住嘴。 第91节:第九章 难以两全(2) 他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芮总问你有没有为叶媛媛的事找我商量,我说没有,放心吧,我不会替你宣传,也关照叶媛媛不能透露给其它人,不能好心帮助反遭殃,”他拍拍我的肩,“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过你的秘密比别人多了一点,哈哈,等你觉得条件成熟时再告诉我,否则我不会主动打探。” 我感激道:“谢谢。” 国茂南侧一溜边清一色两上两下连家店,除了叶老板被查封的那家还没租出去,其它家家顾客盈门生意火爆。我们走访了几个老板,年租金都在三万以上,大多数还都是一年前订的合同,今年续约恐怕不止这个价了。 井经理搭讪说如果想买楼上楼下一整套大概多少钱,老板不屑道没有如果,东家不会卖,谁舍得杀生蛋的鸡。这些房子都是六七年前国贸扩建工程时起的附属工程,当时一套只有二十多万,现在这个钱买个厕所还差不多。 透过店铺之间的墙缝隐约可见后面的仓库、平房等已被夷为平地,推土机、起重机来来回回穿梭忙个不停。奇怪的是即使如此这些店铺老板保持着相当的乐观,认定政府不会动店面房,他们说因为这块地皮拆迁补偿费太高,没有一个开发商承受得了。 我们在这条街上走了一遍,情况与资料上基本相同,唯一稍有出入的是最南端有近千米空地已被红线围出来,问附近店家均摇头不知其用途。可以肯定一点是这块地应该另有他用,没有纳入国贸整体规划中。 站在工地边缘我想到个问题:“井经理,房地产号称中国最有希望的产业,可你为什么几年前反而调出来到证券部做组长?” 井经理手指着不远处的河水道:“淡水河的鱼明知大海宽广浩瀚,为什么还自困在小小河流中呢?房产业就象深不可测的大海,里面情况错综复杂到处是漩涡陷阱,稍不留情能被巨浪打得粉身碎骨。证券行业风险巨大但至少可以控制,房产业的危机看不见摸不着,说不定哪一天一棒将你打得昏头转向,我的性格不能适应那种工作,所以选择离开。” “喔……”记得曾有人劝父亲投资房地产被他坚决拒绝,他的论调与井经理的说法差不多,意思是看不清的风险是最大的风险。与中国的股市相比,房地产方面的运作更不规范,由于缺乏相应法律法规约束,许多操作存在极大的投机性和冒险性。同时各地政府对房产开发的思想理念、长远规划、税务杠杆等做法不尽相同,地区差异很大,这也给巨大的民间游资提供短线炒作机会。父亲有几个朋友就是专门组织资金做这个,外界称他们为“炒房团”,据说一年下来比投资证券的收益高多了。 驱车回程时井经理问:“你回公司吗?” “你不回公司?”我反问道。 他呵呵一笑:“能偷闲则偷闲,回去也是做不完的事,这段时间孩子的成绩有下滑的趋势,我得到学校找老师交流一下……” 正说着手机响了,我一看居然是连薇打来的,心头一紧。现在公司与田丰的收购谈判正处于关键时期,找我的意图可想而知,看着号码想了会儿才按下接听键。 “我是连薇,想约你出来见个面可以吗?还在玉米人,九包。”她未等我答话一连串地说出来,我敏感地感觉到口吻中没有往日的活泼、撒娇和轻快,只有一点点冷漠和生疏。到底还是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喜怒哀怒让人一览无余。 “可以,我十五分钟后赶到。”我没有说明人在外面,那样好象有拒绝见面的意思,其实我很喜欢这个身上有纪雨容影子的女孩子。 径直进入玉米人第九包厢,连薇背着门坐在桌前发呆。 我关上门轻轻叫了声:“连薇。” 她回过头面无表情道:“谢谢你还肯会见我。”明显带着嘲讽赌气的意味。我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因为现在我算是她父亲的敌人,在一步步将田丰逼入绝境。 “喝点什么?” 她摇摇头:“没胃口。” 我在她面前坐下道:“对不起,关于收购田丰的事不是我所能左右,是一个纯粹的企业行为,如果你能理解我会很高兴。” 第92节:第九章 难以两全(3) 她猛地抬起头道:“但是你利用我打探田丰内部财务数据,当时我还天真地认为你只是出于好奇,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卑鄙吗?” 我想起来了,那时昊臣系股票受消息影响出现异动,出于关心和好奇请她查了几个重要财务数据,通过分析我判断出上涨行情是一个圈套,是庄家利用消息吸引跟风盘跟进而借机抛出筹码。决定收购田丰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与之风马牛不相及,再说这几个财务数据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要将这个道理讲给她听明白很难,她怒气冲冲找我算帐就因为自觉被我利用而觉得气愤。 我走到外面要了两杯果汁,回到座位上道:“你知道收购一个企业需要多少数据?” “我提供的数据是最重要最核心的。” “不,你说几个数据只在我判断股票走势的时候有用,在收购问题上全无用场,”我冷静地说,“因为那是今年上半年的年报数,而我们收购谈判是基于去年年报的数字。” 她倒被我说蒙了,看了我半天说:“你发誓说的都是真话。” 我立刻举手发誓。 她还是紧绷着脸说:“但是你为难我爸爸。” 门被轻轻推开,服务员将果汁送进来。 我说:“但是你提供的数据还是有用的,它让我发现不管是去年还是今年,田丰的情况同样糟糕。数字是公正且有说服力的,我们采集这些数据参加谈判时,完全对事不对人,相反,你爸爸在为难我。”我将保温杯里信用卡的事说了一遍。 她沮丧地垂下眼睛:“你们成年人的事真复杂,我不知道究竟相信谁。” “不要轻易作出判断,让时间证明一切。但是无论怎样我只希望你离得远远的,不要介入此事,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 她惊叫道:“白羽,不要吓我!这几次回家已经感觉很压抑了,象是天要塌下来一样,会比这样更糟糕吗?” 我强调说:“所以你躲得越远越好。” 连薇突然起身将门反锁上,凑近我悄悄说:“这次爸爸叫我回来就是让我到澳大利亚读书,他说已经在那边为我安排好一切。” 连重达叱咤风云,威风了十几年,最终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女儿。看来他对结局早有预感,一直在暗中做相关准备。我说:“这是一个重大人生决择,你要想清楚,此事一旦决定没有后悔的余地。” 她犹豫一会儿说:“你老实告诉我,爸爸最差的结局是什么?为什么整天惶惶不安的样子?” “只是感觉,”我不能说得太多,也不能将推测之辞作为新闻,“不过你要考虑一个问题,从中央到地方都推行一把手问责制,十几个亿资产的企业在很短时间内迅速败落,你爸爸难推其咎能不被追究责任吗?拔出萝卜带出泥,现在哪个企业负责人不是多少存在些问题?这样想下来,你说会出现什么情况?” 她露出惊恐的目光说:“牢狱之灾?那我不走了,我要在家陪着他们!” 我看着连薇心情复杂。一方面我希望单纯可爱的她离开是非之地到澳洲自由自在地生活,另一方面我也知道这是连重达转移巨额不明财产的手段,他抱定主意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保证女儿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即使日后被清查财产冻结帐户也无法追索到国家财产损失。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是连重达叫她回去。她匆匆起身告辞,我关照一句有困难尽管找我,她回过头凝视了我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第93节:第十章 双姝逐美(1) 第十章 双姝逐美 这几天过得颇不愉快,除了工作任务繁重压力很大外,成为新邻居的芮尧打乱我原有生活规律也是重要原因。被简单左勾拳击中的右脸颊疼了好几天,不能吃所有需要咀嚼的肉类和部分蔬菜,每天早上刷牙得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容易牙根出血。与连薇见面后使我对收购田丰多了些复杂的想法,工作进度无形降低。 直到荆红花突然打来电话说下午三点半抵达机场,我心花怒放立刻说我去接你,她说没关系,平时也是一个人下飞机回家,我说这次不一样,你是乘客身份而不是空姐,而且估计买了不少衣服,她清脆笑了起来说随便你吧。 出去时和井经理打了个招呼,他笑眯眯道谁能让你满面春风,女朋友吧?我点点头说是。 站在接机处我翘首以盼,很快便从鱼贯而出的乘客中找到荆红花,到底每天在飞机上飞来飞去,她没有其它人脸上的疲惫之色反而神态轻松,双手插在一看就是新买的淡青色风衣口袋里,咦,她的皮箱…….我的目光落到她右边的小伙子身上,那小子吃力地拖着两只大皮箱,还背着个大挎包,不消说,她又在享受上帝赐给美丽女孩的专用权利,以前我在旅途中也经常充当这种只讲奉献的护花使者。 快到出口处时她才看到我,快乐地大喊一声,象小鸟一样扑到我怀里。旁边小伙子明显泄了气,重重将两只大皮箱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搂着香气四溢的花儿,我喃喃道:“如果培训十天,我真会飞过去的。” 她俏皮地说:“深圳海边有座望夫石,你过去正好凑一对。对了,你看我胖了没有?咦,”她东张西望道,“小钱到哪儿去了?” 我忍住笑道:“你是说那个挑夫?人家早被气跑了。” 她皱皱鼻子:“那只好辛苦你了。” 上车后她抱怨这次培训内容莫明其妙,先是学烹饪,然后是插花,根本与空姐服务项目无关。我暗道钟胖子真够缺德的,竟然让我心爱的花儿学这些无聊的东西,幸好我及时发火中止这所谓的培训,否则说不定剩下几天能搞野外生存训练,等着吧胖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一本正经道:“插花是一门源远流长的高雅艺术,通过对花卉的定格表达一种意境来体验生命的真实与灿烂,讲究优美线条和自然姿态,构图布局高低错落,俯仰呼应,疏密聚散,清雅流畅。我建议你回家后搞几个作品放到我房间里,欣赏欣赏这几天的培训成果。” “我宁可侍弄我的那些心肝宝贝,鲜花再漂亮都比不上自己亲手培植的好看。” 好容易将皮箱运到她的房间,刚想坐下歇会儿,她拉着我的手非得先看花草,并说从它们的状态可判断出我有没有用心照顾。 开门后经过洗手间时她敏锐地嗅到一股味道,立刻到里面查看。我跟在后面连忙解释说:“1807的洗手间正在修缮,可能还要几天……” 她拿起芮尧的化妆品一个个仔细看看,闻闻,露出若有若无的浅笑道:“看来你碰到的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对吗?” “但是小白的赤胆忠心经受了严峻的考验。” 她看看浴缸道:“她还在这儿洗澡吗?顺便让你欣赏美女出浴图也不错啊。” “没有,没有,”我连忙道,“里面没有装暖风机,这种天气洗澡有些冷。” 她脸一沉道:“哼!听起来似乎有些遗憾,如果是夏天就好了,对不对?” 我的双手慢慢合围上她的腰道:“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我希望你从善良的角度来考虑我纯洁的思想境界,让我们停止猜疑尽情享受久别的快乐吧。”说着将嘴靠上去。 她格格笑着避开去:“出去吧,我不喜欢在洗手间。” “法式湿吻。”我开出条件。 她俏脸飞红瞟我一眼,脚后跟踢关上门,高高跳起一下子蹦到我身上,无意中肩头撞在我的右脸颊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人生就是这样,欢乐总与痛苦并存。 不出我所料,两大皮箱塞得满满的尽是衣服,大多数是意大利名牌,她喜欢欧洲风味。她一件件拿起来不烦其烦地讲解每件衣服的出处、优缺点和她的想法,翻到最底层时露出两只设计新颖独特的BAR,我正待看尺寸大小,她飞快地从我手中抢过去娇嗔敲了一下我的头。 我惆怅地叹了口气,她手脚麻利地收好压在箱底属于女孩子特有的秘密后转过来,笑眯眯道:“无端叹息,必有所虑,最近过得不太如意?或是太逍遥了不愿意见到我回来?” “我认真考虑过了,我们还是搬出去住吧。”我郑重地说。 她放下手中衣服,坐到我旁边道:“为什么面对挑战的时候选择逃避呢?对自己没有足够信心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足以应对考验吗?” 第94节:第十章 双姝逐美(2) “关键就在这里,”我露出尽可能坏的笑容,“作为男朋友我对你的了解太少太少,比如说……”说着将手伸过去。 她尖叫一声笑喘道:“色狼!我叫卓大爷过来了。” “没用的,他只管户外,室内是我们两人的天地。” 两人正在沙发上闹成一团时有人敲门,我低声说:“你真将卓大爷喊来了,可能还带来保安,我们先说好了只算未遂。” 她狠狠掐了我一下:“都是你坏,快去开门,我这付乱糟糟的样子哪能见人。”她俯下身只找到一只鞋不得不拎着它飞快溜进了房间。 我理理头发开门一看,芮尧含笑站在门口:“荆红花回来了吗?” 我表情尴尬地说:“在……在里面换衣服,等会儿让她过去拜访你吧。”我堵在门口不想让她进来,因为沙发上实在太乱了,我担心她产生种种暇想,其实我们又没做过什么。 她迎着我直往里走道:“来参加一下嘛,荆红小姐在深圳肯定带回来不少衣服,我得好好欣赏欣赏。” 再挡在前面势必要撞个满怀,我只得让开解释道:“刚刚打开箱子挑衣服,有点乱。” 这时荆红花换了件羊毛衫出来,亲热地与芮尧打了个招呼说:“有件一手长风衣好象很适合你,我拿出来给你试试吧。” 两个女孩立刻嘀嘀咕咕兴高采烈地谈论起衣服,过一会儿便跑到房间试穿,站在镜子面前评头论足,还时不时让我作综合评价。 衣服、减肥、美容,这三样大概是天下所有女孩子的共同话题。 也就在这时,我才意识到芮尧是一个纯粹的女孩子。 手机响了,是纪雨容的电话,我赶紧跑到阳台上接。 “小羽,前几天简单找过你吗?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纪雨容焦急地问。 “还好,我让他更加关心体贴你。” 估计简单不会在她面前提那天晚上的事,可能还是她那几个爱搬弄是非的朋友扯个没完。 纪雨容知道我内敛含蓄的性格,继续追问道:“他怎么会找到你?有没有问过去的事?是不是为我们在茶馆遇到的事?” 可恶,尽管被简单打过的脸颊至今还疼,可不能不替他好话:“巧遇吧,他说你早就说过大学时期的事,因此并不在意,他还说他很爱你。两人谈得很融洽,最后我还坐他的奔驰车到高速上兜了一圈,他开车的技术不错。” 我差点溜口说出新闻中常有的“双方在坦诚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了广泛深入的交谈”,不知那一脚的杀伤力有多强,是否造成不良后果,就象我捱打后的那天晚上只能吃流汁一样。 “他喜欢飙车,经常因为超速被罚款,“她幽幽道,“他平时待我很好,只是由于从小到大被家庭宠爱有加惯坏了,有时会发小宝宝脾气,我担心他听说我们在茶馆聊天后迁怒于你。” “你想得太多了,”我说,“婚事筹备得怎么样?我希望到时可以看到最美丽的新娘。” “小羽,你真的很爱荆红花吗?你爱她的程度已经超过当年爱我吗?” 为什么这样问?好比问一个演员你最喜欢自己拍过的哪一部电影,也许他一部都不满意,可是他不能说实话,因为会影响票房。初恋的感情象青橄榄,又涩又甜,回味无穷,而现在的感情则象醇厚的咖啡,可以自己把握火候。 我说:“不知道,失去的弥足珍贵,所以我会更加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希望你也如此。” “我想见你一面,”她突然道,“就是现在。” 我愣了一愣道:“可是我已经对简单做出承诺,不在你面前出现,也不与你单独见面。容儿,全身心投入到即将开始的婚烟生活中吧,过去的一切只能怀恋,不能重映。今天下午荆红花回来了,我要陪她。” “嘟嘟嘟……”,她挂断手机。 我知道这样说让她很伤心,但是没办法,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假如时光倒流,让纪雨容重新选择一次,她会怎么办呢?我想救自己的妈妈当然是最重要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放弃那种选择,否则就算和我一直好下去,她会终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从这个角度上讲我的父亲是太厉害了,准确把握人性中对亲情的执着。他把做生意时对付竞争对手的策略用在我身上,包括这次调开荆红花。 “小白,看我们身上的衣服谁漂亮?” 荆红花和芮尧穿着新衣服齐齐站在我面前,充满期盼地等待回答。 一时间我愁肠百生,烦恼万千,想不到我这样在爱情问题上被动消极的人居然同时与三个女孩子纠缠不休,偏偏我最不擅长的就是与女孩子相处。 怎么回答呢?两个明眸皓齿春光明媚的女孩一样光彩照人,风情万种,如何能分出高低?其实衣服本来没有好坏之分,重要在于能否穿出一个人的气质和韵味。周润发就是穿黑色长风衣叼着雪茄有味道,如果周星驰也穿着这身打扮就是拍搞笑片。同样大红露背晚礼服适合好莱坞那些骨架高大、皮肤白皙的女影星,上次在某个颁奖晚会见到一位国内女演员穿这种晚礼服,唉,将她在我心中的好印象一扫而光,真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人最可悲的不是不自知,而是在不自知时自以为是。 我审视一番说:“都不漂亮。” “啊!?”两人没料到我会这样说。 我镇定道:“花儿这件袖子长了一点,芮尧这件颜色与鞋子不配。”说完我自顾自到客厅看电视了,留下她们在认真琢磨我的意见,批评两件衣服总比得罪两个女孩好多了。 第95节:第十一章 红粉佳人(1) 第十一章 红粉佳人 虽然我知道女孩子试衣服是件很麻烦很繁琐的事,但饥肠饿肚地看了两个多小时电视后我终于忍不住了。 “花儿,晚上吃什么?”我有意只问荆红花而不提芮尧,主要想单独和花儿在一起吃饭。 荆红花专心致志对着镜子比划衣服没注意,芮尧接口道:“今晚我请客,一是新邻居到来,请多关照,二是为荆红小姐接风。” 我笑了一下没说话,等待荆红花的态度。 花儿这才反应过来道:“我们从不到饭店,小白喜欢我做的菜。”语气间无不骄傲。 我连忙接道:“这几天又参加了烹饪培训,水平应该更上层楼。” 芮尧笑道:“好哇,那我也来尝尝你的美味,说不定我会献丑做个汤。” 荆红花拍手道:“做汤最能体现水平了,南方大饭店里的掌勺师傅只做汤,其它菜就倒背双手看着指点指点,据说熬制的好汤能‘一汤压百菜’,让食客感到前面的菜都白吃了。” 芮尧失笑道:“若是这么高的要求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做个冷碟吧。” 如果我是芮尧就不会留在这儿,因为我和花儿都没有表示邀请的意思,而且夹在人家恋人中间不太恰当。可是芮尧从不畏惧困难和挑战,她注重在过程中享受乐趣,愈是困难的事愈能激发她的挑战欲和斗志。 如果我是荆红花只要说一句“我想和小白单独聚聚”就行了,偏偏她是牛脾气,有时就喜欢扭着不让劲,不肯主动撤退。或许她认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连这点考验都经不起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两人一起下楼买菜,我继续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最近风向变了,正襟危坐高谈阔谈的访谈节目和低级无聊洋相百出的综艺节目多了起来,一个顶着关注时事聚焦热点的招牌,一个打着贴近生活群众参与的幌子,我宁可看动画片和广告。 无意中翻到父亲公司总部所在的城市台,正好在播报全市新闻,画面出现父亲被市领导接见和主持董事局会议的镜头,屏幕下方的新闻标题是:昊臣集团欲打造商业航母,转换经营机制势在必行。正想看个究竟已经切换到下则消息,我心一动,好象捕捉到什么,可是飘飘渺渺抓不住要领,正浸入其中苦思冥想,荆红花她们采购回来了。 “小白看我买了什么?”荆红花将物品一样样放在桌上。上前一看,除了我喜欢吃的新鲜蔬菜和海鱼外,多了些瓶瓶罐罐,有新奶油、原味橙汁、草莓汁、石榴汁、红樱桃、桂圆、荔枝、杨梅、果汁、汽水,还有葡萄酒和清酒。 她想搞什么花样?我怔怔道:“做水果蛋糕不至于如此奢侈,水果沙拉这些又不够,再说你们不喝酒买这干什么?” 芮尧笑道:“她说刚刚学会调制鸡尾酒,要露一手给你瞧瞧。” 荆红花想调鸡尾酒?我忍俊不禁道:“现学现卖,我等着品尝。” 第96节:第十一章 红粉佳人(2) 小丫头急于在芮尧面前展现厨艺,却不曾想到调鸡尾酒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练调酒技术比练钢琴还苦,象征层次和品位的高档西餐酒吧要求的标准式调酒,每个动作每个步骤都有严格而具体的规定,包括倒出的每一杯酒在计量上几乎完全相同,加上发不过眉耳,领结、白衬衣、黑色西裤、尖头皮鞋。目前在中国流行的花式调酒师允许染发穿耳洞,但调酒技巧方面要求更高,需要有很强的表演性,如抛樽、顶樽,甚至魔术等各种手段来吸引观众。这些东西决不是短短两三天内能领悟到的。 两个女孩在厨房边说边忙,没多大工夫一盘盘香喷喷的菜依次捧到桌上。然后芮尧果真在里做汤,而花儿则围着漂亮的花围裙开始调酒。她拿出冰桶、制冰机、果汁机、榨汁机、调酒壶、计量杯、搅拌长匙等在桌上一字排开。嗬,这阵势蛮专业的,不容小觑。 “先生,想喝点什么?”她歪着头问我。 “天堂鸟。”我故意为难她,这是南方酒吧流行的分层酒,从下到上分别是蓝色、淡黄色、白色、粉红色,蓝白之间的淡黄就像一只鸟,由蓝香橙、君度、伏特加和红色的金巴利调成没有五六年经验根本玩不转。 她转转眼珠:“家里没有伏特加,换个甜酒类的。” “玛格瑞特。” 鸡尾酒中的最经典之作,用龙舌兰、君度酒、柠檬汁三种分量相当的液体,与冰块一同打碎融合,然后经过打碎机的搅拌震颤,几乎是一款冰沙甜品。大都市许多白领丽人喜欢工作之余手捧一杯消遣放松。 “算了吧小白,”花儿苦着脸说实话了,“我只会基本动作和水果甜酒大团圆,你说的那些要求太高,老师没讲过。” 我一跃而起道:“闪开,把围裙拿来,待老夫给你亮一手。” 父亲认识一位高级调酒师叫Sum,爱尔兰血统的英国人,每当父亲举行家宴招待政界商界朋友就请他过来。那时我还小,却很羡慕他举轻若重、忽上忽下如蝴蝶般变幻莫测的手法,经常缠在后面要学。他总是用生硬的汉字说这对你很难,话虽如此还是教会我不少东西,几年后有重大活动也能躲在旁边偷偷调上几杯,当然颜色、层次、口感与他相差千里。 不过在花儿面前炫耀一下还是绰绰有余。 我跑到房间拿了几只高脚玻璃杯,然后挽起袖子开始操作。厨房里的芮尧煮好汤坐在花儿旁边看我表演。我依次将满满一杯清酒和半杯白葡萄酒倒入调酒壶,稍稍摇荡一下,再取来两杯新奶油,往里面加入一只生鸡蛋,搅拌后倒了进去用力摇荡,Sum说要用“更多的力量”。最后缓缓加入一杯石榴汁轻轻震荡,数分钟后,三杯色泽粉红、味道芬芳的鸡尾酒调制出来。 “这就是‘红粉佳人’。”我骄傲地宣布。 两人齐齐惊叹一声伸手去拿。 “且慢,”我止住她们,“这是甜味酒,适合餐后饮用,现在只能尝一小口。” 于是餐桌上的话题基本围绕鸡尾酒,谈典故,寻溯源,还有许多关于它的笑话。两个女孩显得特别亲密,没有出现我所担心的针锋相对或含沙射影的较量,几乎可以用“相谈甚欢”来形容。 晚宴随着酒杯中“红粉佳人”见底而告终,她们又叽叽喳喳收拾桌子碗筷,等忙完后两女脸上均灿如桃花。这是鸡尾酒的威力所在,往往芳香的水果味有效掩盖酒精的分量,而后缓慢发挥酒力。芮尧似有些不胜酒意,挥挥手说你们聊,我先走一步回去休息了。 关上门后我问道:“你也早点睡觉?” 荆红花站在窗前没有回答,迷茫的目光透过玻璃在浩瀚的星空中寻觅着什么。 “花儿。”我靠过去轻轻拥住她瘦削的双肩。 她缓缓抬起头看我,纯净的目光清澈明亮:“你喜欢今晚的场面吗?” 第97节:第十一章 红粉佳人(3) “不喜欢,”我坦率道,“我本想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 “可芮尧为什么喜欢呢?想过这个问题没有,记得你早就告诉过她我们的关系。” 我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其实打一开始我就不明白芮尧对我情有独钟,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还是没能找到答案。有时隐隐觉得她似乎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否则断不会在我面前故意不提昊臣集团。但出于维护自己的自尊心我又不愿相信她是因为此与我接近,这次荆红花被调出去培训与芮尧突然搬入1807有无联系还是个谜。我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芮尧,如果说荆红花象一潭泉水令人一览无余,芮尧就是深不可测的老井,说不准哪一天能冒出什么东西。 “我不能改变别人,只能坚守自己的诺言,”我说,“所以我再一次请求搬出去住,如果每天都这样三个人一起吃饭,我宁愿自己叫外卖。” 花儿无声地笑了笑:“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别想得太多。晚饭前和她出去买菜时,她问我说有没有见过你们父母,他们是否同意咱们的事。这是她第二次问我同样的话,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还有,你怎么会调酒的?以前从没听你听过。我发现自己傻得可笑,对你了解得太少太少,恐怕连芮尧都比不上。为什么不谈谈你的事?”她亮晶晶的眼睛始终盯着我。 我下意识搂紧她说:“一个陈旧老套的故事,早想告诉你但又不愿你背上心理负担,你没有必要为我们的爱情前程忧愁和担心,只要我下定决心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 “这么一说问题好象挺严重。” “一个古板苛刻的父亲,努力将儿子培养成中国第一代真正意义的贵族,并想控制操纵儿子的婚烟,使之有利于他的生意和家庭发展。叛逆的儿子终于忍受不了压抑和压力离家出走,独立寻找工作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后遇到傻乎乎的我,不分青红皂白和你搅在一起,”她说,“现在事情发生了什么变化?半路杀出的女程咬金又是什么来头?” “父亲找到了我,警告说一切必须在他控制下,而且要调查出你的身份才做最后决定。” 花儿微微一笑说:“我的身份不是早告诉你了,还要调查干嘛,非得揪出个家族丑闻吗?难怪你一心要搬家,既是躲芮尧更是躲你老爸。我很清楚你是为我着想,因为我对生意不感兴趣,不喜欢从事商务活动,而且又不擅长持家理财,肯定不符合你父亲替你定下的标准,你一直担心他会不同意是吗?” 第98节:第十二章 铁嘴神算(1) 第十二章 铁嘴神算 我打开窗户,一股凉风夹着几许寒意刮进来,吹消了几分酒意。我爱怜地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因为我要娶的不是商业伙伴,而是真心相爱的女孩,这条理由就足够了。家庭事业和婚烟完全区分是不可能的,这不意味着我的妻子一定要参与家族事业,她应该有独立的爱好和兴趣,当我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家,看到笑意盈盈的你就是最大的幸福。” “仅仅这些就够了吗?你父亲不会这样想。也许在他眼里精明能干作风果断的芮尧才是最合适的媳妇吧,所以她搬了过来。否则以她的聪明和骄傲岂会在明知无望的情况硬是插进来,她手中捏着王牌呢。”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偏偏在怀疑芮尧是否有机会认识父亲的问题上打转。那么她是什么时候识破坏我的身份的,一起喝伪劣巴西咖啡?借给她十五万元?还是我拒不参加连重达生日宴会? “不管如何他改变不了我的选择,”我坚定地说,“我不在乎是否继承万贯家产,如果把逼急了我们就远走高飞,私奔!” 她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脸上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私奔?我喜欢这个词,听起来好浪漫好凄美。” 我不禁被她逗得笑出声道:“那是万不得己的办法,真正实施起来会有许多麻烦。如果能够通过协商斡旋的方式解决是最理想的,和平过渡实现共产主义。” 荆红花将头埋在我胸口道:“我有种预感,我们会遇到很多麻烦。” “判断这种事不能只凭感觉,多方面因素在其中制约,存在诸多不确定发展趋势。” 她认真地说:“是真的,小时候有瞎子替妈妈和我算过命,他说妈妈是做小老婆的命,一辈子扶不正,当时我站在旁边,他看看我又说这是你的女儿吧,唉,母女俩一个命,婚烟不顺呐。妈妈原先将信将疑,听了这话气得连钱都没给就将他轰出去。算命瞎子站在大门口说我叫胡老六,二十年后找你要钱。” “那时你多大?” “六岁。” 我脊梁背生出一股寒意,唯心的东西不可全信又不可不信,毕竟世上有那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实存在。父亲大举进入J省钢材钢材市场时,遇到一个强有力竞争对手,连续两年吃了败仗。那个对手有个习惯,每年正月初一必定要到城郊胜利山冷月寺烧香拜佛,从商二十多年从不间断。这一年大概是为击败强大的父亲而骄傲,年三十晚上多喝了几盅,又和几个朋友闹腾着唱歌打牌直到凌晨才睡,这一觉直睡到晚上。老婆心疼他平时睡眠少就没叫醒他。等他一觉醒来看时间已是初一晚上十点多,他惊出一身冷汗,急急唤司机出去。无巧不巧司机白天守在他家一整天都闲着,以为晚上当然没事,早早回家喝酒,接到他电话时舌头打滚话都说不利索。无奈之下他高价叫了出租车连夜赶往冷月寺,刚到山脚下便听到寺庙里传来午夜钟响,十二点整,他面如土色喃喃道完了完了。两个月后父亲调整营销策略,加大奖惩力度,气势汹汹卷土重来。可对手却连遭厄运,先是税务部门查封帐户清查偷漏税情况,然后工商部门接到举报从仓库中查出一批劣质钢材,接着有两个国企大户以产品不合格为由退回总价值七千多万货物。重重打击下他一败涂地,市场份额越来越少,最后拱手让出整个J省钢材市场。事后有人私下说喝酒误事啊,少了大年初一这一拜损失几个亿。 第99节:第十二章 铁嘴神算(2) 后来我好奇地问过父亲,那人少拜一次不假,可你从未拜也是真,佛祖为何从不怪罪于你?父亲笑笑说因为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轻轻刮她一个鼻子道:“学了十多年唯物论,就被目不能视的瞎子吓着了?” 她摇摇头道:“我也不信,但是性格决定命运。我是那种一始而终的女孩,只要全身心付出就不再后悔,不管碰到什么情况都一样。记得你说过要坐在藤椅上回首往事,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会有那一天的。” 我一阵感动紧紧搂着她说:“谢谢你,花儿,但愿我能通过你八十岁时的考试。” 城市的夜空星光闪闪,月儿若隐若现在云中出没,我和荆红花相互依偎着靠在窗前,此时此景心里油然而生出白居易的千古名句,只不过被我改了一个字。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第二天早上芮尧又过来叫我出去吃早饭,我说荆红花准备好豆浆了,你也一起尝尝?看起来她对豆浆没有兴趣,耸耸肩说我宁可喝牛奶。她转身回屋时我追着说了句以后我还是打车上下班吧,不麻烦你了。 芮尧走回几步靠近我问道:“荆红花不允许你这样做?只是搭个便车,就算不是同事也无妨,何须如此小气?” 我摇头道:“不是她,而是公司有人提醒我要注意与领导保持距离。” 她脸上掠过一丝怒色道:“是谁说的?谁这么无聊?” “不管是谁,至少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其实没什么,我习惯打车上下班了。谢谢你的好意。” 正说着荆红花跑步回来,手中提着法式长面包说:“芮小姐来一只?” “不用了谢谢,我喜欢吃饼干。”芮尧边说边进了屋。 市政府招投标中心在网站和报纸发布公告,正式宣布国贸大厦南侧总面积达一万二千平方米的土地向社会公开招标,欢迎各届人士参加竞标。 这是市里高层权力斗争和博弈的结果,土地招商归魏书记分管,但是处处争强的刘书记借口这块地方涉及国贸大厦扩大规模硬揽到手上,并指示戴总主动与房东们谈判完善手续。魏书记岂咽得下这口气,与费常委私下商量后联合在常委会上发难,说有人民来信举报政府在这块土地的操作中暗箱操作,损害拆迁户利益。旧城改造和拆迁工作目前已成为政府工作中的难点和热点,各级政府在这个问题上都小心翼翼怕出乱子。书记、市长立刻追问其中情况,刘书记见势头不对赶紧换招,说具体方案还没有定,总的原则是公平公正公开,不让外人说闲话。市长点点头说应该这样,这些市场行为我们尽量少插手,价格高低让买家说了算,盖什么楼做什么买卖让商家自己拿主意,我们搅在里面指手划脚弄得不好好心办成坏事,这样的教训太多了。 兴味索然的刘书记回去后以不是分管范围干脆不管撒手扔给魏书记,魏书记早就看不惯戴总与刘书记眉来眼去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索性抛开原来在指定范围内邀标的计划,彻底将此事推向社会,让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吧。 已经吃了定心丸的戴总一直蒙在鼓里,直到有些朋友打电话问他土地的事才慌了神,明白被刘书记放了鸽子,急忙打电话过去询问。刘书记好象在开会,拿腔捏调地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应付了几句,含含糊糊地表示他已经尽力,只能照这种方法办。再找人出面打魏书记的招呼已迟了,魏书记以十分惋惜的口吻说这个小戴为什么不早说呢,现在公告发出去就不好更改,一切得按程序进行,我也爱莫能助。 围绕这块土地的争夺先热后冷,众多闻风而至的开发商都看好此地的前景,纷纷勾画出美好蓝图,可当他们大致评估出补偿金和价格后,不约而同打起退堂鼓。原因很简单,代价太大无利可图。有位开发商甚至说除非盖楼卖军火贩毒品,否则稳赔不赚。 我单独到芮尧办公室,按井经理计算的方法把帐算给她听,其实这正是井经理希望的,知道我一定会将他的意思转达给芮尧。好事不争功,坏事不出头,井经理就是这种求稳求实的心态。 芮尧很认真地听取了我的意见,还将其中几个数据摘录到那本无事不记的笔记本上,然后合起笔记道:“这笔帐算得很细很在理,事实确是如此。除了国贸,其它任何一家开发商就算不经过竞标得到这块地都没法操作,除非有不惜成本杀入本土的外资银行、外资保险机构或夜总会之类,总之谁捧在手上都烫手。” “但是……” “但是为什么有人愿意委托我们这样做,对吗?天下没有傻瓜将钱往火里扔的,也许有人算帐的角度和方法与你不一样呢,以你的聪明能不能想出其中的诀窍?”她笑吟吟地说。 我想了想说:“让我考虑一下,明天回答你。” “你能想得出的,记住眼光放长远一点,气魄再大一点,不要只算小帐细帐。还有,最近你手中田丰收购方案进度缓慢,有什么问题?” “没,没问题,”我避开她的眼光,“可能牵扯的事情多了些,这几天委托组的操作不太顺利,部分客户对三季度财务收益不满意,我正在分析原因。” “不要分析了,我知道状况出在什么地方,”她果断地说,“昨天我已看过操作明细,老卫的成绩很不理想,两个月内累计亏损二十七万,这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操盘手做的事吗?你替我警告他,这个月如果再不见起色,请他回去养老!” 闻言一震,我赶紧说:“人的精神状态总有高低起伏,他的业绩也确实差了点,我和井经理找他谈谈,辞退的事尽量不提,人家毕竟是公司资深员工,这把年纪让他回去干什么?” “一个单位里只有业绩没有资历,只有能力没有经验,他如果想碌碌无为混到退休就大错特错,你一定要对他说明这一点,”芮尧突然笑了笑道:“小白,做企业心不狠可不行呐。”话说得意味深长,似乎在暗示什么。我努力想从她眼睛中看出内容,可惜她的一双大眼睛深不可测,只能看到我的影子。 第100节:第十三章 八风不动(1) 第十三章 八风不动 下班后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苦思芮尧提出的问题,她说得有道理,没有人会将钱往火里扔,除非他有一个很特别的理由。我和井经理只是就事论事考虑问题,没有从深层次上挖掘背后的动机。公司作为竞标方来说并不需要掌握原因,是否知道真相不会影响我们对工作的投入,但我不同。父亲总有衰老的一天,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迟早要执掌整个集团。尽管我曾经想逃避这个重任和负担,但进入社会参加工作后的反思使我明白一个道理,我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芮尧的暗示我一听便知,至此我完全确定她知道我的身份,而且她并不在意我知道她洞察一切。荆红花说得对,她必有所恃。 桌上的手机响了,荆红花叫我过去吃饭。上次愉快的晚宴后第二天,芮尧提议加入我们的饭局一起做饭,荆红花淡淡说只小白一个人吃我应付得来,再说我的口味很怪的。没有明确拒绝,可聪明的芮尧自然听出话里的意思,从此不再提及。 每次我到荆红花房间经过1807时,芮尧总要叫住我,有时问些工作上的事,有时拿出方案来研究,还有时请我调节水管或是更换灯泡。我最讨厌下班后谈工作,更何况影响我和荆红花的交流,所以每次经过芮尧门前总是蹑手蹑脚象大猩猩走路,心里别扭透了。 最不方便的是晚上我和荆红花看电视时总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常常闹得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以前无所谓,反正靠得很近几步路便溜回去睡觉了。现在很麻烦,芮尧经常过来敲门,要么借水笼头洗头,要么借洗发水,要么拎一袋小食品和我们看会儿电视,害得我们规规矩矩不敢过分放肆。 我悄悄到大厦管理处问过,这帮只知收费不会服务的家伙居然说无法给我准确答复,只能尽力而为,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完成修缮工作,有个坐在角落阴阳怪气的人说签订合同时我们有言在先房子没弄好,那个女的急着要搬我们有什么办法? 这几天我们最大的乐趣便是在报纸中缝寻找租房信息,一边看一边尽情描绘美好蓝图,但我建议合住一大套而她坚持租相临的两套意见始终没有统一。 第101节:第十三章 八风不动(2) “小白,今天你的大学同学脸上有伤没能上机服务,有人说是简机长的杰作。”荆红花边喝咖啡边说。 我的目光立刻从电视前移开,将音量调至最小问道:“怎么回事?两口子打架了?” “打架?”她摇摇头说,“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你见过简机长吗?胳臂上的肌肉鼓起来比你小腿还粗,人家参加过健美训练呢。估计是一边倒的拳击表演吧。” “知道什么原因?他们不是马上结婚吗?” 荆红花瞟我一眼:“又着急了吧?不过听说简机长情绪正常,下班时专门站在门口等她,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一时冲动。” “这不是理由!”我一时愤慨起来,“殴打妇女和儿童的都是懦夫!没有任何借口可以原谅。天生身体差异使得女人在家庭生活中处于弱者位置,她们往往为家庭付出更多而且承受男人们无法理解的压力,从生儿育女到操劳家务,这一切并不意味着男人能够为所欲为欺负她们……” “啪啪啪”,花儿连连击掌,微笑道:“慷慨陈词,好激动的演说家,请记住自己今晚说过的话,荆红花是弱者,你永远都不可以欺负她。” 我一下子泄了气,意识到面前的是荆红花而非简单,而我已经答应过不再过问纪雨容的事,哪怕他们分手,气馁道:“谁敢欺负你?你每天都做健身跑,体力充沛动作敏捷,真交上手还不知鹿死谁手,我没有绝对胜你的把握。” 她得意洋洋张开双手道:“算你有见识,即使我打不过你,待我施展出‘九阴白骨爪‘将你抓成大花脸,让你得不偿失,哼!” 外面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花儿边起身边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芮总又来查岗了。” 芮尧手拿毛巾进来笑道:“聊些什么呢?” “我们在讨论男女之间的生理差异。”荆红花一本正经道。 “喔,这是个很复杂的话题,”芮尧看看我道,“想借这儿洗个澡又怕妨碍你们,不如请小白把门打开让我洗一下,不会很慢,最多两个小时。” 真应了花儿说的话,可以看到美女出浴图了,我沉住气不吭声,因为花儿绝对不会让芮尧有机会在我面前单独表演浴装秀。 “没关系,你尽管去洗吧,”花儿笑嘻嘻道,“不过小白有时会装糊涂,万一你没锁好门让他闯进去春光外泄就糟了,干脆这样吧,你进屋后反锁上门慢慢洗,今晚小白不回去了,辛苦一下我这边的沙发上睡觉。” 我闻言大喜,既然她引狼入室,我也不必客气。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如此良机倘若轻轻纵过岂不后悔终生? 芮尧肯定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可能觉得以此促成我和花儿关系推向纵深有些得不偿失,立刻说:“这么冷的天怎能睡沙发?要不,我还在这儿洗……就是影响你休息……” “没什么,小白就在这儿陪我聊天看电视,”她暗暗掐我一下,“不过你要出来时说一声,小白会先回去睡觉的。” “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 芮尧和花儿的脸上同时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收购田丰的第四轮谈判迟迟未定,关于一点六亿帐外利息的书面说明在措词上双方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徐总来过两趟与芮总当面交涉,希望我们高抬贵手放过这个敏感性问题,毕竟这份报告要附入会计报表决算说明书中作为正式档案。 芮尧丝毫不肯让步,说:“我让你一分你得敬我一尺,上次已经与连董事长当面要求双方进入实质性收购谈判,这个建议你们考虑过没有? 徐总一脸苦相道:“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收购兼并这种大事岂是我们小小的财务部门可以做主拍板?我只能就事论事处理一亿六的问题,其实芮总你也知道,这么大数额的资金砸到谁头上都疼,怎么会犯错误疏漏呢?我们都是替别人做事打工的,凡事何必太认真。” 芮尧一句话将他挡得远远的:“我不参与评论你们单位内部的矛盾,这件事如果你做不了主,请换一个说了算的来,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不能无限期拖下去。不过我有言有先,我方耐心是有限的,我们有权随时请权力部门介入调查。” 第102节:第十三章 八风不动(3) 徐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也难怪,以他注册会计师、几十年生涯的财务总监,岂会平白受一个黄毛丫头的气。可这口窝囊气还非得咽下去,因为他确确实实被我们拿住话柄。现代企业都是一把手说了算,连重达不开口他能私藏这笔利息吗?如今连重达将责任推给他,徐总只能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徐总走了以后,我开口说:“我看出来了,田丰没有诚意和我们合作,否则连老底都被揭出来为什么不顺驴下坡答应进入实质性谈判呢?天诚集团究竟提出什么优惠条件使田丰无视我们的存在?” 井经理说:“作为一个父亲,是把自己的孩子送给一个富贵人家还是交给人贩子呢?在连重达眼里,天诚是大富之家,真心实意做企业搞生产,而我们不同,收购田丰只是一种投资,将来还是要通过资本运作卖给别人,他当然对我们不感兴趣。只要天诚提出的条件比我们差不了多少,连重达还会倾向于他们。” 这个分析很合理,芮尧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赞同,她注视着我们说:“二位动脑筋想一想,假如连重达软硬不吃,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顶住施加的压力,我们怎么办?” 井经理放松姿势道:“芮总,不是每一项收购都能成功,无论投入多大努力花费多少精力,最后只有一个胜利者。决定胜负的因素很多,实力和敬业不是关键原因,当然我们应该向好的方向努力,但也要有承受失败的准备。” 芮尧不认同他的说法:“未行动先虑败,早早为自己铺好后路,出发点就不对。对待这种大项目我们不能有任何懈怠心理,必须将自己置于没有退路的境地,这样才能全力以赴争取胜利。外国人实现项目负责制,谁的项目做砸了负责人要引咎辞职,属下员工也要削减相应薪水,我们不可能这样做,但更要强调责任心。” 从芮尧办公室出来后井经理苦笑说我就知道在她手底下干不长,这回又料到了。我不解说为何这样讲? “听到她的语气吗?项目经理负责制和辞职就是针对我说的,她责怪我中途泄气,动摇军心。小白啊,”他将我拉到办公室关上门说,“你算过帐没有,收购田丰究竟能为公司带来多大效益?竞标国贸旁边的土地对公司又有什么收益?到目前为止她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财务数据,只说很重要,一定要拿下。和公司合作的单位人长得什么模样我都没见过,更不要说书面承诺和合作协议,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不在乎经理的职位,但是事情要弄个明白。她这种操作说白了是一手遮天,严重违反公司规定的项目处理程序。” 我暗想好家伙,连这尊泥菩萨都被芮尧逼出火性了,故意火上烧油道:“证券这块地盘她最大,谁能翻过她的五指山?套用部队里的话说明白要执行,不明白也要执行,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不行!”井经理颈上青筋毕现,“公司不是她一个人的,大家都有股份。我要找总经理谈谈,不能让她这样为所欲为下去!” 第103节:第十四章 图穷匕见(1) 第十四章 图穷匕见 回到办公室我想起来一个笑话,关于苏东坡和佛印斗机锋的故事。自诩书琴棋画无一不精通的苏东坡画了幅自画像,端坐在莲花宝座中拈指含笑,旁边写了首诗,其中有得意之句“八风吹不动,稳坐莲花台”,悬在书房自赏自吟。一日佛印来访苏东坡正好不在家,看了墙上的画便在诗后批了两个字:“放屁”。苏东坡回来见后大怒,当即坐船过江到对岸寺庙找佛印算帐。只见庙门紧闭门上挂了个贴子,上面写道“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 旷达至苏东坡都未能免俗,何况井经理。平时安如泰山只因事不关己,若真触及到他自身利益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我并非存心挑起内战坐山观虎斗,而是觉得芮尧有可能利用我们达到她某些个人目的。与昊臣集团合作是件好事,她为什么遮遮掩掩不公开出来?井经理已经指出商业步行街的老板们不可能有实力参与竞争土地,她为谁冲锋陷阵?这些最基本的信息都不让我们知道,怎能让大家心服口服做事? 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想起杜哥叮嘱我多关照天鹅,便来到国债组。却见号称忙得没时间上厕所的杜哥坐在天鹅旁边教她用财务软件,而且罕有地穿着平时最讨厌的西装。井经理说得不错,有时谈恋爱也需要自我妥协。 下班时特意经过井经理办公室,他还没回来,看来这次与总经理谈话的内容广泛而深入,我心里略有些不安,担心这把火煽过了头,如果惹出麻烦就非我所愿。 站在人行道上我有耐心地等着计程车,一辆丰田高级商务车悄无声息停到我面前,副驾驶旁的车窗玻璃缓缓下沉,一位身穿高级西装戴着墨镜的小伙子对我说:“白羽助理吗?我们老板想和你谈件事,请上车吧。” 我退后一步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天诚集团,为收购田丰的事,这样说够明白吧?”他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神色间带着高层白领特有的礼貌和倨傲。父亲集团总部大厦有也有许多这样的人,我喜欢这种气质。 我笑了笑道:“我晚上有个约会。” “不会耽搁你很多时间,”他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上车。”[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车后座还有一个中年人,少言寡语,除了与我有礼貌地打过招呼后就再没有说话,这是大公司里所有中年人的共性,若是飞黄腾达事业有成则内敛含蓄,言辞间自有一番威严,若是升职无望前途暗淡则与世无争看淡尘事,安分守纪本分做人。倒是驾驶副座的小伙子很活跃,回头问了我许多证券方面的事。他没有提老板是谁,我也没有问。 如果天诚集团老板禹锡阳确实与连重达有私怨想通过收购打击报复,那么他就不应该现身在此地,精明如他者自然懂得打蛇惊蛇的道理,倘若摆出势在必得的模样必然会被人漫天要价痛宰一刀。这点粗浅的道理都悟不出,他就不会是今天身价达几百亿的禹锡阳。 尽管我是天诚集团眼中的死对头大冤家昊臣集团老板白昇的儿子,但由于我很少与父亲一起在公共场合露面,也始终没有介入集团事务,天诚集团的人根本不会认识我,所以我镇定自若地坐在车里与他们周旋。 车子径直开到五星级希尔顿大酒店,小伙子抢先下车开门道:“请白先生随我们到十六层商务厅,老板在上面等你。” 我点点头问:“你贵姓?” “免贵姓俞,你叫我小俞好了。”他又露出洁白的牙齿,双手递过一张名片。 踏着厚松柔软的地毯,在身着旗袍的礼仪小姐陪同下来到窗明几净、到处堆满鲜花的商务厅,一进门便看到正中沙发里陷坐着位面色苍白,目光犀利的年轻人,看到我进屋只是眼皮抬了一下,没有更多反应。 小俞恭敬地走到他身边说:“少爷,白先生来了。” “唔。”年轻人冲我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小俞又对我介绍说:“这是我们董事长的二少爷,今天专门找你谈谈收购田丰的事情。” 我点点头不待他们招呼不卑不亢地在他右手第一张沙发上坐下来,心中雪亮,原来他是禹伟涛。关于禹家两个儿子,父亲以前有过评价,先是大肆鞭挞我一番,说早知道这个宝贝儿子如此不听话当初就该多养几个,好挑选家族接班人,然后话锋一转说不过姓禹的养了两个儿子有什么用,愁的心思更多,老大还好些,老二在高中就与和女孩子同居,闹得全校沸沸扬扬。所谓多有多的难处,少有少的问题。 老大禹伟杰比我大四岁,早已参与天诚集团事务,大小事情处理得四平八稳颇得禹锡阳欢心,外面已经将他视为天诚集团下一代掌门人。据说禹伟涛很不服气,经常暗中与哥哥较劲,希望能异军突起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种龙争虎斗也许正是禹锡阳乐于见到的,两个儿子全身心投入到事业竞争和业绩开发,激发各自最大的潜能和动力,不管最后谁是赢家收益的总是天诚集团。想到此我蹯然惊醒,觉得不能在此地久留,等与荆红花的事有个说法得尽快回到父亲身边,不管情愿与否,那付担子我是躲不过去的。 第104节:第十四章 图穷匕见(2) “你叫白羽,投资公司证券部经理助理,具体负责田丰收购谈判,对吧?”禹伟涛漫不经心望着指甲。 我说:“如果你找我谈收购方面的事恐怕会失望,这件事由芮尧一手负责,还有证券部井经理参与,我只是打打下手。” 他冲小俞笑笑道:“我们俞助理已经了解得很清楚,知道你才是谈判中真正的顶梁柱,少了你他们玩不转,所以我只和你谈。我想告诉你的是,天诚集团对这次收购很重视,准备不惜代价拿下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我温和地说,“盈利性是企业经营唯一目的,收购不是打仗,没有必胜的说法,至于不惜代价就更让人不解了,谁都知道企业成本控制的重要性。” 禹伟涛朝我看了很久,重新打量已经修剪得很完美的指甲:“你很精明,应变也快,屈身在小小的投资公司真是委屈了你……古人说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总有一些事让人不考虑成本、代价坚决去做,人活在世上不完全为了钱,对吗?” 看来禹家的确与连重达有私怨,正因为此才决意收购田丰。而父亲抱着偏偏不让你如意的心理通过芮尧横插一杠子,非要搅混此事。芮尧怎么会与父亲联系上的呢?会不会父亲借收购考察她的能力为由诱得芮尧冲锋陷阵?知父莫若子,我知道这种主意他想得出来。 “很抱歉,我的任务是全力以赴参与收购谈判,如果天诚拿出更好的条件,我们甘心认输,收购谈判本来就是一种风险投入,参加之前我们就做好失败的准备。” 禹伟涛眯着眼道:“本来我也是这样想,可现在情况好象发生了一点点变化,你抓住田丰财务方面的一个漏洞不放,态度强硬地逼田丰就范,连重达有些顶不住了。” “是芮总,她要求与田丰直接进入实质性谈判。”我提醒他。 “没有你,她能说出什么名堂?”他不屑道,言语间根本没将芮尧放在眼里,“我们已基本完成与田丰预备阶段会谈,即将进入实质性收购谈判,在这个时间冒出这种事让我们很恼火。你懂我的意思?” 我含笑不语,他只剩一层薄纸没有捅破,那就是他要收买我,就象刚才所说的,不惜代价。 “象你这样的年轻人在公司奋斗为了什么?事业、金钱、权力、美女?在投资公司继续做下去或许过五年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也许是十年,十五年,也许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但是现在你就有机会转眼间得到这一切,不费吹灰之力,”他悠然看着我,象是看一条将要上钩的鱼,“只要做出正确选择。” 禹伟涛肯定不如禹伟杰,我迅速作出这样的判断。 小俞见我沉吟不语,急忙走过来低声说:“好好考虑一下,白先生,有什么条件尽可以开口,以天诚集团的实力很少有办不成的事。” 禹伟涛又道:“还有件小事,听说投资公司准备参加国贸集团南侧土地竞标,嘿嘿,白先生又是主力选手,准备和我们天诚集团展开决斗,今天不妨两场小麦一场打,一起做个了结。” “怎么样,白先生?”小俞索性坐到我身边连声催促。 我直起身,指指脑袋道:“我需要时间,等我回去想清楚后明天给你们回答,如何?” 小俞变了脸色冲禹伟涛看看。 禹传涛懒洋洋道:“恐怕你还不知道一件事,”他顿了顿,手朝门口站着的两人有气无力指了一下,“他们需要听到答案才会带你出去,否则…….”他似乎很累不愿意说下去。 我又怒又惊:“你在要挟我?” “白先生不要误会,我们绝对没有一丝恐吓的意思,”小俞赶紧打圆场道,“但是门口两位身怀绝技的高手脾气不太好,有时容易…….容易上火,只要你与我们合作他们立马带你离开这个城市,去哪儿都成……” 我忍住气道:“如果我不答应就走不出这间屋子对吗?” “只对了一半,”禹伟涛慢吞吞应道,“你可以躺着出去。” 第105节:第十五章 虎头蛇尾(1) 第十五章 虎头蛇尾 定定神,我冷静地说:“天诚是做正当生意的商业集团,不是靠坑蒙拐骗、绑架勒索发家的,这已不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是犯罪!禹伟涛你想清楚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请惦量惦量其中的份量。” 禹伟涛叹了口气道:“上千万人口的城市失踪一个人算什么,又不是要你的命。我们只是想送你到一个地方渡假,等田丰收购结束你正好回来,大家都开心不是很好吗?刚才就说过,我们收购田丰的决心相当大,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要拿下。我在老头子面前立下军令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可你非不配合,我有什么办法?” 原来如此,禹伟涛为了讨父亲的欢心在争夺接班人问题上争得上风,主动出面承揽此事,在他看来收购小小的田丰还不是小菜一碟,谁知被我发现田丰重大财务问题芮尧加以利用,搅混了原本很明朗的收购局势。情急之下只好使出非常手段对我利诱威逼,将我控制住使芮尧失去谈判主力,因为大量核心数据只有我掌握并知道如何运用到谈判中,少了我的支持芮尧只变成空谈家。 禹伟涛太渴望胜利,也许他被哥哥成功的光芒压得太久了吧。 “你想过后果没有?”我说,“就算你收购了田丰,我出来后也会控告你。” 他耸耸肩:“没有人知道发生的一切,没有证据,没有证人,再说我有最好的律师,你怎么跟我斗?话虽说到这一步,我刚才的承诺仍然有效,你可以开出条件,要多少钱,要什么职位我都可以满足。” 我对他怒目而视,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虽然卑劣,却简单有效,让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无计可施。我不可能昧着良心迫于淫威低头服软,也不会假装答应事后反悔,他肯定会逼我留下书面证据。可是怎样才能出去呢?头一回,我感觉到无奈和无助。 小俞诚恳地说:“白先生,我家少爷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人生在世追求什么?象我们这些人辛辛苦苦奋斗又是为了什么?现在这一切唾手可得你还犹豫什么?我们以天诚集团的信誉保证凡是今天答应的条件绝对可以兑现,”他指指左侧桌上的电脑本,“瑞士网上银行实时开户,你可以自己输入客户资料和密码,等我们将钱打入帐户后当场查询。白先生,还犹豫什么?你只是暂时离开这儿而已,从法律上讲不承担任何责任。” 见我无动于衷他进一步摊牌道:“其实从你进入这个房子起已经注定要离开这个城市,区别只是如果你合作的话,可以得到所有你想要的满载而出,如果你拒绝我们的好意可能要吃一点苦头,那两位高手会将你击昏后运出去,结果都是一样的。” 是啊,他说得很对很在理,若我是个普通公司助理,收入几千元的操盘手,可能真难以拒绝这种诱惑。可是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拥有的财产相当于禹伟杰和禹伟涛之和,一个人的财富多到动辄以亿计算千万元列在小数点后的话,即使用更多的钱收买都没有效果。 我面无表情坐在沙发里不动,这叫非暴力不合作抵挡,印度圣雄甘地最拿手的招数。 禹伟涛似乎料定我最终必定妥协,悠哉游哉拿起指甲刀修理指甲。小俞则从我的眼神中看出愤怒的火苗,很有耐心坐在一旁等候。 过了会儿禹伟涛拿茶几上的茶杯,手中的指甲刀不经意间掉下去。只觉得眼睛一花,一道白光从空中一闪而过,指甲刀已经到了离禹伟涛十二三米远的保镖手上,他边把刀送过来边将长长的白练塞入口袋,无疑刚才就是用这根白练凌空卷走指甲刀。 我暗暗咋舌,刚才妄想施展万米跑特长逃跑的计划胎死腹中,再快有他的白练快吗?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室内气氛陷入凝固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朝他们看看,禹伟涛一反刚才慢条斯理,以极快的语速说:“你可以接电话,但不准透露在什么地方,和谁说话,只要多说一个字你的手机就会和我的指甲刀一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得表示同意后才掏出手机,是芮尧打来的。 “你下班后去哪儿了?我的洗面奶、隔离霜在你那儿呢。” 我想了想道:“你先用荆红花的吧,我还要一会儿才能回去,再见。”我担心说得太多引起两位高手误会,果断挂掉电话。 就这短短一句话工夫,屋子里的气氛发生微妙变化,从禹伟涛到门口两名冷着脸的高手脸上露出奇特而不可思议的神情,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第106节:第十五章 虎头蛇尾(2) 我一时不适应这种情况,呐呐道:“你们都听见了,我只说了句很简短的话。” 禹伟涛朝小俞看看,后者会意立刻和颜悦色道:“白先生,这是谁打来的电话?” “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芮尧。” “她,嗯,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我笑了起来:“可以这么说吧。” 他沉吟了会儿:“刚才你在电话里还提到一个女孩子,叫……什么花?” 我有些不高兴道:“这与收购田丰的事无关,我不想回答得太多。” 表情古怪的禹伟涛又恢复慢吞吞语气道:“凡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我们都要弄明白。” 小俞语气轻松地说:“我们的交谈不必太严肃,大家都放松一些聊聊平时生活,谈谈女朋友,有什么不好。” 见鬼,我才不愿意和他们聊天呢,不过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没必要为一两句话搞得很僵,于是说:“我提到的女孩子叫荆红花,是我的女朋友。” 感觉此言一出,禹伟涛的脸好象冻结的浆糊,小俞的瞳孔仿佛放大了一倍以上。 过了好半天小俞说:“听说芮尧待你不错,有意培养你。” “那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我澄清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说不清楚的地方。” 小俞若不经意地说:“我以前坐南海航空公司的飞机,有个空姐好象叫荆红花。” 我说:“是啊,就是她。” 室内又陷入沉默。我敏感地觉得空气中凝结的敌意在一点点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这段时间很难捱,禹伟涛起身站在我面前,一字一顿地问:“你真的不想与我合作?” “是!”我斩钉截铁地说。 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得我莫名其妙。笑了会儿他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道:“佩服你,真的有个性。我禹伟涛从不服人,你是第一个。” 这个弯转得太急太大,我一下子懵了,也起身道:“这,这让人很难理解。” 小俞忙解释道:“我家少爷早听说你为人正派,原则性强,一直不服气想试探一下,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威胁绑架你的意思……” “如果你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只管责怪我禹伟涛,我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他仍然紧握我的手正色道。 我回头看门口两位高手早已不知去向,心中纳闷无比又疑窦丛生,可不管怎样这种结局总算不伤和气又皆大欢喜,我苦笑道:“如果真的答应你的条件怎么办?是不是就弄假成真?” 禹伟涛微笑道:“假如你的表现让我失望,我也只好让你失望。”大家一齐笑起来。 接下来他热情地邀请我共进晚餐,我当然拒绝并随便敷衍几句匆匆告辞。 临走时禹伟涛一直送到电梯口,再一次紧握我的手道:“虽然我们是朋友,但还会在谈判桌上真刀真枪分个高低,我们一同努力吧,”他拍拍我的肩,“纯粹是个玩笑,请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你那漂亮的女上司。” 站在希尔顿酒店门口,望着井然有序地川流不息的车流,相互依偎的情侣们耐心地等待红灯,商场超市一如既往放着震耳欲聋的流行歌曲,恍若隔世。想到差点被强行送到遥远的地方“渡假”,心里真有些后怕。 我没有天真至相信禹伟涛刚才一幕戏是进行“品德测试”,若真是如此他们就演得太逼真太投入了简直是天才演员,可以送到好莱坞为国争光。眼睛是透露内心秘密的窗户,从一开始禹伟涛对我的眼神是不屑和轻蔑,被我拒绝后变成恼怒和冰冷,而最后突然充满热情和友好,假如我没看错的话似乎还有一点巴结讨好的意思,这种前踞后恭的反差太大了。 从小俞邀请我上车到两大高手把守大门,随时可以上网的电脑笔记本,包括白练飞卷指甲刀,每个环节都经过精心设计。什么原因使他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原来的计划? 是不是看穿了我的身份? 可即使知道我是白昇的儿子,以禹伟涛的身份也不至于如此表现。 改变态度的分水岭来自芮尧打来的电话,会不会此事与芮尧有一点点联系?也许禹伟涛看上了芮尧?我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芮尧早与昊臣结成联盟,敢在两大商业集团之间走钢丝左右逢源除非她不想在商界混了。 或许是荆红花?禹伟涛由于商务需要经常乘坐飞机,说不定对荆红花情有独钟……这样更不可能,有此良机他还不乘机将情敌扔到荒无人烟的小岛上自生自灭? 一直坐到出租车上后都没想出头绪,但我可以肯定一点,禹伟涛转变态度必定与我的两个漂亮邻居有关。 回到家刚开门芮尧就从屋里出来,问道:“刚才忙什么呢?慌慌张张就挂掉电话?” 心道不是你的电话解围我可能要当鲁滨逊了,看她头发还干着反问道:“没洗头吗?” “荆红花不在家。” 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就响起来,荆红花打来的。我按下接听键就问:“你在哪儿?” 她还是不紧不慢的语气:“我在医院。” 我吓了一跳连忙问:“哪个医院?哪儿不舒服?我现在就去!” 她好象想了一下:“你过来也好,我没事,”她顿了顿,“纪雨容被打伤了,我在陪她。” 第107节:第十六章 咫尺天涯(1) 第十六章 咫尺天涯 我的头轰地一声,不觉间嗓门大了许多:“被谁打伤的?伤势是否严重?她现在怎么样?” “想为她出头吗?”荆红花道:“是简机长打的,夫妻之间打架也轮到你插手?是不是想和人家拔剑决斗?” “我……”我一时说不出话,拳头捏得格格直响,“我这就过去。”说完不理会她说什么啪地合上手机。 芮尧忙问:“荆红花出什么事了?我开车送你去看她。” 我摇摇头:“是她的同事…….我的大学同学…….你进来洗头吧,我这就赶到医院看看。” 大眼睛转了一圈她道:“就是上回在茶馆遇到的那个哭啼啼的漂亮女孩?” 女人的直觉真是天生俱来,我来不及解释匆匆离去。 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医院大门口,扑面而来的冷风将我吹得连打两个寒噤,沸腾的心陡然冷却下来。我不禁责问自己:这么风风火火赶过来干嘛?她算你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病床边问这问那? 从这里可以看到急救中心,依稀可见白衣天使们有的伏案疾书,有的为病人诊断治疗,还有的拿着仪器器械走来走去。几个病房都亮着灯,其中的一间就躺着我的初恋情人,曾经躺在我怀里撒娇的纪雨容。 “小羽,我爬不动了。” “再坚持一下,咬咬牙就能攀到最高峰,那时你会忘记疲劳的。” “不嘛,我不走了。” “那,那我背你?” “嘻嘻,我把同心锁系在你颈上锁住你的心。” “别胡闹,只有小狗才这样被人拴着…….哈哈。” 我真要进去看望她吗?满身伤痕,满脸泪水,满心惆怅,四目相对无言,我能带给她什么?空洞的慰藉和虚伪的感叹,还是真情流露眼眶含泪? 此刻病房里除了荆红花应该还有其它空姐,我以花儿男朋友身份现身却看望另一位空姐,这意味着什么?会不会有好事者将纪雨容被打与我联系起来? 凡是涉及男女关系,中国人贫乏的想象力会迸发出惊人的水平。 从医院大门到急救中心只有不到一百步远,可这一步我始终无法迈出来。 “我不能进去。” 这句话在我脑海中闪现了无数次,理智告诉我此门一入后悔终生。但纪雨容活泼可爱的表情不时在我眼前浮现,明知她身心受到重创却不出现在她面前,是不是太绝情? 我在大门口来来回回踱了几十个来回,心中犹豫不定。一对中年夫妇从我身边走过,女的嘀咕道:“这家医院还治疗精神病患者吗?天都黑了还把这些人放出来真危险。” 怀里的手机响了两三次,可能是荆红花见我迟迟未到有些奇怪吧。 猛地劲风扑面,一辆小汽车几乎贴着我的身子擦过去,开出几米又轧然刹住。我从恍惚中惊醒过来,一看竟是那辆熟悉的奔驰。 简单从车里走出来,一言不发径直到我面前。我默不做声朝他看,丝毫没有退避之意。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他打破沉默。 “我是来看牙齿的,拜你上次所赐。” 第108节:第十六章 咫尺天涯(2) 他指指肚子道:“你那一脚就不狠毒?我连续腹泻了两天。别装蒜了,就算是泰森的拳头也不至于打得你至今还疼,你真的牵挂她就进去看看吧。” 我摇摇头哑声说:“我对你承诺过,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见她,我希望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肩头面泛怒色道:“但你想过没有,你站在大门口对我的刺激更大!” “我在考虑是否报警!她还不是你的妻子,即使和你结了婚也不是你的奴隶,你无权对她这样!”我冲他大叫道。 简单缓缓松开手,退后一步道:“我很早就过来了,一直坐在车里内心交战,后来你也来了,在这边来回徘徊,每一圈走的步子都不一样,说明你的心和我相同,很乱。”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刚才确实头昏脑涨没来得及打量四周,没有发现他的奔驰车:“你为什么不进去?怕被你的同事们责怪?”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她?” 这一说我的怒气又上来了:“我只知道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应该对女人动手。” “你说得对,我该死,可是,”他颓然往地上一蹲语气哽咽道:“她要取消婚礼。” 我如闻睛天霹雳,惊得说不出话来。上次在茶馆她对我说过这个想法,当时以为只是一时冲动,我已经要求她不能伤害简单,她也答应了,谁知事隔多日还是提了出来。我知道对简单这种名门望族来说取消婚礼意味着什么,难怪他愤怒至对她大打出手。 可是这样一来纪雨容更有理由坚持自己的决定。 “你说这件事怎么办?”简单抬头软弱无力地问我。 棘手之至,我怔怔发呆,一时无法回答。 这些日子与女孩子们接触越多,我越发现自己对女孩子的心理了解得太少,就象我至今都没有真正了解纪雨容。 急救中心门口隐隐有人影闪动,有可能是那些空姐出来了,我不想被她们碰到,当机立断道:“你应该进去与她沟通,我要走了,再见。”说着不顾他连声叫唤转身离开。 回到家芮尧居然还在洗头,老天,简直比我洗澡的时间还长。她在洗手间里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荆红花呢?你的同学伤势重不重?需要住院疗养吗?” 我简短地说:“我很累到房间休息一下,洗完后替我关门。”说完一头钻进卧室砰地反锁上门。 小古龙说过当愁眉不展时请对着镜子看,你会被自己的模样逗笑的。可此时我哪里笑得出来?我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 纪雨容不结婚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能逃避责任,这件事其实因我而起。如果我不出现在南海航空公司大门口,她应该会安安心心和简单结婚、生子,一潭静水地过着幸福完美的生活,几十年之后带着沧桑感回首往事时,在她心目我只是证明青春时代绚烂多彩的符号,不再具任何特殊的意义,最多默默对自己说一句,我曾经爱过他。 可现在不同,当她看见我以后对自己选择的婚烟产生了怀疑,她发现自已并没有象预想的那样深爱着简单,尽管他挚爱呵护她。 纪雨容不明白自己究竟要什么,但至少决定了必须放弃什么。 如果那天我不去接荆红花,如果荆红花和纪雨容不在同一家公司,如果我和纪雨容相遇时她已经结了婚……. 这都是我那自以为是的父亲一手造成,他不信鬼神,只相信依靠人的力量可以改变一切,却不知冥冥之中自有报应。 倚在床头不知胡思乱想了多长时间,直至外面有人敲门。 一听敲门的节奏我就知道,荆红花回来了。 进门后她塞给我两只三明治,说:“将就将就吧,我也没有做饭,在医院吃的盒饭,”她亮晶晶的大眼睛在我脸上搜索了一下,“你的脸色很难看。” 芮尧也在她身后不远站着,两个女孩用同样关切的神情看着我。我暗叹一声,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只是点点头拿着食物出去。我从不在卧室里吃东西,这是很小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妈妈说在卧室吃东西会引来老鼠咬嘴。心理学家说得对,良好的习惯都是在幼年时培养而成。 第109节:第十六章 咫尺天涯(3) “到我那边吃吧,我热了些果汁。”荆红花拉拉我的袖子,暗示有话和我说。我顺从地跟在她身后,芮尧没吱声替我关好门便回屋了。 香喷喷的三明治吃在嘴里味同嚼蜡,我有口无心地就着果汁将东西胡乱吃下去。荆红花始终没说话,趴在桌上若有所思。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从不在用餐的时候谈论正题。过于正式的谈话不仅影响就餐时的心情,而且降低胃部消化能力,对健康不利。 擦完嘴后我说:“你可以问了。” 荆红花摇摇头,嘴角含着一丝浅笑道:“不,你说,我听。” “无从说起。”我得知道她究竟掌握了多少东西,不敢随便开口。 “那我做个提示,从你急吼吼地大叫要到医院看望她开始说。” “我没有进医院。”我提醒她这个事实。 荆红花道:“简机长告诉我在大门口碰到你,象驴推磨一样不停地兜圈子,为什么不进去?” 我沉默了半晌说:“我进去干什么,是看望你还是看望她?” “对,小白同志掌握了正确的政治方向,”荆红花绽开笑脸夸了我一句,“你在电话中说要过来的时候我也在考虑如何对同事们解释这一点。” “为什么不阻止我?” 对这个问题荆红花有些惊异,想了会儿说:“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的想法。” 我感动地抓住她的手道:“谢谢你,她毕竟是我的,我的……” “你的大学同学,对吗?”她悠悠道,“可你要解释一个问题,为什么纪雨容沉睡的时候叫着你的名字?”她捏着声音说,“小羽,小羽……我学得象不象?” 我顿时头皮发麻目瞪口呆,简单说得对,纪雨容真有说梦话的习惯。谁能想到与她水火不容的荆红花竟然有机会听到她说梦话,而且正好叫我的昵称,我只能怨自己命太苦。 事已至此别无选择,我只能实话实说。 第110节:第十七章 有限坦白(1) 第十七章 有限坦白 “花儿,我必须向你坦白,我在大学谈过一次短暂的恋爱,女主角就是纪雨容,不过后来分手了,原因不详。关于这段感情我对简单解释过,分手后两人从未有过任何联系和接触,如果不是因为你和她在同一个公司,我们永远不会遇到。” “你承认上次对我撒谎了,先替你记下这笔帐以后再算。刚才你的话中没有涉及到她为什么在梦中叫你的小名,Go on。” 我觉得自己是只误踏机关的小白兔,完全不由自主受人摆布:“在你出去培训当天,我在中国龙茶馆喝茶的时候……” “停,”她饶有兴趣地问,“你什么时候喜欢品茶了?不会告诉我是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玩玩?” 嗨,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无可奈何地说:“还有芮尧,我们在田丰谈判取得上风,她提议出去庆贺一下……” “是庆贺我滚得远远的吧。” 我气结:“她,她开始不知道你到深圳。” “哼,情意绵绵一起喝茶,这个情况没有主动向我报告,再记一笔帐。接着说。” “……正巧纪雨容和朋友也在那儿喝茶,于是我们就站在旁边聊了几句。我问过她婚事筹办得怎样,她说不想结婚了,当时我还劝她要对简单负责……” “恐怕她心里想着要你对她负责呢。” 我断然否认:“这是毕业后我与她见的第二次面,如果不是因为喝茶也许根本不会说这些话,纯属巧合。” “相逢即是缘分,对吗?”她似笑非笑。 我才不会跳进她挖好的陷阱:“不,所谓咫尺天涯,我们两人才算有缘分,我们都因为家庭问题跑了出来,正好住到同一幢楼的同一层,平时从不喝酒的我偏偏那天喝醉了,又凑巧被你发现施以援手。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你我相识相爱不是缘分是什么?” “你已经知道简单打她的原因了,”她不理我的碴,“她为什么提出解除婚约?” 这是最头疼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距离婚期还有二十多天时突然提出来。简单的父母在省政府工作,为邀请省高层领导出席婚宴肯定挖空心思想尽办法,早早与秘书们联系好排入繁忙的日程。一旦婚礼取消不仅仅是丢面子的事,后果很严重很严重。我私下觉得纪雨容处理这件事上有些草率和任性。 芮尧绝对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因为她做什么事都经过深思熟虑;荆红花也不可能出这种状况,因为她看似散慢随意却大智若愚。 纪雨容就是这种单纯自然的性格,一个人的本性是没法改变的。 幸好荆红花并未因为我的一系列错误降低待遇,从厨房端来香浓的咖啡,袅袅余香的咖啡直沁鼻端,这使我混乱不堪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也许是禹伟涛先擒后纵的刺激让我心神大乱,从接到荆红花电话到吃三明治我一直处于混沌状态,这是让父亲最深恶痛绝的遇大事无静气。 “他们还会和好,纪雨容只是一时冲动,原因有三,”理清思路后我有条不紊地分析道:“第一你刚才说过,简单到病床边时她没有做出激烈反应而是继续哭泣,说明她没有因此恨他;第二,冷静下来的简单会向她阐明事态的严重性,据说省委书记都要出席婚宴,这是闹着玩的吗?第三,最关键的一点,也是我始终没做到的一点……”我故意刹住不说。 听得出神的荆红花愣了一下立刻瞪我一眼气鼓鼓地说:“知道你的意思,刚才在医院姐妹们劝她时也说过,两人已经同居了,这时分手吃亏的是纪雨容,不会再有条件好的男人愿意和她谈恋爱。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是这个德性,哼,不是处女又怎么样?不是处女就没人要了?” 真是无名之火,提出分手是纪雨容又不是简单,怎能这样说?未婚女孩子保持处女身是社会意识的束缚和监督,不仅中国人,就连以开放著称的欧美在贞操观意识上都有价值回归的趋势,布兰妮出唱片其中一个卖点就是宣传她是处女。一方面物以稀为贵,在美国象她这个年龄的处女很少,另一方面说明公司打造纯情、正统、青春的形象符合当今潮流。 珍惜处女就代表歧视妇女吗?花儿也有难以理喻的时候,我埋头喝咖啡不理她。 花儿显然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反复进行驳斥,语气态度一反常态:“同居了怎样?就算结婚了又怎样?她有权选择也有权改变自己的选择,只要她认为是对的,纪雨容有重新选择的自由,这与是否是处女无关。那些同事姐妹们身为女人却站在男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这是中国女人最大的悲哀。小白我问你,如果我不是那个你要不要我?” 我盯着她看了半天,慢腾腾地说:“看得出,你是的。” 她两腮唰地飞红,仍然不依不饶:“我说我不是的,你要表明态度。” 我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心中烦闷一扫而光,上前搂着她说:“那你得向我证明这一点。” 她傻傻地问:“证明?怎么证明?” “你说呢?”我露出自以为是淫笑的笑容。 “你笑得好坏,”她惊叫着赶紧挣脱出去,离我远远地咬着嘴唇说:“你敢……我不做第二个纪雨容,除非,除非到我们……”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微不可闻。 这一打岔我的情绪好了些,移到沙发坐下道:“医院里还有人照顾她吗?” “简单在那儿,有他看着我们何必做电灯泡?她的伤势并不重,主要是精神上的打击,众目暌暌之下捱一拳一脚谁受得了?你若敢对我这样的话,”她威胁道,“咱们就从此无缘,别说千年等一回,等到人类轮回变成大猩猩我都不理你。” “好好好,打人是小狗,小狗不打人。”本该轻松起来的我,好象心口堵着事总是高兴不起来,细想起来又感到没有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是不是这段时间经历得太多太复杂,压力太大造成的? 荆红花也发现我的情绪不对,靠坐在我身边说:“感觉你心神不宁的,是不是最近工作上面事情太多?我有个小小的提议想不想听?” “到氧吧吸氧?还是练瑜珈功?” “下个双休日起我休假四天,我们一起到黄山玩玩吧。” 又是黄山! 我迅速装作大感兴趣的样子说:“为什么选择那儿?其实既然到附近游玩,苏州园林也不错。” “我不喜欢人工堆砌的景观,只有置身峰峦之中沟壑之内,仰视摩天群峰近观峡谷之中的松石花径,才能真正领悟‘千峰划然开,翠螺呈万状’的壮阔之美,再说还有一个重要节目……”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第111节:第十七章 有限坦白(2) 我脱口而出:“到天都峰峰顶挂同心锁。” 她有几分羞涩说:“你是否值得我这样做?” “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我大义凛然地说,心中却直打鼓。几年前我和纪雨容第一次游玩就是去黄山,而且攀登到险峻的天都峰,按规矩将刻有名字的同心锁锁在峰顶铁链上,把钥匙扔到白云深处,象征永结同心永不分离。 我实在不愿意在同一个山顶系两把写着“白羽”的同心锁,那样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可难得花儿想陪我散心,一片好心提出建议,我不能迎头泼一盆冷水说那边不能去,因为我已经和纪雨容到此一游,不合时宜的话万万不能说出口。目前我的帐上已有不良记录,她随时可翻出来清查,还是少惹她为妙。 再说其中有个很关键的问题,住宿。荆红花肯定不会迂腐至要两个单间,哈哈哈,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 想到此我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目光暧昧地看着她说:“怎么去,自助旅游还是参加旅游团?” 她不假思索道:“当然自助旅游,跟在导游后面,玩什么都限定时间,小彩旗一招就得集合,指定地点拍照,指定地点吃饭,还不如在家看风景片。” “OK!明天我就预定酒店,坐大巴太难受,坐火车太麻烦,干脆包一辆车送我们过去,随叫随到比较方便,你看如何?” “随便你吧,我只做项目策划,具体组织工作你负责。”荆红花和我一样没有价格概念,根本不关心从这儿包车到黄山要多少钱,有时真想问问她那有钱的父亲,成功企业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又怕被怀疑对她家的财富感兴趣。 “但愿精力旺盛的芮总这一周不找我加班。”我嘀咕道。 她警告我说:“千万不准让她事先知道我们的计划,否则她准得开车陪我们一起去。” 我心情愉快地答应一声,看看时间不早起身回去。 “等一下。”她叫住我,飞快靠近我送上一个香甜的热吻。 “做个好梦。”她微笑道。 一定的,我兴奋地想,有荆红花这样温柔可人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做妻子,生活必定充满情趣而又轻松愉快。 可当我进屋关上门后,对纪雨容的担忧和愧疚象绵绵阴雨重新笼罩了我的思绪。 早上乘坐芮尧的车子去公司,因为七点多钟时办公室突然电话通知,让芮尧、井经理和我在二十分钟内赶到公司,所有领导要听证券部的工作汇报。芮尧以最快的速度换衣化妆,我则迅速起床洗漱,都没来得及吃早饭便急急忙忙前往。 这是一次极其反常的突然袭击。 第112节:第十八章 调查会议(1) 第十八章 调查会议 事情很反常,芮总也是公司领导之一,事先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以她平时受吴总经理信任的程度几乎不可能。而且按常规汇报工作需做大量细致的材料汇集,要有准确翔实的数据分析,象这样没有任何准备的空袭式汇报前所未见。只有纪委的双规才有这般迅雷不及掩卫之势。 芮尧仍象往常一样镇定自若,似乎这则消息没有在她心中产生一丝波动,但我已从她眉目间看出几许焦虑和担忧。作为公司领导层成员更知道这种不打招呼背后掩藏的矛盾,想必心中定是波澜万丈。 即便可以置之度外的我乍接到电话也有些惶惑,转念我便想到关键所在:昨天下午井经理找吴总一番长谈有了效果。以他的性格,不出手则已,出手则是万钧雷霆。我预感到今天早上的汇报会必有一番较量,而井经理极有可能跳出来与芮尧直接交锋。 芮尧的事业心责任心、工作热情、办事能力无可置疑,但最近锋芒毕露急于求成,犯了兵家大忌。做领导的都希望一切在控制之中,象芮尧如此冒进求功让人怎能坐得住?而且欲速则不达,她力求多点出击、四面开花的效果在目前看来很难达到。 车子开出一程后芮尧打破沉默说:“你把田丰收购和竞标土地两件事整理一下思路,这两件事以你汇报为主。” 我提醒说:“这次只通知我而没有杜哥参加,恐怕重点就是询问这些内容。” 她点头道:“我想过这个问题,奇怪的是上次谈判取得阶段性胜利后我立刻向吴总作了汇报,也提及保温杯里信用卡的事,新一轮谈判还未开始,还有什么情况可汇报的?” “竞标土地只开了头,测算规划工作尚未正式拉开,应该没有领导关心的东西。” 两人越猜越摸不着头脑,其间我打电话给井经理通气,他好象猜到芮尧和我在一起,故意表示马上到公司先和她碰个面,沟通措词统一思想。十分钟后我们抵达公司,正从停车场出来又接到井经理电话,说他已被叫到总经理办公室等待,催促我们快点。 “我们?”我放下手机愣愣看着芮尧。 芮尧也很意外这种措词,咬着嘴唇不作声。事实上自从井经理提醒我之后,我一直单独打车上下班,从未再和她同时出入过公司。他怎么会认定我和她一起来而且当着公司全体高层这样说? 匆匆到办公室拿了工作笔记我故意滞后一步,等芮尧进去一会儿后才走入小会议室。吴总,常务副经理钟总,另外两位副总,还有负责监察审计的李书记。芮尧、井经理和我坐在他们对面,看起来象是三堂会审。 钟总见人齐了朝吴总点点头,亮亮嗓子道:“今天把你们证券上的三位叫过来,有点突然,而且我们没有与芮总事先通气,主要想保证事情调查的公正公平,如果芮总对这种方式有异议,可以保留意见……” 芮尧平静地说:“几个月前我和公司前任领导们已经经历过类似考验,我相信只要自身没有问题,凡事说得清楚,没有什么担心和害怕的,我个人表示接受任何形式的调查。” 大概看气氛太沉闷,中间的吴总咧嘴笑道:“搞这么严肃干嘛?就是几个人坐下来谈谈,有问题说问题,有想法说想法,包括取得的业绩都可以说嘛。” 钟总续道:“白助理负责的收购田丰化肥厂项目,是芮总策划并通过公司经理办公会集体研究后决定的,操作程序没有问题。但是最近我们听到一些不利于公司形象的议论,认为个别人利用这个项目谋取私利,用集体的利益达到个人目的。吴总和我们几个碰头商量了一下,将参与两个项目的三位请来,并让李书记介入此事,以座谈的方式把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搞清搞透,大家统一意见统一观点,以后再有类似误会就能解释清楚了。” 李书记道:“当然如果有人认为自己有些行为确实违反了公司纪律,也能在这里说出来,在座都不是外人,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公司前面已经出了那么大的事再也经不起折腾,我们尽量内部解决。” 说了一大气都没触到正题,真佩服这些领导。我看看井经理,他一本正经地在笔记本上写个不停,好象很认真的样子。芮尧还是从容不迫神闲气定,面含微笑听他们讲话。 会议室里冷了会儿,钟总又道:“三位是不是具体谈谈这两个项目?” 芮尧和井经理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到我身上。唉,中国人的习惯,什么事都是官最小的冲在前面。 我定定神硬着头皮道:“我先来介绍一下收购田丰的整个谈判过程,不足疏漏之处请井经理、芮总补充。自芮总召集井经理、杜助理和我开会传达经理办公会精神,安排我具体负责谈判事务……”我简要将三次谈判的情况说了一遍,其实这些内容早就写成报告呈给在座领导们看过,纯粹多此一举。可我们都知道这只是前奏,真正的好戏应该在我的陈述之后上演。 五分钟后我结束叙述,芮井二人均认为讲得十分完整,基本准确反映了谈判过程的重要事项,财务数据和会计资料引用正确,无需补充。 钟总道:“公司领导层知道你们的谈判工作做得出色,给对手很大的压力,但我们也要勇敢面对别人的质疑,什么问题都得给出让群众满意的答案,经得起考验的干部才是好干部嘛。我归集了几个疑问请解释一下,”他戴上老花眼镜看着笔记道:“第一,昊臣集团作为公司合作伙伴,故意保持神秘色彩只与芮总单线联系,公司其它人均未有机会谋面,严重违反公司‘三公开’运行模式,这一点芮总能不能解释一下。” 第113节:第十八章 调查会议(2) 芮尧不置可否道:“钟总不妨将所有问题一并提出来,我集中回答。” “可以。第二,公司与昊臣有无明确的权责合同,规定公司参与收购所能获取的收益,或者说,即使收购失败,公司作为投入方能否获得报酬;第三,昊臣与天诚是众所周知水火不容的超级商业集团,田丰是地方政府重点扶持企业,为求菲薄之利公司贸然卷入其中得罪人到底值不值?第四,这一条与田丰无关,是问参与土地竞标获胜后打算卖给谁,怎么保证公司的收益?” 这活脱脱就是井经理昨天跟我说的那番话的翻版,这一状算是把芮尧顶足了。 芮尧沉吟了会儿道:“看来都是冲着我来的,所有问题由我解答好了。先说前三条,我综合起来说明。公司与昊臣的联烟,并非我芮尧异想天开,是市委费常委串线搭桥,双方签定的合同经过吴总确认,公证处公证,为合法合同,上面对双方谈判的权责利益有详细条款,我不一一赘述。昊臣之所以没有公开露面,主要不想与天诚正面冲突,避免田丰坐地抬价付出更大的代价。至于卷入的说法,我持反对意见。现代社会下竞争进入白热化阶段,一味求稳畏战,安于现状明哲保身是无法立足的,我们不光要走出去,主动参与资本运作,收购兼并,还要大胆请进来,利用合资合作等形式多样并举,才能将公司搞得红红火火。” 吴总微笑道:“年轻人就是有闯劲。”看得出他很欣赏芮尧。 一把手既然表明态度,其它人即使听出芮尧的辩解在偷换概念,也不好当场诘问。她用的是强盗逻辑,就象美国人说打伊拉克是为了世界和平一样,搞资本运作收购兼并非得参与昊臣与天诚的强强相争吗?再说合同经吴总签字又怎样,他未必看得懂多达上百页的权责条款,究竟其中有无不利公司的规定只有天晓得。 “还有一条。”钟总不为所动地提醒她。 “竞标土地的事我们正在操作中,因为尚未形成正式文本,所以没有向领导们汇报具体操作方案,初步计划仍然与昊臣集团合作,我们如果在竞标中获胜,立即以高于中标价6.12%卖给他们,作为公司参与的劳务费。” 又是昊臣,我可以肯定父亲在里面做了文章,他和芮尧有过接触并谈了些什么。荆红花猜得不错,芮尧对我们是有恃无恐的,因为有父亲的尚方宝剑撑腰。她觉得只要能完成为昊臣代理的两个项目,证明自己的能力并得到父亲赏识,只需他伸出一个小拇指便可将我和荆红花断然分开。井经理的推测虽不中亦不远,至少看出芮尧如此卖力地做项目不是为了公司,但他没有证据表明她为了什么目的。所以芮尧伶牙俐齿这么一说,加之两个项目都经过经理办公会通过,让人感觉这几个问题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钟总立即摘下眼镜道:“喔,6%是很优惠的条件啦,比普通竞标代理费率高多了。那块土价已经炒得很高,他们拿去干什么?” 芮尧含蓄道:“我们只管将地脱手,不好多问人家的商业秘密。” “也是,也是。”钟总是直率人。 吴总看一下时间,环视四周说:“问题也问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有些我们几个知道群众不一定了解,有些我们也是刚听说,感觉还不错。大家还有什么意见,还有什么要问的都提出来,如果没有这件事就到期此为止。” 无人应答。 “好,最后我补充几句。今天这个会开得很好,该问的都问了,该说的也说了,大家相互通气,增进了解,完全达到预期的效果。今后公司要保持这种良好的习惯,凡事都可以摆到桌面上谈,内部问题内部解决,没有必要动不动就写举报信搞得公司动荡不安嘛。收购、兼并是目前的热点,由于操作环节上的保密性和特殊性,运作中难免引起这样那样的误会,作为公司领导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作为具体经办人也要勇于接受群众监督,不要因为被告状被打小报告就打退堂鼓,很正常嘛,我刚到公司短短几个月也被人写过人民来信,要心平气和面对,”吴总看看时间,“证券部开工的时间到了,今天就到这儿,散会!” 第114节:第十八章 调查会议(3) 整个会议感觉他只是想做表面文章走过场,没有真正要为难芮尧的意思。可能是运用其丰富的官场经验,既对井经理有所交待,你反映情况我立刻调查,又不露声色暗示芮尧,这件事我不做深究你自己心中有数。将来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他也有挡箭牌,所有调查均明确记录,不是我查不出而是犯罪分子太狡猾。 下楼时我们三人各怀心事都没说话,径直各自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叶媛媛便跟进来,将一张支票放在桌上道:“谢谢你上次雪中送炭又帮了大忙,这几天货款都回笼了,把钱还给你。” “这么急就还回来干什么?”我漫不经心道,“你自己的存款抽出来了吗?” 她笑嘻嘻道:“什么我的,我和老爸不就是一家人?” “嫁女泼水,你马上办了喜事不就和你老爸分开来。”我打趣道。 她的脸微微的些红嘴硬道:“谁说的?我还小呢,不急。” “好,就当我没说,回头让子文过来一趟,我有个女同学今年二十九,也是今年刚刚离婚,我想做个红娘为两人牵线搭桥,让他们中午见一下面,你有兴趣也去为子文当参谋如何?” “呸!”她知道我在开玩笑,啐我一口跑开了, 近中午时芮尧用手机给我打电话,我有些奇怪地想,在办公室都不用电话,现在为集体节约的精神发扬到这一步了? “小白,我在公司楼下向东一百五十米处的车上,你赶快过来。” “有什么事吗?”听起来象是地下党秘密接头,我第一个念头是莫非她被禹伟杰绑架了。 “不要多问,你绝对会感兴趣的,快点过来。”说完她挂断电话。 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参与神秘的事情,大不了象昨天般再被劫持一次吧。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找到目标上了车,关好车门后芮尧没有发动,目光看着前方说:“钟总说的几个问题也正是你心中的疑点吧。” 她疯了,怀疑我在背后搞鬼?我说:“两个项目都是我具体主办,要追查起来我是第一责任人,所以就算有疑点也只会放在心里。” “不是说你向领导层反映情况,你的性格人品我知道,不是两面三刀的人,而且也没有必要,”她神情奇特地看着我,“但是你真的认为我全力做项目有私人目的,对不对?” 我支吾一声道:“刚才会议你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以后有吴总替你顶着怕什么?” 她出神地看着街上人流,有几分凄苦地说:“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任我,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发动车子。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直至车子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停下,我差点失声叫起来。 这是我昨天刚来过的地方,希尔顿大酒店。 第115节:第十九章 高屋建瓴(1) 第十九章 高屋建瓴 我呐呐道:“你约了人在里面见面?” 她摇摇头简洁地说:“你一个人进去,十二楼第四间,进去就知道了。” 我看看她说:“你必须告诉我里面是谁。” “一个你认识的人。”她突然古怪地笑了笑,冲我摆摆手居然开车走了。 莫名其妙,她不会真是禹伟涛的女朋友,联合起来整我吧?我暗忖道,不过就算如此也没什么,真想对我有什么动作,禹伟涛昨天就下手了,何必今天再演一出戏?想着我整整衣服来到她指定的房间前,举手正待敲门,门由里面打开,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微笑着说: “少爷,老爷正在里面等您。” 这人是父亲的贴身保镖大李,曾是某特种部队优秀士官,与父亲形影不离。 让我进去后,他倒退出去在外面关上门。 父亲一个人独坐在客厅中间,腰杆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地看着我说:“你很吃惊?” “是的,”我平静地说,“禹伟涛也住在这儿,昨天我见过他。” 父亲示意我在他对面坐下,感叹说:“我知道,人家现在是上阵父子兵,我家还是我这个老头子一个人冲锋陷阵,羽儿,你该为这个家族做点事了。” 最近我也经常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父亲提及此我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是芮尧送你来的?” 我点点头。 父亲站起身,踱到窗前仰望天空,突然回头一字一句地说:“芮尧做你的女朋友怎么样?” 从进这间屋起我就有了思想准备,因此我眼睛不眨地说:“我的女朋友是荆红花。” 他逼视我道:“我说过没有我的认可就不算。” “这是我的决定。”我坚定地说。 他缓缓说:“我早就强调过,你要娶的不仅仅是你的妻子,还是白氏家族的媳妇,昊臣集团二当家,她必须有精明的商业头脑、过人的胆识智慧、卓越的理财能力,她要成为你事业上的好帮手,家族的贤内助。” 第116节:第十九章 高屋建瓴(2) “你到好莱坞找女超人好了。”我讽刺道。 “不要女超人,你面前就有一个,芮尧。”父亲威严地说。 “不可能,我不喜欢她。” 父亲说:“其实你喜欢她,只不过更喜欢荆红花而已。这些天小钟在澳门处理一宗急务,调查荆红花的事耽搁下来,不过从在南海航空公司掌握的情况看,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但不代表就适合你,她毕竟只是一名空姐。” 我明白他的意思,气得涨红脸说:“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 他尖锐驳道:“当时你也说喜欢纪雨容那种类型的女孩,她和荆红花是同一类型吗?” 提到纪雨容我更加恼火:“你亲手葬送了纪雨容一生的幸福,昨天她和机长闹翻了要取消婚约,这件事你要负全部责任。” 父亲陡然轻松起来,笑眯眯回到沙发上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纪雨容收回不负责任的话,今天出院后继续准备婚事,婚礼如期举行。” 我呆呆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昨天芮尧从荆红花嘴里探到情况后立即向我报告,我派人连夜将她父母送到医院陪她,”他刹住话,“就这样,很简单。” 生姜还是老的辣,对纪雨容的情况晓之以理已无可能,只有利用她的孝心动之以情才有奇效,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慢慢说:“羽儿,爸爸的精力大不如前,有时一天奔波下来感觉很累,第二天都起不了床。爷爷的健康状况更糟,今年以来几乎没走出过院子,前些日子连人民币金额都看不出,唉,摸了一辈子的钱,最后连钱都认不出。现在到你赶快接手的时候了,就算你不感兴趣也要干,你要对整个家族负责,对几百亿资产负责,对昊臣集团数万名员工负责。” 我表示同意:“等田丰收购谈判了结我就过去。” “还有了结与荆红花的关系,不准拖泥带水留有后患。” 又来了,这个问题好象已成为我们们父子间的坎。 “我不准备结束和她的关系,我想带她一起回去。” 室内空气骤然凝固,父亲显然没料到我如此直截了当挑战他的权威,目光转为严厉和愤怒。几十年来他早已在家族和集团中树立至高无往的威信,没有人敢硬碰硬顶撞他,包括我的妈妈。不管哪一级主管部门领导与他说话都很客气,因为他多次被国家领导人接见过,是北京许多老首长老同志的座上宾。 “白羽!”父亲面若冰霜道,“现在是和你商量,没有下一次了!我不希望事情闹得不愉快,但如果你一意孤行,休怪我使出霹雳手段!” “用金钱?用亲情?”今天豁出去了,为了荆红花我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荆红花不是纪雨容,她不缺钱花,家庭情况也很好,她父亲是位成功企业家,母亲身体健康,没有你施展计谋的空间。要不你绑架她把她送上月球。” 父亲深沉地盯着我道:“有进步,至少知道人家的家庭情况了,可是爸爸的手段若是你能全猜透,我在商界这么多年就白混了。纪雨容那边已经出了点小麻烦,我不想荆红花步她的后尘,才放手让你自己处理。你的时间紧迫,我的耐心也有限……再给你一个月,到时我派人接你回去上班。” 我大叫道:“你说过要调查荆红花家庭背景后才做决定的,小钟的工作还未做完你怎能草率排斥她?你调查过芮尧的家庭吗?凭什么如此武断?” 第117节:第十九章 高屋建瓴(3) 他头仰到沙发后舒展一下身体道:“参加田丰收购谈判对你有益无害,你懂得了如何抓住对手语句中的漏洞。我当然对芮尧做过全方面的调查……” 原来芮尧真是在招聘会上一眼认出我是昊臣集团老板白昇的儿子,因为大学毕业前写毕业论文时为了搜集资料曾到集团总部采访过,在一张企业内部报纸上看到我们的全家照,难得她记忆力过人,一下子便认出我来。后来她设法与父亲取得联系,将我的工作、生活情况全盘托出。虽然没有表示想与我发展感情的意思,但父亲岂会领悟不出来?出于慎重他命令小钟秘密调查了她的所有资料。 芮尧父亲是小学教师,母亲是商场营业员,家境一般,没有什么有势力有后台的亲戚。一个中文系女孩子,凭着自身不懈努力,在专业强论资排辈的投资公司站稳脚跟并做到总经理助理,引起了父亲的浓厚兴趣。他很欣赏这种从基层依靠奋斗一步步升上来的人,做企业就需要有此精神和信念。而后公司高层动荡,芮尧不降反升更让他觉得芮尧不简单。 “……做企业难免有风险有低潮,昊臣集团如果有这种经得起摔打的贤内助压阵,肯定能抗过风浪走出困境。不要耿耿于怀她对你隐瞒真相,是我让她这么做的,本来希望你们在自然情况下相识相知最终走到一起。我知道你的臭脾气,凡是我介绍引见的你一概拒绝,没想你竟有个做空姐的邻居。” “我了解荆红花,她更会成为贤内助…….” 父亲摆手止住我:“只说三件事,都是小钟在航空公司调查到的。一是她的信用卡余额有时高达三四万元,二是她很少参加同事聚餐和公司内部联谊活动,三是她竞争上岗被调至国内航班后从未主动找有关负责人谈话。说明什么?不善理财、不善交际、消极被动,这种女孩只适合过那种不思进取小资情调的生活,根本没法适应我们白家。我和妈妈一年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晚上是在宴会上度过的,麻烦吗?很麻烦,很累人,可是为了企业发展,为了广交朋友不能不这样做。包括你也是,就喜欢闷在家里不见客,到时企业怎么拓展?” 我就知道荆红花大而化之,散慢随意的作风不入父亲法眼,没想到他打听得如此清楚,一时间我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替她辩解。 “还有,芮尧说竞标国贸附近土地的事公司内部有意见,连你也在里面反对。这是怎么回事,芮尧没告诉你是我要拿下这块地皮吗?” 我心中一喜,终于找到父亲的错误了,于是不慌不忙将井经理分析的数据和理由说了一遍,然后得意洋洋看他的表情。 谁知他的脸异常平静,只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半响他拉着我走到窗边道:“这条街道通向哪儿?” 我一愣,想了会儿说:“向前可能是延中路,向后接…….这块区域我不太熟悉。” 父亲猛拍我的后背大声说:“这条路通向北京,通向罗马!白羽,你的目光太短浅太狭隘,赶快脱离现在的生活环境回到总部吧,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的见识还比不上芮尧!” “这,这与竞标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没想明白。 父亲双手叉腰道:“高价买下土地吃亏吗?你算得不错,单算经济帐肯定亏本,可是,”他用手划了个圈子,“你只打的算盘是小九九,是小商人的计算习惯。如果高屋建瓴地从全局看,从地区整体商业布局观察,这个亏不能不吃。控制国贸,被天诚棋快一着我们没办法,但如今不能再让国贸一枝独秀做大做强,因为这个城市很重要,它不仅是该地区发展的中心,还吸引全国乃至国外大财团大企业的关注。这是个桥头堡,是个制高点,让国贸拿下南侧土地日益坐大引发规模效应和连锁反应,时间一长就会逐步排斥昊臣集团的商品,形成商品壁垒。几年、十几年也许看不出差异,但要想到集团的将来,我是在为你、你的儿子乃至孙子做长远规划,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百年之后后辈们提到我时只要说一句,这个老家伙还算聪明,至少不算糊涂,我就心满意足可以含笑九泉了。” 第118节:第二十章 强强对话(1) 第二十章 强强对话 灰溜溜回到办公室,途中小林压低声说要讲个关于叶媛媛谈恋爱的笑话我都没心情理会。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资料,有股冲动将它们都扔到地上,最好再在上面踹上几脚以消我心头之怒。但是临走时父亲警告过我,不准甩膀子撂担子,收购田丰和竞标土地都是白家自己的事,我不是替芮尧做,而是芮尧替我们做。 今天的事不告诉荆红花,无论我有多大压力都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和伤害。思前想后我决定独自对抗专横的父亲,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一个人留给自己的遗憾太多,就算取得再多成功也无法弥补心灵的创伤。 如果我始终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怎能领导起庞大的商业帝国不断走向辉煌? 如果和我踏上红地毯的不是荆红花,即使取得象比尔盖茨那样的成就又有什么意义? 不知不觉闷坐在办公室两三个小时,转眼间下班时间就到了。有人敲门,我听出是芮尧惯有节奏,没理会。过了会儿又有人敲门,谨慎而稳重,好象是井经理,本想也不理他,犹豫片刻还是懒洋洋将门打开。 “下午找你好几趟都不在,后来芮总说你到外面有事,好象心情不太愉快?”他注意我的脸色不似平常。 “一点私事。” 井经理似乎没在意我给他碰钉子,关上门在对面椅子上坐下,随手抽出一叠财务报表翻了翻,道:“你是怪我昨天跑到吴总面前告芮尧的状,还是怪我当着领导的面说你们同车到公司?” 我气冲冲说:“经你提醒之后我一直打车上下班,除了今天特殊情况,你这样说法太不地道,我一直将你当做长辈尊重,没想到关键时刻为了打倒芮尧你不惜把我拖下水。”本来以我的性格不会说出这番话,可最多一个月我就要离开公司了,末日情绪使我有些失控。 他呵呵笑了起来,用手指着我说:“小白啊,你有时很聪明很理智,有时又显得太糊涂太天真,”看着茫然不解的我他继续说,“整个公司都知道芮总主动搬到永关大厦和你做邻居,与漂亮空姐一决胜负,只有你倒过来还蒙在鼓里吧?” “啊!”我目瞪口呆,脸上腾地起火。 “其实这件事即使有人传言,如果芮总坚决否认也不会传得人人皆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井经理稳稳当当地说,将报表扔到桌上道,“今天早上你都听见了,有许多事她根本没对我们说,而有些我们知道的事她也没有对吴总等领导汇报,这是典型的欺上压下。吴总毕竟是新来的,一时半刻不好动她,但以后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我想芮尧目前还是大权在握,双方撕开脸皮较量他的处境不会好到哪儿去,遂道:“钟总所说的几个问题只有介入项目的人才提得出,明摆是你从中作祟,你不怕她报复?” 井经理脸上笑意不减,起身背负双手在屋内转了一圈道:“不是猴子不上花果山,姓井的在证券部经理位置上稳稳坐了这么多年,没有两下子岂能做到?她芮尧靠哪条梁子当到副经理我都知道,哼,不知天高地厚想对付我还嫩了点。”说这话时他慈眉善眼的眼中暴出凌厉的光芒。 他果然是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的人物,比我起初估量的还要厉害。我试探道:“因为她顶住压力没有说出费芸接受公司赠送两套房子,作为报答费常委大力提携她一把?”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井经理道,“费芸虽然是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却对芮尧情有独钟,当时公司领导以芮尧的名义将房子过户给他也有玉成此事的想法。不料芮尧虽然名利心重,讲究实际,倒也心高气傲不肯以婚烟换前程,事情一直搁下来。谁知她偏偏相中你不顾面子搬家紧随,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我避开他嗳昧的目光岔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好象芮尧肚里的蛔虫似的。” 他看看时间道:“想知道答案?和我一起参加个饭局,你会解开所有谜团。” 想想我有那么多头疼的事,尽管对寻究答案很感兴趣我还是摇摇头:“对不起,今天我碰到些事心情很不好,准备回家休息一下调节情绪。” 第119节:第二十章 强强对话(2) “这个饭局就是为你而开,”他语出惊人,“东道主想与你交个朋友。”说着他将一张名片放到我面前,定神一看,小小卡片上没有复杂繁多的头衔,只简单印着: 中国天诚集团 特别助理 禹伟涛 我吃了一惊,猛然抬头瞪着他,越发看不懂面前这个高深莫测的人。 “一顿晚饭,两个问题,”井经理微笑道,“除了禹伟涛想和你交朋友,还有个人想与你统一思想,消除误会。” 脑中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费芸。” 井经理的后台靠山就是费常委,因此自然与费芸走得很近。费芸将烂摊子扔出手后投资公司反而赚了大钱,也是井经理通风报信的。可既然他们与禹伟涛搭上关系,为什么费常委唯恐天下不乱地将国贸收购土地的事搅混演变成竞标呢? 仿佛看透我的心思,井经理道:“国贸的事天诚事先没打招呼,据禹伟涛说集团方面以为水到渠成,没有太放在心上,想不到弄出许多麻烦……,”他拉过我半勉强半开玩笑地说,“再不动身还等人用八抬大轿请吗?我们边走边聊吧,”两人到楼梯口时已是空无一人,写字楼就是这样,一到下班时间便象退潮般很短时间内所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是希尔顿大酒店,两天内这是第三次来,前两次都让我很不愉快。 井经理带着我进入香格里拉厅,这是大酒店最豪华服务最好的小厅。脸色苍白的禹伟涛依然懒洋洋倚在沙发上,旁边将身体倾过去搭讪的年轻人眼圈凹陷、面色青黄,一看便知沉溺于酒色精力透支,他应该就是早已闻名的费芸。 见我们进来两人都站起来,相互介绍后围桌而坐。禹伟涛好象更重视我,特意拉我坐在他旁边,这让费芸和井经理有些惊讶,觉得他的热情远远超过了我这种身份应享受的待遇。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禹伟涛再次举起酒杯环视一遍道:“今晚是朋友聚会,本应只谈友谊不提公务,不过兄弟我事务繁忙,连夜要动身到南方处理急务,时间有限,不得不借此叨唠几句,有扫各位雅兴。” 费芸立刻说:“伟涛你说哪儿去了,井经理和白助理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两人一唱一和配合极妙。 “实不相瞒,这次我……”禹伟涛才说了半句,餐厅门便轻巧地推开,小俞急冲冲进来到他身边低语了几句。禹伟涛眉毛一扬,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在这儿也没关系,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若他也是冲这两个项目来的就各凭本事好了。我跟他之间又没有仇这么紧张干嘛?”小俞应了一声倒退着出去了。 大概小俞发现父亲也住在酒店内,迅速赶过来报告。禹伟涛对待两家世仇的态度和我一样,并没有看得太重。俗话说亲不过三代,其实仇也不过三代,那段七十年前积下的宿怨经过漫长岁月的沧桑变幻,至我们这一代早已淡化至无痕,谁是谁非不再重要。 “…….这次我来此主要为了田丰和国贸,不巧的是两件事办得都不顺利,更巧的是白兄正好成为天诚的主要对手,哈哈,真有意思,主要责任在我啊,准备工作做得不够,没有事先打招呼,弄得费公子也很为难。” 费芸接道:“我老爸听说其中的关系后悔死了,可是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好在我们和井经理能说得上话,沟通一番之后发现这件事的关键还在白兄身上。” 井经理打着哈哈说:“白助理是公司栋梁,芮总最信得过的骨干,手中掌握第一手谈判资料和核心数据,只要他肯帮忙,事情定无问题。”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举杯向禹伟涛一示意仰头干了。此刻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心如明镜,不知不觉我已将自己摆在昊臣集团掌舵者的位置上,正在与天诚集团进行利益协商。芮尧一手策划我与父亲交锋捅破与昊臣的关系后,这两个项目的走向不必再经她同意,我可以从集团实际利益出发决定最终结果。 因为我是昊臣的接班人,父亲不在时我能说了算。 仿佛看出我的态度,禹伟涛说:“昨天我与白兄有过接触,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呵呵,白兄的原则性、道义感使我尤为佩服。在那种情况下尚不肯松口,我想今晚就算三位一齐刀剑相加白兄也不会就范,对吧?” 第120节:第二十章 强强对话(3) 费芸井经理不知他昨天上演过“捉放曹”的好戏,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我。 我又与费芸碰杯一饮而尽。 “其实我本有‘釜底抽薪’一计,又恐怕费公子心疼…….”禹伟涛笑嘻嘻瞟了费芸一眼。 几杯酒下肚反使我思绪更加灵活,我顿时明白道:“禹公子想迫芮尧就范?” 他眼中神光闪动缓慢地点点头,我心中却明白这是顺手一枪引出费芸关心的话题。绑架芮尧有何用?她只不过是收购谈判的宏观指挥者而已。 果然井经理迅速接上去:“我们早就知道费公子对芮总一片痴情,不过爱情这东西有时真他妈的奇怪,芮总放着英俊潇洒的费公子不要,偏偏垂青咱们白助理,她却不知小白早就有了意中人。” 费芸手执筷子悬在半空,神情紧张地盯着我,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就是南海航空的空姐荆红花,对不对?”禹伟涛再次问道,荆红花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好象有种特别的味道。 我顾不上细究其中缘由,对费芸道:“我和女朋友已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对芮总我向来尊敬有加,从不敢心存亵意,费公子若有不放心之处,在单位里请井经理监督,回到宿舍更不要担心,女朋友会将我看守得安安稳稳。” 席间大笑起来,我注意到禹伟涛笑得最奇怪。 费芸咧嘴举起高脚玻璃杯道:“白兄爽快,兄弟先干为敬。”说着居然咕噜一口喝掉杯中酒,里面足足有三两。 井经理趁机煽风点火要我保持礼貌。 我瞠目结舌道:“不,不……禹公子还有要事…….” 禹伟涛轻咳一声真的为我解围:“白兄把小杯干了吧,真的有要事相商…….土地竞标的事刚才已有定论,不必多言…….” 我故作冒失插道:“不知禹公子有什么方法能和平解决竞标?” 他微微眯眼道:“这是我和费公子定下的权宜之计,本来列为商业机密,但为了表达我和白兄合作的诚意,对你说出来也无妨。” 费芸道:“那块地方要拆迁的消息传开后,店铺业主们急得要上吊,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纷纷跑到政府大门前闹事不依。我老爸想以此为借口,联合另两个人在后天的常委会上提出为平民愤避免事态扩大,冻结拆迁和竞标计划,等条件成熟后再作打算。” 此计甚妙,我不由轻抚双掌道:“高明!这一来防止水涨船高价格飞涨至无法控制,二来虽然冻结该计划,拆迁的风声已经传出去,不再有人看好那片店铺前景,时间一长土地价格日益贬值,为将来顺利收购打下基础。” 禹伟涛闻言目光中充满了惊异和敬佩,冲我看了会儿再次举杯:“此杯尽在不言中,”两人一饮而尽后他目光炯炯有神,“所以土地竞标的事告一段落,我们把目光投到收购田丰问题上。我早说过,天诚对田丰势在必得,可是白兄出于职业道德坚决不做违背良心的事,芮总呢又是受昊臣之托骑虎难下,事情好象形成了僵局。” 我淡然一笑道:“商业谈判没有绝对的事,只要对双方有利,什么问题都可以变通。” “非常正确,”禹伟涛嘴唇抿得紧紧,“所以从某个角度讲,天诚未必要买下田丰,因为我们只注重结果,不在乎过程。” 几十秒钟前他才说势在必得,这会儿又变成未必要买,前后意思截然不同。但我知道这两句话中必有玄奥,含笑不语静听下文。 第121节:第二十一章 空头支票(1) 第二十一章 空头支票 服务小姐轻轻推门进来,动作麻利地为每人端上一碗海鲜汤。汤炖得又鲜又浓,嗅在鼻中就觉得遍体舒畅。这个城市离海很近,一般请客喝酒稍微上点档次就少不了海鲜,许多沿海小村有“无鲜不起锅”的说法。可海鲜汤不是所有厨师都能烹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喝。这里面大有讲究。 炖海鲜汤讲究“十全大补”,主料为新鲜海鱼,配以扇贝、蛤蜊、鲜蛏、海参、牡蛎等熬制而成,技艺平庸的厨师只懂得一咕噜将东西全倒进锅里,这样的海鲜汤是个大杂烩,相当于一场胡乱拼成的文艺晚会索然无味。只有精通烹饪海鲜的高手才懂得下配料的顺序和怎样用蔬菜吊出海鲜原味,还要根据不同时段调节火候大小,这样炖出的汤鲜美可口,层次分明,一碗汤下肚后吃什么都不是滋味。 但海鲜乃大凉之物,海鲜汤更是汇集海鲜之精华,很多来自内陆或不常吃海鲜之人慕名饮了此汤后,往往上吐下泄折腾个半死,体虚肾弱者更是大伤元气。所以喝海鲜汤有诀窍,叫“一口酒两杯茶”。喝汤之前要先喝白酒衫底,托住寒气不攻入肝脏,吃过以后要泡上滚烫的茶暖暖肠胃,既可消险体内寒气,又能去掉海鲜的腥味,一举两得。 井经理连啜几口赞道:“以前也在这儿吃过,怎么味道不一样?这汤煮得明显比上次高两个档次嘛。” 费芸哈哈大笑:“井经理不愧是老食客,这么细微的变化都尝得出。得知禹公子今晚请客,我特意派人用车将海边小镇上专门烧海鲜汤的老师傅请来坐阵,老东西拿捏着说什么在途时间按每小时一百元收费,上锅掌勺按每小时五百元收费,我说去你妈的,把老子惹火了砸掉你的铺子!” 禹伟涛淡淡道:“汤炖得确实非同一般,我看他值这个价。不要为难他,回头结帐时让小俞按他说的标准计算,手艺人嘛,都有点傲气。” “好的,好的,便宜这老东西。”费芸吃了个瘪若无其事。 井经理和费芸很熟捻,两人不时推杯换盏交流感情,而禹伟涛对我更感兴趣,不时打探我的身世、履历和工作生活情况,我不知他的真实意图虚虚实实巧为周旋 餐后水果甜点上来后,禹伟涛朝费芸使个眼色,后者会意随便吃了几片水果后拉井经理到附近浴城洗澡,井经理迟疑了一下,禹伟涛挥挥手道你们去吧,我和白先生有些私事要谈。 两人移坐到侧厅沙发上落座,服务员送上两杯咖啡后随手关上门。 室内气氛陡然冷了下来,我意识到禹伟涛有很重要的事跟我说。 果然他一正脸色道:“按中国人的习惯重要的话留到最后,现在言归正传,我要谈谈收购田丰的事。刚才已经说过,无论是我们天诚还是白先生代表的投资公司,都到了谈判的关键阶段,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抽身都难。作为竞争者我们至少有两个共同点,一是我们都想得到田丰,二是我们都不想真正经营田丰。” 我一怔,投资公司收购田丰自然想转投资,在资本运作中获取利益,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天诚是综合性商业集团,旗下有众多工业生产企业和农产品基地,得到田丰后正好为集团提供化肥解决后顾之忧,为什么不想经营它呢?堂堂天诚集团应该不会费九牛二虎之力只想赚个转手费吧,那不是禹锡阳的风格。 我说:“根据芮总的计算方案,得到田丰后重新组合整体出让给昊臣集团,可以获得近百万收益,这点花红不值得你禹公子大驾光临吧?” 禹伟涛含蓄点点头,掷地有声道:“不错,这是实情,但不是所有的事都用金钱来衡量,有些事你必须这样做,就算亏本也在所不惜!其中缘由不能告诉你太多,我要说的是此事涉及私人恩怨,家父铁了心要让田丰破产倒闭,让连重达家破人亡!” 此言证实父亲掌握的情报无误,根子出在禹锡阳要报私仇,想通过收购彻底整垮连重达。估计这个真实意图费芸和井经理也不知道,否则凭他们绝对不敢暗通款曲砍倒本市国有企业的一面大旗。反之他不惜说出最隐秘的东西,是希望我为他做更多事情。 我做出吃惊的样子说:“不管有什么深仇大恨,以收购企业作为报复付出的代价也大了,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有,但只有弄垮田丰才能彻底击溃连重达的精神支柱。一个企业家,眼睁睁看着自己耗尽心血殚思积虑发展起来的企业任人宰割,被肆意摧残导致覆没,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确实是深仇大恨,只有让亲人撕心裂骨的仇恨才会做出非同寻常的举动,”他眼中喷射出怨毒的火星,令我看了暗骇不止,“所以就算得不到田丰,也要看它毁掉才能心安。” 我陡然想起来去年田丰厂陷入经营困境产品滞销,连重达为了摆脱不利局面在国际市场上签下巨额期货合同一赌生死,谁知受宏观经济调控影响和伦敦期货市场价格波动,原材料价格飞涨,产品成本大幅攀高,整天机器隆隆工人们忙得不可开交的田丰,生产多少亏多少陷入欲罢不能的窘境。连重达勉强筹集部分资金做对冲,可是有人存心搞他,一方面在国际市场打压,另一方面将田丰亏损生产的事传出去,引得大批原材料供应商上门讨债,更是形成兵败如山的局面。整个一系列事情是天诚在背后做的手脚?禹锡阳为了复仇居然投下天量资金买下田丰巨额期货订单? 第122节:第二十一章 空头支票(2) “期货市场的圈套是天诚设计好让他钻的?”我问道。 他冷冷一笑道:“准确地说是连重达给自己设了个圈套,去年下半年生产资料行情看淡,所有农业加工企业的日子都不好过,是黎明前的黑暗。他绷不住了才铤而走险到期货市场碰运气,可是他没有好好学习领会年底全国经济工作会议精神,文件中暗示今年将采取优惠政策扶持三农,允许农产品价格在合理范围内适当提高,所以化肥涨价是早晚的事。昊臣立刻吃进大笔卖单,父亲一看机不可失,除指示大量吃进外鼓动国境外炒家做田丰。今年上半年又放风给田丰下游供应商透露它的财务困难,这才形成墙倒众人推的格局。”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这些都是企业操作的核心机密,正常情况下秘而不宣,只有极少数人可以知道。为什么如此信任我?” 他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道:“以后总有机会知道其中原委……话说到这个份上,以你的聪明不难知道我的意思吧?” 我手中掌握有两只足以将连重达和田丰打入绝境的定时炸弹,一是他们私吞一亿六专资金的帐外利息,二是连重达利用假担保将千万之巨的国家资产中饱私囊。禹伟涛的想法是我们两家同时撤出收购谈判,抛出我手中的材料,然后纪委、审计、检察院、税务等执法机关介入,田丰会在极短时间内烟飞灰灭。 作为天诚的竞争对手,如果我站在父亲的立场上,对禹伟涛的建议应该同意还是拒绝? 从上次父亲的谈话听得出来,他对田丰的兴趣并不大,参与收购只是恶作剧戏弄一下老对手,让禹锡阳即使如愿以偿也不痛快。芮尧没有领会到他的真实意思,满心满意想取得收购成功证明自己的能力。在父亲脑海中恐怕阻止国贸吞并南侧土地才是当务之急,田丰这边若真收购下来反倒成了烫手山芋,因为禹锡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天诚也放弃收购,对昊臣没有任何影响,顺水人情何乐不为?唯一吃苦的就是连重达,将成为我们交易的牺牲品,我隐隐觉得对不起连薇。 可这却是消除当前僵局的最佳途径,有效避免双方无休止投入大量精力在谈判中扯皮争论。再说连重达确实做了很多违法违纪的事,他理应受到法律制裁。 我故意沉吟了会儿道:“这几个月以来我在收购方面做了大量的研究和分析,说放手就放手,唉,真有些舍不得……”嘿嘿嘿,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路去留下买路钱,我不能白辛苦那么些时间,这不是变相勒索而是索取我应得的补偿。我并不缺钱,但他必须为达到目的付出代价。 因为我们之间并不是真正的朋友,这是一笔交易。 出乎意料他好象没弄懂我的意思:“壮士断腕当断则断嘛,不然还得赔进去很多时间,以你的能力何必死守在区区小事上?” 装糊涂!我暗自恼怒,装作犹豫的样子道:“让我想一想再给你答案,毕竟是件大事……” “哈哈哈,”他避无可避终于“明白”过来,“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吃亏。不过这个好处是无形资产,看不见摸不着可是作用很大,相当大。” 他见我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的模样笑得更开心:“白先生,禹伟涛算是响当当的人物,谈不上一言九鼎也是言出必行,三个月之内若是见不到我许诺的好处落到实处,你可以指着鼻子骂我。” 这倒新鲜,居然有这样开空头支票的,我顿感兴趣。我并不在乎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却愿意用三个月的时间检验他的品质。 “行,我同意。”我不假思索地说。 他反而有些奇怪,定定看了我好一阵子才说:“象你这样的人真是特别……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第123节:第二十二章 正面冲突(1) 第二十二章 正面冲突 步出酒店时已过零点,冷风吹在脸上酒意上拥,脚下步伐有些踉跄。晚宴上喝了不少酒,一是形势所迫,不能不拿出几分豪爽劲,二是和禹伟涛这样的人打交道很舒服,有种意气相投的感觉,三是父亲的话给我造成巨大压力,心烦意乱之下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这样也好是什么意思?” 我昏沉沉地想着这个问题,好容易拦了辆车吃力地趴进去,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永关大厦,啊不,先到投资公司……” 凭着仅存的几分神明,居然顺利上楼进入办公室,取出两大包资料回到车上。 抵达大厦后昏昏沉沉地不知掏了张什么面额的钞票给司机,他说了声“正好”便一溜烟跑了。 抬头看十八楼,1806还亮着灯,顿觉沁入骨髓深处的温暖。 这个世上总有一个微笑让你感觉家的温暖,总有一种思念使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总有一个女孩悄然打开你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情感小门。 摇摇晃晃乘电梯来到十八层,远远便看到荆红花俏生生倚在门口。我强作镇定地挥挥手道:“我没醉,我很正常。”正说着脚下不留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通”摔倒在地。 她赶紧跑过来边搀扶我起来边吃吃笑道:“你的精神没醉,但肉体醉了,不怪你不怪你。” 我尤自嘴硬道:“放开我,我为你调制一杯鸡尾酒。” 她皱皱鼻子道:“还喝酒,瞧你酒气熏天的样子,今晚和谁在一起喝的?你上次不是说过再也不喝酒了吗?” 商业方面尔虞我诈的事不想让她知道太多,我含糊道:“关于前一阵子谈判的事,几个朋友商量一下最终意见……,”进屋后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如释重负完全放松下来,“你一直没睡等着我?” 她递来热毛巾:“睡不着,好象有心事,又想不出到底什么事。去黄山的事说定了?我从后天起休息四天,正好是周六,玩两天吧,不影响你正常上班。” 我断然说:“玩四天,我请两天假。”考虑到田丰的事我突然撤手,芮尧肯定会缠着我问个究竟,甚至会不屈不挠地要求继续努力,但我偏偏不想让她如意而且不打算对她作出解释,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等我一圈玩回来估计她应该有几分数了,到那时我整理一下手边工作正式辞职。 荆红花拿了片水果塞进我嘴里道:“芮小姐能让你如愿吗?” “山人自有妙计,”我吃着香甜可口的水果含含糊糊地说,“后天是周六,我到黄山玩根本没必要向你汇报,周一早上打电话告诉她,我们在黄山,还要两天才能回去。这叫强行摘瓜,生米煮成熟饭,让她无可奈何。” “去你的,讨厌,”她打开我的禄山之爪,“我发现你最近思想意识大有问题,老是琢磨着什么生米什么熟饭,是不是色情网站上面乱七八糟的内容看多了?” “非也,我对低级无聊的东西从不感兴趣,但是,”我在酒精的刺激下滔滔不绝,“七情六欲人皆有之,圣贤孔子路见美女南子都想入非非,被学生揭穿后面红耳赤连呼‘天厌之’。爱情是含义广泛且包罗万象的动态词语,其核心不仅仅是拉拉手聊聊天那么简单,所以就算我对荆红花同志有非分之想也属正常,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啊!”我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蹦起来。 花儿将冰凉的毛巾捂在我脸上。 “我说过如果你再喝醉的话就将你拖到浴缸用冷水泡两个钟头,”她狡黠笑道,“这算是轻的。” 我心有不甘道:“我也说过酒后失德……” “我只要大叫一声‘非礼啊’,至少会有两个人冲进来,一位是芮小姐,一位是卓大爷。” 我们同时开心地大笑起来。 第二天上午我静坐在办公室里埋头编写“移交清单”,既然决定离开公司,就得将未了事务梳理得干干净净,不能给别人留下虎头蛇尾的印象。从早上起芮尧就没有露面,上班后也没有打电话给我。也许她认为我父亲出马可以扫清一切障碍,她已经胜券在握,剩下要做的便是给我充分时间。也许此刻她和我一样也在写辞职报告,为正式嫁入豪门做好准备。 井经理也没有找我,他一定很疲劳。我知道他们昨晚去的那家浴城里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可以想象跟在费芸后面会有哪些节目…… 天鹅将编好的应付未付国债利息帐目清单送给我签字,我拿出计算器逐行核对了一遍完全正确,不禁赞道你的进步真快,这种有零头天数的计算对于初学者来说还是小有难度。她不好意思抿抿嘴低声说是杜助理指导的。 第124节:第二十二章 正面冲突(2) 我哑然失笑道:“早知这样应该多分配点工作让你做,反正他闲也是闲着。” 天鹅忙道:“他很忙的,白天根本没时间帮忙,为帮我算这些数字一直加班到很晚…….”她自知失言,红着脸吐吐舌头不吱声了。 我笑笑没说话,在中间一行用红笔划了道杠说这个天数算得不对,你拿回去重新看看。 她拿着表看了半天疑惑地走了,过了不到十分钟杜哥脚下生风地进来抓着表道:“你小子折腾人不是?前面七天加后面九天总共十六天,小学生都算得出来嘛,怎么会错呢?” 我故作不解道:“白天正常上班,晚上还加班,怎么计算实际工作日?小学生恐怕算不出这么复杂的帐吧。” 他不好意思挠挠头,低三下四道:“你是情场老手,这种事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其实这事八字没成一撇,不敢乱说……” 情场老手?这不是寒碜人吗?我失笑道:“我若是老手,西门庆准得在阴间再气死一回。算了吧你,每天不是皮尔卡丹就是VALENTINO,简直成名牌西装展示会了,上次乘电梯,我看吴总提着包站在旁边活象你的秘书。” “政治苍蝇!”他指着我说,“这话传出去分明是断我的后路,阴险之极。” 两人笑了一阵,我在表下方签好字说还要交给井经理审阅一下。杜哥惊讶地说你不知道,昨天芮总说了,十万元以上的项目都必须经过她签字确认。 无论期货、股票还是国债、同业拆借,哪笔交易不是几十万上百万,设置十万元这条杠子明摆着就是架空井经理。芮尧的行事风格真是雷厉风行,毫不犹豫还以颜色,一点缓冲余地都不给。 杜哥出去后我查到黄山脚下一处条件较好的酒店预订房间,并询问了天气、新增旅游项目等情况,刚放下电话芮尧进来了。 她的脸色眼神与平时一样,没有因为我知晓一切而不自然:“小白,你稍稍准备一下吧,我们下周一到济南去一趟,参加全国证券公司主营业务发展研讨会。” 唉,为什么总是这样巧合,我不得不改变计划提前宣告明天的行踪了。 我语气平稳地说:“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我正打算向你请两天假,从明天起我和荆红花到黄山玩四天。” 她的脸唰地变了,眼睛直直瞪着我,过了半晌迅速回身关上门,双手撑在桌前说:“你还没有放弃对吗?你的父亲的态度是明确而坚决的,他不允许你这样做!” “那是他的事,我有我的选择,我决定了我的女朋友就是荆红花,不一定需要他同意。” “你父亲说过,如果执意不听他的警告,他将剥夺你的继承权,你会一无所有!” 我笑了:“我现在就是靠独立工作养活自己,感觉也很不错,可惜这种好日子不会长久了。” 她胸口急剧起伏,紧紧咬着嘴唇尽力控制情绪,良久后缓缓道:“你并没有体验到普通老百姓为生计奔波的烦恼,每天打车上班打车下班究竟能感受多少平民的氛围?说穿了你是在玩票,在居高临下欣赏不属于你那个阶层的芸芸众生碌碌无为的生活。荆红花更是生长在温室的花朵,是位真正的富家娇小姐,不错她会煮咖啡给你喝,还会巧手烹调出美味食品,但这一切都建立在衣食无忧不愁生计的基础上。任何一个靠工资收入养家糊口的人,都舍不得买四百元一克的巴西咖啡豆每天煮着喝。”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每天晚上所喝咖啡的真正价值。 平心而论这些话可谓一针见血击中我的要害,芮尧描述得完全正确,我和荆红花就是这种人。可是不管我们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都与爱情无关。 我不客气地说:“荆红花有她独特的生活理念,用不着别人教她如何做。我爸爸给我一个月期限,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为所欲为,即使和她办理结婚登记。”我言下之意连父亲都管不着,你就更不要掺在里面多管闲事,这件事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芮尧面无血色向后倒退一步,猛地转身回头摔门而去,我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 不过十分钟时间她又回来,握着手机道:“我刚刚与你父亲通过话,他让我转告你,说他改变主意了,你必须在下周一之前就与荆红花一刀两断,还有,他要求你明天回去看生病的爷爷。” 我冷冷地说:“我也改变主意了,我和荆红花今晚就动身去黄山。” 第125节:第二十三章 相敬如宾(1) 第二十三章 相敬如宾 “我觉得你决定傍晚出发有些赌气的成分。”坐在出租车上荆红花伏在我怀里说。 我爱怜地梳理着她的秀发道:“一夜能发生很多事,她诡计多端弄不好生出变故,我担心夜长梦多。” 她吃吃笑道:“听起来你老爸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世上还有比我老爸更厉害的父亲吗?” “从小到大他一直孜孜不倦地教诲我要听家长的话,灌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忠君思想,可惜我其它事情都任他做主,只有感情问题屡屡与他冲突……” “屡屡?”荆红花瞟了前面司机一眼道,“师傅请把音乐声开大点,”转而轻轻说,“一个个说来听听。” 又失言了,我恨不得猛击自己两耳光,干笑道:“上次不是已经交待过了吗?就是纪雨容的问题,后来以分手而告终,年轻的时候我们都不懂爱情。” “狡辩!从刚才的话分析事情闹得挺大,为此还不惜与你老爸开战,怎么会如你轻描淡写的那样简单?你是欲盖弥彰,越来越无法自圆其说了吧。” 我拚命抵抗:“事实就是如此,要不然怎会毕业后一点联系也没有?”我凑在她耳边道,“这次是我们的蜜月之旅,别为其它小事坏了好心情。” 她倒没反对“蜜月”的提法,喜孜孜道:“我要买一把最好最亮最牢固的锁,将你紧紧锁在天都峰上。” 下午叫车出发时已经近六点钟,荆红花原打算晚上打点行李,因为我急吼吼想走草草往包里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后来一合计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登山包、睡袋、旅游鞋、常用药品、应急日用品等一样没带,临近高速路口又折回头在附近超市备齐。因为好心的司机提醒我们越靠近风景旅游区假货越多,价格昂贵就罢了,买来的东西辛辛苦苦背上山派不上用场急死人。其它不谈,就拿小小手电筒来说,原本计划用四五个小时,可实际上十五分钟就没电了,在荒山野岭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就让你没辙。 高速上开了一个多小时后在服务区吃饭,除了快餐就是茶叶蛋,要不还有面包,想吃点可口的都没有,荆红花说比航空快餐好吃多了,唯一的共性是没有油水寡而无味,吃了不会发胖。 再次上路时天色全暗下来,满天繁星神秘地眨着眼睛,远处巍峨耸立连绵不绝的山脉黑沉沉透着几分神秘,公路两侧偶尔有几家亮着温暖的灯光一闪而过,高速上飞速行驶的货车居多,司机解释说大部分超载的车子都会选择入夜后行动,临近关卡时躲在附近服务区候着,等前面探路的发出安全信号才一拥而入。 车内空调的温度打得很高,暖洋洋的让人生出倦意。花儿象温驯的小猫依偎在我身上睡着了,我虽有睡意但尽量保持清醒状态,因为担心司机会生出不良企图。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见色起意、谋财害命的情况太多了,我得对怀抱中美女的安全负责。 尽管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是敌不过浓浓倦意打了几个盹,突然间被司机的声音惊醒:“小伙子,前面就是黄山市。” 我赶紧推推沉睡中的荆红花,她揉揉眼睛好象忘了身在何处,四下张望了会儿疑惑道:“这么快就到了?你不会拐骗我到其它地方吧?” 司机忙用手捂住嘴不笑出声,我早已适应她大事不糊涂小事乱浆糊的风格,恍若未闻地看着窗外。进入黄山境内车辆、游客明显多了起来,不少学生身负背包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很多人喜欢夜里攀黄山,在山里租顶帐篷体验野外宿营的生活,然后凌晨起身到光明顶看日出。当然也有爬了一夜仍在山腰间转悠,甚至误入其它山峰的。 车子直接抵达预订好的五星级宾馆,办理入住手续时服务小姐请我确认是否为双人标准间,我点点头,不远处荆红花正和两个老外聊天,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第126节:第二十三章 相敬如宾(2) 拿着房卡上楼时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伸出手道:“我的房卡呢?” 我亮出来晃了晃:“这个。” “那……那你的呢?” 我又晃了晃:“也是这个。” 她顿时两腮生出红云,咬着嘴唇要说什么,正好一群游客说说笑笑走过来,她只好低下头一言不发跟在我后面。打开门后她嘟着嘴不进去,我看看四周一把将她拉进门,悄声笑道:“旅游高峰宾馆暴满,再说你又没说明要两间,本着勤俭节省和相互照顾的原则咱们就挤挤吧……有两张床呢。” 最后几个字发生了效力,她微微放松下来,环视一下房间布置和环境觉得满意,顺手把包扔到床上,转身钻进洗手间,只听见“咔嚓”一声从里面反锁上门。 虽已入夜一番折腾之下反无睡意,索性躺在床上看电视。片刻之后荆红花从里面出来,辫子已经解开长发披肩,脸上寒霜消失得无影无踪,很自然地坐到我旁边微笑道:“古人说得不错,色胆包天,这是经过精心策划蓄谋已久的行为,我必须予以公开谴责。” 我笑嘻嘻道:“你忘了那天亲口授权我全面策划黄山之行的,公私兼顾,经手不穷,做一点点文章还是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利,”她面露甜甜笑意,用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道,“所以荆红花就变成任人宰割的小羊羔,对吗?” 我听出话中不对劲,急忙表白道:“小白是公认的正人君子,乃柳下惠之流人物……“话未说完已被她两指捏住鼻子动弹不得。 她薄嗔的脸靠近我道:“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不是任你胡作非为,别让芮尧笑话,”她陡然松开手,飞快地在我唇边亲了一口,又恢复甜蜜笑容道,“我说过,最美好的东西要……” “……要留在最美好的时刻。”我喘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在她软硬兼施的强大攻势下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趁我到洗手间的工夫她已经脱衣钻进被窝,并关掉床头灯。我站到床边时只看到满头乌发,这小妮子,真象在防备色狼了,我轻笑一下懒洋洋脱衣就寝。 这是我第一次与荆红花同居在一间屋内,以前哪怕双休日中午打盹都是各自回房。耳边听着她细微悠长的呼吸声,嗅着若有若无的馨香,我心潮澎湃,哪里睡得着。 唉,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正胡思乱想间,感觉到她轻轻翻了下身。我窃笑原来她也睡不着,清咳一声道:“长夜漫漫,思潮起伏,难以入睡,不如移樽月下,闲聊几句如何?” 她从被窝里探出半面脸道:“好啊,你睡到我床上来。” 这么简单?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跃而起道:“好!” “然后我睡到你床上,咱们交换场地。”她咯咯笑道。 我垂头丧气回到被窝里嘀咕道:“说话大喘气似的,这不是折腾人吗。” 她打了个呵欠道:“刚才有点不适应床铺,现在好多了,不准再说话,我真的睡觉了。” 同样的场景,不同性格的女孩表现迥异。几年前我和纪雨容也住在同一间房,不过不是我蓄意为之,而是她想为我节省费用少花一间的钱。单纯爽直的纪雨容从走进房间起就作好献身与我的准备,她的思路是既然我们彼此真心相爱永不分离,她就应该对我付出一切,反正也是迟早的事。那次我打了退堂鼓,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一触即发,最后理智战胜了冲动。有时我的自制力还是很强的,不过后来我曾想过,假如与纪雨容突破男女之情的底线,面对父亲的利诱威逼,她会选择放弃吗?面对父亲的粗暴干涉,我会忍气吞声吗? 所以我也说不清始终保持与纪雨容的距离是错还是对,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纷繁杂乱的思绪在脑中盘旋不休,迷迷糊糊间我也进入了梦乡。在梦里看到荆红花盈盈从浴室出来,边走边缓缓脱下浴袍,轻舒双臂拥抱住我说“小白,爱我吧,我把一切都献给你”,我吃惊地舔舔嘴唇说“花儿,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是真的”,她甜笑道“为什么不是真的?不信你用力掐自己一下”,我说“好”,真的在手臂上掐了一把…… “啊!”我疼得叫出声来,从梦中惊醒。起身一看天已大亮,洗手间里传来荆红花轻轻哼唱声。看得出她的睡眠不错,情绪很好,因此才会难得展示一下歌喉。 “早上好,”她欢快地走出来,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我笑道,“睡得不错嘛,夜里尽说梦话。” 我吓了一跳:“我说梦话?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我差点说纪雨容和我一起睡过,她没有发觉我说梦话,话至嘴边又吞回去,吃力地说:“……我家里人说我睡觉特安静,我说什么了?” 她脸一红道:“就听你‘花儿’‘花儿’叫个不停,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坏心思。” 我笑道:“你倒猜猜看我能想什么坏心思?” 她咭咭笑着突然将我的被子全拖到地上,然后看我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真是个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小天使。 第127节:第二十四章 情深意浓(1) 第二十四章 情深意浓 我懒洋洋起床,荆红花忽然眼睛一亮道:“上次给你的水晶项链还戴着?” “当然,里面有你的照片嘛,”我捧着鸡心里的照片吻了一口,“天天伴我入梦。” 她歪着头两手背在身后俏然笑道:“真奇怪,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不亲,反而亲照片。” 我心神一荡用力搂住她深深吻下去,过了会儿她大叫道轻点轻点,不要弄乱我的头发。两人分开后她无意间向下一看,不由满脸通红啐道还不快去洗漱。 走到电梯口看见一位客人气愤愤地向服务生抗议,说本来睡眠就不好,一夜接了三四个电话都是问他要不要服务,基本是睁着眼睛到天亮,五星级宾馆的管理怎能这样混乱,倒和车站附近小旅馆的栏次差不多了。旁边一位客人打趣道但这里面小姐收费是按五星级标准收的,还有位客人道我也接到骚扰电话,吼了一句老子只对男人有兴趣,换个品种来,后来就没电话了。众人都笑起来,服务生连声道不好意思,我会向总台报告这一情况。有客人撇撇嘴道少玩我们,谁不知道在里面包房的小姐都与宾馆分成的,让她们有本事多找老外换点外汇。大家都哄笑起来。 下楼后荆红花悄悄问为什么我们房间没接到骚扰电话,我低笑道人家也看情况,我们小两口亲亲密密的模样一看便知是自产自销,她们才不会讨没趣呢。 “呸!”她用力掐了我一下。 吃完早饭便打车先奔古徽州的石窟遗址花山谜窟,这是近几年才开发的新景点,以点多面广形态殊异,规模恢弘气势之壮观堪称国内一绝。蹊跷的是如此巨大的人工石窟群不仅没有完整的文献记录,在民间口头传播中也缺乏可以把握的线索。关于谜窟成因的学说多达十几种,包括军事屯兵说、采石场说、功能转化说等,极具神秘感。对我这个从小就喜欢探索神秘事件,曾经深入研究飞碟成因的人来说当然不会错过访幽良机。 徜徉在宏伟雄浑曲回通幽的石窟里,我和荆红花手拉手享受着难得的休闲和惬意。荆红花并不象父亲评价的那样消极被动不善交际,相反她活泼大方热情有礼,刚游览完清凉宫就与周围游客混得熟悉起来,还不时用流畅的英语为前面几个老外解答困惑。其实富贵之家培养出的孩子就应该具备较高的交际水平,她在航空公司低调收敛只因为淡泊名利不愿意抛头露面罢了,父亲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古人的智慧有时让人叹而不及,如西湖景区的“三潭印月”,不知多少建筑学家想复制出“天上月一轮,水中影成三”的奇丽景色,可无论精确到什么程度都达不到那种神奇效果。花山谜窟本身就是谜,凭着落后而原始的工具居然能在山中开凿出如此壮观的石洞,涉及力学、建筑、采光多种学科,即便在现代科技发达的条件下,也算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从幽暗清凉的石窟出来,顿觉得神清气爽,看时间才十点多钟,忙寻找出租车到汤口。荆红花微微一笑拖着我的手道:“你是来游览风景还是休闲放松的?” “这有区别吗?”我不解地问。 “若是游览风景,满足于看到每一处景点刻下到此一游的记忆,就行色匆匆象赶飞机一样马不停蹄奔走不休,若是休闲放松呢,反正我们玩四天时间,不一定要饱览黄山全景,只要达到心旷神怡的精神状态即可,你说呢?” 第128节:第二十四章 情深意浓(2) 我见她眼睛直盯着前面一排风味小吃摊看,明白她的意思了:“想尝尝黄山的小吃名点?” “边玩边吃,劳逸结合,”她指着其中一家说,“早就听说黄山臭鳜鱼味道独特,这回定要领略一下。” 我吓唬她说:“黄山饮食属于八大菜系之一的徽州菜,徽菜重火重油重色,虽有色香味统一的效果,对你完美的身材却很有威胁。” 她毫不在乎道:“明天不是爬山吗,正好减肥。”说完笑嘻嘻上前与老板搭讪。没多大工夫热气腾腾撒着红辣椒的鳜鱼便端上桌,此菜名为臭其实香,鳜鱼用特制作料腌制,再配上碎肉丁一起蒸,滋味浓厚令人垂涎,她夸张地深吸了口气说今天我有好胃口。 手机响了,我一看是父亲的号码,心头一沉赶紧走出几步接听。 “羽儿,你在什么地方?”手机中嘈杂声很大,好象也在户外。 芮尧肯定汇报了我和荆红花来黄山的事,此乃明知故问,相当于警察审讯先问姓名性别籍贯,我老老实实说:“在黄山脚下。” “芮尧没有转述我的要求吗,爷爷身体不好你得回去看望一下,这点起码的孝心都没有?” “我准备下周辞职,到时天天陪他老人家,”我怕他在荆红花的问题上扯个没完,岔开话题将与禹伟涛会谈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拍板决定同意他的要求双方偃旗息鼓退出谈判。” 父亲身边好象有外国人,他不时与他们交谈几句,听了我的叙述颇为意外,停顿了会儿说:“这个禹伟涛有两下子,居然想出在国贸那边采取缓兵之计,回去还要另想他策。田丰的事你处理得对,不能再搅和了,不然连重达会把仇结到我们身上......,总之你要处理好剩下的细节,我最近事务缠身没空注意那边,不要沾上麻烦。” 我连连称是,随口问:“你在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吵?” 他沉默了会儿缓缓道:“我也在黄山。”说着便挂断电话。 我愣愣看着手机出神猜出了几分,父亲是陪国外客户到黄山游玩,这个人的来头一定不小,平时日理万机的他哪有时间游山玩水,正常都让手下陪同。印象中他亲自出马作陪的次数屈指可数,沃尔玛首席执行官来华访问时他作为商界代表一起登过长城,好象还有两次也是陪国际商界重量级人物上长城,后来父亲开玩笑说自己游长城比到老家旧城墙玩的次数还多。他从商几十年足迹踏遍大江南北,名山大川风景古迹早已烂熟于心,再没有兴趣怀着猎奇或是揽胜的心情到处观光。 这样高规格的接待活动必然安排紧凑行程紧张,他自然抽不出时间见我,何况我是和荆红花一起的,以他的身份和对此事的态度不会与荆红花直接见面。 同时我解开心中一个疑惑,为什么昨天芮尧风火火告状后只让她托话,没有如我预料中亲自操刀上阵对我泼下倾盆大雨,他实在更忙无暇顾及小事。 吃完鳜鱼荆红花意犹未尽地看看毛豆腐、石鸡、深渡包袱等风味,心有不甘道可惜吃不下了,晚上再来。 抵达黄山的正大门---汤口镇时已是一点多钟,按计划我们到东海景区游玩。根据荆红花少而精的指导思想,五大景点我只选择了情人谷和九龙瀑。情人谷中有个巨大的“爱”字石,十多平方米大范围龙飞凤舞写着一个“爱”字,是情侣们必定留影的场所,我们自然不能免俗拍了几张。回去时沿谷底而上,山涧两边葱翠的树木枝叶繁茂,每棵树都默默记载数百年的岁月沧桑。涧中溪水碧清至绿,水中鱼儿顽强地逆流而上,荆红花顿发童心伸手去捉,一阵喧闹尖叫欢笑后一无所获,只落得袖口尽湿。 九龙瀑的位置很高,从山脚到观瀑台大概要爬一个多小时,加上荆红花走走停停观看沿途风景,等上去时已近黄昏。荆红花仿佛恢复在家时的恬静和静气,坐在石头上凝视着陡峭山体上蜿蜒而下的白练,突然她回首说:“小白,你是否相信天长地久?” 晚风将她两鬓碎发吹得飞扬出优美弧线,晶莹的眼眸中只有我的影子,我将她的小手贴在我心口道:“这里面只有荆红花三个字,直到它停止跳动那一刻,这算是天长地久吗?” 第129节:第二十四章 情深意浓(3) 她撒娇着不依:“还有来生......” 这时观瀑台下恰巧传来一个标准的男中音哼唱着刘德华的“来生缘”:寻寻觅觅在无声无息中消逝,总是找不到回忆找不到曾被遗忘的真实...... 我们相顾而笑,头挨头依偎在一起共同目送鲜红似火的夕阳慢慢落山。 车子将我们送至离宾馆还有好远的路时荆红花建议下来走走,欣赏黄山市的夜景。才走了几步便有个断腿少胳膊的残疾人拦在前面行乞,我扔出一张十元钞票,他忙不迭点头哈腰离开了。 “你同情这种人?”她问。 我摇摇头道:“其实在这一带行乞的人多将此作为致富手段,只是我不想他跟在后面纠缠不休。” 她半真半假道:“好阔气的白公子,看来你老爸一定是名商巨贾。” 我心道四百元一克的咖啡也不是人人喝得起,笑笑道:[奇`书`网`整.理提.供]“彼此彼此。”说这句话时我们俩都没有意识到这个话题应该继续下去,漫不经心随意一笑后荆红花转而讨论明天的日程安排,我们兴致勃勃地商讨究竟从哪条路线上山。 来到宾馆后我建议到二楼餐厅吃晚饭,那些风味小吃毕竟太油腻偶尔浅尝即可,她点头同意。两人边说笑边上楼,到餐厅门口时正好看见有四五个人站在门口说话。 最中间之人就是我的父亲。 他们均面朝着我和荆红花,我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叫道:“爸爸。” 第130节:第二十五章 亿元贷款(1) 第二十五章 亿元贷款 父亲何等精明和老辣,当即做出恰到好处的意外和惊喜道:“羽儿,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假装没注意到荆红花眼光全投在我身上。 花儿不回避困难和主动出击的性格又展现出来了,她上前一步落落大方道:“伯父好,我叫荆红花,” 然后环视一周与其它人一一打招呼,用流利的英语和父亲旁边又高又胖的外国老头和壮实的中年人交流了四五句,老头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 右侧瘦高个老孙是省经贸委副主任,与我有几分熟悉,亲热地拍拍我说:“好小子几年不见成帅哥了,难怪能为你老子找个这么漂亮的媳妇,一起吃晚饭吧。” 我赶紧推辞道:“谢谢,你们长辈们忙,我们俩随便吃一点还要接着玩呢。” 老外好象看出我在拒绝,上前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并特意对荆红花歪歪头吐出一长串听不懂的话。 老外身后的翻译道:“查理博士说和漂亮的女孩一起用餐会更有胃口,如果有可能他还想晚宴后请她跳支舞。” 父亲一脸慈祥用长者居高临下的口气道:“恭敬不如从命,你就听孙伯伯指示吧。” 我只好点点头,此时我们父子是最不愿意同席而坐的两个人,偏偏这出戏非得以我们为主角演下去不可。想必此时父亲心里直后悔不该站在门口说话,而我直骂自己为什么不听荆红花建议品尝小吃。 荆红花冲查理博士做了个OK手势,满脸笑意说了几句,老头耸耸肩哈哈大笑又叽哩咕噜说了许多,与她并肩而行。 孙主任叫过翻译道:“小陈,刚才博士说什么?” “荆红小姐说她乐意奉陪,包括探戈,博士说现在年纪大了,只能跳些舒缓的曲子,不过今晚也许会年青几岁。” 进餐厅包厢时父亲故意慢走一步将我截在最后,压低声音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准在席间提你们之间的事!还有,查理博士和他的助手约克是世界银行专项资金调查部调查员,这次前来考察集团申请的四十亿无息贷款项目,注意气氛,尽量谈些让他们高兴一点的话题。” 四十亿无息贷款?!难怪他如此重视亲自出马,孙主任专门作陪,果真申请成功就算什么事不干放在银行存着一年还有几千万收入呢。 我故意挑刺嘀咕道:“他们也公款旅游?” 他瞪我一眼:“旅游费用完全是他们自理,除了今晚的招待。” 我们进去时里面已经坐好,两个老外象找到知音似的和荆红花说个不停,孙主任不住催促小陈翻译,见父亲坐下他笑道:“还是找个懂英语的好啊,以后老白出国只要带着儿媳妇就行了,哈哈哈。” 第131节:第二十五章 亿元贷款(2)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父亲显出处乱不变的风度,微微一笑道:“孩子还小,让他们胡闹几年吧,我懒得多管。”轻轻一句话将头疼的问题撇得远远的。 服务员进来为各人倒酒,荆红花要求倒饮料,孙主任起哄道陪公公喝点酒,约克示意服务员倒点香槟。她倒也狡猾,微笑着朝父亲看,似乎在征询意见又好象求援。 父亲不能不接下此招,沉吟一下冲我说:“如果能喝一点的话就倒一杯助助兴,总量控制,适度即可。” 几道菜上来,几杯菜下肚,席间气氛活跃了许多。相比小陈中规中矩的翻译,荆红花的专业水平虽不及她,但翻译得生动有趣,有很强的感情色彩,兼之即兴发挥的幽默感逗得老外们常常大笑不已,无形中拉近宾主的距离,两位老外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突然查理博士话锋一转道:“这两天欣赏了黄山美景,发现有个普遍存在的问题。山上到处都是塑料盒、泡沫、饮料瓶,山下所有商店摊位都提供一次塑料袋,地上随处可见。我认为中国人的环保意识至少比西方落后二十年,这代人已经无法树立正确的环保思想和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意识,而白先生申请的正是与环保设备有关的项目,你怎能保证生产出的产品能被中国人广泛接受?” 这已不是闲谈范围,而是触及项目立项的基本指导思想和项目可行性研究的重要课题,父亲郑重地放下筷子,从环保对中国环境的重要性、更多地方政府和组织积极参与环境治理和目前所做的努力等三方面简要阐述了申请项目的初衷。孙主任补充说作为政府部门,对环保问题日益重视,已将多项环保指标列入考核序列,作为对干部奖惩任免的依据。 我从约克眼中看出不以为然的味道,西方人初到中国往往不能理解政府在商业决策中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西方是“大社会小政府”,政府官员说话要看商界的脸色,与中国正好相反。 荆红花举杯对查理道:“我敬博士一杯酒,并想说一句话,如果说错了请不要责怪我。” 查理爽快地一饮而尽道:“OK!” “我认为博士的话出发点不对,中国的环保问题受过西方国家多次责难,正如民主人权问题一样,假如我们政府决定搞全民公决,你为什么要强调公民素质差法制观念不强呢?所以投资环保产品正是为了将来,如果中国所有企业都生产当前的畅销产品,谁能控制十年后的市场?” 约克轻轻鼓掌道:“天才演说家,我想查理博士要收回刚才的话。”说着举杯相邀,荆红花含笑与他碰杯。 西方人喜欢逻辑思维,擅长由此及彼步步推理,而东方人习惯抽象思维,分析问题从表到里由浅入深。父亲的阐述中主要强调产品生存空间和对市场的适应能力,而荆红花则是直截了当指出你错了,为什么错。这种在中国人看来似乎失礼的语言方式却对西方人脾气。 果然查理对父亲道:“刚才是随便聊聊,只是我个人旅游后的体会,不作为对项目的正式意见,当然荆红小姐说得对,白先生重视的是长远利益就是她所说十年后的市场,这一点我会写入报告。” 父亲的表情松懈下来,孙主任趁热打铁提议为十年计划干杯,晚宴进入小高潮。 我见荆红花连喝几口不觉有些担心,悄悄说你没事吧?她神色自若地点点头。我暗想真是人不可貌相,哪象我自诩有点酒量其实稍微喝点酒就出洋相。 父亲与查理博士聊起白天所看到的景色,孙主任显然很喜欢活泼可人的荆红花,道:“象你这么出色出众而且有水平的女孩子确实不多,请问你父母亲是做什么的?” “经营着一家公司,”荆红花道,“他们对我并没有太多压力,无为而治吧。” 父亲忽然停下来敏感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怀疑“无为而治”四个字是影射暗讽他对我的教育方法。 孙主任道:“老白什么时候替两个孩子操办婚事啊?到时一定要提前通知我,得为你好好庆贺一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父亲只是笑,不答话。 第132节:第二十五章 亿元贷款(3) 荆红花轻言慢语道:“我和白羽也刚认识不久,今天是第一次看见伯伯们呢。” 孙主任大笑道:“小白是不是专门选择今天让老头子见见女朋友审查一下呀?哈哈哈。” 约克奇道:“为什么要父亲审查?难道他可以不同意儿子的选择吗?” 父亲立刻道:“在中国父母的意见占主导地位,因为在这种大事方面做父母的考虑得更加全面,而且他们需要确定是否接受新的家庭成员。”父亲不失时机地重申这件事决定权还在他手上。 约克更不理解了:“当然你可以保留意见,但他们两人已经决定的事应该不会因此受影响,他们有权决定自己的事。” 查理博士道:“我女儿丹妮毕业后到德国工作,当我第一次见女婿时已经做了外公,他说亲爱的查理,请出席我们的婚礼吧,我奇怪地问孩子已经两岁了怎么会突然想到结婚,他说喔,因为丹妮又怀孕了。” 孙主任笑着指父亲道:“听听吧老白,你在其它方面都很开明,就是改不了封建制家长作风,不过荆红小姐太优秀了,你挑不出毛病的。” 晚宴如预期那样轻松愉快地结束了,父亲问查理博士是否愿意跳舞,他们说酒喝得太多需要休息,于是站在餐厅门口与我们拥抱告别。父亲走出几步后好象想回头和我说两句,被孙主任一把拉过道别对年轻人指手划脚,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拐弯处,我笑道:“今晚你很出色,也许无意中挽救了我父亲一个项目。” 她拉拉我的衣袖道:“回房吧,我想休息。” 我看她脸色不太好赶紧答应,因为香槟的酒精含量虽不高,但人体吸收有汽类酒精比普通酒精快得多,更容易让人醉倒态。一进房间她就冲入洗手间,然后便听到呕吐声。 她真的喝多了。 我不顾她阻拦进去轻拍她后背,她吐了几回终于无力瘫软在我怀里,微弱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边用毛巾为她擦脸边埋怨道:“你可以说不会喝酒嘛,为什么逞强喝那么多?”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她喃喃道,“扶我上床,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躺在门口了。” 这会儿还有心情说笑,我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整理好床单被子,无不后悔道:“在桌上我就发现你不对劲,没想到你是硬挺着。” 她无力道:“不能不喝......,你老爸好象不太喜欢我,整个晚上一句话都,都没和我说......,我不表现得随和一点,他岂不更反感?” 我强忍泪道:“约克说得对,同意与否是他的事,我们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活,你没有必要为此勉强自己。” “约克生活在美国,他能这样说,我们在中国......,就必须面对现实......”她越说声音越低,疲倦地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沉沉睡着了。 第133节:第二十六章 他乡故友(1) 第二十六章 他乡故友 凌晨五点多钟被宾馆叫醒业务惊醒,看脸色苍白的荆红花睡得正香,不忍心叫她起床。可怜她一片苦心,一反往日率性随意的性格,为讨父亲欢心做出勉力而为的事。我不由在内心警告自己:白羽啊白羽,有何德何能使荆红花为你如此付出?若今生今世有负她之处,定会遭天谴地责,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打开手机收到两条短讯,一条是芮尧发的:“玩得愉快吗?最好能提前一天回来,别忘了周三要与田丰进行第四轮谈判。”我笑了笑,她可能还不知道,周五我和禹伟涛同时电话通知田丰宣布正式退出收购谈判。出于回避矛盾冲突,临行前我将退出谈判的书面确认报告放在小林那儿,要求他周一交给芮尧签字盖章。 还有一条是父亲发的:“替我谢谢她。”短短五个字却让我费尽心思琢磨背后含义,他想表述什么意思?是告诉我感谢归感谢,分手归分手?还是百闻不如一见,他从心理上接受了荆红花? 这时她悠悠醒来,见我正聚精会神看她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身体抬起一半轻皱眉头又躺下去,说:“我再养养神。” 我知道这是香槟酒宿醉的后遗症,头昏眼花没胃口,遂道:“没关系,今天上午休息。” 她瞪我一眼薄嗔道:“我有那么没用吗?你看扁我了,只要五分钟。” 她说到做到,五分钟后真挣扎着起床,我要上去扶被一把推开:“快做准备,计划不变。” 到总台办理退房手续时得知父亲一行人清早就离开了,荆红花说昨晚你老爸的公司不小啊,还能申请到世界银行贷款。我解释说公司总规模总资产固然重要,但关键是看申请项目是否对世行的胃口,他们鼓励中国企业多上高尖新技术、环保、节能类型的项目,注重解决本地区综合效益和整体发展效应。当然没有政府积极参与也不行,所以经贸委也有专人陪同。 坐车到黄山入口处云谷寺时已九点多钟,看着长龙似的等待乘坐索道的队伍,我说怎么样?荆红花白我一眼道当然自己爬了,坐索道上山与我在飞机上看黄山有什么区别? 也许体力体质都不错的缘故,长时间的攀登对我们来说并不累人,何况我们早计划好在山上过宿,不急着赶超时间。一路上不时停下来观赏景色、合影留念,她的背包里仿佛是小超市,一会儿拿出巧克力,一会儿翻出几根黄瓜,还有杨梅、杏仁、核桃、牛肉干等等,说说笑笑间就到了白鹅岭,迎面碰到从索道下来的游客,只听他们抱怨说光等缆车就花了两个多小时,早知这样不如自己步行上山这会儿也到了,荆红花和我相顾而笑。 很快来到以黑虎、连理、探海、龙爪等黄山奇松闻名天下的始信峰,荆红花摆出各种可爱的姿态让我拍手拍照,引来众多游客侧目,最后终于有位金发碧眼的老外上前要与她合影,我爽快答应。可当那家伙紧紧搂着她纤细柔软的腰我后悔了, 在一家条件稍好的饭店吃了点东西休整后直奔西海景区,我没有急着订房间,因为从网上得知即使是旅游高峰,紧张的只是几十元至八百元的房间,星级宾馆八百元以上的标准房向来问津者甚少。 欣赏过景区刀削般的峭壁、真正意义的万丈深渊、悬于半空的山道,以及名扬天下的云海,来到休息区找宾馆时发现我犯了个错误,几乎所有宾馆的标准间都被订满。据说这几天有几十个境外旅行团正好碰到一块儿,连三人间客房都没有了。只有四到六人的普通客房或八人高低铺,我们俩都不愿意住,于是不死心地一家家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发现了新希望...... 一位客堂经理翻翻电脑记录道:“双人、三人标间都没有,普通六人间你们肯定不愿意,”他看看我们道,“其实你们可以住情侣间,今天正好有一间空着。” 只要不与其它人混住就成,我们毫不犹豫答应了。当我们满心欢欣地打开房间时,才明白情侣间的真正含义。 有且只有一张床。 这张床确实很大,别说两个人,三个四个都挤得下。 我强忍住笑做出一脸无辜的的样子,荆红花则傻了眼不甘心地四处张望,似乎想凭空冒出张床来。两人面面相觑良久突然不约而同笑起来,我更是开心得一头扑倒在床上。荆红花白净净的小手疾如闪电捏住我的鼻子道:“你肯定在想这回命中注定,就算欺负了我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对不对?” 我憋着气大呼冤枉,尖着嗓子叫道:“我苦啊,其实我有贼心没贼胆,怎敢冒犯姑娘清白,不信你把我手脚绑起来睡觉好了。” 她一听眼睛四下打量好象真要准备绳子,我赶紧说:“我们分被子睡,这样等于两张床。” 她羞红脸道:“本来就是分开嘛,谁和你...... ” 事实是残酷的,由于宾馆提供中央空调,房间里只有一条大被子。打电话到总台,服务生彬彬有礼地说很抱歉,被子都让睡通铺的客人借走了。荆红花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终于命令道:“你先睡。” 我无奈遵从命令躺下,她拿出条湿漉漉的毛巾放在中间道:“这是界线,谁都不准越轨。” 毕竟爬了一天山,躺下后全身乏力倦意上拥,很快就进入梦乡。 五点多钟时叫醒服务使我们同时从甜睡中醒来,惊讶地发现两人居然紧紧搂在一起相拥而眠,中间那条起警戒作用的毛巾不知被踢到哪儿去了。我恍然大悟难怪梦里总是置身在花园中,原来有馨香四溢的花儿在怀里。她羞答答看我一眼眼波流转间竟是风情万种妩媚动人,转瞬又深深埋入我的臂弯处。 第134节:第二十六章 他乡故友(2) “看日出啰!”门外传来阵阵喧哗声,两人从情意绵绵中惊醒,忙不迭穿衣洗漱。 经飞来石至光明顶时,上面到处是人,不少人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可能是选择在外露宿的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由于云层太厚始终没有见到那辉煌一刻,许多人唉声叹气之余自我安慰说得不到的东西是最美的。 由于保护环境休养泽被需要天都峰封闭了,我们决定就在第一高峰莲花峰上系同心锁。这使我微微松了口气,不必担心同一根铁索上系两只写有不同女朋友名字的同心锁。 尽管是第二次走一线天,面对天下最险最陡的石阶还是胆寒心惊,几乎每级都成90度垂直角度,往下瞧只看到后面人的头顶,膝盖和腿肚都有点发颤。所以每次上一线天之前导游都不厌其烦关照游客们最好选择难度稍小的另一条路上峰顶。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站在华东地区最高峰海拔1864米的峰顶,浩然之气油然而生,一时间真忘了心中所有烦恼。荆红花拿出在山下刻好名字的同心锁,两个人四只手一齐往铁索上锁。由于峰顶风大,不免有些缩手缩脚,忙乱间竟然将锁掉到地上险些滚掉下悬崖。虽然第二次成功锁上去,心中总有些别扭,觉得似乎不太吉利。 下山明显轻松多了,除了两腿稍微有些疼痛,这是登山后特有的症状。快到玉屏楼时手机响了,一看是芮尧打来的。荆红花打趣道这么远还查岗吗,鞭长莫及呐。我敲了她脑袋一下说有麻烦了,我敢打赌她要和我吵架。 果然手机里传出她少有的愤怒和激动:“这份退出谈判的书面确认报告什么回事?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打电话给田丰取消谈判?” 我冷静地说:“这件事是我和天诚共同协商后决定的。” “别忘了我是公司负责这个项目的决策人,你有什么权利擅自与竞争对手妥协?你知道你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即使你不想在公司做下去也是严重违反商业道德要受到大家的谴责!” 我看看荆红花滞后两步道:“这个项目的背景你我都明白,多说无益,现在想告诉你的是,我完全有权作出放弃收购的决定,而且此事结果已向我父亲通报过,他表示赞同。田丰后面的命运不再处于昊臣与天诚控制中,我的意思你清楚了吗?” 她显然愣住了,既为我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震惊,更为父亲通过我的意见而失措,停顿片刻改变态度道:“如果是这种情况你也应该先告诉我一下,事先不打招呼就让人送报告让我签字不是叫我为难吗?” 我顺驴下坡道:“上周五处理的事情太多,一忙之下忘记了,这一点是我不对。” “既然这样,”她强笑道,“你们玩得开心一点,顺便替我向荆红花问好。” 我淡淡道:“她不太好,昨晚和我父亲一起吃晚饭多喝了几杯。”我清楚听到她轻轻“啊”了一声,赶紧说声“拜拜”挂断电话。我略带快意地想,让你动脑筋琢磨去吧,你是不会在这场一边倒的比赛中胜出的。 从慈光阁下山后游兴正浓,又到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西递转了一圈,虽然没多大意思也玩到天黑。本想找家宾馆好好吃一顿,荆红花闹着要品尝特色小吃,于是漫步到小吃一条街,挑了家比较干净的餐馆走进去。正四下寻找合适的位置,却听荆红花惊喜地喊:“小杜娟!”右侧一位秀气的女孩站起来热情地直挥手:“花儿花儿,真是巧啊。” 荆红花匆忙对我解释一句:“大学同学,同宿舍的。”立刻跑过去两个女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微笑着来到她们旁边对小杜娟友好地点点头,她赶紧指着背朝我们坐着的男子道:“这是我的先生。” 我转眼看去,那男子正好转过身,两人四目交错顿时都呆住了。 怎么会碰到这个臭小子? 第135节:第二十七章 酒后真言(1) 第二十七章 酒后真言 他就是给我无数人生教诲和爱情格言的大学寝友小古龙。 谁会想到他的妻子小杜娟正好与荆红花是同宿舍密友,这种巧合大概会让概率学教授都难以解释。 一阵寒喧和长吁短叹后,我挨着小古龙与两个女孩相对而坐。服务员送上菜单后她们热烈地讨论起来,我和小古龙则齐声喝道:“上酒,上白酒!” 交谈中得知他毕业后应聘到某商业银行,几个月前刚提升为财务科副科长。妻子小杜娟在中学做老师,两人今年上半年才结婚,这次到黄山玩就算是蜜月旅行。 我逗他说:“记得你以前说过如果结婚的话,要带美丽的新娘到比基尼岛晒日光浴。” 小杜娟蛮伶俐的,立即接道:“那是指美丽的新娘,我又不漂亮。” 他赶紧反击道:“还说我呢,当年你说过要在飞机上向心爱的女朋友求婚,”他问荆红花道,“他做了没有?” 荆红花笑眯眯道:“这太简单了,我是空姐,每天都在飞机上。” 他嘴张得老大道:“你也是......?啊,呵呵,喝酒。” “为什么说‘也’呢?”荆红花没放过细节。 他一仰头将酒倒入口中道:“好酒,小白啊,我们今晚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好!”我一口答应。 小杜娟喝道:“人家问你话呢!” 他偷眼看我一下道:“因为,这个,听说纪雨容毕业后就做了空姐,在,在南海航空。” 我若无其事道:“是啊,和花儿是同事,上次我还遇到过她。”说着用脚在下面踩了他一下。小古龙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机灵地将话题扯开了。接着波澜不兴地各自谈论昔日同学的工作、婚烟、家庭,菜一道接一道地上,酒一杯接一杯地喝,气氛越来越融洽亲密。 酒至半酣他靠近我用手遮住嘴悄悄道:“纪雨容还好吧?听说她一直很想念你。” “你怎么知道?”我吃惊地问。 他摇头晃脑道:“毕业后大多数人保持正常联系,就你神秘兮兮一个人跑了,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刚毕业那阵子她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有时和同学说着说着失声痛哭,唉,真搞不懂当初你们怎么好好的就分了手,喝酒!” 我黯然点点头一饮而尽,这酒真苦。 转眼间一瓶酒见了底,小古龙大着舌头道:“再来一瓶!” 小杜娟语带杀机微笑道:“今天都很累,适可而止。” 荆红花却没有劝阻,反而说:“由他们去吧,难得有这么开心忘形的时候。” 头脑已有些昏昏沉沉的我闪过一个念头:不好,她是想我们酒后吐真言。 可惜我醒悟得太迟了,小古龙又开始了漏洞百出的即兴演说,说了会儿便必不可少地提到了纪雨容。 “......只羡鸳鸯不羡仙呐,当年小白和纪雨容真是让人羡慕死了,成天手拉手......” 我打断他干笑道:“怎么会成天呢?最多偶尔上晚自习有机会,那时校风很严的。”说着在下面用力掐他。 他浑然不觉认真反驳道:“严个屁!别说你经常和她溜出去谈恋爱,连我们这些光棍都很少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有一次你抱着她在草坪边走正好被系主任捉住......” 小古龙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大嘴巴,我真恨不得塞两个馒头堵住他的嘴。 “后来我向系主任说明过情况,当时她的鞋后跟坏了,”我插诨道,“你不也有一次皮鞋断为两截一蹦一跳回宿舍吗?” “单身汉那时没人疼啊,”他苦大仇深地说,“不象你,天一冷纪雨容就把织好的毛衣送来了,平时周末我们忙着洗衣服,你打好包往那儿一送就成,回来时叠得整整齐齐,还散发着香味呢,嘻嘻嘻。” 荆红花不露声色道:“哪件毛衣呀?小白,有没有穿在身上?” 小杜鹃发现苗头不对,急忙道:“他又喝多了,我看就到这儿吧,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 “别忙,”他止住道,“还有两个菜没上。”嗬,到底搞财务的,任何情况下帐都不算错。 小杜鹃怕他口无遮挡说出更多影响安定团结的语言,主动对我说:“瞧他口口声声单身汉,难道大学四年真的白白浪费大好时光吗?” 我哪敢说半句攻击他的话,如果他头脑发热把我和纪雨容的事都抖出去,甚至说出我们曾经到黄山玩过,荆红花会中断旅游今晚就回去,佯笑道:“不能叫浪费,他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学习,刻苦钻研,饱览群书,成为同学中知识最渊博学问最高深的人,我们有不懂的问题都向请教呢。” 第136节:第二十七章 酒后真言(2) “那是,”他受到鼓励得意非凡,“大家都夸我什么......满腹经纶,哈哈,惭愧惭愧,”他猛然凑到我耳边悄悄说,“别以为我喝多了,我早就看出来她还是处子,哈哈哈。”他扬声大笑。 他奶奶的,臭小子真有几分眼力,有时未必都是信口雌黄。 我同样悄悄说:“我也看出来了,你老婆现在不是。” “哈哈......”两人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笑了会儿他攀过我的肩用最轻的声音说:“你小子最大的问题是太君子,当年对纪雨容也是,感情好到那种程度都没那个,现在又是这种情况。听为兄指点你一句,该出手时就出手,对付女人嘛,有时不能太斯文!” 我长叹一声,与他碰一下杯一饮而尽。不是不想,对纪雨容我有难言苦衷,对荆红花却又无计可施。 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我的状态出奇地好,两人推杯换盏说个没完喝个不停,对面两个女孩也轻声谈心不时笑成一团。 记不清最后上了什么菜,有没有吃饭,模糊记得小杜鹃硬将白酒瓶夺过去说了些什么。走出饭店后所有记忆一片空白,只隐隐知道被人扶着一会儿走到东一会儿走到西,直到第二天早上头疼欲裂地醒来。我惊讶地发现置身在情侣间的大床上,身上衣服脱得只剩内衣,荆红花绻在旁边和衣而眠,睡得极为香甜。 我一点一点地努力搜索昨晚酒后的片断,却发现什么都不记得。想来我的表现肯定极为恶劣,以前从未有过醉得完全丧失意识的情况,而她居然订情侣房又让我觉得一丝甜蜜。咦,我的衣服都哪去了?我跳下床一个踉跄,稍稍扶住床沿才站稳身体,在房间里到处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会不会发酒疯将衣服都扔掉了?按说不可能的,我是文醉,喝多了闷头大睡,不会多说乱动。想问荆红花又不好意思叫醒她,可以想象娇弱的小女孩扶着我还要找宾馆,然后将我安顿好,一定非常累。 口干舌燥,我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着四个茶杯,三个空着,还有一个剩下大半,无疑都是我夜里喝掉的。热腾腾的开水喝下去,感觉舒服了许多,又觉得腹中空荡荡的。难道昨晚又呕吐了? 正想着荆红花悠悠醒来,看着我呆呆出神的模样“卟哧”一笑:“发现什么问题?” “我的衣服呢?” “扔了。” “啊?”我惊得站起来,“里面,里面有信用卡和现金......” “当然拿出来了,你当我是呆子,”她趴在床上懒洋洋道,“你可真够差劲的,先是吐脏了外套裤子,才替你脱掉又吐在羊毛衫上,没办法再脱。找了个标准间你躺上去就吐,床上、地上到处都是,只好换房间睡到这儿,还好大概胃子空了终于能安静地睡觉,没多长时间嚷着喝茶,一杯接一杯,比喝酒还爽快。” 丢人现眼,简直让我无地自容,我羞愧难当地转过去假装看风景。 “不过呢功过相抵,你醉了之后总算说了些有良心有情义的话,所以就算累了些也值得,”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如果说出我不爱听的言辞,只好委屈你睡浴缸了。” 好险,没想到我在完全失去知觉和防御能力的情况居然坚持立场,站稳脚跟,没有犯政治性错误,我试探道:“我昨晚说什么了?” 她翻身下床给我一个白眼道:“都是歌颂荆红花同志的好话,还不错。钻到被窝去吧,当心着凉,我出去为你采购衣服。” “等等,他们呢?” 她没好气道:“还想喝酒吗?他们的旅行结束了,今天早上回去,你那个同学还不赖,为了证明没醉非要背着老婆回宾馆。” “他真行,”我佩服地说,“记得上大学时我还不是我的对手呢,说明现在进步了。” 她格格笑起来:“是啊,如果能坚持到最后的话,可惜六七步之后两人轰然倒地,围观者达数百人,我出去了。”她关上房门。 我哑然失笑,小古龙还是改不了老脾气,可以想象最后这一跤为他们蜜月之旅画上一个怎样的句号。 焕然一新后,我们继续出发到木杭竹海游览。木杭竹海是《卧虎藏龙》拍摄点之一,特色就是漫山遍野的竹子,古意森森,一阵山风吹来竹叶簇簇直响,令人很有几分道风仙骨之感。荆红花说郑板桥若见此景画竹的境界必定又有提高,我大煞风景说我只对竹笋感兴趣,她亲昵地摸摸我的肚子说看来你饿了,昨晚真吐得够呛。 吃过午饭原本计划看一下宏村,不为风景,而是《南方周末》曾因刊登关于村民与旅游公司的诉讼惹上官司,但最后取得胜诉,想亲身体验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但考虑明天还要上班,下午得赶回去好好休息,于是租车回家。 虽然知道我们回来了,芮尧没有象往常一样频频打扰,只遇到时淡淡“回来了”,便钻进屋里。有些惊异她的反常但无暇理会太多,简单吃过后各自休息,我们实在太疲倦了。 上床前收到钟胖子的短讯:听老爷的话和荆红花分手吧。 我试着打电话给他,里面传来单调刻板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137节:第二十八章 如此真相(1) 第二十八章 如此真相 早上起床直觉得腰酸背痛,两腿几乎抬不起来,这是强运动后的疲劳综合症,估计荆红花的晨跑活动也得取消。八点钟时她叫我吃早饭,无意说刚才看见芮尧开车往与上班相反的方向走了,我无所谓说管她呢。 吃到一半时我说:“今天我打算辞职。” 她停下手边动作等我解释。 “父亲希望我尽快回去帮他做事,早点继承家业,他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我别无选择,”我沉吟了会儿鼓足勇气说,“我希望能带你回去一起见家人。” 她缓缓低头下意识用长匙在杯子里搅个不停。 “也许对你不公平,因为父亲至今没有承认我的选择,即使如此我还是想......” “好,”荆红花突然一口答应,微笑说,“我们总是要正视困难的,对不对?何况荆红花同志并不比芮小姐弱半分。” 我兴奋地说:“你真是好女孩。” “我也想对你说件事,”她说,“早上接到我老爸的电话,说下午要经过这儿看我,你也得披挂上阵会见一下他。” 我心虚地说:“他是否同意我们的事?” “很难说,”她耸耸肩说,“事实上他还不知道,我准备在他来的路上先打电话说一下,免得到时吓坏他。” 一到公司我便拿着辞职信到吴总办公室递呈上去,简要说明了原委但没有透露是昊臣集团。吴总表示理解和遗憾,认为我在公司的表现可圈可点是个人材,并打电话关照人力资源部做好相应移交手续和安排。 回到办公室却发现井经理、杜哥和卫哥、子文等坐在里面等我,一时间百感交集,大学毕业分手时那种淡淡离别之愁又拥上心头。虽然不到一年时间,但我与他们从相识到相知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每个人都给予过我很多,每个人都让我懂得很多,若不是重任在肩,真舍不得离开他们。 一一握手拥抱道别后,将所有工作资料移交给人力部接受人员,我一身轻松地离开公司。 整个过程中芮尧都没有露面,井经理好象提了句不知芮总哪去了。 这样也好,最好不要见面,免得双方都尴尬。原来父亲欣赏她的精明能干,可那天晚宴中荆红花用出色的表现证明她出得厅堂,外交能力丝毫不输于芮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想此刻父亲内心也犹豫不决吧。 刚下电梯手机响起,是连薇打来的,她什么也不说就是哭泣,我耐心问了半天才知道她在南京禄口机场候机室。原来上周五两家收购方同时宣布退出谈判,使连重达嗅出危机。经过两天准备今早他驾车带着妻子女儿直奔南京想乘飞机出逃到澳大利亚,得到消息的警方在登机检查处将他们拦下,并当场逮捕连重达夫妇,只留下绝望无助的连薇。 我问清她所在的位置后让她不要走动,安慰说我会妥善安置好一切。随即我打给井经理请他查询连重达案件的详细情况,然后查询到集团在南京的办事处电话直接打过去,吩咐办事处主任亲自到机场接连薇回去找个宾馆安置好,等我下一步指示。 才挂断井经理的电话打进来,说找费芸打听了,上周五天诚集团得到我的分析资料后立刻通过有关渠道送达省里和市里主要领导,在高层引发轩然大波,实际上有关方面周日就做出关于逮捕连重达夫妇的决定,目前清算组进驻田丰,连重达的所有财产、地产都被封存。 第138节:第二十八章 如此真相(2) 禹锡阳终于实现了让连重达事业衰败、家庭破裂的愿望,连薇真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 我沉吟了会儿打电话给连薇,让她在南京休息两天平息一下心境,然后继续完成学业,我会负责她在大学的所有费用,毕业后如果愿意可以到昊臣集团工作。她好象完全没了主张,只是“嗯”“嗯”带着哭腔有口无心地答应。我暗暗叹息,又打电话给办事处主任,要求他负责连薇这几天生活起居,尽量满足她一切要求。 从公道和正义出发,将连重达的犯罪证据公布于众势在必行,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并受到法律制裁,但从私人感情来讲,我对连薇略有愧疚,因为毕竟是我一手将她父亲送入牢狱。 处理完连薇的事后我与这个城市的缘分应该至此结束了,我看看身上的衣服,叫车到国贸准备重买套象样的服装,无论如何见未来的岳父是件大事,第一印象很重要。我并不想穿得阔气光鲜,那样只会引起他反感,而是要能显出我的气质和特点,为了表示慎重我甚至考虑将发型修一下。 虽然受拆迁消息的负面影响,国贸的人气依然不减,进进出出的顾客川流不息。我左挡右突穿过化妆品、手机等促销小姐的围攻,直奔四楼男装部。顺着自动扶梯上去时,我目光所及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小宜! 不错,就是她,淡黄色头发,略显妖艳的脸型,她正在一楼皮鞋专卖柜上里,拿着张纸与人说什么。 她是举报公司高层集体犯罪的关键人物,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她与芮尧的关系,这回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我迅速反向下电梯,边靠近她边拨通子文手机,将小宜的身体特征说了一遍。子文激动地大叫“就是她,我马上到!” “不要着急,我在附近盯着她,随时保持联系。” 因为她从未与我见过面,我放心大胆地走到专卖柜拿了双皮鞋试穿。和小宜交谈的是老板,边问我尺寸大小边继续与小宜说话。从对话中我听出她负责送货,这会儿正与老板核对货物的数量、规格。 两人嘀咕一阵子后小宜拿着签好的送货单离开,我谨慎保持一段距离紧紧盯在后面。她走得很快,目不斜视匆匆出去好象还有重要的事。出大门后走路速度更快,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商场右侧标明“运货通道”里面。我怕暴露行迹不敢跟进去,装作观看广告牌紧盯着出口,过了几分钟她开着辆电动黄鱼车出来向东急拐。我招手叫了辆出租,上车便指着她道给我盯住她,然后打电话告诉子文我们所走的方向和出租车牌号。 司机试探道:“您是公安局便衣?前面那位犯了什么事?” “公安不归我管,”我淡淡道,“开好你的车。” 他被我震住了,不知我究竟什么来头,吐吐舌头真不敢搭讪。 没多久后面有辆出租跟上来,子文在里面冲我挥手。 司机忍不住道:“他是您的同事?” “这件事是他主要负责。”我惜言如金。 开过两条街拐弯后子宜在一家名牌皮鞋店门口停下来。 “打算怎么办?我担心她会翻脸不认人,”子文在电话中说,“万一嚷开来就不好办了。” 我观察了四周环境果断道:“你到左边巷子里等着,我来对付她。”车子绕了个圈拐上人行道,我在离她十几米处下车慢腾腾过去,等走到车子附近时她刚好从里面出来。 “这车子是你自己的?”我冷冰冰指着电动黄包车问。 她有些吃惊:“当然了,今年才买的,我,我还有发票。” 我不容置疑往巷子一指道:“带着车子到那边说去。”说完转身就走,至巷口拐弯时我偷眼瞧去,她果真没敢乱跑老老实实推着车过来。 车子推进去后,一直站在里面背朝外面的子文缓缓转过身,小宜吃惊地轻呼一声下意识回头,却见我一脸严肃地堵在巷口。 “你们要干什么?不要乱来,我会报警的!”她紧张地说。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报警,”我悠闲地说,“否则你得说清楚与子文的关系。” 第139节:第二十八章 如此真相(3) 子文语带颤音道:“小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骗我?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小宜不敢面对子文真诚而痛苦的脸,低下头掩饰性摆弄车笼头一言不发。 “说话呀小宜,当初你是有意识接近我还是事出偶然?为什么举报信发出后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销掉手机号?” 我继续扮演黑脸角色道:“那件事越闹越大,目前子文麻烦缠身,找你就是要请你跟我们到检察院去一趟,把事情做个了结。” 她惊恐抬头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我逼近道:“怎么不关你的事?若不是你唆使他到处举报能惹出那么多事?老实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有关情况,现在根据你的配合程度来决定如何处置你!” 她突然双手掩面缓缓蹲下,泣不成声说:“真的不关我的事......” 两年前小宜所在的商场效益不佳而倒闭,老公在田丰化肥厂工作,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为了维持家庭基本生活并供养儿子上学,她只能跟着以前的姐妹们到处打零工,一个月下来不过三四百元收入。小宜原来在商场的鞋柜上班,认识不少鞋类批发商,他们主动说如果愿意可以过来送送货,东西不重,一天跑七八趟,一个月给五六百元。小宜当然情愿,可是送货得买电动黄鱼车,连车带牌照办好至少三千多,这对小宜这样的家庭来说不啻于一笔巨款,与老公商量了好几次始终下不了决心。 这时同在这个城市工作的表妹找上门,趁她老公不在吞吞吐吐说有件重要的事请她帮助。小宜失笑说没用的下岗妇女一个能派上什么用场,不比你人长得漂亮,地位高又有钱,你都办不了的事我更不可能行了。表妹摇摇头,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小宜变了脸色道表妹你怎么想出这种龌龊的念头,把你表姐作成什么人了? 表妹似乎估计到她的反应,神色凄然道若非事出无奈也不会劳你出面,别看我表面风光无限,其实步履维坚稍不小心就能摔得粉身碎骨,只有先发制人才能取得主动。我知道你也有困难,这里有五万元请收下,另外给你半年时间,每个月活动费两千。这件事就求求你了。 人穷志短,面对从天而降的一大笔钱小宜第一反应就是:可以买一辆电动黄鱼车了! 她终于没能抵制住诱惑,在表妹软语相求下半推半就答应下来。当然她内心明白,聪明的表妹是给自己台阶下,就算表妹不如此低三下气,她也会同意的...... “她是谁?告诉我她的名字!”子文愤怒地冲她吼。[奇书网 www.txt80.com] 我则双手插在兜中面无表情离开了他们。 一是他们之间还有纠缠不清的感情债要慢慢交待,二是我不愿意亲耳听到“芮尧”两个字从小宜嘴里说出来。 只要证实了我的猜测了解真相就足够了,何必问得太多。芮尧的心机如此之深,甘冒风险将公司高层全部拿下而使自己有出头露面的机会,八十万的事只是她故意留下的破绽,不仅如此,她反通过这件事向大权在握的费常委献殷勤,如愿以偿得到自己想要的。而这一切只付出了六万元和表姐的清白。 我能说什么? 我和荆红花游玩黄山,单宾馆住宿费就用了三四千,而小宜全家竟下不了决心买一辆黄鱼车,我有什么资格指责她的行为怒斥她的道德? 当我从美容院焕然一新出来时,荆红花打电话让我到永关大厦,她父亲已经来了。 看得出荆红花对她父亲又敬又畏,不似平常父女间那样亲热,大户人家特别是子女多的家族都是如此。我敲门进去后她立刻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作简要介绍,全无平时的洒脱和自然。 她的父亲慢慢转过身,脸庞方方正正,浓眉下凌厉的眼神不怒自威,手中点着根粗大的雪茄。 与我四目相对时,两人均一怔。我脑中“轰”地一声,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心中一片混沌。 怎么会是他?他居然是荆红花的父亲?世上竟会有这么巧的事?难道荆红花是随母姓? 他站到我面前仔细打量一番道:“你是花儿的男朋友?” 我心里知道极为不妥,但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只得点点头等待暴风雨的来临。荆红花以为我畏惧她爸爸,特意站到我身边暗暗握着我的手。 我的手冰凉如冰。 第140节:第二十九章 最美的夜(1) 第二十九章 最美的夜 他神情审慎仿佛要验证什么似的问:“你叫什么?” “白羽。” 他脸上说不出的怪异,一字一顿地说:“白昇是你什么人?” 荆红花有些惊惶地看着我,再看看他,她不知道白昇是谁,也不明白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是我的父亲。” “扑”,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面如沉木,鼻子里发出急促的呼吸声。荆红花探询地望望我,脸上充满了不安。 半晌,他重重道:“我禹锡阳养了个好女儿,白昇也养了个好儿子,你们居然想让一对几十年世仇的家族成为亲家!真是难为了你们。” 我仿佛挨了一闷棍,不祥的猜测得到证实。 他真是天诚集团董事长禹锡阳,是父亲以及整个昊臣集团不共戴天的死对头。 这一瞬间我脑海中闪电般掠过许多事。 四百多元钱一克的咖啡豆本来就不是普通富贵人家消受得起;国贸戴总明确拒绝钟胖子之后突然间态度陡转主动接受叶老板进场,可能是荆红花听我说了之后悄悄做的安排;禹伟涛原本打算对我不利,听我亲口说出女朋友是荆红花后改变主意,并刻意与我结交。 至于禹锡阳与连重达的私人恩怨,其实荆红花生日那天已经说得很明白,只是我没有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想而已。连重达就是将禹夫人打得下身残废的红卫兵,正因为此禹家父子三人才欲将连重达置于死地。 荆红花不是有意隐瞒禹锡阳的身份,她对金钱的概念极轻,根本没有意识到天诚集团的份量,其实当人的财富积累至一定程度,比如一亿与十亿,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她当然更不知道白禹两个家族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七十年多前,我的爷爷白泰和荆红花的爷爷禹属明同为恒记布店的伙计,也许天生性格不合,两人格格不入,经常为一点小事喋喋不休,争吵不停。有一次不知是少收了买主的钱,还是兑银子时算错了帐,晚上轧帐时发现少了四块大洋。那天正好是白泰和禹属明当班,掌柜了解他们的性格,知道不可能有人将钱私藏起来,就算成营业差错,按照惯例由当班的两人各赔一半了事。 可偏偏两人都认死理,那时候的人对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认定自己不可能出差错,一口咬定是对方挖的陷阱,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甚至大打出手,被掌柜勉强平息后,两人在回家的路上继续吵,因为两家本来就在同一个弄堂里,两家人不约而同被惊动出来帮腔从而引发一场群殴。这场很不光彩的群殴在街坊邻居的拉劝下以两败俱伤结束,白泰的表弟被打成骨折,从此左腿落下残疾整天拄着拐杖,被人背后戏称“铁拐白”,禹属明的堂兄被打得咳血不止,一年后又感染伤寒不治身亡,两家由此结下血海深仇。 这种事显然对恒记布店的声誉打击很大,掌柜一怒之下将两人都赶出布店。他们倒也倔强,回家后借钱也开起布店。几年下来,由于经营头脑灵活,商业营销对路,两个原来伙计开的店日益壮大,反而将恒记挤垮了,从三国演义变成双雄会。 一山不容二虎,为了打败对手,双方处心积虑,一方面扩大店铺规模,降低商品利润率,另一方面走综合经营方向,开起了茶庄、饭店、旅馆等,等全国解放时两人都坐拥几处产业,成为当地的商贾名流。接着公私合营开始了,两人在私藏财产、变现获利的同时,千方百计收集不利于对方的情报向政府反映,当然最后的下场是同归于尽,文革中红卫兵手拿他们相互检举揭发的材料将他们两家都关进了牛棚。有讽刺意味的是,两家在牛棚中竟是邻居。 从小时候起,白昇和禹锡阳就接受洗脑,将对方视为死敌。怀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仇恨,两人在本该同患难的牛棚中居然还打过架,据说父亲被打落两颗门牙,而禹锡阳的背后被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两人同时被送到医院。当然父亲坚决否认这段不光彩的经历。后来禹锡阳的妻子被打成瘫痪后,两家紧张的气氛才缓和了些,生出几许同病相怜的感觉,我的母亲甚至瞒过所有人偷偷送过鸡汤。所以禹锡阳说过,白家只有一个好人。 第141节:第二十九章 最美的夜(2) 文革后,两家凭着发还的财产和原来积蓄的资金重整旗鼓,重新回到残酷激烈、尔虞我诈的商业竞争中。二十多年的交锋厮杀双方互有胜败,却因各种生意场上的事积下更多不满和怨恨,他们虽然同在S市,但所有人都知道,不管大小宴会会议,两人决不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就连政府官员都小心翼翼地注意这一点,努力维持一个平衡的局面。 到去年为止,昊臣集团旗下掌控四家上市公司,经营范围跨十几个领域,总资产达几百亿元,天诚集团也拥有三家上市公司,总资产与昊臣相差无几,两个家族都成为竞争的受益者。 可以想象我和荆红花相恋给禹锡阳带来多大的震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肯定以为是天方夜潭。 我一直没有参与父亲的公司事务,所以与禹锡阳从未谋面互不认识,但我在一些新闻报道中见过他的样子,有一点印象。而他是因为我与父亲长得太象才动了疑心,难怪上次荆红花的妈妈也盯着我看了很久。 只有荆红花完全不知情,因为她从未涉及过家族事务不知道两家有如此历史渊源,她茫然地看着我们俩道:“什么世仇?你们说话呀,究竟什么回事?” 这时外面传来争执声和说话声,荆红花又跑过去开门。 门一开,门口赫然站着我的父亲,白昇。他冷冷地看着屋内,眼中腾着万丈怒火。身后两家几个保镖正在争执推攘。 荆红花吓了一跳:“伯父......” 禹锡阳踱到门口与毫无表情的父亲四目相对,均是怒目而视。以两人的财富、地位、年龄和涵养,按说已修到看破俗事、与世无争,古波不兴的程度,可此刻偏偏象好斗的公鸡一样互不相让,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白昇,这里不是昊臣集团,不是由你想来就来想进就进,我可以告你非法入侵!” 禹锡阳打破死一般的沉静,首先当头一棒扣下大帽子。 父亲道:“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我原本懒得来,可是父子连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别人关了禁闭。”简直莫明其妙不知所云。 禹锡阳冷笑道:“笑话,有两个儿子的人还愿意找这种麻烦抢别人的儿子。不过我只有一个宝贝女儿,不想让她嫁入狼窟,你趁早将他领走了好,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看到他!” 父亲不屑道:“我倒是想带走他,你也管好自己的女儿才对,我儿子心太软最容易上女人的当。” 禹锡阳拳头捏得紧紧的青盘迸现:“我的花儿单纯简单,恐怕是上了你儿子的当才对。” 父亲头昂得老高:“禹锡阳,又想打架了?” 荆红花和我紧紧握着手,她脸色惨白泪汪汪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我真怕他们不顾身份地动手打起来,那绝对会成为明天所有新闻报刊的头条报道,赶紧强行挤到两人中间。 “小羽出来!” “花儿放手!” “砰!”门重重关上了。 父亲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失态,情绪激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双手在空中挥舞:“丢人!丢人!你给我丢尽了脸面!我一接到荆红花真实身世的报告就赶过来,还是迟了一步!你瞧瞧你惹下多大的祸!我都没敢对你爷爷说,怕将他气昏了。” 难怪昨晚钟胖子给我发来那条莫明其妙的短讯,原来就是他先一步掌握到荆红花的真实身世。 “我也刚刚才知道她的爸爸是禹锡阳。”我觉得这真是一个奇迹般的巧合。 “你就是这样糊涂!要不是他找上门,你们还在稀里糊涂。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和一个女孩子好,至少要弄清她的家庭背景,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我被你气死了!”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我嘟囔道。 父亲怒不可遏:“胡说!你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你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乱来!你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你想做催命鬼送他一程吗?” “我们可以躲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凭我们自己的劳动生活,”事已如此,我索性将真实想法全兜出来,“我会和她好下去,我们不会放弃。” 第142节:第二十九章 最美的夜(3) “这是我儿子说的话么?”父亲好象不认识我似的打量了我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你们干脆搬到火星上住好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要理解我。不要做唐吉克德挑战你无能为力的势力,也不要学罗密欧与朱丽叶干出蠢事。没有必要,退一步海阔天高,明白吗?” 我沉默不语,无法接受他的意见。 他在我旁边坐下,将我的头扭过去:“看着我!”他有些伤感,“我的头发根全部白了,脸上皱纹越来越深,我老了!我还能在生意场上忙几天?你迟早得挑起整个家业的担子。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别无选择,你也别无选择,必须对我们整个家族负责,你爷爷,奶奶,我,妈妈,姑妈……一大串人将来都靠你养活。以前没有对你说过这些,但是现在不同,你26了,应该有责任感和使命感,你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要意识到自己肩上的担子。” 我想说这与我和荆红花的感情并无冲突,更与两大家族七十年的仇恨无关,张张嘴还是没说。 “你喜欢证券,喜欢炒股,没问题,我可以将这家投资公司买下来随你怎么玩,集团也有专业从事证券的部门,但你的正业是打理几百个亿规模的综合性集团公司,无论你是否感兴趣,都要跟在我后面慢慢熟悉了解,有时很枯燥,有时很无聊,你必须参加各种各样的会议,应付来自方方面面的纠缠。有什么办法呢?你知道我的爱好是什么?我喜欢弹钢琴,可自从你爷爷将我弹的钢琴扔到仓库里后,我四十年没有碰钢琴,现在手指也硬了,想弹都没法弹。” 我哑声道:“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一下。” 父亲不容置疑地说:“没有考虑的余地,也没有考虑的机会,不要指望禹锡阳心软,他只会给你羞辱和痛唾。今晚你收拾一下东西找机会向她告别,明早我派人接你回家,和我用完早餐后正式到总部上班,你的新生活开始了!” 说完他开门出去,在外面我听到他清楚地对保镖大李说:“你们一步不准离开,看好他,直到明天早上有人来。” 我懊恼地垂下头,父亲临走时的布置将我的逃跑计划打个粉碎,毫无疑问,一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对付我简直大材小用,而且我相信他会不折不扣严格执行父亲的指示。 “嘀”,手机响了,一看居然是荆红花打的,我连忙按下接听键。 “你爸爸走了?” “是的,你爸爸呢?” “刚走,有人监视你吗?” “两个保镖,我这就到你那边去。”我放下电话,开门出去。 大李拦住我:“少爷……” 我手一指:“我不下楼,到邻居家去。” 他们犹豫了一下让开道。到了她家门口同样两个板着脸的保镖挡住我,荆红花打开门冷冷道:“放他进来。” 两人让开了。 门一关,我们俩紧紧抱在一起,恨不得将对方揉碎了溶为一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忧伤和心碎。 她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我们还能好下去吗?” “当然,你说过八十岁的时候考我的。”我嘶哑地说,眼泪止不住簇簇直掉。 她“哇”地放声大哭,我急忙止住道:“不准哭,我们都不哭,冷静一些谈谈以后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息下来道:“爸爸对我讲了整个事情的始末,说两家积怨太重,无论我们之间爱得有多深都不可能在一起,我说我不想继承白家的家产,我也不姓白,不必对这段仇恨负责,他说只要我的血管中流的是白家的血,就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你们当真如此仇视谁也解不开这个结吗?” “这是我们的宿命,上天赐给我们富贵的同时也要我们承担苦难,”我道,“但如果以此为代价换取我们的爱情,我心甘情愿。我们是无辜的,我们有理由追求幸福。” 她眼中泪光闪闪:“我的心很乱……,我就要离开心爱的空姐岗位了,因为爸爸坚决让我回去即使不参与集团业务经营,明天早上有车来接我回家,他说只要断绝与你的联系可以答应我任何要求……,可是我什么也不想要就想和你在一起。你也要离开这儿吗?我们以后怎样联系见面?” 我深深拥吻她:“别担心,我们还是自由人,不会重演梁祝的悲剧,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上一代的仇恨不能影响我们,只要我们对自己有信心,”我沉思道,“如果真没有机会,一年后的今天我们到黄山莲花峰系同心锁的地方见面,好不好?” 她破涕为笑:“我们拉勾。” 看着她梨花带雨,可怜楚楚的样子,我情不自禁道:“花儿,今生今世,除了你我不娶其它女人,永远。” 她眼睛中闪烁着点点光芒:“我也是非君不嫁,”她突然搂着我的脖子,轻声道,“你不是想完全拥有我吗?今夜是最美好的时刻。” 我正待说话,她那柔软火热的嘴唇已经堵住我的嘴…… (第二卷完) 第143节:第一章 入主总部(1) 第三卷 第一章 入主总部 原以为只是个小范围碰头会,当我随着父亲步入会场时才发现里面黑压压坐得满满的,足有上百人,包括总部所有部门经理和集团下辖各公司领导,尽管其中很多人我都认识,可一瞬间还是觉得几许惶恐和不安。 会议主要议程是年终生产安全和财务指标测算,这类专业会议一般不需要董事长亲自出席讲话,他的目的主要是将我推向前台,为我逐步接手公司管理开个好头。 果然当主持人请父亲讲话时,他威严环视整个会场,然后宣布从今天起正式任命我为董事长特别助理,负责协调管理总部行政事务、参与各项生产业务经营决策。接着他用很长篇幅阐述集团领导层年轻化、现代化的管理思路,强调新形势下要学会运用新技术、新理论、新思维分析解决问题,让企业充满活力,让员工充满动力。谁都听得出他话中已萌生的退意,只待我羽翼丰满便会激流勇退。 一时台下出现微妙的不安,特别是总部中层领导。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就是担心新领导上台后出现大换血大调整的局面。 我始终含笑看着台下,当与钟助理目光相对时他慌乱垂下眼睛,他知道永关大厦发生的一切,害怕我会将帐全部算到他头上。南京办事处主任却热烈地用眼神与我打招呼,不用说他一定将连薇照顾得很好。 散会前主持人问我是否说几句,我摇头拒绝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需要深入了解情况。 总部的工作枯燥而乏味,作为董事长特别助理,整天除了没完没了的各种会议、堆积如山的报告、错综复杂的人事纠葛,就是强颜为欢的宴会、空话连篇的应酬,我更讨厌到下面各公司视察,除了诌媚奉承吹捧外根本别想听到有价值有创意的东西。因为人人都知道我将要接班,完全掌控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我对父亲提起过,他并不奇怪,说现实就是这样,不要指望你的手下个个都是精英,根据巴菲特定律,一个公司中优秀人才与普通员工的比例应为2:8,人才过多会产生倾轧,人才太少企业没有活力。同时公司是你的,不是大家的,不能要求人家死心塌地为你卖命,只能利用合理的制度和考核体系激励员工积极向上。说穿了,管理公司的诀窍不在于如何经营,关键是最大限度地利用和调配人才,做到人尽其才。至于文山会海,象这样规模的公司必不可免,因为许多情况不可能亲自调查研究,只能通过会议、材料获得各方面信息,做企业掌门人,要善于从繁琐的事务中拎出要点,抓大放小。 毛主席一生识才,他认为邓小平举重若轻,是领袖人物;周总理举轻若重,是国家级大管家;叶剑英大事不糊涂,可以管军队。 做企业也要学习毛泽东思想啊。 父亲有计划地将担子压到我身上,尽管是很小一部分,由于我对集团内部情况并不熟悉,仍觉得十分吃力,每天早出晚归仿佛有做不完的事。 “应该给你配备助手了,”父亲指点说,“不必凡事都不放心别人亲力而为,要敢于放手,注重抓大事抓急事,不过小钟舍不得给你,他以后将是公司栋梁人物,不能老做秘书。” 第二天上班便发现一位身材匀称皮肤白皙脸上挂着甜甜笑意的女孩子站在办公室门口,我惊疑地问:“你找我吗?” “是的少爷,”她恭敬地说,“我叫唐卉梅,人力资源部通知我从今天起做你的秘书,试用期一个月,在此期间如果我表现不佳可以随时被撤换。” 我愣了愣:“进来再说吧,”开门进屋后我道,“你以前在总部吗?怎么没见过你?” “我去年毕业后通过考试被公司聘用,被安排在广州旅游公司做市场经理,后来集团内部公开招考三名行政助理,我有幸取得第一名,这几个月一直在南方做市场调研和产品营销分析,前天刚接到通知回来。”她说话语速很慢,一看就知道是个慢性子,但举止大方神情镇定,颇有几分芮尧的影子。 会不会父亲一计未成又生一计?我不禁有些疑神疑鬼,从爷爷起就有一条规矩,男领导不准配女秘书女助理,父亲的几位助手也全是男性。这种一反常态的做法莫非是怕我对荆红花割舍不下,想早日填补我的感情空白了却心思?如果是这样倒与让芮尧搬家和我做邻居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段时间我的表现太反常了,一心扑在工作上,绝口不提荆红花,好象她从未在我生命中出现过一样。知子莫若父,他明白我不是那种薄情寡义视感情如游戏的人,表面越平静越可能兴起万丈波涛。 第144节:第一章 入主总部(2) 正想得出神,唐卉梅轻声提醒我:“少爷,有什么事吩咐吗?” “喔,”我随口道:“替我到财务部要一份上个月总部费用清单,分列到各部门。” 等她出门后我立即进入人事档案系统调出她的资料:同济大学经济管理系硕士,二十五岁,父亲是某著名大学医学博导,母亲是某学院高级讲师…… 够了够了,标准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是父亲最为欣赏的“书香门第”。我苦笑着想,老头子什么时候才不把我当做小孩子处处强行出头呢? 爷爷又病了,这次很严重,昨天夜里昏迷过去两次,幸好父亲和我以及重金聘请的专家教授整夜守在床边,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将爷爷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看着爷爷沉沉睡了,父亲推推我示意跟他出去,有要事和我谈。 在爷爷房间旁边的休息室里,我惊讶地发现妈妈已经坐在沙发上,按照安排她应该休息,白天负责照顾爷爷。看来真的有大事和我商量,可能与爷爷的事有关吧。 坐下后,妈妈过去关上门。父亲朝妈妈看看,对我温和地说:“爷爷的情况你都看到了,风蚀残年说倒就倒,精湛的医术只能延迟而不能阻止器官的衰竭,所以我和妈妈要与你商量一件事。” 家族内部的重要决策根本轮不到我这个孙辈插嘴,至于商量更是无从谈起,我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父亲慢慢道:“爷爷生了一男一女,你姑妈生了个女儿,只有我生了你,家族唯一的男孩,算是四代单传。这些年来,爷爷最大的心愿是能看到你结婚,生子,让他亲手抱抱重孙,唉,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是没法实现了…….”他喟叹一声,“但是有一点,我想你应该能做到,那就是将孙媳妇领到病床前让爷爷给一个见面礼!” 我呆住了,他们怎么会翻开老皇历想到封建社会的一套,就差说出“冲喜”两个字了,这不是逼婚吗?心中盘算了良久,我勉强道:“我的女朋友都被你逼走了,从纪雨容到……” “我替你找了一个,你一定会合适,而且在这种危难关头,你没有时间犹豫了。”父亲似乎胸有成竹。 “谁?”我惊诧地问,不会是才做秘书六天的唐卉梅吧,如果他说出这个名字的话也太荒唐太草率了。 父母亲几乎同时说出口:“芮尧!” “什么?!”我从沙发上蹦起来,下意识地断然拒绝,“她不行,我不喜欢她。” 父亲威严地说:“我已经说过是为了爷爷。” “但你不能葬送我一生的幸福。”我坚决不让步,避免他们进一步实现这个疯狂的想法。 妈妈插嘴道:“人家有哪点不好?人长得漂亮,本科学历,公司副总,事业心进取心强,从高中至今无恋爱史,素质品质都让我们满意,我昨天已经专门看过,感觉很好。” “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她。” “为了满足爷爷临终前最大的愿望你也不肯让步?”父亲紧紧相逼。 “我不想欺骗爷爷,如果我领一个女孩子站在他老人家面前,一定是我深爱的而且准备与她白头到老,爸爸,妈妈,这关系到我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你们不能逼我,不能这样草率行事。” 妈妈看看父亲,似乎被我说动了。 “为了爷爷的健康和心愿,欺骗是善意的良方,你必须要听从我的安排!”父亲还不肯作罢,态度强硬起来。 “那我宁可到五台山做和尚!” “放肆!”父亲大发雷霆,“你现在就滚到五台山,离开我的视线,越快越好!” 妈妈急得哭出来:“求求你们,小声一点,别让老爷子听见了。” 我冷静下来,语气坚定地说:“我不是木偶,二十多年了都是你们决定我的命运,这一次请你们尊重我的选择。” 父亲脸上看不出喜怒,木然沉思了会儿,仿佛衰老了许多挥挥手说:“你出去吧。” 这件事父母亲再也没有提起过,而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在医院的提议下被送到北京某大医院准备动手术,由于爷爷年岁已高身体极度虚弱,院方担心他无法承受长达五六个小时的大手术。父亲回家后找来姑妈和几个家族主要成员商量过之后,简单交待我一些注意事项随即乘飞机到北京,邀请几位著名专家会诊并商讨治疗方案。 “今天上午开会吗?” 唐卉梅边整理文件边说,通过几天的相处我们已经比较熟悉,说话也随便了许多。不过说也奇怪,虽然她不象一般高学历知识女性那样自视甚高孤芳自赏,待人接物还算随和平易近人,可总觉得她言行举止间透出一种特别的距离感,使人无法与她做进一步交流。 “开什么会?日程中有安排吗?”我奇怪地反问。 她开玩笑道:“董事长不在总部,家里你最大,不乘机把那些头头召集起来训话吗?” 我摇摇头:“我还不够资格指责别人,除非比他们做得更出色。替我把钟助理叫来,让他带本年度利润测算表和一千万元以上设备折旧计提清册,”我拿出计算器道,“我要和他算帐!” 第145节:第二章 出山之战(1) 第二章 出山之战 昊臣集团旗下掌控四家上市公司和四十多个股份制公司,经营范围跨十几个领域总资产达几百亿元。集团总部有十六个部门四百多人,每天进行繁忙而高效的进出口业务、商业谈判、资本运作、资金往来、物质采购调拨和生产、销售、经营的统筹管理。几年前父亲曾想改变集中式管理模式,减少内部环节提高市场应变能力转变,总部职能由管理型向监督型过渡,试行一年多后发现效果很差,连续爆出两个经济案件,其中有一家上市公司与庄家联手操纵股市,丑闻被揭露后令集团声誉受到很坏影响。一管就死,一放就乱,父亲感叹说中国法制不健全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人们头脑中没有形成法律意识,不会用法律观念约束自己的行为,这也是中国企业无法做大做强的根本原因。宁枉勿纵,总部又逐步收回权力进行直管。 父亲兼集团总经理,没有设副总经理,十六个部门经理直接向他汇报工作。部门内也是如此,没有副经理或经理助理,部门下设的若干小组组长对部门经理负责。干部越多麻烦越多,工作越干不上来。他有四个助理,小钟算是首席助理,享受部门经理待遇,集团内部员工都叫他钟副总,可事实上他没有任何审批权,这是爷爷管理企业的原则:永远只有一枝笔签字。 几年来小钟深得父亲信任,连为纪雨容铺路、审查荆红花底细这些事都让他亲手操办,他也意识到这份吃力不讨好的苦差很难办,在掌握荆红花是禹锡职亲生女儿的情况后曾对我友情提醒,指望我不要因此迁怒于他。 “少爷,这件事我真是没办法,” 唐卉梅出去并关上门后钟胖子忙不迭撇清道,“你知道老爷的脾气,我为荆红花说了几箩筐好话,可是没用,谁让她是禹锡阳的女儿呢?本来她在黄山的表现让老爷很满意,在我面前说‘别看只是空姐,内涵很深,不比芮尧逊色’,原想结合我的调查作个综合评价就将事情定下来,唉,唉,真是没想到啊。” 我可不会被他糊弄过去,沉着脸道:“既然知道老头子对我举起屠刀为什么知情不报?神仙也看不懂意思那个莫明其妙的短讯,你说,是不是想让他上门捉奸拿双出我的洋相?!” 他大叫冤枉,连连摇手道:“少爷的定力最让人佩服,坐怀不乱,若非如此纪雨容的事也难以交待……” 我一拍桌子道:“他妈的你是夸我还是损我?就算是太监也有发情的时候,你想我定到八十岁断子绝孙吗?”在钟胖子这种从小玩大的老相识面前说两句粗话无伤大雅,重要的是要在气势上镇住他以达到我的目的。 “少爷少爷,”他慌了神,“老实说我担心你知道真相后会抢在老爷之前带她私奔,那时可真的出大事了,两个商界巨搫一个问我要儿子,一个向我要女儿,就算把我姓钟的千刀万剐也担当不起。” “好了,废话少说,这件事你准备怎样对我交待?” “我……,”他悄悄拭去额头上的汗,“任凭少爷处置。” 我笑了起来:“爽快,既然有将功补过之心我就不客气了。难得你具备特工素质百折不饶取得荆红花身世资料,再麻烦你一回,在一个月内打探到荆红花身在何处,还有如何与她取得联系。” 他吓了一跳:“少爷,你还没死心……” 第146节:第二章 出山之战(2)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我逼视着他,“如果今日你说个‘不’字,我们之间就算结下梁子,以后我不会再麻烦你任何事,永远!” 这是仗势欺人威逼施压,但为了找到荆红花我不得不行此损招,因为多年来父亲在集团中树立的威望和影响使任何人不敢对他阳奉阴违。他苦着脸想了一会儿道:“两个月。” “一个月,我是说三十天之内。”我斩钉截铁。 “尽力而为,”他诉苦道,“天诚集团象防贼一样防着我,想打听到有价值的信息很难的,弄不好会被当做商业间谍事情就搞大了……” 我恍若未闻低头看他带来的报表,等他唠叨完了才说:“东西先放这儿吧,你回去自己想办法,今天算第一天。” “那我昨天求少爷出马的事是不是排上日程了?”他退而求之道,“人家不买我的帐,我已经陷入绝境了。” “行,”我爽快道,“你安排一下吧,最好放在周日晚上。”刚说完电话响了,我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他只好悻悻离开了。 事业拓展部孙经理在电话中说,周五就要进行收购*江市东方防暴器械厂的投标竞标,省里那头已经事先做了些工作,父亲原计划今天和他一起去拜访市政府有关领导,具体落实操作环节。如今父亲去了北京短期之内不能回来,他准备直接过去并请父亲与相关领导电话联系。 生产防暴器械是准入门槛很高的行业,国家对此控制相当严格,据说申报新建一个中等规模防暴器械厂,单北京就得跑十几趟,所有手续证件都办齐所花费用远远大于筹建工厂的总投资,显然没人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由于防暴器械属特殊商品利润丰厚,狭小的供货渠道和庞大的需求空间应该使企业稳坐钓鱼台。令人痛心的是这样一家资产优良丰衣足食的国有企业,竟被一伙只知往自己腰包捞钱,大肆铺张浪费的败家子搞得入不敷出资不抵债。一件简单的事就可说明这些企业领导有多么胆大妄为明目张胆侵吞国有资产,去年他们打着车辆改革的幌子,将公家折价卖给厂领导,一辆才开了不足二十个月的奥迪车只作价十六万被厂长买下,根据集体研究他还享受每年五万元的里程补贴。财政无力承担,银行敬而远之,巨大的债务包袱和被拖欠工资退休职工频频上访闹事,使当地政府不堪其扰,只得作价处理公开招标拍卖。 虽然只是一家总资产不足千万的小厂,而且背了近两千万的债务,父亲却十分重视,专门开董事会研究并让孙经理成立收购小组直接负责。他对我解释说并不是看重防暴器械的利润,将东方收购下来还得注资恢复生产,三年之内翻不了身,而是想建立与它客户群的密切联系形成长远合作关系。大多用防暴器械的都是资产优良、效益良好和注重安全的单位,如银行、保险、医院、铁道、宾馆,有哪个笨贼会打田丰化肥厂的主意?通过提供低价优质的防暴器械树立良好企业形象,加强与这些单位部门的沟通,然后逐步营销昊臣集团其它产品,拓宽销售渠道。 “到目前为止有几家参与招标?”我问道。 “刚开始报名的人很多,但现在只剩下两家,”他说,“还有一家是天诚集团,估计其它竞标者知道两家的实力主动放弃的,当然也不排除*江市主动邀请,希望我们之间相互抬杠获取最大收益。” 恐怕全中国都知道昊臣与天诚不合,只要有昊臣参加的商业活动,人们准得拉来天诚;只要有天诚欲收购兼并的影子,组织者必定会使昊臣出现。幸亏真正有隙的只是父亲与禹锡阳,其它人能缓就缓能和就和,相互克制保持均衡的局势。 “天诚方面谁去的?” 孙经理道:“暂时没有准确消息,不过听说天诚很重视这件事,和我们一样也有人长驻在*江搜集各种数据资料。” 我想了会儿果断说:“我和你一起去,上午就动身。” 不管是禹锡阳还是他的两个儿子,我总想与他们多多接触增加了解,说不定能打听到荆红花的情况呢。上次分手后第二天打她的手机再也没通过,看来与父亲的做法一样,禹锡阳将号码销掉了。原来约好通过QQ联系的,可她一直没有在网上出现过。禹锡阳将她带到哪儿去了? 已有四十六天没有见到荆红花了,白天可以用繁忙的工作充实自己,可每到晚上无边无际的思念和愁绪占据我全部脑海。相思可以使心痛得如此尖锐,直抵我心灵最深处最脆弱部分。与当年和纪雨容分手不同,那时只是伤心苦闷,而现在我明白什么叫牵挂什么叫失落。 这些日子我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深,努力不在父亲面前流露对荆红花的思念,因为那天夜里海誓山盟之后我和荆红花有共同的决心,一定要克服万难重新走到一起,不会让这段刻骨铭心的相爱变成水中月镜中花,这意味着我们要面对两大家族的反对和七十年血海深仇的事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必须在正式出手前小心谨慎,不让父亲看出一丝苗头。我只把握一条原则,坚决不同意父亲或家人为我介绍其它女孩,无论她多么优秀多么出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谁还能比得上我心爱的花儿? 将手边几件事布置好之后,我与父亲通了个电话,他赞成我积极参与此事并关照几个注意事项,反复叮嘱要控制好节奏和分寸,不能第一仗就输给人家。 当我走出总部大厦时,司机小冯早已发动好车子将空调打得暖暖的,唐卉梅提着包和孙经理在车边等候。 “少爷,”孙经理说,“刚才那边已经打听到了,天诚集团大公子禹伟杰将亲自参加招标。” 我心一震,禹伟杰的能力才干远远高于禹伟涛,实际上接管天诚集团主要事务,今年取得一系列骄人业绩,想不到我的出山之战竟碰到最强硬的对手。 第147节:第三章 漫天要价(1) 第三章 漫天要价 收购东方防暴器械厂的投标共分四个步骤,第一步是评估竞标者综合实力,由专家打分,这一点对昊臣和天诚来说绝无问题,也没有实际意义,第二步是审查企业改制方案,由于在此之前政府已经拿出一个较为详细的指导意见,我们要做的只是在文件上注明同意或不同意,如果两家对方案的认可出入较大,专家组可向条件较差的一家现场咨询协商,若不能达成一致则视同自动弃权;第三步根据政府招投标中心报的底价进行封闭投标,投标价最高者超过第二名5%以上即当场宣布中标,否则就进入第四个环节现场议标,有些近于举牌报价的味道,谁出的价钱高谁中标。 这是针对两家水火不容的特殊关系下的套,前年为了争得某意大利名牌西装亚洲总代理也是如此,双方互不相让将价格攀升至底价的30%,几乎无利可图,把总经销商的嘴都笑歪了。东方厂拖欠职工六个月工资,内部发行的企业债券四百多万到期无力兑付,工行、中行、建行、农行都有未偿还贷款,竞标成功后还得拿出启动资金恢复生产,林林总总累加起来需要一大笔钱,长远利益和发展趋势固然重要,但短期之内也不能把真金白银扔到水里听不到响。我与父亲在这个方面的观点始终有分歧。 一路上孙经理详细汇报了投标准备情况,尽管这些内容与马上要进行的工作无关,他在表明自己的努力和成绩,我必须做出感兴趣的样子认真倾听并询问某些细节,让他感觉到我对他说的内容很重视,激发起他更大的工作热情。 其实我更喜欢坐车时听听音乐,看看窗外的景色,闭目养神,可是这样做会让下属觉得不安,认为自己不受领导欢迎。有得必有失,当我拥有别人羡慕的权力和财富时,必然要丧失很多个人兴趣,就象父亲放弃钟爱的钢琴一样。 但我仍然认为我有权和荆红花在一起,这与事业无关。 突然我注意到孙经理提到一个问题,连忙止住道:“刚才谈到下周还有竞标项目?” “是啊,”孙经理将话题拉回来道,“这是几个月前定下的,那时少爷还没有到总部。董事会决定将**市市郊三百亩土地收购下来兴建网球场,并配套盖些休闲式别墅,因为那块地方地理位置好,前面是江后面是山,三十公里外是高速公路,到附近几个发达城市的距离都在两小时之内,集团的大型连锁超市也在附近,可以方便接待客户、员工度假等……” 第148节:第三章 漫天要价(2) 唐卉梅插言道:“建网球场是个好主意,现在的年轻人对羽毛球、乒乓球几乎不感兴趣,将好奇的目光投到时尚而有品味的运动项目,包括壁球、滑雪、蹦极之类。” 孙经理暧昧地说:“唐小姐身材这么好,堪称标准体型,一定喜欢健身运动。” 唐卉梅笑道:“你平时就这么看部门里的女员工吗?不注意工作业绩只关心身材三围。” 孙经理笑呵呵道:“唐小姐到底没结婚,不明白‘家花哪有野花香’的道理。” 我暗暗嘀咕:近几年父亲明显加快扩张节奏和致力于混业经营,雄心勃勃要将昊臣做大做强,但经略方针却跳不出原有框架,总是围绕传统业务重复上马,有时形成自家人打成一团的格局,等父亲从北京回来要好好探讨一下。 “竞争对手是哪些?不会又有天诚吧。”我漫不经心问。 孙经理笑起来:“少爷猜测得真准,五家参与竞标,其中又有天诚。”说话间车子直驶入*江市*江宾馆,不消说,禹伟杰一定不会住在里面。按约定俗成的规矩,两个集团员工在外工作基本不住同一个宾馆。其实我很想会会他探问荆红花的情况,凭上次禹伟涛对我的态度可判断两个哥哥很尊重她的选择,直觉他们不会感冒我和荆红花的事。 年轻人之间毕竟容易沟通和理解。 稍加休息一下便到政府拜会市主要领导,书记外出开会了,吴市长和分管招标的魏市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除了大谈城市规划、飞跃发展就是鼓动我们多投资实业实体,并许诺若干优惠政策和税收政策。我知道他们的态度很真诚,吸引投资的愿望也很迫切,可是如今在中国领导一句话未必能喊到底,根据经验书记市长的承诺十条能落实三条就算不错了,总有人出于各种目的在其中人为设置,或是僵化教条,或是经验主义,或是吃拿卡要,或是中饱私囊,这些天我从港商嘴里听到类似抱怨太多了。他们说许多政府官员尽管满脸微笑,其实心中却想:这头肥猪身上可以刮多少油水? 关于竞标事宜,他们倒惜言如金不肯多说什么,只反复表示这是一场公平的竞争,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在里面搞鬼,不过笑到最后的胜利者只有一位,希望不论输赢昊臣集团都是*江市的朋友。我已听出语气中的微妙,与父亲所说大不相同,暗想莫非其间有什么变故?商界的名言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赚钱的伙伴,嘴上却笑道当然当然,买卖不成仁义在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的机会还有很多,我们不会计较一时得失。 告别时吴市长客套性挽留我们吃饭,我婉言谢绝。现在是敏感时期,不能给他们添麻烦,也不能让对手有攻讦的理由,否则即使胜利了也会生出闲话说什么幕后交易之类。 驱车开出政府大门,我问道:“集团捐给他们乡政府的三十套电脑全部到位了吗?” “没有,”孙经理道,“开始准备一次性送过来,后来发现市里领导们态度不对劲,今天少爷也瞧出来了,他们分明想坐山观虎斗,我就使了个心眼让人先运了十套,借口还有二十套被货运公司寄错了我捏在手中。说实话几十台电脑并不值几个钱,关键是他们反反覆覆令我恼火,当初暗示这个项目直接给我们…..” 我淡淡说:“你知道怎么做就好。”这年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若不是出于商业目的我有钱可以捐到西北给失学儿童,何必让乡政府锦上添花? 到宾馆门口时父亲打来电话,说他与省里有关领导联系过,人家表示目前形势下不好办,国有资产流失是目前全国上下瞩目的热点问题,东方厂在短短三年内从利税大户口沦为资不抵债,早已被媒体搬上头条炒得沸沸扬扬,众多记者驻守在*江市关注它的命运,任何异常举动都有可能被曝光,闹到这等程度再顶风做文章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果然如此,难怪两位市长打起退堂鼓让我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他们的想法是反正没办法暗中运作,索性做得大气点表示大公无私,顺便卖个高价钱增加财政收入。 第149节:第三章 漫天要价(3) “没关系,至少证明天诚方面也没能讨到便宜,两家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我说。 父亲难得笑出声道:“好,这才象白昇的儿子说的话,能这样想无论成败我都放心了,商界没有战无不胜的勇士,但要有永不言败的斗志!好好干吧,儿子!” 一直驻扎在*江市的竞标小组成员早已在宾馆会议室等候,顾不上吃饭直接汇报最新情况。一周来政府出台的企业改制指导意见修改了四次,条件越来越苛刻,大有皇帝女儿不愁嫁之意。主要焦点在四个方面,一是原来承诺三百四十万元财政借款由财政局补办手续,实行债转股,现修改为一百四十万转增股本金,还有两百万由东方厂出具报告财政局给予60%的比例冲销;二是与东方厂职工签订两年以上劳动合同,每签订一人按当地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线月标准的10倍折抵收购价格(扣除职工安置费后的收购价格),修改后的合同期限调整至五年;三是缴纳土地出让金,按照评估地价的8%缴纳,60天内一次付清的再给予减免应缴出让金30%的优惠,修改后按12%缴纳,一次性付款只优惠20%;四是原来承诺改制后的东方厂执行国家西部大开发税收优惠政策,即在2010年底前减按15%的税率征收企业所得税,政府以上级主管部门不予批准为由取消该条款。 孙经理补充道:“董事长对最初的方案就不太满意,认为政府要价太高,当时吴市长答应其中部分内容可以协商。如今他们非但没有让步反而漫天要价,真是太过分了。” 竞标小组组长胡小姐道:“我们私下与天诚集团沟通过,当然是聊天时大家随便扯扯,只代表个人看法,他们也认为政府在利用两家集团的矛盾。其实东方厂财务危机引发停产后,政府本想就地解决,找了几家有实力的私营企业协议收购,以投资控股方式或承包、租赁、托管、委托经营等形式参与企业重组。那些个老板算盘划得比政府还精,乘机狮子大开口要税收政策、要土地政策、要市场保护,把吴市长吓得缩回去,这才主动邀请我们上门。” “按照两家竞争的经验,你们估计这次想把东方吃下来要花多大的代价?”我问道。 孙经理道:“代价很大。自从政策允许私营企业采用收购、兼并、参股等多种形式参与国企改革后,我们和天诚已经硬碰硬干了七八次,每次都是胜利者付出惨重代价,失败者撞得鼻清眼肿。两个月前兼并*州市面粉厂,两家都投入庞大的人力物力,后来天诚以高出底价24%取得胜利,年初想控股收购华阳证券,打得不可开交,最后我们比计划多用了四百万才拿下来。” “也就是说收购东方我们要有心理准备至少多用三百万。” 唐卉梅说。 “不对,”孙经理道,“事实上还不止这个数。” 第150节:第四章 另具蹊跷(1) 第四章 另具蹊跷 胡小姐接着孙经理的话说:“三百万是竞价比金额,由于政府修改承诺条款,我们的收购费用至少增加二百八十万。 “五百万可以另办一个防暴器械厂了。” 唐卉梅说。 孙经理道:“理论是这样,可实际上单跑相关手续和审核关卡起码要两三年,还有固定资产投入、开发研制、拓展市场、人员培训,最后没两三千万转不来,政府就是看准这一点才大胆出手。” 身边有助手就这个好处,她可以说出我想说但碍于身份不能出口的话。唐卉梅虽然跟在我后面时间不长,最让我欣赏的就是她懂得什么时间该说什么话,既维护我的威信又能将问题弄清楚。真理向旁边迈一小步就是谬误,要把握好这个火候很难,可她确实做得很好。 一个出身书香门第,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又是在历次考试中脱颖而出,没有一定实力和过人之处是达不到这一步的。有时我确实佩服父亲识人的眼光,客观而准确,本来对荆红花有偏见,通过那天在黄山接触后立刻改变对她的看法,若不是涉及白禹两家恩怨,现在她已和我在一起出入各种场合了。 我不喜欢集团上下叫我“少爷”,却很想大家叫荆红花“少奶奶”,真的。 该汇报的都说完了,大家将目光投向我,等待我发表意见。其实包括孙经理和唐卉梅,眼睛中都写着三个字“不能做”。五百万是大多数中小企业一年的利润,而我们只为争口气就要多花这笔冤枉钱似乎有些不值得。如果父亲在这边自然一切由他说了算,别人不敢提半句反对意见,因为这是他的心结。他们希望我处理得灵活一些开明一些。 我看看时间说都快一点了,会议就到这儿吧,大家先去吃饭,有什么事下午再说。他们应了一声都走出去,只有孙经理坐着没动,唐卉梅本来已走到门口见状又返回来。 “说吧,这里只有三个人,有什么想法不妨一吐为快。”我笑着说。 孙经理犹豫地朝唐卉梅望了一眼,我会意让她先出去。他这才舒展开眉头道:“少爷,收购方面的帐刚才算得清楚,不再啰嗦了。我想说的是,我们这批人都是跟随老爷重新创业打江山的,就象照顾孩子长大成人一样眼看着昊臣集团在手中一步步发展壮大。最近几年昊臣渐渐成了气候,原来与天诚磕磕碰碰的小冲突也随之升级,双方在各个领域明争暗斗,在人力物力财力方面不知用了多少冤枉钱。我们虽然只是为集团打工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可看着这么多钱用在无休止的争斗上也心疼啊。少爷,其实对集团来说,面粉厂也好,证券公司也罢,包括现在的东方厂和下周进行的三百亩,对集团来说都不值得用比预算超出30%以上的代价获得。我孙大权今年四十五岁,再干十年就退休了,可是还有那么多人在为昊臣的发展奋斗,我们都希望它更加强大更加兴旺。” 这是肺腑之言,若非真为企业前景忧心忡忡断不会在儿子面前说老子的不对,虽然他没有明说父亲的决策错误,但言下之意是反对这种争脸面赌气的做法,难怪要我将唐卉梅支出去。 “那你看东方厂这件事怎么处理呢?”我稳住谈话节奏道。 他胸有成竹说:“驳回政府修改后的意见,按我们核定的合理价位报价,不成功就撤,我们不做冤大头。” “前两次收购都是董事长亲自坐阵指挥的吗?” 他明白我的意思,笑了笑道:“董事长对收购兼并工作向来很重视,每次都有参与或电话指示,几乎每个条件每个细节都经过他的认可才拿出去。” “天诚方面呢,禹锡阳也披挂上阵?” 他略一思索:“差不多吧,每次都能看到他,正因为如此两家都铆足劲互不相让,员工们的弦也绷得紧紧的生怕出错。所以这次很奇怪,两位董事长双双缺席。” “你认为董事长会接受失败的结果?” “作为下属来说我们对他的命令只有不折不扣执行,但老爷会接受你的解释。” 这是事实,所以我更不能轻易表态。如果我随随便便说出与父亲相左的意见会让员工们不好做,一方面我不是公司法律意义上的决策人,可另一方面我将很快掌控整个权力。我必须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形成自己的看法。 “下周竞标收购**市市郊三百亩土地,天诚也是被邀请过去跟我们作对吗?” 孙经理笑着说:“这倒不是,事实上是天诚先看中那块地方,想吃下来扩建一个技术附加型加工厂,与附近天诚集团旗下两个厂形成完整的产业链。本来悄悄协商之后就能搞定,不知怎么在进行的过程中出了岔子,市委高层出现分歧意见。为平息争议化解矛盾,只好对社会公开招标,所以邀请了昊臣。” “老爷也一定要拿下这三百亩土地?” “好象是,他指示说不能让天诚轻易得手。” 我点点头说:“好吧,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一切准备工作照常进行,不能有丝毫松懈。” “是,少爷。”他恭恭敬敬地说。 关照唐卉梅点几样菜送到我房间里去,因为我在场员工们多少有些拘束。从内心讲我很想和他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可实际上这样做会让大家都觉得别扭,没有人会傻乎乎和领导说心里话。以前在公司与小林、叶美眉边吃盒饭边聊天的悠闲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第151节:第四章 另具蹊跷(2) 酒店的饭菜味道还算不错,可总觉得没有荆红花亲手做出的好吃。唉,花儿呀花儿,你跑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系?我甚至有些后悔一年后的黄山之约时间间隔太长了,自被人押着从永关大厦离开后,离愁、思念和愤恨象炽热的岩浆在内心翻腾滚沸,我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担心自己随时可能失控爆发。 当我独自站在阳台上凭栏瞭望时,唐卉梅敲门进来让服务员收拾碗筷,然后走到我身后道:“休息一下吧少爷,我们预订了保龄球道,适当的运动有利于消除紧张减轻压力。” 我头也不回道:“你叫他们玩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她轻轻答应一声,并没有挪步。 起初没在意,过会儿我突然想起回身时,她还站在原地看着我。 “还有吗?”我诧异地问。 她低下头道:“少爷,你总是愁眉不展的好象有心思。” 到底朝夕相处,不管怎么掩饰还是瞒不过她细致入微的观察。突然间我有倾吐的欲望,想坐下来和她聊些知心话,以她的性格会象海绵一样将我的焦躁、烦恼和不安全部吸进去化为无形。但理智告诉我男女之情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从友谊发展至爱情的,我必须认清我们之间的界限,她是下级而不是朋友。 “喔,你看我有什么心思?” “不象为工作上的事,”她抬头大胆看着我说,“大学校园里常常可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应该是为感情方面的事所苦。”说着她又笑起来。 除了钟胖子,整个集团没人知道我和荆红花的事,更不会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在永关大厦里发生的一幕。由此可以判断她真是自己猜测出来的,否则应该知道这件事对我打击程度,不会贸然提出来。 我摇头道:“你错了,至少这会儿我真是在考虑东方厂的麻烦。下午你和孙经理到招投标中心转转,了解最新情况,争取今晚将事情定下来。” “最新情况?政府最后一稿修改方案出来后应该没有新动向了。”她没悟出我的意思。 “此时两家之间相互摸不着底,你们到中心去表示一下对政府要价太高的不满,禹伟杰如果听到风声,就会知道我们的态度。” 她恍然道:“是。”旋即转身出去并随手关好门。 在客厅里连续转了十几个圈,我重新站到阳台上,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仔细端详起来。这是几个月前从一位年轻人那儿得到的,上面写着: 天诚集团企划部 客户经理 俞晓森 小俞是禹海涛的助手,我很欣赏这个小伙子,如果他在其它公司做事我早将他挖过来了。他能在这件事上对我有所帮助吗?我没有把握,但总得试一试,任何事不去努力永远没有成功的希望。 拿出手机,我重新考虑了一下言辞然后才拨通他的电话。 “你好,我是俞晓森,请问我能为您服务什么?” “俞助理你好,我叫白羽,我们曾经见过面。” 他绝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白……白……,对不起,我,我真的很意外。”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对吧?是不是禹海涛告诉你的?他还说了什么?” 他渐渐恢复镇定:“白公子,你是想问我小姐的消息吗?实在抱歉,老爷对这件事封锁得相当严密,就连禹家内部的人都未必知道,两位少爷也从未说过。” 意料之中,禹锡阳与父亲一样视我们相恋为家族丑闻,同时都不想惊动两位老人家,自然不准消息外泄,我笑笑说:“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希尔顿酒店,当你打电话时提到小姐的名字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们都知道她在那边做空姐,也知道她好象有个男朋友,没想就是你。” 我慢悠悠说:“本来禹海涛确实想把我送到荒岛上去渡假的,对不对?” 他笑了一下:“其实白公子应该知道老爷对连重达深恶痛绝的原因,二少爷下决心不惜任何手段一定要让老爷如愿以偿。不过知道你是小姐的男朋友后,他立刻改变了主意。当时我们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已经将你看做一家人,因为小姐的眼界很高,一旦看中谁不会轻易改变。” 一家人,多么美好的词,我暗暗喟叹一声道:“后来呢,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 “那天夜里,两位少爷听说老爷看望小姐,猜想一定和你正式见面,都连夜赶过来凑热闹营造其乐融融的气氛,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老爷在酒店大发雷霆将怒火发到儿子头上将他们臭骂一通,然后命令所有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都滚出他的视线,唉……” “后来你没有再见过小姐?” “白公子,我知道你的想法,不好意思这件事我帮不上忙,别说我,就连两位少爷都不敢碰这个禁区。” 我将手机换到左手道:“关于和荆红花的事,我自有解决的方法。今天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第152节:第五章 怪异短讯(1) 第五章 怪异短讯 他有点惊讶:“白公子,我,我只是集团里一个小人物,平时跑跑腿打打下手,不会了解太多情况。”他担心我打探商业机密,提前把话堵死。 作为集团高级职员,这样做是他的职责和本分,如果他巴结讨好知无不言,反而会引起我的不屑,我问道:“你在哪儿?” “沈阳,和二少爷在一起,这会儿刚好他不在。” 看来他不知道禹伟杰在这边的事,作为竞争对手,禹家两个儿子之间应该很少通气。 “能告诉我禹家两位少爷的手机号码吗?”我说,“这不是什么商业秘密,我完全可以从其它渠道得到,但是我不希望有人知道。” 他迟疑一下,吞吞吐吐地说了两个号,然后赶紧说:“不要告诉别人是我提供的,这是两位公子的私人号码。” 我明撩他的意思,就象我一样,有两个手机,一个号码对外公开为工作专用,平时放在唐卉梅那儿,所有打进来的电话要经她确定后才交给我,另一个是私人号码就是我随身携带的手机,只有家族成员和集团主要领导知道。 我笑笑说:“谢谢,上次见面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很好,所以一直留着你的名片,如果有朝一日你想换个工作环境的话,可以找我,这个号码也是我的私人电话。” 他领会了我的意思迅速说:“承蒙白公子厚爱,小俞惭愧。” 我没多说什么,简单地道声“再见”就挂了线。 点到为止,心领神会即可,说多了反而不好。 坐在沙发上我反复摆弄手机犹豫不决。如果这次的对手是禹伟涛,我大可直接打电话邀他见面,毕竟我们已经见过面打过过交道,再说他还欠我一个人情。但禹伟杰不同,从我搜集的资料看,他的性格与禹锡阳相似,冷酷而无情,冷静而凌厉。最能说明问题的是他去年先后甩掉七个女朋友,这很让我佩服。 我不清楚禹伟杰内心的真实想法,也许他坚决与禹锡阳站在同一阵线,欲以强硬手段对抗昊臣;也许他虽然反对这种不惜代价只争个颜面的商战,但为了顺利取得继承权违心参与竞争;也许他正和我一样绞尽脑汁考虑解决问题的良方,只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如果他以敌意对我,贸然打电话过去就是自取其辱,给对手留下笑柄,日后宣扬出去使昊臣的脸面尽失。即使他心中没有那段仇恨,未必就想在这次收购中让步,因为这是集团下一代掌权人第一次正面交锋,谁也不愿意输了头彩。 也就是说这个电话接通后成功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而且主动权掌握在禹伟杰手中,这是我不愿见到的局面。 可当我将手机放到桌上一霎那,脑海中不由自主闪出荆红花的盈盈笑意。一代接一代,一次接一次,难道我们必须沿着前辈们画的圈子周而复始在仇恨的漩涡中争斗?难道我和荆红花的恋情只能被无休止的商战厮杀淹没?难道我不应该就从这一次开始努力解开两家七十年的历史包袱? 手机在手中拿了又放,放了又拿,如此反复了几十次。 门被轻轻敲了几次,孙经理和唐卉梅一起走进来,她拿起我的茶杯续水。 “少爷,禹伟杰或许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天诚方也表示对政府提供的最新改制方案很不满意,”孙经理刚坐下就说,“上午他们找招投标中心姜主任,认为在投标时间、单位、流程都确定下来的情况下,政府突然修改改制方案有违公道。姜主任能说什么?都是上面定好的事,他只是执行者而已,何况三天前我们已经交了十万元保证金,退出明天审查方案的话那笔钱就是肉包子打狗便宜招投标中心,明知上了贼船也只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第153节:第五章 怪异短讯(2) 唐卉梅接着道:“听姜主任说他们还问昊臣方面有没有提出类似问题。” “后来他们看到姜主任实在说不出所以然就发了几句牢骚草草收兵回去了,”孙经理说,“姜主任自嘲说他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禹伟杰什么时候到这儿的?”我问道。 “昨天夜里。”孙经理说。 我边思考边说:“以禹伟杰的精明和洞察力不可能不知道政府以红头文件下发的改制方案不会因为有反对意见而收回,招投标中心这出戏就是演给我们看的?” 唐卉梅眼睛一亮:“就如少爷所想的那样禹伟杰在释放一种信号?他想让我们知道天诚集团不愿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暗示要联合起来反对修改后的改制方案。” 孙经理摇摇头道:“或许这是欲擒故纵,禹伟杰在收购业务方面常有匪夷所思的计策,稍不留情就会上当,我以前和他交手时吃过亏。” 唐卉梅反驳道:“就算他耍花招骗得我们反对改制意见而退出投标,对天诚能有什么好处?他们还得接受那些苛刻的条件,这不成了标准的损人不利己?” “可是他却能以底价收购东方,这难道不是投标者梦寐以求的事?”孙经理道。 他们一起到招投标中心了解情况,却得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结论,我挥挥手中止他们的争论:“你们出去吧,让我仔细想一下究竟是机会还是圈套。” 两人走至门口时我突然想起件事,叫住唐卉梅道:“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她有点莫明其妙,迟疑了会儿掏出手机递给我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手机上还设有密码,我让她解开后说:“没事,晚上就还给你,”我注意到她似乎有些不安,开玩笑说,“我不会乱打手机里的号码,如果有男士的电话打进来我就说是修手机的。” 她连忙说:“没事没事,我是单身贵族,里面全是女孩子的联系电话,有位姓田的女孩子是电视台主持人,声音特别甜特别脆,少爷想听的话……”说着嫣然一笑关好门出去了。 我在她的手机上输入禹伟杰的手机号,编辑了一条短讯发送出去,然后闭目养神等待回音。聪明如他者,想必判断得出谁在与他联系,即使他抱有敌意最多只能查出此号码的主人是唐卉梅,追究不到我身上。再说短讯的内容很简单,就算摆到台面上也看不出问题,因为我只写了六个字: 商战也有双赢。 时间在分分秒秒流失,禹伟杰始终没有回讯。怎么回事?他没收到?他没看懂其中的含义以为是别人恶作剧?他不愿意与我沟通? 正胡思乱想间手机“嘟”响了一声,我立刻拿起来打开查看,却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也令人费解: 他的表现怎样?老头子有什么反应? 这条消息绝对不会是禹伟杰发的,那就应该是有人发给唐卉梅询问什么情况。“他”和“老爷子”指的是谁?“他”就是我,“老头子”就是父亲吗?整个家族和集团上下,只有我和妈妈私下称父亲为老头子,其它家族成员和集团员工都以“老爷”或“白董”称呼。 谁在暗中窥视我的一举一动?谁又在关心父亲对我的态度?为什么要这样问唐卉梅? 我心中浮起一股奇特的不安,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安排钟胖子好好查一下唐卉梅的底细。 可转念又想,既然父亲一手安排唐卉梅到我身边工作,如此重要岗位以他的谨慎应该早将情况摸得明明白白,按说不会有什么意外。何况如果是她熟悉的人,手机中应贮存号码,短讯发件人可以显示出名字。也许真的是发错了或者是其它事。 但是刚才我借手机的瞬间她为什么显得不太情愿呢?还是有问题。 “嘟”,又有信息来了。正是禹伟杰的手机号码,也很简单只有五个字: 从明天开始。 定定看着短讯,我玩味再三。按说顺着我先前的意思,这句话表达的含义非常清楚。但我应不应该凭短短六个字改变千万资产的收购意向呢?从理论上讲他可以拒绝承认这种心照不宣将此话解释为其它意思,不会落下任何话柄。 可是荆红花…… 为了荆红花,我愿意赌一把运气! 再复杂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再困难的局面总要有个开头,与其自怨自叹不如奋力一搏。 我闭着眼想了会儿,然后删掉刚才收到的两条信息,打电话叫孙经理和唐卉梅进来。 唐卉梅显然更关心她的手机,一进门便若无其事朝桌上瞟了一眼,我根本不提手机的碴径直说:“通知他们重做改制方案意向确认书,对政府最后一稿修改的四个方面全部填不同意。” 孙经理与唐卉梅对视一眼陷入沉默,几分钟后他谨慎地说:“报价方案要不要做相应调整?” “回去再说吧,如果单我方不同意而天诚接受条件,昊臣将自动出局无需报价;如果天诚方面也不同意,就逼使政府方面与双方坐下来协商重新修改方案,报价将是以后的事。”我说。 唐卉梅道:“天诚会不会耍花招有限接受方案中的条件,比如说我方不同意的四个条件,他们只否定其中三项而同意其中一条,这样他们仍可以在审定方案环节中胜出,而付出的代价并不是很大。” “所以,“我强调道,“这是一次赌博,赌禹伟杰愿意和我们合作。但万一明天出现意外情况也不要紧,下周还有较量,以后绝对不会让他从我手中讨得一丝便宜!” “还有件事,”孙经理小心翼翼试探道,“老爷那边怎么汇报?” 第154节:第六章 心有灵犀(1) 第六章 心有灵犀 这倒是个问题,为稳定军心我眼睛不眨地说:“你们只管做好方案,我会和他沟通的。” 孙经理出去后唐卉梅试探道:“他们需要至少两三个小时修改完善方案,少爷是不是放松一下?” 我指着沙发让她坐下,边打开电视边道:“你在大学读研究生学的什么专业?” “经济管理。” “热门专业,这么高的学历,人又长得漂亮,大可到跨国公司应聘,报考公务员也是十拿九稳,为什么选择昊臣这种私营企业?” 她浅浅一笑道:“几个月前老爷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原因很简单,在学校我的研究方向中国企业管理,学以致用,我希望在充满活力和发展前景的私营企业中应用自己的知识。当公务员坐机关有什么意思?没完没了的务虚空谈、文山会海和勾心斗角,将人有限的精力和斗志都耗尽了。” “当集团将你分配到广州旅游公司干与你专业无关的工作时,怎么想的?有没有想考虑过跳槽?” “是金子总会发亮,后来我不就通过考试证明自己的实力吗?”她自信捋了捋前额的头发道,“一个出类拔萃的员工无论在什么岗位都能展示出才华和水平,只要她用心去做,”她含笑看着我道,“这样说是不是太狂妄了?” “恰恰相反,”我说,“通过这几个月工作我发现你确实很优秀,我正在考虑将你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为集团做更多的事。” 我希望通过闲聊掌握她更多情况。虽然跟在我后面几个月了,我对她的了解仍只限于档案上寥寥几行字。 因为这些日子除了工作我的心思全在荆红花身上,更况我本来就不擅关心别人。 可那条短消息引起我前所未有的警觉,除了我和妈妈,还有谁敢在背后管父亲叫“老头子”? 她愣了一下道:“少爷认为我不合适在你身边做助手?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可以及时改正,我很珍惜跟在少爷后面这种难得的学习机会。” “喔,”我说,“出谋划策与临场决断终归是两码事,你不希望独挡一面开创自己的事业吗?” 她脸上露出特有的小女生般的甜笑:“我不适合做领导,从考上大学那一刻我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做一个高级助手。做领导需要改变我太多的本性,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我连连点头道:“如此轻松的心态,上大学时一定没忘了谈恋爱吧?” “有过,但……”她有几分忸怩好象不愿多谈这个话题,起身为我加开水。 我笑着说:“不要打岔,我还没喝呢。后来怎样,是不是因为你考上研究生而分手了?” 第155节:第六章 心有灵犀(2) 她微微低下头道:“校园恋情都是这样,经不起推敲和磨难。”平时善于延伸话题捕捉谈话点的她惜言如金,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现在呢,有男朋友吗?”我从容地说,孤男寡女在一起谈及感情问题是很危险的,我尽可能以居高临下的口吻说话,“如果有什么困难我可以想办法为你解决,比如说工作问题,分居两地问题,住房问题,诸如此类。” 她的眼睛大胆地盯着我说:“至今还是孤身一人,等少爷帮我介绍呢。” 打住,打住!聊天到此结束。 我瞥一眼挂钟道:“下去看看他们吧,注意劳逸结合,不要搞得太疲劳,保证明天集中精力。”说着我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她赶紧起身想先拿桌上的手机,我佯装随意道:“先搁这儿吧,马上就回来。”她只得作罢。 在宾馆提供的工作室里我故意逗留了很长时间,和每个员工都谈了几句,闲聊中我不经意地吩咐唐卉梅到对面商场买几盒西洋参含片,为大家消除疲困。估计她已经到了楼下时,我也离开工作室回到房间。 她的手机上只有两个未接电话,是集团总部打来的,没有短讯。 我微微松了口气,开始考虑向父亲报告进展的措词,思来想去感觉无论怎么掩饰都瞒不过精明过人的父亲,索性决定不打电话。我熟悉父亲的性格,他不会主动向我询问情况。 晚饭后我反锁好房门后打电话给钟胖子。 “这个唐卉梅到底是什么来头,知不知道她的底细?”电话接通后我劈头就问。 胖子笑得很淫荡:“少爷,你在集团里面是一个之下万人之上,又是她的顶头上司,连你都没摸着她的底我怎么敢摸?” 我咬牙切齿道:“你小子肯定在床上看顶级片,说话语气中都带着荡妇的气息。你不是擅长调查别人家庭吗?限你三天之内搞清楚她的全部情况!” “少爷,我正为荆红花的事弄得焦头烂额……” 我喝道:“不要在我面前叫苦,我也全力以赴想办法,如果落在我后面搞到资料,有你好看! 他停了会儿,突然一本正经道:“关于唐卉梅,确实出现得很突兀,她报到之前老爷在你面前提过吗?” “没有,”我回忆道,“但老爷子说过我需要帮手的话。” “以前老爷不管提拔任用谁,都会事先在小范围内吹风征求意见,等广泛达成共识后正式宣布,可是任命唐卉梅做你的秘书毫无征兆,人力资源部告诉我老爷是前一天晚上打电话通知这个决定的,事前他们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个女孩子。” 我狐疑道:“她不是参加总部公开招考三名行政助理获得第一名吗?人力资源部怎么会不记得她?” 他卟哧一笑道:“那算什么公开招考?**军区秦司令的外甥女王芳芳、省财政厅常务副厅长的姨侄女隋小菲想进总部工作,老爷子担心引发连锁反应应付不了方方面面的纠缠,让人力资源部做了这场戏,最后王芳芳第二,隋小菲第三,唐卉梅是靠真本领考得第一的呢还是另有名堂我就不知道了。” 我心往下一沉,嘱咐道:“这件事长点心眼多留神,注意保密。” “行,少爷,”他加了一句道,“根据你的吩咐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周日晚上,东海国际大酒店。” 第156节:第六章 心有灵犀(3) 第二天上午孙经理准备带人提前半小时到招投标中心,我阻止说计算好时间,迟到五分钟入场,我们得拿出傲慢的态度。 动身前一刻,我让唐卉梅跟随他们一起去,由她负责与我保持联系。 九点五十八分,离预定投标时间还差两分钟,招投标中心工作人员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 十点整,姜主任踱到门口假装打手机。 十点零三分,天诚的车子到了,两分钟后一直躲在对面巷子里的孙经理等人也抵达中心。 姜主任没有提及迟到视为自动弃权的事,让两家抽签决定审查顺序,天诚集团先进入小会议室陈述对企业改制方案的意见。 四十分钟后孙经理带着两名助手进小会议室。 十一点五十分,唐卉梅用兴奋的语调告诉我,由于两家投标单位同时反对政府最后一稿修改意见,中心向市领导报告这一意外情况,经市委高层紧急磋商后决定暂时中止投标工作,等相关部门充分研究讨论出更合理的方案,具体安排将在下周通知我们。 我淡淡说应了声便挂掉电话,抑制不住内心激动和喜悦在沙发上重重翻了几个筋斗。 禹伟杰果然没让我失望。 我终于在两家势如水火的对峙中找到打破坚冰的捷径。 这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局部胜利,我头一次从工作中获得真正的愉悦。 一行人回来后少不得相互吹捧一番,我夸他们工作认真,准备充分,将对手情况侦查得细研究得透,他们一致赞扬我大胆果断,有气魄有胆识,将一场生死大战化于无形。 进入总部以来我已被下属奉承过无数次,这一次接受得心安理得。 中午我破例安排酒宴与他们一起用餐,此时庆祝虽为时过早,但至少狠狠煞了政府的威风,为下一阶段竞标打下良好的基础。站在政府的立场上讲,他们希望与昊臣或天诚这种有实力的集团合作,所以尽管这回被碰了个软钉子还得主动找我们,拖延到下周只是一种策略,让他们自己有回旋余地。 据说孙经理平时滴酒不沾,碍于我在场勉强喝了几杯,不知是酒多了话多还是有感而发,摇头晃脑反复强调这几年负责投标竞标,就今天上午觉得最痛快。当昊臣说出对政府修改的四个方面意见全部反对时,专家们面面相觑,实在没料到是这样一个局面。孙经理说当看到姜主任脸色凝重地借口上厕所跑出去打电话时,真想哈哈大笑。 一位资深员工附和道:“是啊,有几次我们参与报价时手都在颤抖呀,上升一个点数就是几十万,可两家骠着谁也不松劲,唉……”旁边有人推了他一下,暗示这话已经触及集团最高禁忌。 我假装没注意,依次敬了大家一杯后说:“在座还有几位要参与下周三百亩土地竞标吧?今天是周末,下午早点回去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周日下午到总部集合,我和诸位一起动身。请各位注意一点,东方厂的收购行动还没有结束,有关今天投标和决策的所有情况一律不得向外泄露,否则按集团最严厉的惩罚论处!” 桌上所有人均神色一凛,齐声应道:“是!” 第157节:第七章 突然行动(1) 第七章 突然行动 刚到办公室父亲的电话就打来了,他到底放心不下我单独办事。我简要将情况说明了一下,强调出于控制成本需要我决定宁可失去报价资格也要反对政府擅自提价的做法,谁知天诚方面也正好全盘反对改制方案,反令市政府陷入尴尬境地。父亲有些狐疑说竟有这么巧的事?你没在背后做什么手脚吧?我正色道我又不认识禹伟杰,怎么会找他?对了,爷爷的身体怎样,我正好办完事,明天上午到北京看望他老人家吧。 父亲好象微微想了一下道:“不用了,你在总部多熟悉些事,特别是事业拓展部的业务多介入,这边有我就够了,都过来了万一集团有事连个拍板做主的人都没有。” 我分明听出他话中带着少有的勉强,因为觉得他说得不错没往深处考虑,又谈了些关于爷爷治疗方案的事后就挂了。 静下心认真看了几份报告,手机响了,是钟胖子打来的。他鬼鬼崇崇说:“少爷你回来了,说话是否方便?我有重要事情向你汇报。” 我失笑道:“怎么真象干特工的,快到我办公室来吧。” “唐卉梅在不在?” 我不耐烦道:“就是在我也可以叫她出去,少说废话快些过来。” 钟胖子坐到我对面,一付好牌在握的模样道:“先声明一下,这次情报的取得完全是在违背本人意愿的情况下进行,而且本人对提供所获得情报产生的后果不负任何法律责任。” 好个胖子,果真查到荆红花的下落了,我迫不急待越过办公桌抓住他的领口道:“快说快说,是不是得到她的消息?” 这时唐卉梅敲门进来,手中捧着一叠资料,见到我这付模样吓愣住了。我悻悻松开手沉着脸道:“你先出去,没有我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包括你。” 她答应一声慌忙关好门。 钟胖子还不放心,蹑手蹑脚到门口用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儿才回来道:“荆红花在北京。” 我唰地站起身,顿时想起刚才我表示要到北京看望爸爸爷爷,父亲找出几条理由不让我去,难道他也知道这个情况? “具体哪个地方?” 他耸耸肩双手一摊。 我怒发冲冠道:“北京那么大,长城脚下盖了别墅,五环外面都有小区,几千万人口我到哪儿找去?两个字就能把我打发了吗?不行!” 他急得双手乱摆:“轻一点轻一点,外面会听见的……” “我总不能到北京电视台做寻人启事吧?你一定掩瞒了重要内容!算了,周日的晚宴取消,我哪儿也不去!” 第158节:第七章 突然行动(2) “少爷!算我求你了,”他急得汗又出来了,“这样会把我害死的,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哼了一声回到座位上,心中暗想胖子属花生,不榨不出油。 “听说禹属明病危,在北京做特级医护,禹锡阳带着荆红花一直在医院陪着他。提供情报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家医院,总之一定是很有名气、医疗水平很高、条件很好的医院。” 难怪禹锡阳没有参加东方厂收购竞标,原来与父亲一样也在医院。真奇怪,两个仇家连生病的时间都差不多,而且都跑到北京治疗,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而荆红花整天泡在医院当然没时间上网与我联系了。 “很好,”我微笑道,“记特等功并口头嘉奖一次,干脆你好事做到底替我跑一趟北京吧,我现在就开出差通知单。” 他赶紧扑上前压住我的手道:“少爷!老爷也在北京,被他碰上可不得了。再说北京是什么地方,哪象其它城市可以挨个儿打听,哪个医院不是藏龙卧虎深不可测?没有国家安全总局的证件休想开这个口。” 我拉着脸道:“那你说出个北京两字就是骗三岁小孩吃糖,给点甜头哄着不要闹对吗?” “不是不是,我绝不是这个意思,荆红花确实就在北京某家医院。”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当下不再为难他,放缓语气道:“好,也不急在一时,等我考虑清楚了再说。” “好好好,少爷英明,”他松了口气道,“关于外面坐着的那位小秘,我也探听出一些情况。”说着他悄无声息又贴到门上听了会儿才回来。 “集团委派你成立私家侦探所吧,瞧你这么专业。“我笑嘻嘻地说,心情大佳。 “唐卉梅,女,26岁,同济大学经济管理系硕士,未婚,”他魔术般从身上掏出张纸条念道,“其父是天津大学医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其母是天津航天技术学院高级讲师……” “这些我都知道,档案中有。” “接下来的情况你就不知道了。她还有一个弟弟叫唐念晟,今年二十二岁,档案中没有反映。我让人调查过她申请报考研究生时填写的社会履历表,上面也没有。” “会不会是姐弟关系不好?还是父母亲严重重男轻女?”我猜测道。 “还有一点,她的父母亲七年前就离婚了,她跟着父亲,弟弟判给母亲,不过骨肉连盘,两个孩子与父母亲都有往来,唐卉梅也很照顾幼小的弟弟,两人关系很好。” 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明快干练的唐卉梅也有辛酸的家庭纠葛,父母离婚受伤害最深的就是孩子,这种耗神耗劲的战争中从来没有胜利者。 我叹了口气道:“她弟弟现在身在何处?” “在北京一所外语学院读书,”他放下纸诧异道,“少爷怎么会想到调查她的?怀疑她是商业间谍?怀疑她来路不正?”他狡猾地笑笑,“怀疑老爷又替你做媒?” “胡扯,”也许那条短讯是别的意思,也许压根儿就是发错了,我未必有些杯弓蛇影,“老头子交待的事越来越多,由她经手的核心机密也越来越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多了解些情况总是好的。你先回去吧,北京的事我得琢磨一下。” 他苦笑道:“拜托少爷别再找我麻烦,这几天尽为这两件事操心把重中之重的工作都拉下了,明天我还得跑一趟石化公司。” 第159节:第七章 突然行动(3) 其实我理解他的苦衷,如果父亲知道我对荆红花余情未了还在努力寻找,顶多震怒加重责,而钟胖子被发现替我办这件事的话,绝对要被扫地出门。 至于他对北京这些医院的阐述更有道理,皇城脚下,大国之都,就算胡同口的板爷说话都透着几分牛气。那些个大医院什么世面没见过?厅处级干部看病都得排队挂号,副部级领导住院不一定有床位。许多医生护士干了几十年有些病区愣是没进去过,院领导被要求不得过问下属的突派行动。 想在那里寻找荆红花,真比大海捞针还难。你自以为有钱吗,人家还给比尔盖茨检查过身体呢,你自为有势力吗,人家为联合国秘书长做过针灸。有些医生看似不起眼,说不定是某常委或是政治局委员的家庭医生,省委书记未必进得了的院门他双手插在兜里一天进去四五趟玩儿似的。所以必须有相对准确的定位,就算如此也很费劲。 幸亏事先准备了一着棋,我调出手机中禹伟涛的号码果断拔出去。响了几声后传来他略带奇怪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谁?” 私人号码所知范围极小,难怪他看到陌生号码有些惊讶。 “你好,我是白羽,我们一起吃过饭。” 禹伟涛不愧见过大世面,反而笑出声悠悠道:“白公子,上次还被你化装身份摆了一道,不过我们的合作基本上还算愉快。” “对,我在田丰厂的问题上是以诚相待的,最后让你如愿以偿。” “这回你又与我哥哥默契了一把,对不对?” 他的消息挺灵通,显然哥俩在相互观察暗中较劲,禹伟杰应该和我的想法一致不会主动将事情张扬出去,我敲打道:“还好,没有被人强迫着要送到无人荒岛上渡假。” 禹伟杰哈哈大笑:“白兄还记着那次误会,田丰的事谈妥后我说过给你补偿,那是一笔无形资产,唉,“他叹了口气道,”可惜时过事迁,恐怕我没法履行当初的承诺。” 我沉住气道:“不知禹兄当初的无形资产指的什么?当时我可能喝多了,记不清禹兄有没有说过三个月的期限。” “惭愧惭愧,”他带着歉意道,“那次真被白兄蒙住了,以为你确实是公司助理,本想你的地位与花儿相差悬殊,老头子可能不同意这桩婚事,所以心里打定主意要撮合你们,拚着受责怪也要为你美言几句,因此那天晚上我才说出这种好处是无形资产看不见摸不着。没想到白兄对我无比信任一口答应而且不再追问,当时我就想白兄真乃有胸襟有气魄之人,适合进入我们的家庭,没想到看走了眼……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记得欠你一个承诺,你也有权要求随时兑现。” 原来禹伟涛还是有心人,怪不得那天晚上说得含含糊糊,他面对素以严厉著称的禹锡阳也没有十足把握,我立刻接道:“感谢禹兄美意,既然谈到荆红花,我倒有话要说。” 他忙不迭道:“白兄,那暴风骤雨之夜我和哥哥也不幸中弹被重重剋了一顿,当时老头子就放出话来,谁敢掺和此事就登报脱离父子关系,此事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现在我声明愿意放弃你承诺的无形资产,只想换你一句话。”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他隐隐猜出我想说什么。 “荆红花在何处?”我一字一顿地说。 “对不起白兄,这正是我不能说的。整个家族和天诚集团,只有三个人知道她的下落,如果你能找到她我是第一个受怀疑对象,因为我们俩打过交道。” 我不慌不忙道:“那我们换一种方式好不好?” 第160节:第八章 乔装打扮(1) 第八章 乔装打扮 禹伟涛诚恳道:“并非小弟不愿帮助,这件事超出我的能力许可,你我都知道禹白两家的历史渊源,此事恐不可行。” “我不需你说具体城市,只要告诉我哪家医院即可,我以人格和名誉担保绝对会小心从事,不会露出一丝风声。” 他沉默会儿道:“谁告诉你她在医院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可以肯定这个消息不是你所说的三个人透露出的。” 他喟叹一声:“其实我们私下都很愿意看到两家和解,联烟是最好的办法……你得答应我找到妹妹后不做出过激举动,比如私奔之类,更不能惊动双方家长。” “当然,我得对你负责。” 他又停顿了好久,缓缓说:“**医院,祝你好运,再见。” 啊!居然和爷爷住的同一家医院!不错,父亲当然不允许我看望爷爷,他绝对知道禹属明的情况,说不定两个冤家还是邻居呢。 放下电话,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高昂的情绪久久平息不下来。强迫自己定了神,伏案写出当前急需处理的几件事,打电话交待相关部门经理办理,然后通知唐卉梅将签好意见的文件取走。闭目养神片刻,打电话给钟胖子为我预定明天早上去北京的机票。 “少爷,别乱来!”他压低声音道,“就当我刚才是放的屁好不好?你这样漫无目的到那乱闯会闹出事来的,到时找不着她反而被老爷发现就完了,老爷的脾气……” 我叱道:“闭嘴!没有金刚钻我敢揽瓷器活?别以为只有你一条消息渠道,我的情报网四通八达,告诉你现在就连禹属明睡几号病床我都知道。快给我办妥,注意保密。” 四点半钟时唐卉梅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明天的日程安排,细细一看,早上八点零五分就有个会议,紧接着两场市场需求研发会,中午是工作午餐会,下午又是会议。这是严格遵守父亲的要求,工作日期间尽量不开会不搞活动,将会议都安排到双休日。我没说什么将表放在一旁,让她配合人力资源部到各部门考勤,凡早退人员(除事先向人力资源部请过假的)一律通知他们明天早上九点钟到人力资源部报到,学习总部日常管理条例,时间两天,否则按自动辞职论处。 不知何时起总部有个惯例,每逢周末不少部门下午三点多就难觅人影,甚至有些部门经理带头周五下午不上班。一向铁腕治家的父亲在这一点表现出少有的宽容,他说许多员工的家不在本地,难得有双休日搭车回家团聚也能理解,只要不影响本职工作就行了。 我与他持不同看法。集团对待员工并不刻薄,凡节假日加班加点都严格执行国家规定标准给予补偿,晚上加班超过二十点还有误餐费。既然占用个人休息时间需要付出代价,那员工们在上班期间就应该不折不扣打足时间,因为单位为这段时间支付了报酬。 所以任何员工都没有理由提前下班,除非他确实有急事。 如果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就算第一把火,向机关痼疾挑战。 半个小时后唐卉梅打电话汇报说有两名部门经理也早迟回家了,要不要通知他们参加明天的学习。我心中一阵不悦,想了会儿说你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知道这件事,学习就免了吧,区别对待,下不为例。 六点钟左右钟胖子送来飞机票,我关照他明天替我出席所有会议,就说我临时有重要的事情到外地去了,特别要到人力资源部看一下,严肃批评那些早退员工。 “如果老爷查问你的行踪怎么办?” “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跑到乡下钓鱼去了。” 钟胖子无奈摇头道:“夹在你们父子间左右不是人,我姓钟的将来不会有好下场。” “谁说的?”我板着脸道,“在荆红花的问题上不紧紧跟着我才不会有好下场。” 当我怀着愉快的心情步出首都机场时,感觉自己象一名深入虎穴的特工。北京的交通比去年来时更拥挤更混乱,不知哪儿钻出来这么多私家车,开开停停漫长的等待简直是痛苦的煎熬。幸亏出租车司机是个能侃大山的主儿,天南海北大侃一通,从沙尘暴谈到非典,从中东局势扯到巴拿马运河,从三大男高音聊到演艺圈的同性恋,嗬,怪不得北方人相声小品演得顺溜,群众基础好啊。 我让司机开到医院后大门,对面只有两家三星级宾馆,算了,事到如今不必讲究,只求办事方便就行。以父亲和禹锡阳的身份,行事堂堂正正,进出医院当然要从前面正门通过,这样可以避免被他们撞到。何况如果找到花儿可以从后大门溜到宾馆叙旧,时间一到安全返回免得遭人怀疑。 第161节:第八章 乔装打扮(2) 做大事,就要考虑周全,将方方面面细节都想到,遇到特殊情况才不会自乱阵脚。 站在宾馆七层房间,我拉开窗帘,举起在机场花一百多元买来的所谓俄罗斯军用望远镜,向医院住院部看去。还别说,望远镜效果不错,连百米之外医院门口保安手中拿的烟盒上面的商标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惜住院部隐在郁郁葱葱高大茂盛的树木中,看不出名堂。没有弄清住院部地形结构之前,我不敢贸然行动。所谓胆大心细,胆大要与细心紧密结合,否则就是愣头青,逞一时之勇办不了实事。尽管我恨不得一秒钟之内就站到荆红花面前,可我明白越是事到临头越要冷静。 打开小古龙给我的同学通讯录,有位女生在北京市疾病防治中心,如果她能找到熟人就好了。这个女同学的名字很怪但很好记,上大学时不知被取笑过多少次,她曾发狠参加工作前一定要将名字改了。 她姓高,叫高巢。 整个大学期间没有一位老师敢当众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因为只要一叫她的名字全班就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严重扰乱课堂秩序。女生们也不好意思直接叫名字,后来都管她叫“阿巢”,既亲切又避免尴尬。 “你好,请问你是……”手机传来细细柔柔的声音,真是高巢,一点没变还是那种江南水乡妹子的娇柔语气。 “你好,我是白羽,记得吗?哈哈,”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我松了口气,毕竟我和她在大学时期相处一般,除了正常同学之间往来外没有更多交流,“你还,还叫原来的名字吗?” 她卟哧一笑:“当然改了,当时我就发誓一定要换个好听的名字,现在我叫高晓燕。” “很好,原意未变,小燕子还是要回巢嘛,”我暗中嘀咕以后叫起来方便多了,“你在疾病防治中心工作吗?” 高晓燕说是但此刻人不在市区,单位组织到怀柔农村扶贫明天才能回来,她问我是否在北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正在北京**医院附近,有件麻烦事要与你商量一下。”我委婉说明想通过特殊方法混进医院,瞒住其它人寻找一位女孩子。 她思索会儿说那家医院与疾病中心往来很少,没有相熟的医生,不过她可以问问同事之中有谁认识里面的人,等十分钟左右再联系。 大概五六分钟后她的电话就来了,告诉我一个手机号码,说已经请同事与这位姓徐的大夫打了招呼,此人就在住院部,今晚值夜班,到时我只管打这个号码与他联系,一切听从徐大夫安排。 我连声感谢,本以为所谓过十分钟联系是敷衍之语,想不到她真把事情放在心上。同学、老乡、战友,中国三大铁杆关系无往不利,攻无不克,远远比金钱权势更有作用。有人极端地说过,在社会在单位根本不可能相处到真心知心朋友,真正的朋友只有在三大铁杆中产生。 “我们明天下午回城,明晚聚一聚怎么样?”她热情地说,“几年没见不知你是否还是老样子,上次河北小章几个也过来玩的,最后喝得回去时连车站都找错了。” 我抱歉说已经订好明天回程的机票,以后会有机会的。 “那……不勉强,”她突然说,“听说纪雨容结婚了,她现在情况如何?” 我心一紧支支吾吾道:“好象是的……去年碰到过她,现在不太清楚。” “小古龙说你的女朋友也是空姐,是不是就是你这次要找的女孩?是哪一方家长不同意?”她连珠炮地发问,到底在北京生活时间长了,性格变得爽直无忌。 我招架不住道:“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慢慢细谈吧……” 晚上按照徐大夫的指示,我蒙上口罩戴着墨镜来到住院部大门口,中等身材体型微胖的他将我径直带到值班室,我掏出准备好的红包塞给他,他立刻沉下脸坚决拒绝,说受朋友之托办这么点小事还得这样,不是将人看扁了吗?要谈原则纪律,别说是红包,你捧两只手金条来我也不肯办。说话间拿出一身白大褂给我道:“穿上它,还有消毒口罩,带上记录本跟在我后面,我陪你一间一间地查,不会有漏网之鱼。” “她家人很有钱,相当有钱,”我提醒他,“不会住普通病床。” “喔,那就从特护楼开始,我马上先和那边说一声,”他拍拍我道,“小伙子放松点,不要紧张,只露出眼睛没人能认出你,这种事我有经验。” 我疑惑不解地望望他:有经验? 他笑道:“去年有个大明星做手术住在后面特护楼,许多追星族拐弯抹角找上门恨不得跪下求情,让我设法带他们进去看一眼心中的偶像,哈哈哈哈,结果呢,当他们看见明星狼狈不堪被人扶着撒尿时一个个落荒而逃,哈哈哈哈……” 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出声!”他警告我道,“病人很敏感,闭着眼睛都听得出谁是医生谁是护士,在医院里工作时间长了说话的语气口吻与其它人不同,一开口就露馅了。” “晚上病人家属会不会陪睡?”我担心荆红花此刻不在这儿。 “特护楼里都是套间,有专为家属休息的房间,星级设备,比住宾馆划算,”他扶扶眼镜道,“大屏幕实时实声监控,象睡在病人身边一样,一有情况就可以发现,当然,”他笑笑道,“此乃多此一举,完全为让病人家属宽心,特护楼对病人状态24小时全程观测,医生们四班倒眼睛都不敢合一下,在那里混收入高但责任大,出一点点小差错都让你吃不了兜走。前阵子特护部主任和我商量让我过去,我说别介,让我多活几年吧。” 徐大夫很健谈,这多少消除了我的紧张不安,至少两人出门时我的双手已经不抖了。 第162节:第九章 劫后重逢(1) 第九章 劫后重逢 特护楼封闭管理,进出必须刷卡。徐大夫掏出卡潇洒刷完后冲我歪歪头道:“实习生,铁院长安排的。”保安狐疑打量我一眼,挥挥手放行。 与普通病房不同,这里病人的信息高度保密,全部掌握在主治医师手中,其它人无权过问。监控室只知道几号病房出现情况,几号病房没问题,说不出病人的名字。所以徐大夫只能带我一间间瞎碰。 开始我建议到监控室看一下整个病区情况,没准一下子能发现要找的人呢,徐大夫笑着说监控室不是现场直播它只监控各病床观测仪器反馈的信号,从而判断病人的身体状态。外行毕竟是外行,隔行如隔山呐。 途中他压低声说凡是门口有便衣或是警卫转悠的不要碰,那些人惹不得,他们身上带了武器,有权根据判断自行决定是否开枪,即使打死了人也不经公安机关处理。说得我一惊一乍的紧紧贴着他不敢擅离半步。 从A区拐向D区时碰到位意态悠闲的医生,他看见徐大夫愣了愣停下来道:“你来这儿干什么?不是八抬大轿请你都不想来吗?” “小潘啊,”徐大夫亲热地捶他一拳道:“奶奶的尽说损话,这种高档社区想来就能来?”他指我一下道,“新来的实习生,请人托他看望一下有位姓禹的病人。” “禹属明?”潘医生一口就说出名字,“D病区8号,生命垂危,三级护理,是到看望的时候了,也许过几天就……”他耸耸肩做出回天无力的样子。 接着两人挤眉弄眼商量组织一场麻将友谊赛,约好时间地点人物后才分手。 “有三种情况,”他悄声道,“你要找的人有可能不在,那你明天上午再来,我替你和刚才的潘医生说好,他替你安排,第二种情况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第三种情况是还有其它病人家属,不管碰到什么情况千万不能冲动,不能着急,等我上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背朝他们做个手势就行了,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联络上就行了,千言万语留到以后再说。” 我用细微的声音说:“我写了张纸条。” “更好,省得冒险说话,”他拍拍我的肩道,“看得出你是做大事的人,我这双眼识人。” 刚走了几步,前面传来嘈杂声、器械声和催促声,刚才闲庭信步的潘医生如一阵风似的从我们身边刮过去。徐大夫追问了句“什么事?”潘医生头也不回道“D区8号紧急情况”。 我们紧跟在后面七拐八弯来到8号房,里面已站了四五个医生,整屋子仪器发出“嘟嘟”“嘀嘀”“哒哒”声,各种颜色的小灯闪烁个不停,护士们屋里屋外忙忙碌碌,一片紧张的气氛。 第163节:第九章 劫后重逢(2) 我一眼便看见身着紫色衣服的荆红花满脸惶急站在病床里侧,目不转睛盯着呼吸困难的禹属明。 她瘦了。 可我不敢过去跟她打招呼,因为所有医生护士都在病床外侧,里侧除了荆红花便是脸板得象铁锅底似的禹锡阳,我不能轻举妄动。 徐大夫看出我的顾虑,他好象对几个医生中间那个风度翩翩学者模样的专家很畏惧,冲我使个眼色两人缓慢向后退,直站到病房外才松了口气在我耳边低语道:“他是副院长。” 我叹了口气,怎么会这么巧就在成功的关键时候碰上这档事,花儿的注意力全在她爷爷身上,根本不可能朝外看,再说我这身打扮她也不会想到别处去。 两人在门外走廊上徘徊束手无策之际,副院长朝禹锡阳招手似乎叫他过去商量什么事情。徐大夫眼睛一亮,问我要过纸条后叫住一个小护士低语几句,小护士点点头将纸条放在托盘下进去,故意绕到病床里侧将托盘放在床头柜,微微侧身不引人注目地把纸条塞到花儿手中。花儿有些惊讶抬头朝外面看了一下,拿着纸条的手随即插到口袋里。 我和徐大夫双双松了口气,他立刻拉着我返回,嘴里道不可贪功恋战,万一被副院长发现值班期间擅离职守就糟了,反正小姑娘一时半刻没心思看,你回宾馆耐心等着吧。我满心感激地说今晚真是太感谢,你真是个热心人。 徐大夫毫不在意道没什么,这与救死扶伤一样都是积德,以后你们抱儿子时记得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正说着话在拐弯处碰到两人,左边气态稳如泰山之人正打着电话,差点和我们撞个满怀。 细看之下我大惊失色,下意识让在徐大夫身后。 怕谁遇谁,此人正是父亲白昇!右边是从来不离父亲半步的保镖大李。 心怀鬼胎的我推攘着徐大夫赶紧离开他们,谁知就听父亲在后面说了句“对不起,请等一下可以吗?” 完了,完了,我顿时手足冰凉大脑一片混沌,这回被逮个正着算是前功尽弃,几个月忍辱负重引而不发都白费心机。难以想象将受到什么惩罚,也许会象花儿一样被软禁吧。 徐大夫虽察觉我强烈的恐惧,仍转身带着医者惯有的冷淡和不耐烦的口吻道:“什么事?” “请问这会儿哪间病房出了问题?” 老天,我若有心脏病史也要被送进急救室。 “D区8号。”徐大夫边说边拉着呆若木鸡的我匆匆拐过弯。 “谢谢。”父亲在身后说,我分明听到他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他是由此联系到爷爷的身体,还是真的为不共戴天老对手油枯灯灭的状况而悲哀? 走出住院部大门时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刚才竟惊出一身冷汗。徐大夫打量着我好奇道:“什么人让你这么害怕?” “一个我不愿见到的人。”我简洁道。 反复感谢过好心的徐大夫后我离开了医院,暗中庆幸趁黑将红包放入他白大褂口袋时没被发现。剩下的事就是将手机振铃声开到最大,坐在宾馆里等我朝思暮想的花儿。 花儿呀花儿,你什么时候会打开纸条?什么时候有机会出来与我相见? 打开电视,却什么也看不进去。爷爷在家护理时也被抢救过多次,凭经验我知道今晚将是漫长的等待,但只要花儿看了纸条,绝对会千方百计过来。 纸条上写着:我是白羽,然后是我的手机号码和宾馆名称、房间号。 电视剧、广告、综艺、广告、新闻、广告……一个晚上看的广告比我前二十七年加起来的还要多,迷迷糊糊间手机响了。 “花儿!是你打我的?我就在纸条上说的宾馆房间等你,快点过来吧。”我急切地说。 “小白,”她的声音若远若近不可捉摸,“放弃吧,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回去吧。” “什么?”我如五雷轰顶,呆呆地说,“花儿,这是你说的话吗?你忘了分手那夜我们的约定?是不是你父亲施加很大压力?” “不,我有了新的男朋友,下半年就要订婚。” 第164节:第九章 劫后重逢(3) “花儿,你听我说……”我急得哭出来,“听我说一句……” “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爷爷的病情极不稳定,我得照看他去,再见。” “花儿!花儿!花儿!”我失去理智地放声大叫,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原来刚才是南柯一梦。太可怕了,怎么会做这种让人心碎的梦?我拭去额头的汗,暗自庆幸这只是梦而已。 “叮咚”,门铃响起,我飞快冲过去打开房门。 荆红花!我魂牵梦萦日夜牵挂的爱人! 她正俏生生站在门口冲我微笑着,可止不住泪水直往下流。 压抑多日的情感在一瞬间陡然迸发,我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抱紧我,越紧越好。”她在我胸前泣不成声。 我强忍情绪努力不让眼泪流出,爱怜地抚摸她柔顺的长发,熟悉的甜香和温馨的气息懒洋洋沁入我的全身,她纤细柔软的身躯默默释发着令人迷醉的体温和颤动,霎那间我们的心灵冲破肉体枷铐越过时空奇妙地融合在一处。 我喃喃道:“花儿,我又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她微微红着脸瞟我一眼道:“说这么难听,干嘛非得强调‘男人’,不能含蓄一点吗?” 我开怀大笑,几个月了,从来没笑得这么开心过,只有花儿才能让我如此心情舒畅。不错,永关大厦分手之夜是刻骨铭心的一夜,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夜。尽管天明后就要各奔东西,我们却约定彼此真心相爱,永不分离。荆红花对我敞开心怀,毫无保留地献出了一切。是的,我们真正结合了。我已不是青涩懵懂的毛头孩子,她也不再是不识人事的黄毛丫头。 稍稍平息激动的情绪后两人争先恐后说着分离后的情况。如我所料,花儿被带回家后坚决不答应到天诚做事,甚至以绝食相抗。禹锡阳能将两个儿子训得唯唯诺诺,对心爱的女儿却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将她带到东海里一处无名小岛上美名其曰散心,实则是与世隔绝,估计当日禹伟涛威胁说让我渡假就是指那儿。后来禹属明病入膏肓被送到北京治疗,禹锡阳又让她一起陪着爷爷。 我没有提及与禹伟杰、禹伟涛两人交往的经过,主要不想让她搅进两家目前的困难局面。荆红花对商业经营没有兴趣,不能因为我而卷进去。 “这会儿你老爸在哪儿?会不会长时间不见你产生怀疑?”我最关心她的安全问题。 “没事儿,经过抢救爷爷情况良好,已经安然睡了,爸爸让我回宾馆休息,夜里由他在医院值班。” “喔,”我拉长声调道,“那我就放心了。”说着笑嘻嘻地看着她。 千媚百娇的花儿亲昵地刮我一下鼻子,过了会儿面带羞涩道:“小白,我想起李后主的一首词,与现在的情况很相似。” “哪一句?”此时我脑中尽是不着边际的坏念头,连李后主是何朝何代都想不起来了。 她凑到我耳边漫声道:“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还未说完便含羞钻入我怀中。 第165节:第十章 难舍难分(1) 第十章 难舍难分 中国古代文人大抵有两个通病,一是没有数字概念,二是没有时间概念,提到多就是“九”,提到少就是“三”,很少有准确叙述的,就象中国画一样,重意不重形,华而不实。可他们描述性爱有关的文章诗句,却体现出对时间的珍惜,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良宵苦短……大有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感觉。 我深有同感。 我觉得自己从未有过如此旺盛的精力和力量,整个夜里我们象馋嘴的小猫贪吃个没完,如胶似膝无尽缠绵,芙蓉帐暖,春色无边,这八个字形容得太贴切了,直至拂晓时分才沉沉入睡。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同时在手机铃声中惊醒,我们都太疲倦了。慌乱间她接通电话,寂静的房间里禹锡阳威严的声音清晰可闻:“你在哪里?花儿。” 花儿和我对视一眼,镇定地说:“我正从宾馆出来准备去医院。”这句谎言很有弹性,无论禹锡阳此时在医院或是回到宾馆都能解释得通。 禹锡阳叹了口气:“你也不要这么着急,昨夜睡得那么迟早上应该多休息会儿,”他顿了顿续道,“后来又出了一次危险,几乎一夜没睡,刚才和医生打了招呼替我看着点,我也回宾馆睡几个时辰,”他语气变得相当沉重,“花儿,多看看爷爷,他恐怕来日无多……” 通完电话房间内鸦雀无声,良久她轻轻道:“我突然有种负罪感,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对不起两位卧病在床的爷爷?” “不,我觉得这正是他们希望的,”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仇恨和愤怒早被岁月流逝冲淡至无痕,两位老人最盼望的应该是握手言和,你看,命运使他们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又走到一起,住进同一个医院。” 她无言笑了一下,将头贴着我的心口道:“我们如果能天天这样在一起多好,这是可望不可及的奢想吗?” “绝对会成为现实,”我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只要我们有勇气面对,就有解决问题的途径,我不可能放弃努力。” 她幽幽道:“记得我提起过有位算命瞎子吗,二十年前他就预测我和妈妈的婚烟结局一样也是小老婆的命,去年在莲花峰上系了三次才把同心锁锁住,这些都是不祥之兆,后来一系列变化证明确实是命该如此。也许我真的会遭遇和妈妈相同的命运,永远生活在暗处,永远没有名分,不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心甘情愿。” 我紧紧搂着她道:“不会的,花儿,别忘了我们还要拥有代表未来的下一代,我必须对他的将来负责,他应该正大光明生长在阳光下,受所有人的关注和宠爱,嗯,最好象你一样漂亮,象我一样聪明。” 她被我逗笑了:“如果是男孩子可不能太漂亮,只要身体强壮就行……象简单机长一样。” “哼,我不强壮吗?”我醋意大发。 “啊!”她被我骚扰得连连尖叫,忙不迭讨饶道,“你很棒你真棒!放开手吧,我还要赶紧起床去医院,太迟了不好。” “那倒是,”我调侃道,“瞧你身无寸缕的样子要穿很长时间呢。” 她羞得脸腮飞红,狠狠掐了我一把,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花儿坐起来穿衣时我盯着她的身体研究了好一会儿道:“苏东坡是个大流氓。” “咦,他有什么文章惹恼你了?”她有意将身体侧过去飞快系起文胸。 “远看成岭侧成峰,高低远近各不同。你说这是描写什么?” “庐……”她说了一个字就煞住了,若答案是庐山还要她回答?她很快反应过来咬着嘴唇狠狠敲了我几下,“人家大文豪才不会象你一样下流呢。” 我摇晃着脑袋道:“非也非也,唐宋诗人最讲究隐诲,让人一览无余的诗句还有什么可咀嚼的?再说苏东坡素来玩世不恭,怎么不可能另有所指?” 下床时她抬起身时“啊唷”叫了一声,眉头轻颦脸涨得通红瞪了我一眼。 我失笑吟道:“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君王恩泽时,这回我说白居易也是流氓你应该相信吧。” 她随手将枕头扔在我脸上道:“自古以来有索隐派,你是索黄派。” 相聚的时间总是显得短暂,尽管我们尽力谈些轻松的话题冲淡即将的离愁。手机号、电话号码、紧急情况下的联络方法,这些都做了安排,可是当她梳理妥当真要离开时,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执手相视依依不舍。 吻别了一次又一次,又忍不住回首拥抱在一起,道别了一回又一回,还是不忍心打开房门。无论QQ、电话、手机、短讯的联络有多么方便,真正相聚的时光才弥足珍贵,而这样机会对我们来太难太难。我们内心都明白这次分别后何时才能相见还遥遥无期,要想寻觅绝佳良机遮掩所有人耳目谈何容易。 可病床上的禹属明需要有人照看,禹锡阳也随时可能检查花儿的动向,就算塞车此刻也应该到医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狠狠心道:“花儿,赶快离开这儿吧,我送你下去。” “嗯。”她泪汪汪道,小手勾着我不肯松开。 这一瞬间我快要崩溃了,真恨不能用世上最厉害的武器狠狠砸碎无由束缚我和花儿结合的无形枷锁,难道上天注定我们的爱情要受到如此磨难和周折吗?难道天忌完美非得在我们甜蜜的感情中打上苦难的烙印吗? 乘电梯的短短时间内两人都紧紧相拥,属于我们的时间实在太短暂太仓促。 第166节:第十章 难舍难分(2) 走到宾馆门口我欲止步,花儿 着我的手不肯松,嘟着嘴执意要我送到对面医院后大门。我寻思禹锡阳已经回到宾馆睡觉,父亲不可能走后门,陪花儿多走一程也没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 站在马路边等车时禹锡阳又打来电话,花儿说到了医院大门口,他可能从手机中听到车辆来回声和喇叭声,说了句“小心点,困了的话躺会儿,别累着身体”,她冲我吐吐舌头。我们手拉手从斑马线走过去,快到对面人行道时花儿的手突然一紧,转头惊恐地看着我,我不明朝前一看,顿时仿佛落进极寒冰窟之中,两只脚象僵住一样动弹不得。 我的父亲白昇正从六七步远处迎面走来! 此时我们正处在马路边缘,四面空旷且无可以躲避的地方,前后左右的行人并不多相互间距较大,不足以对我们构成屏蔽作用。不能转身或变向,这样更容易引起他的注意。父亲的眼力很好,作为儿子我继承了这一优点,所以更清楚别想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蒙混过关。 我真正体会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悲惨境地,世上有比任人宰割更残酷的事吗? 花儿也是脸色惨白,不知所措地挨着我,仿佛只有这样才有勇气面对即将降临的暴风骤雨。 一步、两步、三步…… 太疏忽太大意了,居然没想到戴个墨镜出来,昨晚天那么黑我还架着它呢,真是自讨苦吃。 从上飞机起开始谨慎,眼看大功告成时却因大意失荆州功败垂成,这是天意吗? 我的心全揪到一块儿,高高悬在极高之顶随时等待重重跌落到万丈深渊。 咦,父亲好象根本没注意到我们的存在,两眼直视前方保持昂首挺胸的姿势,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从我身边插身而过。 我和花儿好象被解冻似的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恢复先前的鲜活状态,三步并两步跑到医院后门大树后,面面相觑,想不到这种奇迹竟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下意识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向来形影不离的保镖大李居然没有跟着父亲。 “小白,你老爸好象心事重重的,不然不可能看不见我们。”花儿贴着我悄悄道。 花儿的观察力和敏锐力不在我之下,我也发现父亲脸色异常沉重,似乎被什么问题所困扰,否则以他 “你赶紧进去吧,”我关照她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乖巧地点点头,垂下头拉着我的双手,一只脚无意识地踢着地面,突然不顾旁边行人搂着我的脖子送上香甜一吻,随即飞快地跑进医院。 贴心可人的花儿啊,我决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正大光明地将你娶进门。 躲在树后向外看,父亲过了马路向左拐……那不是我所住的宾馆吗?莫非…… 幸好他经过宾馆时并没有停,继续向前走。什么事令他不让大李陪伴左右呢?要知道象他这样身份、身价的人独自行走在异地大街上是很危险的,每年父亲收到敲诈、勒索、恐吓方面的信比纪委收到人民来信还多。 又走了几十步,他停在一间小咖啡屋面前,抬起头看了会儿好象是确认一下,然后毫不犹豫推门进去。 我愣住了,不能置信地揉揉眼。我没眼花看错吧?父亲居然进这种格调庸俗、装璜低劣的小咖啡屋,这种小店的档次即便是在县级小城市也不入流,换作集团总部任何一名员工平时谁也不会正眼瞧它。 无疑父亲是与人约好在这里见面,究竟什么人使得他不顾身份自甘居身这种场合呢? 我的心怦怦乱跳,内心反复斗争:作为儿子是否应该窥探父亲的秘密? 毫无疑问父亲绝对不是为生意上的事,也不是为爷爷的病,如果为这两件事约在这种咖啡屋的见面太可笑了,简直是瞧不起人。 不为集团,不为家事,那是什么事呢? 我脑海中盘旋着一种可怕的想法,虽然尽力甩头清除,可一直挥之不去。万一我预料得不错,对昊臣集团、对整个家族是一场灾难! 站在树后我越想越觉得恐惧,越想越觉得后果严重,忍不住掏出手机拔通父亲的电话。 第167节:第十一章 意外行动(1) 第十一章 意外行动 “喂,是羽儿吗?”手机中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这使我躁动不安的心多少有些平静下来,觉得刚才未免有些钻牛角尖想得太多太复杂了。 “爸爸,爷爷的身体怎么样?准备动手术吗?”我努力辨听父亲身边有无其它人说话,但只有隐隐的轻音乐。 父亲将昨天检查的情况简要介绍了一下,专家会诊后发现爷爷的病情远比开始诊断的严重,原来只反映出中期症状的脑血栓由于脑动脉粥样硬化严重,血管内腔逐渐狭窄至基本闭塞程度,同时身体其他部位的“栓子”流入脑动脉血管,堵塞了管腔,使脑组织局部发生缺血、软化,引起与脑血栓症状相似的脑栓塞,现在两病合一发展成脑梗塞,只要出现急性脑供血障碍就会引起的局部脑组织缺血、缺氧进而引起脑组织软化、死亡。目前最有效的治疗手段是美国人发明的“神经介入动脉内溶栓治疗”,即通常所说的“生物导弹”,?但作为一种特殊治疗方案,它具有严格的适应症,尤其是对梗塞时间有较苛刻的要求。现在爷爷的身体状况尚不稳定,还不能接受这种具有一定风险的治疗。 “让我到北京看看爷爷吧,”我故意道,“如果治疗失败,我岂不是……” “不可以,你给我在家好好坐镇,钟胖子手边的那件事要用点心处理,弄不好对集团今后几年都有影响,”他的态度颇为严厉,“万一需要你过来我会及时通知,你总是这样,遇到大事没有静气。有一天我也会死的,但是天塌不下来,昊臣集团还得照常运转!” 我一惊,父亲的语气中带有很复杂的情绪,甚至有种赌气的成分。作为上一代人,父亲其实对死亡两个字颇为忌惮,很少说出口,他莫非在别人面前发泄一种不满? “爸爸,你在医院吗?我想对爷爷说几句话,不管他是否听见。”我不断给他出难题。 父亲反而平静下来,缓缓道:“我在外面和别人谈事情,大李在看护爷爷。医生吩咐这几天避免让他的情绪出现波动,你不必多此一举惹出事端。我还有事,不多说了。” 无隙可懈,父亲没有撒谎,可是他也没有必要撒谎,因为我不可能问他跟谁谈话,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不能傻站在这儿等下去了,这家小咖啡屋生意挺不错,进进出出往来不断,除非一起出来,否则我没办法判断究竟是谁。以父亲的老道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事,要不几十年商界领袖人物白当了。 回去吧,虽然是近中午的飞机,要充分估量北京糟糕的交通,不要指望能顺利直达机场,堵两三回车是正常现象,延迟一两个小时情理之中,早作准备合理安排吧,宁可到机场找个地方喝喝茶放松一下。 北京之行算是大获成功,满载而归,应该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除了父亲的反常举动在我心中留下一根小小的刺。 本想多耽搁会儿看望一个人,暗中惦量一下还是算了,恐怕以连薇的心情未必愿意与我深谈,与其尴尬相对不如退避三舍。 飞机起航后,从来不在旅途中睡觉的我竟然坐在位置上沉沉睡去,等空姐微笑着叫醒我时已经抵达目的地。我惭愧不已,昨夜真闹得太疯了,想必荆红花也在医院里打盹吧。 在机场等候的钟胖子驾车接我直接去公司,路上告诉我周六几个会议的情况,秩序最好的当数周五下午早退者的学习班,员工们私下议论说少东家比老爷更有招数、更有手段,以后小心为妙,千万不要落到他手上。 我闭目道:“嗯,马屁拍得不错,明知是假话,听着受用,还有什么溢美之词?” 他小心翼翼打量我道:“少爷,你,你好象脸色不太好,那,那事儿不太顺利?” 就知道他想说几句话哄我高兴然后探听虚实,这一套伎俩我太熟悉了。我故意唬着脸道:“你对个人隐私很感兴趣吗?是不是准备打电话向北京报告?” “误会误会,”他期期艾艾道,“主要,主要是不太放心,我担心提供的情报不准确或是……不到位,让少爷……白跑一趟。“他边说边用眼睛在我脸上扫了几个来回。 第168节:第十一章 意外行动(2) 我不置可否道:“白跑一趟也没关系,在家也是闲着。” 他看出来我不想透露详情,便识相闭嘴不言专心致志开车。 “唐卉梅参加会议没有?”昨天早上将近八点时才打电话告诉她我临时有急事不能参加会议,涉及会议事务已经委托钟助理全权负责。她非常惊讶但没有追问。 钟胖子道:“每个会都参加了,可以说没有谁比她听得更认真,有些细节和数据她一时无法领会或是记录不全的还在会后与当事人核实,看到她这样勤奋,让我们这些集团前辈都有危机感了。” “你觉得她比芮尧如何?” 他立刻道:“类型不同,”想了会儿又道,“芮尧是天生做领导的女孩,具有领袖气质和威慑力,她无时无刻都保持敏锐反应和应变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唐卉梅不一样,天生做秘书做助手,她善于归纳总结,懂得如何从纷繁复杂千头万绪的材料中理出清晰的脉络,擅长将枯燥无味的数据、材料、资料上升到理论高度,坦率说硕士的水平毕竟令人望尘莫及,我做不到这一点。” “我也有这种体会,而且她也说过给自己定位是高级助手的角色,”我说,“缺点呢?” “尽管亲和有礼平易近人,但摆脱不了骨子里透出的知识分子式的清高,与总部其它员工间保持着一定距离,没有真正能接近她内心的人。其实象她这样的工作热情会给同事们造成压力的,凡事就怕比较。” 我笑笑说:“还是与芮尧差不多,视事业为人生最大乐趣,芮尧也没有真正的朋友,谁也搞不清她内心想些什么,”我情不自禁说,“这就是她们与荆红花的区别,太深沉,女孩子过于深沉可不是好事。” 他一本正经道:“所以少爷不喜欢她们,少爷喜欢单纯可爱型的小女生。” 我不搭理他的话碴,提高CD机音量,和着张国荣浑厚带有磁性的声音唱起来“我劝你早点归去,你说你不想归去,只叫我抱着你,悠悠海风轻轻吹冷却了野火堆……” 下车时钟胖子笑道:“我已经知道少爷此行的结果了。” “喔?”我道,“说说看,只准猜一次。” “我不说,学刘三姐唱出来,”他真捏着嗓子用半生不熟悉的粤语唱道,“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切变得有意义……” 我笑骂道:“十年前听你唱粤语歌我就起鸡皮疙瘩,现在症状更严重,觉得恶心。”说着笑嘻嘻进入总部大厦。 今天天气很好。 在电梯里我脑中突然产生一个念头,立刻对钟胖子说:“抓紧时间替我找一个人。” 他的嘴张成了O型,吃惊地说:“又……又要找谁? 唐卉梅已在事业拓展部和孙经理等人研究**市三百亩土地竞标方案,见我进去都站起来叫声“少爷”。这个称呼我已经适应了,通过几个月的工作也体会到父亲的用心良苦。这是一种“家集团”管理模式,父亲要树立的不仅仅是雇佣和被雇佣关系,上级和下级关系,而是将“主仆关系”这一概念深入人心。第一层意思所有员工叫“老爷”“少爷”的同时在心理上默认了主仆地位,第二层意思昊臣集团就是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是其中的成员。唐卉梅说她专门研究过,在中国只有建立这种集中式权威性企业才能发展壮大,其核心理念就是家长制,符合中国五千年传统习惯。美国式联营制、股份制模式在中国是行不通的,水土不服。 “**市那边情况怎样,禹伟杰去了吗?” “没有,”孙经理道,“我刚刚打电话到几个宾馆了解过,不过他们预订了两个标准房,说在晚些时候到达。禹伟杰喜欢住单人豪华间,所以我估计这回他不会去。” 唐卉梅拿起桌上的文件道:“孙经理准备了三套方案请少爷定夺,第一套是势在必得,以超高价起步,第二套是临阵变招,报价适中,第三套是不战自退,几乎以底价作为报价。” 孙经理解释道:“收购东方厂的默契合作使得明天投标行动增添理性色彩,但是单纯价格竞争与收购企业有很大不同,变数和不可测因素更多,甚至不能排除禹伟杰以退为进在东方厂问题上舞剑而意在三百亩土地的策略。所以投标小组三手打算,一是等少爷从宏观角度考虑后决定,二是根据实际情况随时调整。” 我坐到沙发上思考了会儿道:“中央又有风声要收缩银根,上周我已经指示资金计划部未雨绸缪做好充分准备,加速资金回笼,压缩库存商品,适当从证券、期货、国债、拆借市场回抽资金,保证下半年不为钱的问题犯愁……” 孙经理心领神会对其它人说明道:“**钢铁厂委托我们代购的两千万吨铁矿石下周到港,又得占用很大一笔钱,国企付货款向来不爽快,预计集团要代垫一段时间。” “因此从实际出发,今年要适当控制收购兼并活动,当然不是说完全放弃手边几个项目,总的原则是防避风险,节约费用,把钱用在刀刃上。” 唐卉梅附和道:“就象上周收购东方厂一样,坚持不答应无理要求。” 我看看时间说:“动身吧,我还有其它事不和你们去了,唐卉梅一起去见识一下,负责与我联络通气。方案的确定现在不要急于下结论,你们到那边后多了解些情况向我报告。” 她很意外,慢了两拍应道:“是。” 陪他们走出门,站在阳台上目送他们一行人上车远去,我得意地笑了笑,拔通钟胖子的手机吩咐道:“把你找的电脑高手叫到唐卉梅办公室去,按计划行事。” 第169节:第十二章 完美男人(1) 第十二章 完美男人 科学家说过,原始人除了听觉、视觉、嗅觉、味觉、触觉外,还有个神秘的“第六感”即直觉,也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心灵感应。可惜的是这种现代人看来带有神秘色彩的生理功能,在成天狩猎、捕鱼、种植和繁衍后代的原始生活中并无大用,随着时光流逝渐渐退化了。有科学家怀疑人的前额正中谁也说不清用途的“松果体”就是心灵感应载体。 但事实证明人的直觉往往是正确的,特别是女人天生俱来对感情的敏感。 从父亲突兀任用唐卉梅联想到奇怪的短讯,我突然模模糊糊觉得她与父亲跑到庸俗不堪的咖啡屋有某种微妙的联系,虽然我暂时说不出其中的原因。 宁枉勿纵,我决定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电脑高手负责破解她桌上电脑的开机密码,用刻录软件将她硬盘中连系统带数据完全刻录到小钟提供的新硬盘上,破译出系统中用户密码后将新硬盘交给小钟。 小钟将刻录后的硬盘装到自己机器上,然后我们便可以不限时间地仔细检查她电脑中的秘密,不必担心被她发觉系统被外人入侵的痕迹。 趁等待的工夫我发了条信息给禹伟杰:先入为主。 过了会儿荆红花打来电话,用特别忧郁的语气道:“我的心情很坏,有件不好的事发生了。” “别着急,慢慢说。”我安慰她道。 “我可能怀孕了。”她几乎要哭出来。 “什么?”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中午头昏,吃不下东西,看到油腻的食物就想吐,你说这些是不是怀孕的反应?” 由于没有这方面经验,在永关大厦分别之夜和昨夜在北京,两次都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难道是上次不小心出了状况?不对啊,都过去四五个月了,要有反应还等到现在? 我猜测道:“会不会昨夜没睡好身体不舒服的缘故?按说上次中弹的话,四五个月下来你的肚子该原形毕露,昨夜那次更不可能,不会这么快就有反应的。” 她带着哭腔道:“怎么不可能?上午伏在爷爷床边睡觉就做梦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以前我看到书上说过这叫胎梦。怎么办呢小白?” 我对这些事一窍不通,听她一说更觉心乱如麻,忙不迭道:“不要慌不要慌,让我到网上查查资料,首先要确定有没有这种可能然后再想办法,好不好?” “如果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怎么办?” “那样更好,我们奉子成婚,没人说废话。”我宽慰道,说得口干舌燥好容易才使她平息情绪答应等我的电话,这时禹伟杰的短讯也回过来了,四个字:参照前例。 我微微一笑,心想大舅子毕竟是做大事的人,真正面临决断时刻敢于拍板,但愿他能一诺千金,否则我就是驼子摔跤两头不着地,那样脸面可就丢大了。当然他真敢放我的鸽子就等于公开撕破脸皮,我也不会对他客气。 第170节:第十二章 完美男人(2) 打开电脑网上搜索栏,我依次输入“新婚,性知识,怀孕”等关键词,开始学习研究以前从未关心过的新领域。 桌上电话响了,小钟从他办公室打来的:“少爷,事情OK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 刚推门进去小钟笑眯眯冲我道:“少爷,万一人家写的《少女日记》存在里面怎么办?或者她尽写些‘我特爱白少爷’之类的肉麻话,那就属于侵犯人家的隐私权了。”说着打开电脑进入系统。别看胖子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模样,很注重这些小节,他有意等我过来一起看而不是自行打开先查看,做事很有分寸。 “你看唐卉梅是这种全身放电的女孩吗?”我冷哼道,“毛主席说过知识分子最反动,老人家的话一语顶一万句,字字闪耀着真理的光芒,水平越高的人越难对付。” “没那么严重吧。”钟胖子嘀咕道,粗壮的双手在键盘上灵活地敲击个不停。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硬盘里干净得很,没有游戏,没有聊天软件,桌面上只建了个工作目录,里面按各部门名称分别存放着数据、文件、档案,其它空空如也。钟胖子用三种不同软件搜索隐藏文件或目录也一无所获,回收站内也是空的。 “说明什么问题?”我问道。 他收敛笑容想了会儿道:“老实说本来我对少爷的做法不以为然,认为你制造紧张气氛,可如今我改变看法了。你看回收站文件显示的最后操作时间是今天上午十一点半,说明她有及时清空回收站的习惯,这很特别。还有,她的系统中没有上网历史记录,没有聊天软件,平常人使用计算机必不可少的毛病她一样没有,这种人太可怕太深沉。不知老爷怎么认识她的,怎么会将如此不知深浅的人安排到你身边?” 我在办公室内转了几圈道:“把硬盘格式化掉,不准向任何人泄露此事。” “是,”他立刻当我的面开始操作,嘴里道,“少爷,找个借口把她放下去吧,我觉得继续留在总部有些让人担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少爷身边的人一定要万无一失!” “急什么?目前她没有露出丝毫不良动机,我这样做不是太小家子气了,”我说,“就算她欲意对我或对集团有企图,也得看看她究竟用什么手段,我喜欢人赃俱获。” 胖子啧啧嘴连连摇头,一付不敢苟同的模样。 我看了下时间换个话题道:“今晚的事你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回头苦着脸道:“要不我能求少爷亲自出马吗?这见鬼的黄总绝对是社会上稀有品种,濒绝人类,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嗜赌,四不好色,五不贪财,几乎集世上好男人之大全,碰上他算我倒霉,十八般武艺招招用不上,我真没辙儿。” 他说的是我们S市石化公司总经理黄锦松。石油是国家控制的战略物资,政府对石油化工产品的进出口管理极其严格,多年来很多公司集团或私企变着法想从中分一杯羹都落得灰头土脸,昊臣集团以基础产业为龙头支柱,自然不会碰这根高压线。去年全球石油价格飞涨,国内油价也一路攀升而且供应紧张,直接影响昊臣旗下部分企业的正常生产经营。为摆脱困境父亲通过美国的合作伙伴在中东搞到一批价格适中的石油,但只有中石化和中石油有进口石油的权利,其它任何单位或个人进出口石油都视为走私。为此父亲与当时S市石化公司蔡总私下协商,将这批石油列入公司下年度采购指标中,原价买原价卖在帐上过渡一下转为合法买卖。一个月后救急的石油顺利抵达,及时化解集团几近停产的窘境,而货款经过复杂的帐务运作打入蔡总指定的帐户中,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今年初蔡总因涉嫌贪污收贿被中纪委派人宣布双规,三个月后正式逮捕进入司法程序。继任者就是S市某区区委书记黄锦松,人称“清风书记”,他从镇委书记一步步稳稳升迁,所到之处干部群众无不称赞他两袖清风,更有甚者有人私下戏称他“裤裆里都是清风“,为何?自从他做镇委书记期间与妻子离婚后,一直踏实本分地带着儿子生活,既当爹又当妈照顾儿子生活起居,不知拒绝了多少相亲说媒的人。平时在单位很注意影响,与女职工谈话都开着门,必不可少的宴会酒席应酬后从来不肯外出洗澡或到KTV唱歌。 第171节:第十二章 完美男人(3) 可能正因为如此获得上级领导的重视,没有后台靠山的他十几年内从普通的科级干部提到正厅级,调任石化公司总经理更是组织上对他的充分信任,这种炙手可热的位置不知有多少人打破头挤着上呢。 黄总到任后第一件事是挤干水分,组织专家对公司帐务回头看,彻底清查见底。因为替昊臣过渡的那批石油列在今年指标中,很快事情便被曝光。这时我们才知道蔡总指定的帐户是专门洗钱揩油用的,我们汇入的货款被他截留了一部分后才转入石化公司基本帐户。这家伙太贪心了,两面剥皮,当初事成之后钟胖子专门送给他很大一笔现金呢。 石化公司派人到集团核查时父亲才知道事情原委,当即指示尽量拖着此事不能张扬,一方面他走上层路线找相关领导和部门出面打招呼,另一方面命令钟胖子找黄总私下协商。没想到黄总软硬不吃,既不买帐方方面面的说情施压,也拒绝钟胖子糖衣炮弹加美女的公关,一时间无计可施。 这件事明摆着是违规操作,万一被抖露出去将对昊臣集团声誉声望和业务经营环境产生重大影响,一是将按照有关法律法规对集团科以几倍甚至十几倍的高额罚款,二是涉及使用进口石油的上市公司会被停牌几天,三是政府有可能取消数项税收优惠政策以示惩戒。 “他肯应邀出来吃饭,说明态度有所松动,对我们来说总是好事,不要过于悲观。” 钟胖子无奈道:“这就是他最难对付的地方,他不象一般人铁面黑脸对着你,每次我去都客客气气笑脸相迎,可一旦突破原则底线他就固执己见不肯松动。他对我说过,我姓黄不是对你小钟有意见,也不是对白董事长有意见,更不想得罪昊臣集团,但是做错的事情总得有人承担责任,这是我做工作最基本的原则,请原谅我的坚持。瞧,一个正厅级干部对我说出这种话,我还有什么办法?” “吃喝嫖赌,男人终究会有一好,否则官做得再大,钱赚得再多,命活得再长有什么乐趣?黄总当真没有特别的嗜好,包括花鸟琴棋,山石古玩,邮票证券?” 钟胖子唉声叹气道:“我做过极为详尽的调查,他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呆在家中陪孩子做功课,儿子上中学住校后就一人在家看电视,十点钟准时熄灯睡觉。双休日不是在家擦地板拖地就是到单位加班,平时外出只有两个地方,一是菜场二是超市,你说这……唉。” 我眼睛一亮,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是这么好的男人,他老婆为何与他离婚?” 第172节:第十三章 大义凛然(1) 第十三章 大义凛然 钟胖子不假思索道:“如此索然无味毫无情趣的男人,哪个女人受得了?” 我摇头道:“不经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找他前妻问过没有?十年前的中国,离婚是件不小的事,何况他处在常委书记位置上,政治前途一片光明,若非有重要理由两人不会行此下策。明天你想办法得到他前妻的资料,上门深入了解,说不定能就此打开突破口。” “少爷的思路是什么?”他好奇地问,“我们指望他前妻提供什么有价值的资料?十年了,就算当初他有什么缺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早修成正果。” “心理学家说过,一个人如果没有爱好,必定会有一项可怕的嗜好。美国有个中年男人叫罗伯特,平时被公认为‘社区最佳男人’,为人热情周到,无不良爱好,去年他突然失踪后人们在他家地窖里挖出九具女尸,原来他有性虐待的嗜好;还有个叫怀斯的青年人,平时勤奋好学,从不赌博喝酒,后来被FBI发现他与本州发生的十多起枪杀案有关……” 钟胖子笑道:“我明白了,少爷想挖出他的丑闻……其实在中国,象黄锦松之类完全没有兴趣爱好只知吃饭睡觉的人太多了,特别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老实说我派人在他住的小区里监视过好几天,除了在外应酬,他房间内的灯都是十点准时关闭,而且整个晚上不管谁都进不了他的家门,他只有一句话,有事明天到单位说。”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我说,“武功练得再高的人也有‘命门’,只不过有些人很狡猾将它藏得藏得巧妙而已。” “理论上是这样,可实际,”他说,“少爷今晚和他吃过晚饭就知道了,他是一座攻不破的堡垒。” 傍晚时分唐卉梅打来电话,经过确认禹伟杰没有到**市,据可靠的内部消息,另外三家中至少有一家是市政府找来的托儿,主要防止投标单位暗中通气结成同盟。孙经理与天诚方面投标负责是老对手老朋友,下午见面聊过几句,听得出天诚方面压力很大,一方面抱有不胜不归的心态,另一方面竞争对手很多现场投标节奏难以控制。因为明天的投标采取奥委会投标选举奥运主办城市的方法,分四轮进行,每一轮淘汰报价最后一名的单位,直至第四轮剩下两家决出胜负,投标单位进入下一轮后的报价必须高于上一轮,也有权主动放弃报价。最后一轮采取明标暗投法,一次决出胜负。 换而言之假如我第一轮报一百万,为五家中的第一名,那么第二轮其它三家至少要超过一百万,否则就等于自动放弃。如果其中有一家或两家为政府的托儿,他们会直接将价格报至政府想要的底线,逼使我们把价格向上抬,就是民间所说的“抬轿子”,目前在许多文物古玩拍卖会上常有类似情况发生。 **市政府比*江聪明多了,不肯只将宝押在昊臣和天诚两家身上,明明看出天诚急欲取得三百亩土地形成产业规模化,却找来几家形成牵制好谋取更大的收益。从另一个角度讲何尝不是反应出当前地方政府急功好利,目光短视的浮躁心态,当权者只注重眼前利益,抓政绩捞政治资本,功成名就后展翼高飞拔腿走人,根本不管身后留下的烂摊子。其实象昊臣天诚这样注重基础产业的集团,一旦扎根在某地将会给地方带来长远好处,增加税收、解决就业、拉动消费、带动一系列加工业和高附加值产业的发展。若是在南方别说需要投标竞标,只要当地政府发现我们有这个意向,早就视为头版头条的大事来抓,主动承诺若干好处将我们拉过去,价格会出得很低,配套设施会搞得很完善,让你觉得在那里投资又舒服又放心。 主要是思想观念的差异啊,内地很多父母官至今还放不下架子,总认为你到我这儿投资办厂办实体就应该向我俯首称臣,却不知吸引更多投资是政府官员的本职,是造福一方恩泽后代的善事。 如此说来我只能尽到本分,顾不了许多,头疼的事让禹伟杰考虑吧。 “明天早上听我的通知决定最后方案,”我说,“今晚很重要,让他们都出去多了解些信息,孙经理有经验知道怎么做。” 放下电话钟胖子说小冯已将车子停在楼下,我们先过去吧。我点点头正待开口,荆红花的电话又来了,叠声问我有没有查到资料,当着猴精的小钟我不好多说,只得含糊以对,偏偏她非常着急,要我说个明白。钟胖子强忍住笑嘀咕道:“我先下楼好不好?少爷?少爷?” 我忍无可忍大喝一声:“给我闭嘴!滚出去!” “什么?!”花儿惊讶地问。 “不不不,不是冲你……听我说花儿,我认为你是身体过于疲劳,加之精神紧张引起的反应,刚才我查过了……” 上车时钟胖子又捏着嗓子唱着跑调十万八千里的粤语歌,我叹口气道:“饶了张国荣吧,他在天之灵听到自己的歌被糟蹋成这样会不得安息。” “没事,反正我唱的粤语大陆人和香港人都听不懂,纯属自娱自乐,”他笑嘻嘻道,“少爷,我是已婚有子一族,以后若有什么妇科方面问题尽管请教,我保证知无不言。” 我脸一阵阵发烧,没好气喝道:“动脑子想想怎样对付黄锦松吧,一周之内再搞不掂就没理由拖下去了。” 东海国际大酒店是S市档次最高的饭店,包厢起步价五千元,即便如此还得提前三天至一周预订否则没戏。据说里面有位厨师的手艺深得好几位国家领导人中意,每次到S市必定到酒店指定他做菜。他最拿手的绝活叫“国色天香”,菜肴做好后他亲自端盘上菜,然后与领导人共饮一杯酒。曾有人邀请他到中南海做御厨,他一口拒绝,理由是两条:一是钱少,二是不自由。虽是大白话却道出实情,此事至此作罢不再有人提起。 第173节:第十三章 大义凛然(2) 同时东海国际大酒店也是S市首家实现西餐厅式管理的饭店,衣冠不整、举止不端者谢绝进入。为此引起媒体的广泛争议,话题焦点聚集在两点,这是否属于消费歧视?饭店保安是否有权拒绝客人自由进入公众消费场所,以及衣冠不整和举止不端有无明确标准? 依我看这些争论纯属文人们吃饱了没事干撑的,就象欣赏高雅音乐会和歌剧,约定俗成男士穿西装女士晚礼服,你非得汗衫背心光脚丫拖鞋,这不是故意找碴吗?一个成熟的社会应该心平气和接受精英阶层与大众消费并存的现实,你吃你的鱼翅燕窝宴,我吃我的香辣羊肉串,各有各的乐趣,各有各的享受,真正的和谐社会不是均贫富,而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走进装璜精美考究的包厢,钟胖子叹道三个人,六千块,今晚东海不用心思出点特色来我拿刀劈了卓总。我说到这里吃饭的有几个为了吃而吃?都是有所思有所求罢了。 包厢服务小姐轻声问要点什么酒,什么饮料? 钟胖子道:“他又不喝白酒,拿两瓶干红吧,”随即悻悻道,“若是白酒反而省事,干红的代价更高,开瓶费还两百块呢,他妈的东海酒店凭什么这么宰人!” 小姐被他说得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有牢骚别为难服务员,”我笑着拍拍他道,“一掷千金的是你,这会儿倒象管家婆算起小帐了。去拿吧,两瓶法国Chamarre 。” “需要雪碧或是其它兑酒饮料吗?”小姐继续微笑着问。 我挥挥手:“不用。” 只有去掉糖分的干葡萄酒才能喝出纯净清郁的果味,所以在欧美葡萄酒越干越贵,雪碧兑干红是典型中国特色喝法,老外们对此莫名其妙难以理解。法国人用了一百多年时间费心费力从葡萄酒中分离出糖,自认为奇功一桩,想不到中国人喝干红时又将糖兑进去,等于花高价喝普通葡萄酒。还有让法国人哭笑不得的是,巴黎红灯区象征妓女身份的黑色短皮裙突然风靡中国大江南北,名流淑女们竞相穿着在大街上乱晃,而在法国只有上流名媛才穿的貂皮披肩在中国不少大城市变成仿貂皮,妓女们将它作为装饰松松地披在几乎赤裸的上身招揽顾客。 七点差三分时黄锦松如期赴宴,满面笑容与我们握手寒喧。与钟胖子介绍的情况完全相反,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很好,知识渊博,谈吐不凡,善于倾听,举止得体。一时间我竟有种错觉,认为在酒桌上就能将事情摆平,不过我们有习惯不在喝酒的时候谈工作。 菜上来后我们开始聊天,谈市政建设,谈政府人事变动,谈国际局势,气氛和睦而随意。这时小姐送上一道鱼,于是话题从鱼的养殖谈到私营企业对经济发展的贡献,他突然主动提及我们最关心的事。 “尽管私营企业对搞活经济推动第三产业发展,提高国民整体服务水平和经济意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客观地说占据国民经济主导地位的仍是国有大型企业,他们贡献的生产总值、税收利润占有绝对比重。同时要看到私营企业利用国家法律法规不健全,长袖善舞,钻营投机,从一定程度上讲败坏了社会风气,阻碍了经济正常有序地发展。你们昊臣集团买通蔡总用国家控制指标私自购买低价石油就是明显的例子,这样做一方面使政府官员遭受腐蚀因满足个人私欲而下水,另一方面直接导致企业间发展不均衡,生产同样的产品,你们用的是低价油,其它企业用的是高价油,属于不正当竞争嘛。你们是以损失国家利益来实现私营企业利润最大化,坦率说我认为你们受到经济处罚是应该的,既可以使自身充分反省,又告诫其它私营企业不可重蹈覆辙,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钟胖子在下面踢我一脚,意思是明白了吧,他就是这神圣不可侵犯的态度,大义凛然得让你没法开口。 我保持良好风度接口道:“当然当然,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黄总确实高瞻远瞩想常人所不能及之处,小白深感佩服,来,我诚心敬黄总一杯。” 第174节:第十三章 大义凛然(3) 就在举杯与他相言甚欢的时候我用左手在下面朝钟胖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关照服务员价值一千二百元的“国色天香”不上了,他妈的宁可把钱省下来喂狗!不肯帮忙就算了,还大肆教训我一通,花钱请你来买气让我受的吗? 他这一席话从理论上讲是正确的,可是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长袖善舞为什么要钻营投机?归根结底在于私营企业先天不足,从法律地位到国民待遇都低人一等,不得不想出种种投机取巧的办法。就拿石油来说,国家手中掌握的那么多油都哪去了?还不是无限制满足国企生产需要。那些大中型国企得到石油后真全部用来生产吗?事实他们又转手倒买倒卖从中牟取暴利,严重扰乱了石油市场价格体系。我们只能偷偷摸摸买一点来供应生产,他们却可以光明正大打着生产需要的招牌哄抬油价;我们只是让国家损失进出口的石油差价,他们却是既使国家减少税收又冲击政府努力维持的石油供需体制,论过论罪孰轻孰重? 可惜他黄锦松是不会承认这种客观事实存在的,与所有地方政府官员一样,他们嘴里念着中央颁布的各种扶持私营企业的文件精神,心里却只当私营企业是聚宝盆、藏金矿,募捐、扶贫、救灾、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时才想起来吹捧一下,平时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 钟胖子何等神气立刻起身出去和站在门口伺候的服务员嘀咕几句,回来时笑道:“黄总今晚有其他活动吗?我们在‘龙腾四海休闲中心’订了座,请黄总一起过去……” 我诚恳地说:“黄总千万不要推辞,无论昊臣集团是否会受到惩罚,受到什么程度的处罚,都与今晚无关,我真心想和黄总交个朋友。” 他态度坚决地拒绝,说众所周知他从来不在外面洗澡唱歌,请我们见谅。草草吃过送上的主食后便起身告辞,我和小钟一直送至楼下,目送他开车远去。 “你真在龙腾订座了?”我回头问道。 “当然没有,我就知道他不会去。”胖子笑道,“假如他松口同意去,他娘的我开价一万块一个包厢,保证那些家伙抢着让。” “明天一定要找到他前妻的下落,”我恶狠狠地说,“我就不信世上有这样完美无缺的好男人,你见过吗?” “见过,”钟胖子神色不变道,“少爷就是这样的好男人。” 第175节:第十四章 投标策略(1) 第十四章 投标策略 早上在上班途中接到唐卉梅电话说投标小组就要进场了,第一轮采用哪一套方案,我说按底价基础上加5%价格报,看看情况再说。 还没进办公室行政部报告某品牌亚洲总代理负责人在会议室等我,于是叫了相关部门一起过去会谈了十多分钟,将近结束时又有电话,第一轮投标情况出来了,第一名加6.2%,天诚加4.6%,第四名加3%,最后一名加2.9%被淘汰。 “第二轮我方加多少?” 唐卉梅问道。 “第一名什么来头?” “江北机械厂,改制企业,固定资产四个亿,去年利税合计为两千六百万。” 托儿,一定是托儿。三百亩土地对于一个机械厂来说重建新厂太小,搞房地产又太大,绝对是应市政府要求冲锋陷阵提高价码,不行,不能上当。我盘算一下道:“加到6%,不要被他们吓着。” 到办公室根据行政部的电话清单打了几个电话,最后一个是给国家税务总局某部门谈下半年两种税率的核定,扯了十几分钟才结束。行政部区经理陪几位外商进来时,唐卉梅正好汇报第二轮结果,我请他们先坐会儿。 第二轮第一名仍是江北机械厂,加6.3%,昊臣天诚并列第二,加6%,第三名加5.8%。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没错,江北机械厂就是托儿,以它首轮即报出6.2%高价的气势,应该乘胜追击加到至少8%,显示实力和决心,可是他们见两条大鱼没有上钩,担心抬得过高最后不好收场,只敢加了0.1%。禹伟杰的想法与我一样,坚决压价不肯超过第一名,这样会让江北机械厂越来越心虚。这时是比耐心比毅力比勇气的时候,第三轮是关键之战,因为只有两个胜利者。 “我们测算的理想值是多少?”[奇书网 www.txt80.com] 唐卉梅查看一下资料道:“10%以内最佳,最高加价不能超过15%。” “加7%。”我放下电话开始与外商会谈。以麦考尔先生带队的商务团是昊臣在欧洲地区轻工产品主要销售商,这次带来一个重要信息,欧盟将通过一条提高轻工类产品环保检测标准的法案,旨在限制来自亚洲主要是中国的产品源源不绝占据欧洲市场。此法案一旦通过,昊臣今年生产计划销往欧洲的商品均会被视为不合格产品,其损失简直令人震惊。 “能否介绍一下欧盟通过法案的程序是什么?”我对麦考尔先生道,他是父亲的老朋友,两人有十多年的交情,以前我还见过他的两个女儿,金发碧眼,身材玲珑,标准的英国美女。 他沉思会儿,连说带比划地对翻译说了好半天。 这几年亚洲地区产品大举进入欧洲,对以传统工业为经济支柱的部分国家冲击较大,该法案就是由意大利等传统十一个老工业国家共同提案,经广泛游说后获欧洲议会立法委员会原则性通过,接下来还有两个步骤,一是提案国发表演说并接受欧洲议会议员质疑,二是议会全体成员国表决。鉴于欧洲人有天生具来的环保意识,加之提案中将轻工产品大量拥入与欧洲高居不下的失业率挂钩,该法案被顺利通过已毫无悬念。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来应付这个变化?” “六至八个月,” 麦考尔先生道,“一般来说今年通过的法案执行日期应该从明年一月一日计算,可欧盟宪法同时规定,凡经欧洲议会通过的法案,提案国有权从通过之日起开始执行,该执行不对其它国家形成约束。但为了防止销售商遭受商品壁垒后对己国倾销,欧洲其它国家也会采取相应措施。” 我谢谢他们及时带来这个极其重要的信息,表示集团会尽快在广泛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想出对策,既避免自身损失也保证他们销售商的利益。送走麦考尔先生一行,我立刻通知市场营销部、生产管理部和销售管理部经理及主要骨干到小会议室开会。 第三轮结果出来了,天诚加价7.5%不出意料地与昊臣胜出进入最后一轮决斗,而江北机械厂如我所想放弃报价,他们毕竟不敢用白花花的银子与我们赌。投标进行到这一步应该说大出市政府意外,按以往经验只要有我们两家参与的投标三轮结束后起码要加至10%以上。 “少爷,最后一轮加多少?” 第一次参加这种紧张激烈的场面,唐卉梅的声音有点发颤。 尽管早有定策,事到临头不由有些犹豫,怔忡片刻才道:“不再增加,还是7%。” “什么?”她陡然提高音量,瞬间意识到失态了,忙放低声音道:“少爷,上一轮天诚加价7.5%,高于我们0.5个百分点,这样报我们必输无疑。” “对,就这样报,加价7%。”我没有多解释,重申了一遍。 她有些委屈地说了声“是”挂掉电话,不到半分钟孙经理打过来,没有问我为什么不继续加,而是说这次两家联手已经把价格压得很低,与我们预计的心理价位尚有很大差距,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们至少应该报出经测算定位合理的价格,表明昊臣参加投标的正确态度。 老江湖行事处世就是不一样,唐卉梅学问再高也说不出这种既回避矛盾又巧妙提出自己观点的话。同样的意思用不同的方式表达,让人听起来舒服又容易接受。 我解释道:“报7%也是表明态度,是向天诚表明我们无意与它争夺的态度。三百亩土地是天诚先介入的,他们想拿过去办正事,不象我们可有可无,是否修建网球场不会影响集团经营。这件事成全了天诚,今后有类似情况他会知道怎么做,这是一次战略撤退,希望那边能明白我们的诚意和苦心。” 孙经理沉声道:“明白了,我完全同意。” 当我们在小会议室分工落实欧盟提高环保标准带来的麻烦时,孙经理打电话告诉我投标结果出来了,天诚以加价9%中标。禹伟杰胆子真大,凭什么不怕我反悔或试探性报出10%的标准价?莫非自恃是我大舅子就可以胡来? 第176节:第十四章 投标策略(2) 会议结束已近中午,我拿着笔记本回办公室时不禁想到秘书的好处,如果唐卉梅在这儿就省得我条目式记下许多内容,会后只需她整理一下就会形成一目了然的表格送到桌前。 钟胖子正坐在我办公室,一见我便神色诡异地关门道:“找到了。” “喔?”见知手中鼓鼓囊囊的文件袋便知上午收获不小。 他在沙发茶几上将材料铺成一排,有条不紊地介绍起来。 黄锦松的前妻名叫陈晓菊,原来在某开发新区办事处工作,当时他是办事处综合科副科长,经单位同事做媒两人相识于第二年结婚。后来陈晓菊调到市中心附近的沧海区行政审批中心,而黄锦松则作为机关培养对象被下派到启东镇做镇常委副书记,几个月后拔正。婚后第三年陈晓菊生了个儿子,一家三口过得幸福美满不知让多少人羡慕眼热。 儿子五岁那年,夫妻俩突然各自到单位开证明要求离婚,问及理由时只说感情不合不肯再透露任何细节。此事惊动了当时的区委领导,因为他们正考虑重用黄锦松,如果这关键时刻离婚的话,别说民意测评通不过,常委会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研究。科级干部离婚即使与婚外恋、不正当男女关系无关,在群众中造成的负面影响显而易见。组织部干部专门找夫妻俩谈话,希望两人重归于好。奇怪的是正常离婚双方总有一个属于被动接受离婚事实,满腹怨言和委屈,遇上有人出面主持公道自然不会错过良机,可他们两人异口同声离婚完全出于自愿,并否认有第三者插足或和婚外恋等情况。组织部同志无从开口,只得草草回去交差,后来这桩婚烟就结束了,黄锦松被搁在镇党委书记位置上多呆了两年才被调至区里。 根据离婚前双方达成的协议,儿子归黄锦松抚养。一年多后陈晓菊经人介绍与区水务局办公室主任吕旋相识并结婚,而黄锦松始终没有再婚。 “那几年区机关机关流传着一种说法,即黄锦松那个活儿没用,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啊,年纪轻轻的小娘儿们怎守得住活寡?所以双方协议离婚,同时也解释了黄锦松为什么一直没再找老婆,找了也没用嘛。可有人认为这种推测站不住脚,那活儿没用儿子怎么有的?如果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会一直带在身边?也有人说那活儿用还是有点用,可不太行,不能满足老婆的需要,说来说去,没有形成统一意见。” 我看看摊在桌上的材料,胖子真有几分能耐,连当年两人自愿离婚的申请书、财产分割清单、房屋证明等原始材料都给复印来了,随手拿了份边翻边说:“陈晓菊再婚也有十多年了,难道从未透露出离婚的真实原因?” “没有,相反他们保持正常联络和来往,五年前吕旋因在单位长期得不到重用,想换个环境向上发展,黄锦松还助了一臂之力让他如愿以偿调到区房管局,两年后升为副局长。所以人家都说黄锦松仁义。” 我扬声大笑道:“《天龙八部》中有位仁义大哥,却专门干见不得人的坏事,我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我一推面前的资料道,“这些故纸堆根本没有利用价值,不如想办法到他家里找找线索。” 他吃了一惊:“什么,翻墙入室?那可是违法犯罪行为。” “我说过翻墙入室吗?”我瞪他一眼道:“动点脑子好不好?” 第177节:第十五章 心腹助手(1) 第十五章 心腹助手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胖乎乎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少爷,我想出来了……” 我止住他道:“你想什么是你的事,我不参与任何计划只要结果。” 他摇头晃脑道:“上午在车上我想过一个问题,陈晓菊对外坚决封口不说离婚的原因,但是在吕旋面前不可能不说清楚,就算开始不说过几年也要坦白,夫妻间无话不谈嘛,再秘密的事也守不住,所以我想从吕旋身上寻找突破。” “噢,关于这个人你掌握了什么情况?” “为人还算可以,工作踏实认真,就是好点酒,喝多了随便往哪儿一趴呼呼大睡,天大的事也不闻不问,过去在水务局就因为这一点老是得不到重用。我打算设一个鸿门宴让他酒后吐真言,有时保守秘密也是件痛苦的事,告诉朋友同事听呢又不放心,偶尔对陌生人聊些心里话也很正常,少爷你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我不知不觉应道:“是啊…….”转念便反应过来,这小子在套我的话,沉下脸道,“说完没有?我还有其它重要的事,不能光坐这儿听你不着边际地清谈。”说着佯装起身。 他赶紧道:“还没说完呢,少爷。我是这样考虑的,集团刚刚买了位于市区的一处旧仓库,准备变更用途扩建成仓储购物中心,有些手续正需经吕旋所在的房管局办理。前阵子孙经理与他们打交道熟悉了不少人,正好把吕旋拉进来一起吃饭,在席间把他灌个七八成帐后带出去洗澡,然后我陪他聊天……” “也是办法,他对你不熟悉,缺乏提防和警觉意识,”我会意道,“你这付貌似敦厚老实的模样不知骗倒过多少良家妇女,玩他还不是小菜一碟。不过要拿捏好分寸,不能将他灌多了一睡不起,你刚才不是说他醉后喜欢睡觉吗?如果那样还得再请一顿,钱倒没什么,我们耗不起时间,黄锦松很快就要隆重推出我们这个反面典型了。” 中午吃过饭后休息了会儿刚进办公室就收到荆红花的短讯:爷爷病故,我们扶灵回家,晚上到。 禹属明死了! 我第一反应是拿起电话打给行政部,电话一通区经理抢先说:“少爷我正准备向你汇报,天诚集团禹属明过世了,尸体尚在北京,听说今晚到家。” “以前天诚方面有红白喜事集团怎么做的?” “老爷吩咐过,老死不相往来,所以我们从未有过动作。” “明白了。”我放下电话。 孙经理和唐卉梅一行回来后到我这儿简要汇报了几句便各自散去,胜利之师和落败之军就是不同,说话的神态、走路的姿势、交谈的语气无不表明他们输得很不服气。我单独留下孙经理问道:“赞同我的做法吗?” “当然,总得有人迈出第一步,”孙经理有些忧虑地说,“可禹伟杰理解我们的苦心吗?万一他不领情在接下的交锋中一如以往咄咄逼人怎么办?老爷知道实情会发火的。” “没关系,我敢肯定他明白下一场应该如何做,”我宽慰他道,没有说出与禹伟杰互通短讯的事,做领导的要保持适当神秘感和权威性,不该让下属知道的要守口如瓶,“东方厂的事有消息吗?” “回来的路上我打电话了解过,政府内部倾向于按修改前第三稿改制意见重新投标,主要以价格定胜负,具体方案今晚定下来明天正式发出通知,周四或周五进行投标。这回他们务求速战速决,听说吴市长被省里批评了一通,认为他自以为守着香饽饽漫天要价,吓跑投资者,损坏政府形象。” “你按最乐观的估计确定一个方案,”我说,“天诚拿下三百亩土地应该知足了。” 孙经理略带幸灾乐祸口吻道:“再说天诚当家老爷子死了,集团上下忙着治丧,谁有心思出去投标?禹伟杰作为长孙要跪在灵前磕头呢。” 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是荆红花的电话,孙经理见我看着手机目光专注知趣告辞。 “花儿,你回来了吗?” “刚下飞机,我有些害怕,”她声音很低,“爷爷临终前没有和爸爸说话,反而抓着我的手定定地看我。你说会不会爷爷感觉到我们之间的事?” 我一阵毛骨悚然,从心眼里生出寒意。科学家经过观测发现,人临终前瞬间身体突然释发出大量能量,而这种能量似乎有某种神奇的效力。我定定神勉强道:“别胡思乱想了花儿,临终的老人与初生婴儿一样眼睛看不到东西,所有动作都是无意识的。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恢复精神。” “小白,不知是不是受爷爷去世的打击,我突然觉得好孤单好灰心,特别刚才看到哥哥们都是成双成对的,我……”这时旁边好象有人叫她,花儿匆匆挂掉电话。 唉,花儿有如斯想法,我又何尝不是?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时,总是梦想为我开门的是洋溢着盈盈笑意的花儿,总是梦想开门刹那能享受到充满爱意和甜蜜的拥抱。可是迎接我的永远是老田那张刻画着岁月沧桑的脸,这张脸从我记事起就这样,二十多年了一点没变。 第178节:第十五章 心腹助手(2) 临下班时我叫来区经理,吩咐道:“出去制作两只精美的花圈,一个落款写‘昊臣集团’,另一个落款‘白泰’,辛苦你跑一趟带几个人将花圈送到禹家。” 他闻言色变,垂下眼道:“少爷,这方面事老爷有过交待,不准与禹家发生任何往来。” “没有白禹两家相争也造就不出两个规模空前的商业集团,人死了盖棺定论,什么荣辱名利都是一场空,”我带着笑意道,“送上花圈代表昊臣的气魄,不会有人因此说我们巴结讨好人家,做大企业要有大胸怀嘛。” 话说到这份上按说区经理应该顺驴下坡应允下来,可他偏偏不识相坚持道:“虽然只是一只花圈,送出去后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这种大事依我看还是先和老爷通一下气为好。” 我忍了忍终究没有发作,毕竟我在集团的身份还不能对部门经理吆三喝四,他们听我的是给我面子对我尊重,不听我的是责职所在恪守原则。象钟胖子那样被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带有强烈私人感情色彩的,毕竟我们是从小玩大的朋友。 “好吧,你先下班,我再考虑考虑。” 将他打发走后我拔打钟胖子的手机,这家伙不知忙些什么,始终处于忙音。连续打了将近十分钟才接通,正待发问他抢先报告喜讯:“少爷,两件事都有进展。刚刚和房管局几个人联系好,明天晚上到金碧辉煌大酒店吃饭,包括吕旋吕局长。还有我转了七八个弯找到住在黄锦松楼上的住户,此刻我正在这儿指挥两名专业水工行动……” “你赶快回来,有件相当要紧的事要急办。”我打断他的话。 “喔,非得我办吗?按说这会儿行政部没有全下班吧……”他好象舍不得离开作案现场的样子,“这边不盯着我怕他们笨手笨脚地掌握不住火候。” 我将计划送花圈到禹家的事说了一下,他最初反应与区经理一样要求“与老爷通气”。对付他我可没客气,雷霆大发冲他嚷了四五分钟,威胁说如果二十分钟之内看不到你二十年的友谊就此结束。 “好好好,少爷,送就送,姓钟的总有一天要死在你手上,”他无奈道,“你要安排几个人一起去,有人壮胆总好些,对抗了几十年连禹家大门还没进过呢。对了,要用有昊臣标志的面包车,我这就回去。” 放下电话微微一笑,不管哪个领导,总得有象钟胖子这样能办事的心腹,关键时候用得顺手。当然这并不代表我讨厌区经理,他有他的难处。作为掌管集团行政事务和后勤供应的总管,万事唯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没有理由因此责怪他。 唐卉梅敲门进来,小心问道:“还没下班吗少爷?” 我不喜欢动辄加班加点工作,相信员工们更不喜欢这样,只要提高工作效率没有做不完的事。但今天我想知道钟胖子送花圈后禹家的反应,准备在办公室多呆会儿,于是道:“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她答应一声,出去会又折身回来道:“少爷,明天上午我要迟一会儿上班。” “有什么事吗?”我立即追问道,若是往日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但现在我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有极大的好奇心。 她没想到我会查问,愣了一下涨红脸道:“家乡的表……表弟过来玩,明天陪他出去办点事。” 不会撒谎,撒谎的时候神态要自然,语气要坚定,眼睛要正视对方,知识分子脸皮嫩呐。只要连续追问表弟叫什么,在哪儿工作,今天住哪儿,明天办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几句话一说她准露馅,不过我不准备打草惊蛇,于是故意笑道:“什么表弟,恐怕是男朋友吧,要不明天放你一天假。” 她连连摇头道:“你误会了少爷,真是家乡远房亲戚,上午不会很迟,最多两个小时。” “没关系。”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低头看文件。 可惜今晚钟胖子太忙了分身乏术,不然倒可以盯在她后面看看表弟是何许人也。这给我一个教训,以后得多培养几个心腹。 近七点钟的时候钟胖子的电话终于来了。 第179节:第十六章 定时开关(1) 第十六章 定时开关 钟胖子等人到禹家送花圈之行意乎寻常地顺利,平淡得让我有点失望。 禹家门口负责整理的花圈的人看到昊臣标志的车子后立刻进去通报,禹伟涛亲自出来与小钟握手表示感谢,并陪同他们进灵堂磕头,禹伟杰代父亲行孝子之礼。禹锡阳不在灵堂,据说他因悲伤过度身体不适在后院休息。然后禹伟涛与他们一一握手告别并送出禹家大门,整个过程与随便到哪一家吊唁没有区别。 上车时不知哪儿钻出个记者对着小钟猛拍一气,很没有礼貌地问:“昊臣和天诚两家向来水火不容,这次你们上门送花圈是否带有愿意和解的意思?” 钟胖子早有准备,调整一下身体角度正对着镜头风度翩翩地说:“在死者面前生者永远显得自私和渺小,我们愿禹老爷子的灵魂免受世俗打扰在天堂里得到永生。”说完上车扬尘而去。 “怎么样?”钟胖子在电话里将这句话复述后得意洋洋地问,“既大方得体又答非所问,没有丢咱们昊臣集团的脸吧?” 我笑着说:“但愿老头子也这么想才好,对了,下午我先让区经理去,老东西不听使唤非得将抛头露面的机会让给你。” 他惊得一蹦三尺高叫苦不迭地说:“这回我这脸可丢大了,你这,这分明是让区经理对我暗动杀机,以后时不时奉上小鞋若干双嘛。” 我不屑道:“少装腔作势,区经理在行政部里能叫得动的也没几个,你何时真把他放在眼里?算了不提这种小事,明天我会替你摆平,省下精神好好琢磨着怎么对付黄锦松吧。” 他胸有成竹道:“少爷请放心,今晚我一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整个晚上都与荆红花互发短讯诉说衷肠,直到她说手指累得动弹不了了才收手,一看时间已经近十二点。爱因斯坦真是伟大,用相对论成功解释了为什么情人相处时时间总流逝得特别快的千古难题,难怪他可以探索出宇宙的奥秘。 我问花儿禹锡阳怎么看昊臣集团送花圈的事,她说他未置一词,后来禹伟杰让人将那个花圈放到最醒目的地方,他也没吱声。 正常情况下你父亲沉默代表什么态度,反对还是默许?我问。 不知道,天威难测,就象我不知道丧事后他又把我发配到哪儿去。 第二天上午区经理拿着早报找我道:“小钟胆子太大了[奇`书`网`整.理提.供],居然敢不经老爷同意私自以集团的名义到禹家送花圈,看,报纸上都登出来了,还有他的光辉形象。” 新闻媒体反应这么快?我凑过去一看,果然,头版右下方写着“昊臣高层释放善意,花圈尽显和解诚意”,旁边附着钟胖子一本正经答记者问的照片。 没有我授意小钟会吃饱没事干送花圈?区经理分明是指桑骂槐,我微笑着说:“是我通知他这样做的,考虑到已经下班了没有惊动你,这件事我会向老爷子解释的。” “不不不,少爷你误会了,我真以为他擅作主张,”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昨天我劝阻少爷不送花圈自有苦衷,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区经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温和地说,“你有你的难处,所以我才叫钟助理办。”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正借钟胖子玩太极推手,他气喘吁吁地走进来,领带象裤带一样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区经理瞟他一眼告辞出去了。 “怎么回事?”胖子望着顶头上司的背影悄声道,“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啊。” “别管那么多,说说有什么收获。” 提到得意之作他顿时眉飞色舞,说昨晚水工沿着下水管道巧妙地凿开两个细孔,半夜三更拔开堵住缺口的玻璃胶,水源源不断顺着设计好的管道流到黄锦松家的卫生间。今天早上他起床便看到水漫金山之壮观场面,黄锦松很快发现肇事根源,上楼找邻居理论。惶恐不安的邻居答应立刻找工人修卫生间下水管,承诺替他家整理狼籍不堪的地面并负责全部经济损失。半小时后四五个身穿“天天保洁”制服的工人浩浩荡荡开进他家,其中有小钟的朋友,曾受过特种野战训练的退役军官大曾,小钟在他面前保证整个行动的搜索结果只用于商业用途。过了会儿邻居请黄锦松上楼,共同探讨下水管的修整方案,如何才能做到以后绝对不出现类似情况。事关切身利益,黄锦松听得很认真,并提出一些修改意见,前后用了近二十分钟。这么漫长的时间对身经残酷严格训练的特种兵来说太过宽松了,足以将整个屋子搜两遍。 第180节:第十六章 定时开关(2) “有什么发现?快说!”我急不可耐地问。 搜查结果让钟胖子等人确实大感意外,除了正厅级干部免不了要收藏的名烟名酒、高档西装、名牌家电家俱外,他的存款并不算多,完全说得清财产来源。家中几乎没有任何首饰、金银珠宝或古玩。可以说整个屋子的一切,不但证明黄锦松同志经济方面没有问题,反而说明他是一名清官,无愧于“两袖清风”的美誉。 除了两个小小的细节,其它人都没有注意,但小钟眼尖发现了…… 我含笑看着钟胖子,等他卖足关子后说出来。 “他的床头柜最下面一档锁着一样东西,”他趴到桌上说,“猜猜是什么?” 我警告他:“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两盒避孕套。” 我失声道:“你说过他晚上从不出去。” “对,”他得意的脸上散发出喜悦的光芒,“所以我立刻研究他卧室里的灯,又发现一个重要问题,房间里壁灯、吊灯和床头灯都有定时开关。” 我醒悟过来:“也就是说晚上十点钟熄灯时他不一定在家,可我就想不通了,以他的条件想娶个老婆,再漂亮再温柔的都找得到,为什么煞费苦心地偷偷摸摸出去打野食呢?感觉太不符情理了。” 他摇头晃脑道:“不管他出于什么动机和目的,只要被我捉把柄看他怎么嚣张。今晚双管齐下,我从吕旋嘴里探点口风,黄锦松那边请我特种兵朋友跟踪监视,来个现场合影留念,嘿嘿嘿嘿。”两人一起发出奸笑的声音。 孙经理拿着*江市政府招投标中心的传真给我看,果真如他昨天所说,政府收回最后一次修改稿文件,以第三稿改制方案为基础上于周四重新投标。我笑道要不要唐卉梅再陪你去? 他双手直摇道不敢有劳她的芳驾,单身女孩外出不方便住宾馆还得多要一间。我说幸好上午她不在这儿,否则听了这话要扣你顶歧视女性的帽子。 孙经理随口道:“陪男朋友吧,刚才我出去办事经过你们宅院时看见他们在附近闲逛。” 我饶有兴趣道:“昨天她说是表弟,长得什么模样?” “他的背朝车子没看清,听少爷一说真有些象表弟,很规矩地走在她后面,不象情侣间手拉手的亲热劲儿。” 唐卉梅专门请假就是没事干陪表弟闲逛吗?干嘛跑到我家附近,那边尽管环境优雅景色怡人,毕竟不是游玩的好地方,这个女孩越发让人猜不透了。 接下来一整天陷入无休止的事务中,没完没了的会谈、商谈、洽谈,从全国各地赶到禹家吊唁的政坛人物、商界名流、知名人士顺便过来见面,我忙得午饭都没时间吃,唐卉梅将麦片冲在茶杯里送到会议室给我填肚子。 将近七点时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唐卉梅问我是否到旁边定点饭店吃工作餐,我想起与钟胖子的约定,摇摇头说你和其它没回去的员工一起去吧,我有活动,叫小冯在楼下等我。 聚仙楼位于闹市附近,以制作精细、清鲜爽脆、淡雅细腻的杭帮菜而著称,虽然与东海国际大酒店相比差一个档次,招待吕旋这些处级干部却绰绰有余。车子到楼下时我打电话问钟胖子酒桌上情况如何,他偷笑道就等少爷来给予致命一击。 来到三楼拐弯处,小冯将倒了大半杯纯净水的高脚玻璃杯递到我手上,一起朝钟胖子所说的包厢走去。路过门口小冯故意放慢脚步冲里面看,坐在主人席位的钟胖子眼睛一亮叫道:“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我端着酒杯进去,他赶紧起身道:“各位,这就是我家白少爷,昊臣集团少东家。”然后他一一介绍徐局戚局吕局王主任李科长等等。 我示意他将桌上各人的高脚玻璃杯加至和我一样多,执杯笑道:“刚刚准备过去敬几个老朋友,没想到又认识在位的新朋友。昊臣集团的事麻烦各位帮忙,小白在此表示万分感谢,今晚钟助理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抱涵,千言万语尽在酒杯中,小弟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 房管局领导们包括吕旋在内不由面露难色,进门时我就瞥见旁边放了两个空瓶,都已喝得不少了,饶是他们久经沙场,这半杯足有三两左右,真一口喝下去也够呛。我微笑着倒置酒杯示意,无奈之下他们只得一个个仰头干了。 “谢谢,谢谢。”我客气地与他们一一握手道别,他们个个站立不稳摇摇晃晃象风中浮萍。小钟连忙送我出去,到门口时他冲我翘起大拇指意思是搞掂! 回到车上我叹了口气道找家馄饨店喝点热汤,别说是酒,这么一大口纯净水喝下肚也怪难受的。小冯说可能是少爷空腹的缘故。 正说着荆红花打来电话,开口便问:“你在哪儿?” “在外面……” “香江宾馆8006,有位美女等你。” 第181节:第十七章 难言之隐(1) 第十七章 难言之隐 我心中一荡,顿时想起今晚禹锡阳包下东海国际大酒店,招待前来吊唁的五湖五海朋友,诸事缠身难免疏于防范,被荆红花觅得空档偷跑出来。 当即道:“先送我到香江宾馆,有重要事。” 小冯关切地说:“少爷,是不是先吃点热食,这样奔波身体吃不消的。” 我暗自嘀咕道能和花儿见一面就算饿三天三夜也心甘情愿,摇摇头说没事,回去后等我电话。 车子开至宾馆前面看到旁边的药店,我猛然想起件很重要的事,下车后故意磨蹭会儿,等车子掉头开走后才迈步走向药店。 站在8006,我边敲门边道:“美女,帅哥来了。” 花儿应声打开门嗅了嗅嗔怪道:“一身酒气,在哪儿花天酒地的?” “没有,半杯纯净水解决问题,”我关上门抱起她道,“怎么溜出来的?” “老爸叫大哥一起出去会客,二哥和我在家守灵。二哥对着火盆生闷气,见我出去眼皮都没抬一下,”她看一下表道,“九点钟前我必须回去,不然会被发现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道:“看这是什么,免得你老是疑神疑鬼提心吊胆。” “哼!”她鼓着嘴道,“难怪人们说女人是弱者,总要承载更多负担。你做的坏事,为什么我要担惊受怕?” 微弱的灯光下香气盈鼻的花儿显得楚楚动人,娇媚性感,我气血贲张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席梦思道:“昨天上网学了不少新知识,今晚我会更坏……” 不知过了多久,花儿的手机突兀响起,里面传来禹伟涛阴阳怪气的声音:“赶紧就位吧,晚宴快要结束了。” 荆红花慌忙道:“好的,我马上到。” “代我向旁边那位公子问好。”他说完就将挂机了。 两人面面相觑,荆红花咬着嘴唇连连捶我的胸道:“不嘛,不嘛,他们都知道了。” 我忍住笑道:“知道什么,你以为他们是顺风耳千里眼?他在蒙你呢,赶快穿衣服吧。”一看时间已经近九点半,暗暗咋舌,遂打电话让小冯过来接我。 又闹了一阵,她草草梳理完毕,我开玩笑说要不要车子送你过去,她瞪大眼睛道你疯了,整个S市谁不知道那辆新款凯迪拉克9型是你白大公子的专车,如果我从车上下来,明天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的。 按我的本意,不愿意坐这种太招摇惹眼的车,父亲的观点不同,他说这无关个人爱好,而是代表昊臣集团,至尊气派高贵典雅的企业形象就通过这些细节深入人心。 下床时我一阵昏眩差点摔倒,荆红花吃惊道你脸色咋这么难看,没事吧?刚才尽逞英雄。我勉强道没关系,今天接客太多,特别是刚才最后一个客人很难对付。 她卟哧一笑,说我先走一步,你也回去早点休息。 悠了会儿下楼走到门口时小冯的车正好到了,一上车我便让他到最靠近的馄饨店,我的肚子快贴到后背了。 默默开出一段路,我关照说不准对别人说我来宾馆的事,他恭敬道:“是,少爷。” 车行经闹市时几次刹车后我突然全身打了个冷战,昏乎乎间天旋地转两眼发黑,迷迷糊糊只听见小冯惊慌地叫“少爷,少爷”,我想努力开口却无力张嘴,渐渐丧失了所有意识。 醒来时先闻到刺鼻的酒精味,紧接着睁开眼时见到围在病床四周一圈人关切的目光:妈妈、姑妈、姑父、姨父、几位表哥表姐、区经理、唐卉梅和小冯等。 “别说话,医生关照尽可能休息静养,羽儿呀,你也太不注意身体了,工作再忙饭总是要吃的。”妈妈替我掖紧被子埋怨道。 第182节:第十七章 难言之隐(2) 姑父说:“不要担心,没多大问题,医生说是因身体过度疲劳缺少饮食引起的低血糖症状,充分休息和输些营养液后就没事了。” 区经理忿忿道:“这个小钟做事不知好歹,把少爷拉过去喝那么多凉水,回头我得好好剋他一顿!小唐你也不好,天大的事也要坚持让少爷吃点东西再出去嘛,真是关键时候靠不住!还有小冯,看到少爷这么辛苦不知道买点饼干放在车上吗?这是你的失职!” 唐卉梅两眼红肿看来已哭了很久,此时又被训斥得低下头,肩头一耸一耸抽泣不止,小冯也苦着脸一言不发。 我无力道:“别怪他们,是我急着想早点办完事情……” “好了都别说了,让小羽静一会儿吧,我看他很累,”大表姐唐静静说,“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我陪他会儿。”她是白家我们这一代中年纪最长的,今年三十一岁,刚从美国念完博士后回来,集团董事之一。这是父亲宏观治家的策略,整个家族除了我可以介入集团事务外,其它人只能持有股份或参与董事会制定发展战略,不得进入集团担任实际职务,防止出现内部争权夺利的局面。所以唐静静大学毕业后没事干,跑到美国攻读经济学硕士博士直至博士后,还为白家找了位金发碧眼的洋女婿,前年生下一对活泼可爱的双胞胎洋娃娃,我特别喜欢他们。 妈妈点头同意,拍拍我说:“明天不用上班,在家休息一天,妈妈炖汤给你补补,好端端的孩子就看着瘦下去了,刚才我打电话到北京让老头子早点回来,他也同意了。” “你们都走吧。”唐静静催促着所有人全部离开,值班医生进来看了一下床边各种仪器,说“OK,明天早上就可以回家”。 “静静,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我笑着说。 她关上门坐到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道:“不,应该你有话对我说,关于这次生病的真实原因。” 我有些心虚,佯笑道:“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恐怕我太累了需要休息。” 她敲敲我的脑袋道:“你才不需要休息呢,低血糖症状属瞬时反应,过去后就没事,累不累是说给你老妈听的。你从小就有个习惯,撒谎时喜欢弯着手指头,姐姐没说错吧?把手伸出来!”她拿出小时候玩耍时做姐姐的威严。 小冯不会说出香山宾馆的事,我相信他不敢说。 “你知道我一天之内接待了多少客人?七十多位!平均每位客人十分钟还得十多个小时,这么高的强度谁都吃不消。”我率先反攻道。 “人家禹锡阳今天接待多少人?晚上还要陪着喝酒呢,你这点算什么?这不是问题关键吧。我问过小唐,你从总部出发到聚仙楼是七点二十分,到那边不过喝半杯水说几句场面话,可小冯送你到医院却已经九点五十八分,中间两个多小时时间你不吃不喝干什么的?” 我干咳一声正待说话,她喝道“手指弯了!” 唉,没办法,多年养成的习惯,以后别被荆红花知道才好,否则任何谎言都无法逃过她的眼光。我故作痛苦状道:“啊唷,头又开始发晕了。” 唐静静微笑道:“不肯回答是吧,先说我所掌握的情况。昨天约尼的两个美国朋友到S市游玩,他们就住在香山宾馆……” 第183节:第十七章 难言之隐(3) 一提香山宾馆我就知道糟了。 “……晚上我和约尼在宾馆招待朋友,吃完后到一楼大厅咖啡厅闲聊,不经意间约尼说那不是白羽吗?我一看可不,你低着头匆匆忙忙直往外走,然后径直钻进专车而去。可刚才我问小冯他却坚决否认去过那儿,明明是事实为什么要抵赖,我看里面名堂不小!”她威胁道,“我有办法到宾馆查到所有细节。” 我和荆红花的事父亲处理得很低调很隐秘,连妈妈都不知道,更别说表姐了。不过事已至此没有隐瞒的必要,我将事情原委简要说了一遍,并叮嘱她千万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约尼,他不会理解的,说不定有一天会冲动起来找父亲说理。 “这样不是办法,”她沉吟许久道,“总这样偷偷摸摸地幽会,对你不好,对荆红花也不公平,万一被外界知道更麻烦,会对两个注重名誉的家族造成可怕的影响。” “你也知道目前的局势,我有什么能力改变?我担心禹家丧事处理结束她又会被带得远远的,让我们连这种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实在不行两人到美国去,我为你们办理各种手续,直到双方家长回心转意为止。” 我心一动,这倒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以唐静静的本领就算为我们办绿卡在美国定居也不成问题,考虑一下道:“未尝不失为下下策,明天就替我着手准备吧,唉,其实我更想合理合规正大光明地和她结婚,她应该堂堂正正地踏进白家大门。”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实在不行就慢慢耗下去,等你全面掌控集团大权老头子也拿你没辙,就怕她那边顶不住,禹家不会让如花似玉的女儿成天呆在家里。” 我苦笑道:“照现在情况看我想完全接手集团至少得五年以上,五年,一千八百天,多么漫长多难捱,到那时即使真能如愿也找不到幸福的感觉了。” 这里枕边的手机响起来,是钟胖子打来的。 “少爷你身体不好住院了,没有什么大事吧?刚才被区经理骂得头大了十倍,恨不得在电话里下跪求饶……” 这家伙就是夸张,胖子虽然是区经理的下属,受重用程度却远超过上司,平时嘴上客气心里从未将他当领导。 “少说废话,那件事办得怎样了?今晚我可是为你而住院的。”我不耐烦道。 “水落石出,少爷,即使住院也值,喔不,我是说尽管少爷付出惨重代价,但是终于摆平姓黄的,值!” “快说快说!” “综合两方面渠道讯息,最后简而单之一句话,黄锦松是Gay。” “什么?”或许是低血糖后遗症,我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意思。 第184节:第十八章 笔记事件(1) 第十八章 笔记事件 我在聚仙楼敬的半杯酒给予房管局诸位高手致命一击,有两人偷跑到洗手间打了“兔子”,剩下数人包括吕旋表面强作镇静实则胃内翻江倒海呈几分醉态,所以当钟胖子提议到洗浴中心休闲醒酒时无人拒绝。 按事先安排胖子和吕旋在一个包厢,两人享受完小姐按摩躺在里面抽烟喝茶侃大山。扯了半天后胖子故意将话题引到黄锦松身上,说自己有件私事请他帮忙遭到拒绝,然后气愤愤道:“请他洗澡也不肯,故意装斯文,象这种单身汉一年不知玩多少个小姐呢。” “小姐?”吕旋挂着神秘的笑容大摇其头,“不不不,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见鱼儿上钩他心中窃喜,借几分酒意问,“有什么话别藏着不告诉兄弟听,你我一见如故明天还要拜把兄弟呢。” “好,明天上午拜!”吕旋真是喝多了,“说就说,不过你得发誓不告诉别人听。” 发誓这种事对胖子来说比眨眼睛还容易,他当即举手连发几个毒誓。 吕旋凑近他耳边道:“姓黄的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胖子瞠目结舌,愣在那儿半晌没回过神来,等掉头欲问个究竟却见吕旋已经倒头大睡,发出响亮的鼾声。 特种兵大曾也出色完成了监视跟踪任务,专业水平毕竟不同,他发现黄锦松没有从小区大门出去,而是走小道从右侧店面房后门经商店门市外出,而且身穿很低调的休闲装,架着墨镜,夜色下乍一看很难辨认出真实身份。 幸好黄锦松遇的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被紧紧咬住不放,直至眼看他进入一家小旅馆。十几分钟后一个帅气英俊的小伙子走进他的房间。 大曾立即与钟胖子联系,胖子很快赶到小旅馆。老板见他直往里面跑拦着不让进,他甩手扔给老板五百元道:“放心,我不是来闹事的,只站到门口说一句话。” 胖子到黄锦松房间前,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里面鸦雀无声,过了很久才有人低沉地问:“谁?” “我是小钟,明天找你有事。”说完他施施然离开了。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胖子开始说“Gay”的真正含义,在美国这是对男性同性恋者的正式称呼。尽管其中仍有不少疑惑尚未解开,但基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有断袖之癖的黄锦松结婚生子后无法控制身体原始需要,频频外出偷食,被妻子偶然发现后两人遂心平气和友好离婚,陈晓菊替他保守这个饱受社会攻讦和世俗难容的秘密。多年来,他相当谨慎地在外面与圈内“恋人”交往,保险套、从后门外出、在小旅馆订房间等等,都出于小心从事的考虑。 第185节:第十八章 笔记事件(2) 我的内心很矛盾,从某种意义讲我们以他的癖好相要挟达到目的,这种行为很卑劣,实质与犯罪无异。在美国有些州已经从法律上承认同性恋行为,人们可以大大方方公开自己的性取向。而中国,传统而保守的思想使人们很难接受违背人伦的行为。 其实黄锦松是个好人,除了特殊的性喜好,简直是个完美的政府官员。 这一瞬间我突然感受到父亲的无奈,搞企业有时要违背良心做很多受道德谴责的事,明知自己的做法是错的,可为了企业的生存发展还得硬着头皮做,这是中国企业家的悲哀。 我说:“明天你不要出面,让其它人去办,记着不要与他发生冲突,若是他坚持原来的决定就此作罢,没必要为此毁了一个人,大家都不容易。” 钟胖子有些诧异,过了会儿才道:“少爷的心肠太软了,行,我照办就是。” 第二天妈妈押着我直接回家非得让我继续卧床休息,于是床成了临时办公桌,各部门经理纷纷打电话请示工作,唐卉梅从总部送来厚厚一叠文件资料让我审阅。妈妈倒也不反对,只要儿子在视线范围内她就觉得心安。 钟胖子派了名小帅哥去石化公司,将昊臣集团关于调查利用国控指标购买低价石油的书面答辨面呈黄锦松,他仔细看了一遍后当场指示将这份报告连同公司内部调查材料一起存档,这意味着他同意不再追究此事。黄锦松最后对帅哥一语双关道:“回去告诉钟助理,事情到此为止。” 听到钟胖子汇报后我松了口气,说实话虽然用的手段不太光彩,毕竟完成了一桩父亲交办的大事。一白遮百丑,就算其它方面做得一塌糊涂有此成绩也足以交差。 傍晚时分父亲便从北京飞回来,听说儿子因为勤奋工作而累倒,面露嘉许之色之余也有几分疑惑,在他看来我的体质不至于如此差劲。他说专家会诊后决定让爷爷静养一段时间,时机一旦成熟便用“生物导弹”治疗。医院那边不能没有家人以防突发情况,最好妈妈过去照看几天。妈妈毫不犹豫答应了。 第二天父亲将部门经理召集起来开了短会,了解集团最新动态和急待解决的大事。临近中午时将我叫过去,面色阴沉地说:“趁我不在家你倒做了几件大事啊。” “按照你的吩咐我主要抓大事。”我有意装糊涂。 “哼!你看看你做了什么所谓大事,”他翻开笔记本,“前天,你未经过我许可绕开区经理擅自决定以集团和爷爷名义送花圈到禹家,这样做什么意思?荆红花的事早就过去了,你还指望事情有转机吗?别以为自己做的善事,禹家的人正关起门来笑话你呢!上周,你让事业拓展部故意压价人为弃标,使天诚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三百亩土地,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拿出刚收到的传真道:“这是孙经理从*江市发来的传真,在收购东方厂争夺中昊臣集团仅以比底价高出六十万元中标,天诚三轮都报的是底价实际等于弃标。爸爸,生意场上是有双赢的,以前全中国都知道天诚和昊臣势如水火,什么事总喜欢暗中较劲,许多人利用这个弱点不知多赚我们两家多少钱。现在呢?我敬他一尺,他也让我一分,大家都得到实惠不是很好吗?” 他接过传真聚精会神看起来。 “再看看网上的评论,人家怎么看我们送花圈的事。这一条‘昊臣天诚关系出现转机’,再看下面一条‘花圈背后的历史’,还有……” 父亲止住我:“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告诉你,生意场上远不是这样和气生财,恩恩爱爱的局面,必要的手腕,措施包括一些不光明正大的计谋永不可少,昨天对付黄锦松你们不是做得很好吗?他不仁我不义,在利益面前谁客气谁受伤,如果你忽视这一点,将要踏入本世纪最大的圈套。” “我知道七十多年的恩怨不可能一朝一夕化解,只要我们努力……” 他一针见血道:“为什么要化解?为什么要努力?你还幻想和荆红花重归于好?告诉你,绝无可能,除非等天诚集团给我送花圈。” 第186节:第十八章 笔记事件(3) 气呼呼回到办公室,我用脚使劲踢上门。 思想开明,顺应潮流的父亲在对待天诚集团的问题上出奇的偏执,让人不可理喻,当然可以理解他照顾到爷爷的情绪。但是表姐说得对,我和荆红花不能老这样偷偷摸摸下去,长期以往对她对我都不好。如何处理呢? 父亲回来后我的压力减轻许多,可以从事务堆中腾出时间对整个集团的产业结构、财务杠杆、发展方向做更深层次的思考。连续几天我将唐静静和约尼请到办公室,和他们探讨美国大企事业大集团的经营思路和管理模式,试图从中找出对昊臣有利的东西。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不能一味强调国情不同而拒绝先进的经营管理理念。 关于唐卉梅,我直截了当问过父亲,他说这是位老朋友的女儿,来历绝对没有问题。听了这话使我略微放下心来,不再多想她的事,直到在一次会议上发现个小小的细节。 那是我根据和表姐谈话后整理出一个企业转变思想,开拓创新的纲要,父亲看了以后觉得许多提法很新颖,有创意,决定召集部分公司老总和总部各部门经理开一次研讨会,试探各路诸候的想法和思路,从而决定下一步的走向。考虑要记录所有参会人员的讲话,行政部那几个家伙效率太慢,我关照唐卉梅一起参加会议全程记录。 会至半途我接到老田从家里打来电话,他打扫父亲房间时不小心碰到报警装置被反锁在里面,我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他第七次被反锁了,说过多少遍不要碰床后的保险柜,他每次总改不了习惯要用抹布擦一下。我问父亲要来钥匙,让坐在旁边的唐卉梅到行政部找小冯送过去。 她离开会议室时正好有人发言结束,没有发言的人做准备,我随手打开她的笔记本看了几页,触目间一怔,赶紧拿过来从前面翻起,越看越是心惊,忍不住推了父亲一下,将笔记本放到他面前。他疑惑看看我,也随便翻开几页慢慢看下去,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约摸着她快要回来,我把笔记本放到原处,若无其事继续开会。 “爸爸,这是位什么朋友的女儿?”会议结束后一进他的办公室我立刻质问,“上面详尽记录我每次会议上的讲话,还有会上我们父子间的对话,这些都不需要记录而且也不应该记录,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企图和动机?”我掷地有声道,“我要求保卫部对她进行彻底调查!” “冲动而沉不住气的老毛病又发作了,”父亲皱着眉头道,“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值得你这样?保卫部怎么调查?凡会议上说出口的话都可以记录,你凭什么指摘人家?当然关起门来说,她确有可疑之处,我考虑一下如何处置……” 我哪里会冲动,不过想摸清父亲的底而已,看他的表情对此好象毫不知情,于是道:“不管如何得从将她调走,身边暗藏这么个赫鲁晓夫太可怕了。” 父亲没吱声,沉思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笑道:“也好,我正为如何安排人员变动伤脑筋,这样吧调走唐卉梅,再给你配一个秘书,还是位女孩子。” “谁?”我讶声道。 第187节:第十九章 芮尧归来(1) 第十九章 芮尧归来 父亲慢斯条理地说:“以前总部的行政助理或秘书分配到下面,起码是副总、副厂长或办事处主任,突现总部的权威性,她才干了几个月怎么安排?这段时间有个谈判小组在香港准备收购飞鸿进出口事务所,项目经理小何得了急性阑尾住院群龙无首,要不让她过去负责吧,悬些日子再说,你看怎样?” “我是问调谁当我的秘书?” “不能叫秘书,否则倒好象唐卉梅犯了错误似的,做事要考虑周详。挂名到行政部做行政助理吧,就象小钟一样,实际履行秘书职能,这样方方面面都交待得过去。” 我气馁:“她叫什……” “她叫芮尧。” 我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高高跳起,大声道:“绝对不行,绝对不可以。” 父亲冷冷道:“你学过辩证唯物论,应该知道世上没有绝对二字。” “我不喜欢她。” “她是秘书,我要求你喜欢秘书吗?你喜欢过唐卉梅没有?” 我被噎得无言以对,冲他直翻白眼。 “不要总想清理陈年旧帐,不要做没有价值的事。从工作上讲我很欣赏芮小姐,精明能干,反应敏捷,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小羽啊,不能以自己的好恶决定衡量人才的标准,那样在你面前永远围绕的是投其所好的人,”他顿了顿,“当然上次我和你妈跟你谈的事你可以再认真考虑一下。” 我腾一下站起来:“我不希望你们干涉我的私事!” 父亲沉着脸道:“又来了,注意和我说话的态度!作为公司的灵魂和核心,你没有私事,就象孝庄对顺治说过,家事即国事,一切事情都要围绕是否对公司有利来决策,从这个角度上讲,我可以说了算!” 我威胁道:“现在你是董事长可以说了算,等我说了算的时候,我可以自由选择,就算结了婚也可以离婚。” 父亲冷笑地看着我:“好,你的翅膀硬了,敢跟我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在你爷爷面前从来不敢说一句重话。办了几桩大事尾巴就翘上天,以企业当家人的标准来衡量你还相差甚远。” 下午唐卉梅正在我办公桌整理档案,人力资源部隋经理进来说香港谈判小组缺人,当然这是安排好的一出戏。我说让小钟去吧,他办事鬼机灵关键时候有招数,贾经理说老爷回来后压给他一大堆事,恐怕抽不开身。我故意沉吟良久才说要不小唐你过去挑起重担,南方那边你熟悉情况,也是一次锻炼嘛。不待她有所表示区经理迅速接口道那太好了,老爷也说过行政部的助理们要轮流到第一线接触实际事务,我再征求一下老爷的意见。隋经理点点头转身走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地说:“时间会很长吗?我的意思是办完这件事是否还回总部?” 我不置可否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总部机关是培养管理型人才的基地,不会有人在总部干一辈子行政助理、秘书,最终目的都是到第一线担任实际职务。我是为你的前程考虑,虽然你说过对自己的定位是高级助手,但我认为你的目标太低,以你的才华应该有更大的作为,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面露难色道:“恐怕我的性格无法达到少爷所期待的,这样吧,我尽力而为,实在不行还回来踏踏实实做你的秘书,行吗?” 当然不行,我暗自冷笑道,嘴里却道:“有点信心吧,昊臣集团七十多个硕士有五十多人担任领导职务在第一线拚搏,剩下二十多人也是研发部门、生产基地的重要技术骨干和专家,难道你会比他们差吗?” 她苦笑一下点点头。 下午苦笑的人变成我,下班前父亲将我叫到他办公室,我看到了昔日的上司,曾经的朋友,今后的秘书,芮尧。 她笑语盈盈地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问候道:“少爷好。”她的角色转换很快,反使我有些不适应了。我发现自己面对芮尧时心理上就处于下风,这种状况让我万分恼火。 我微笑道:“好久不见。” 父亲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道:“从今天起,你们将每天见面,芮小姐被聘任为总公司行政部行政助理,做你的高级助手。” 磨练和阅历使我学会了不露声色,我主动与她握手道:“欢迎你,芮小姐,我们会象以前一样合作愉快。” “当然,我相信会成为你见过的助手中最出色的最能干的。”这就是她的风格,令人不容置疑的自信,不管在什么场合什么环境都不会改变。 “哈哈哈哈,”父亲听到这种话最高兴了,“好好努力吧,昊臣集团的未来属于你们这一代。” 哼,他恨不得说出“属于你们俩”了。 芮尧到底还是胜利者,虽然未完成父亲交办的两项任务,却在过程中展示自己的能力博得父亲赞许,将她挖到总公司做我的帮手,并希望能和我加深感情。 可是我真不喜欢芮尧,和她在一起太累了,我觉得她也活得太累了,总是绷得紧紧的,做人如做戏,有什么意思?不如荆红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亲切自然,就算有时被她捉弄也心甘情愿。 第188节:第十九章 芮尧归来(2) 下班途中总算听到个好消息,荆红花打电话告诉我经过力争她还回我们相识相爱的W市,还到南海航空公司做空姐,她说一方面她态度坚决地表示不愿涉入天诚集团事务,另一方面可能禹锡阳认为做空姐飞来飞去反而没有机会与我见面。当着小冯我不好多讲,含蓄地说等定下来后告诉我准确信息,一切我来安排。 第二天集团上下都知道老爷钦定的“少奶奶”到位了,一时间芮尧成为瞩目人物,加之她谦和有礼,更善于与人接触和交流,风头远远盖过唐卉梅。父亲真是煞费苦心,不管什么事都让芮尧出面和我一起出面,好象真成了儿媳妇一样。有些员工甚至当着我的面开玩笑叫“少奶奶”,被我沉下脸弄了回没趣后没人再敢在我面前提。 平心而论芮尧办事能力、处理事务和综合管理水平确实在唐卉梅之上,她不满足于做抄抄写写上传下达的秘书,更愿意参与集团事务,出谋划策,很多时候她的意见建议给我很大的帮助。唐卉梅在工作中有种说不出原因的游离感,有时仿佛置身于工作之外,而芮尧的确全身心扑到工作中,每次下班她总是说“我过会儿再走”,而早上上班从来都在我前面到岗。单从工作上讲,她是个无可挑剔的员工。事实上自从她正式成为我的秘书后,我从未有意刁难、苛求、羞辱过她,一方面我的原则是个人情绪不带入工作,只要她尽心尽力为昊臣做事最应该得到尊重,另一方面我正好利用她掩盖我的秘密行动。 因为我和荆红花又恢复联系了。 禹锡阳为女儿在航空公司附近买了一套房子,找了个保姆负责她起居顺便做监视工作。我随即以高价相诱使得她的邻居自愿搬出去,这样我又成为她的邻居。隔三岔五我就借口到乡下钓鱼让小冯驱车从高速直奔数百公里外的W市与花儿相会,性爱使我们的感情日益深厚,更加如胶似膝,难舍难分,有时她抗议说会影响她第二天上班。 有一次荆红花突然含羞问我她的体型有什么变化,我研究了半天没发现异常,随口说可能只有内部有点不同吧,此言一出被她粉拳重击数十下,才吞吞吐吐道有男同事说她现在有些少妇风韵。我恍然大悟道那是当然,你的性质已经变了嘛,在爱情雨露的滋润下,你日益成熟而富有女人味道。她娇嗔道都是你坏。 最辛苦的应该是专职司机小冯,晚上一个长途,早上又是一个长途,每次回去后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要睡一整天才能补回元气,但他有个好处,不管谁问他出的什么长途都闭口不答。父亲不准我开车,他自己也没有摸过方向盘。他的理论是驾驶员做的事我们没必要做,要将有限的精力用到刀刃上。 当然芮尧何等聪明敏感,何尝看不出我彬彬有礼下掩盖着的冷漠,她知道我已经掌握了子文被设计的真相。聪明人之间打交道就是这点好处,凡事无须点破,心领神会即可。因此表面上看我们比以前还要客气,其实双方的心理距离拉开很远了。她没有急于求得我的谅解,而是和父亲一样相信日久生情。可是他们错了,若是感情可以培养出来,在W市投资公司两人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 一天下午我正在财务部核实数据,芮尧过来找我说老爷让我们过去。我们,哼,她现在经常这么说。 齐齐坐到父亲面前的沙发椅上,他冲我们笑笑,也许此时他最盼望我们终有一天双双叫一声“爸爸”,然后一家三口齐乐融融地办理公司事务。 父亲从桌上拿出两份材料给我们:“这是香港飞鸿进出口事务所的情况简介,日资企业,四十多年历史,集团正在全力以赴想收购它。” 这个情况我知道,事务所董事长山口次雄是东京汇本信贷银行股东,近十年日本经济发展缓慢,金融业经营极不景气,银行呆帐贷款尾大不掉,为了摆脱银行头寸不足的窘境,加强信贷资金运转和防止资金链断裂,山口次雄准备撤出在世界各地的投资充实资本金。飞鸿进出口事务所实际是一家从事进出口报关手续和税务处理的专业公司,经过几十年的经营和发展,它拥有一大批精通业务、反应快捷、灵活高效的商业精英,同时在海关、港口、税务、疫检等部门拥有广泛的人脉。这对于每年有相当数量进出口项目的昊臣集团来说极为重要,须知同一批货由不同的事务所处理,通关速度、泊港费用、相关税费大相径庭。开始父亲不知其中奥妙,随便委托了一家,后来根据专家介绍由飞鸿代理,每年为公司节约两三百万美元费用,等于一家中型国营企业的全年利润了。 第189节:第十九章 芮尧归来(3) 如果这次能将飞鸿事务所收归已用,不仅能节约今后的进出口费用,而且能为公司创造出可观的效益。这件事在董事会上研究时大家一致看好,都表示即使高价收购也值得。总部派出十几个人包括财务专家、收购专家和谈判专家已经在香港呆了近一个月。 “咦,这件事不是唐卉梅在那边负责吗?”我说,“还有什么问题?” “她毕竟没有收购谈判经验,到那边后缚手缚脚工作无法开展,不得已我叫小钟过去救急,让唐卉梅和销售部他们到欧洲处理环保标准的事,算是给她个台阶下。今天接到他的报告已基本和日方达成意向性收购协议,目前双方正就协议中的一些细节进行洽谈,我准备让你和芮助理一起到香港参与双方草签协议仪式。” 芮尧连忙站起来道:“谢谢董事长栽培。”毫无疑问此行对她在公司的影响非同小可。 派我过去参加这个仪式,一是表示集团对收购的重视,二是进一步树立我在集团的威望,同时让我在香港结识一些商界重量级人物,为今后在香港的业务发展打下基础,这些都是出于公心。可让芮尧也去就是居心叵测了,虽然我一眼就看穿他的阴谋却没办法拒绝。父亲真是老谋深算,一箭双雕。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上午。”父亲简洁地说,随后处理其它事不再理我。 走出办公室芮尧叫住我:“少爷,机票酒店之类的事情我来安排吧。” 我点点头,想起一件事:“你准备预定的哪家酒店?” “港岛香格里拉大酒店,两个商务套间,还行吗?”她瞟了我一眼。 她居然也知道有这家酒店,我暗忖道,突然,我心中猛地一颤,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用不屑的眼光观察她?难道从投资公司遇到她的一刻起,我就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来与她相处?父亲教训得对,他最担心的就是我没有被培养出贵族气质,反而形成贵族心态,表面上谦和有礼,平易待人,实质从骨子里透出的是自视清高和自命不凡,所以从子文到叶美眉,都认为我难以捉摸不可接近。 是啊,在我刻薄地评价别人的时候,有没有自省自身的错误呢? 我微微有些歉意地说:“辛苦你了。” 两人走入候机大厅准备登机时,吸引了很多旅客羡慕的目光。凭心而论,一身黑色长裙淡妆打扮的芮尧真是气质不凡,典雅高贵,若非我今天特意穿上意大利JETOM手工定制西装,差点象她的跟班。不过她很懂得分寸,总是落后我半步,而且说话时脸微微向我倾,以这种微妙的肢体语言表示我们之间上下级的关系。 登机时我半真半假地恭维了她一句:“今天你很出众。” 她从容一笑,轻声道:“希望香港之行是我们之间新的开始。” 第190节:第二十章 香港酒店(1) 第二十章 香港酒店 我假装没听见,为后面的老人让开道。新的开始?她恐怕误会了,我和她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故事,最亲热的一次拥抱也是安慰性质的,更别提有什么心灵上的交流。如果她和父亲一样将这次公务旅行看成恋爱之行的话,可能他们都会很失望。 坐到位置上后她说:“我已经和钟助理说好了,他会在机场接我们。” “又不是第一次去香港,没有必要接机吧,你以前去过吗?” “没有,但是在资讯发达的今天,香港对我们来说都不陌生。” “这也是,”我说,“古人说百闻不如一见,其实一见不如百闻,真正身临其境反而没意思。” 一路无话,我漫无目地地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白云,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光芒。 钟胖子果然守在机场等我们,一见面我高兴地搂着他说:“看来南方菜并不适宜你,几天不见就瘦多了。” 他愁眉苦脸道:“如果少爷要使我心情好一点就不要提体重方面的事,没想到香港的餐饮业这么发达,几乎汇集全世界的美食,唉,我是边吃边发愁啊。” 我们开心地大笑起来,简要说了几句后直奔酒店。 港岛香格里拉大酒店位于香港心脏地带,是世界上最负盛名的五星级大酒店之一,它耸立于维多利亚港畔附近,与香港最著名的购物娱乐中心金钟太古广场相连,五十六层的酒店每一间都可以保证客人饱览维港的醉人景色,室内装璜尊贵气派,完全是古典优雅瑰丽大方的欧陆设计,加之细腻殷勤亲切的款客态度,成为欧美游客的首选。 关于酒店极具亲和力的服务,父亲在这里住过一次后感慨很深,回到集团后从“怎么笑”联系到“怎么管理”开展了一场大讨论。谈到微笑服务,恐怕全国每家宾馆酒店有这样的规定,可是怎样才算微笑?苦笑、皮笑肉不笑、呆板的笑,这些算不算?港岛香格里拉大酒店关于微笑就有很明确的规定:必须露出八颗牙齿。确实,我也试过,当笑的时候露出八颗牙齿会调动整个脸上的肌肉形成一个很灿烂很开心的笑容,难怪这家酒店让客人住得很舒心。父亲将这引申到管理措施上,要求每条规定都细化到“八颗牙齿”的程度。 办理住宿登记时,我突然让领班小姐退掉一间,只由芮尧登记。芮尧满脸惊讶地看看我,与钟助理对视了一眼。以他们的老辣经验不可能天真至怀疑我想与芮尧合住一间,再急色的人也不会将脸丢到香港。何况他隐隐猜到我和荆红花有可能已经恢复联系了,不可能和芮尧发生故事。他将我拉到一边悄声道:“少爷是不是想和我们一起住?按规定我们只能住四星酒店,你过去住的话对集团形象不太好。” 我知道这不是他想表达的真正意思,拍拍他的肩道:“放心吧,不会让你为难,我和朋友约好了住一起。” 芮尧正好办完手续走过来,直接问:“哪个朋友?住在哪儿?” “好朋友,要不我们先到你房间聊聊吧。”我轻描淡写地说,两人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好盯着追问,只得一起到芮尧的房间。 坐下后钟胖子介绍了谈判的情况,连昊臣集团在内共有七家参与谈判,其中我们的报价最高、条件最优惠,特别让日本人心动的是我们付现款的比例,很显然对于急需现款的山口次雄而言很具诱惑。到昨天为止,双方形成共识,由昊臣控股37%成为最大的控股股东,执掌董事会并有权重新任命首席CEO,,同时我方承诺十年之内不将飞鸿总部迁至内地。作为优惠条件,我们答应一次付现款26%。 “山口还有哪些苛刻的条件?”我知道日本人很精明,在生意场从来不愿意吃亏。 “有两条要求被我们拒绝了,我告诉他这两条不能作为谈判的内容,否则我们主动中止谈判。一个是在董事会中保留一名由他指定的独立董事,二是两年之内保留现有员工的90%。我是说出于稳定人心和业务需要,我们不会轻易裁减任何一名员工,但是这种权利必须由我们掌握和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我们只同意在二十年内给予他优先购股权和控股资格。” “哼,这种招数是跟彭定康学的吧?公司已经卖了还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接下来还有什么程序?” “明天上午召开恳谈会,最后确定相关事宜。” “我和芮助理也参加,见识一下吧,能收购小日本的企业怎么说也是胜利。”我笑道。 钟助理和芮尧只勉强地笑了笑,目光游离不定,他们一直在想我究竟住哪儿。 “你先走吧,回去和他们准备一下,今晚我不过去和他们见面了,等协议正式草签后大家再好好聚聚庆祝一下,”我说,“我再和芮助理聊聊。” 出门时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芮尧一眼,这个死胖子肯定是想到歪处去了。连她自己都有些紧张,不知我要干什么,掩饰性地打开临海的窗户,一阵清鲜的海风吹进来,让人神清气爽。 “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说。 她回过头:“我也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和我说话不要那么客气好不好,我们毕竟曾经一起共过事。” “喔,是吗?以后我会注意的,”我接着说,“关于我的住宿问题,我确实和朋友约好了,但是具体安排请你不要告诉我父亲。” 她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这,我不知道你的安排。” “很简单,只要你不说,父亲绝对不会知道,但是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是你说的。” 她被我绕口令说得糊涂了:“你干脆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位朋友早就预定好房间,就在下面一层,有事我们直接电话联系。” “什么?”她莫名其妙,“我不信!你可不要骗我,我是你的助手,出门在外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第191节:第二十章 香港酒店(2) “确实如此,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假话?我到了房间可以打电话给你,我这就去了。” “不行!我和你一起下去,我要看看什么回事。”她表现出少有的强硬,这一瞬间仿佛又成为我的上司,精明能干的芮总。 我叹了口气:“好吧,但是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从安全通道下去来到C2H88房间门口,我按动门铃,不知怎地芮尧突然后退一步。 门开了,笑意盈盈的荆红花出现在我们面前! 她惊喜地说:“你们来得真快,晚上到尖沙咀逛逛怎么样?” 这一刹那芮尧的脸色唰地变了,好象那天在永关大厦我的屋里遇到荆红花送咖啡时一样,也许刚才她已经有某种预感才下意识后退。她绝对想不到双方家长出面棒打鸳鸯后我们还保持联系,而且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这对她心怀侥幸的期望是一记重击。因为她很清楚我和荆红花都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一旦决定的事不可能再反悔。 其实我真的不愿意伤害她,但芮尧就是那种要努力到最后一刻的人。 这不是我的错。 昨天从父亲办公室出来我立刻与荆红花联系,告诉她我去香港的事,她想了会儿说我也要去,我请几天假到那边玩几天。 “你不是去年才去过吗?”我提醒她。 “有你在不一样,我要你陪我逛商场,购物,把皮箱塞得满满的。”她撒娇说。 于是她也预定了港岛香格里拉大酒店,乘坐比我们早的班机先到这儿办理了入住手续,当然,她订的是豪华套间。原本我的意思是既然芮尧订两间就不必退房,空一间放那儿没什么。荆红花不让,坚持说到了香港就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哪怕在芮尧面前亮相也无所谓,正好让她死了心,订了房间不住偷偷摸摸地钻到她房间被人发现了反而有损形象。我想了一下也对,天高皇帝远,谅芮尧、钟胖子他们不敢在父亲面前抖露。 门一关上荆红花轻盈地避开我的骚扰,笑着指着健身房内的组合健身器道:“刚才服务生小伙子真棒,一下子做了十七个,你能不能做十个?” “十个?“我嗤之以鼻,“我先做二十个让你看看,多了怕吓着你。”说着我真的一口气做了二十二个,停下来气喘吁吁而骄傲地看着她。 她高兴地拍手道:“真厉害。好了,现在你多余精力都发泄出来了,不必对我纠缠不休,我们安安静静地讨论这次香港之游的行程吧,我难得请几天假,你一定要巧妙计划合理安排。” 又上当了,我一阵气沮躺到器械上不肯起身。 她笑眯眯地靠近我亲了一下:“听话,来日方长。” “DFS Galleria、铜锣湾名店坊、时代广场、世茂广场、SOGO、朗豪坊……”我象背书般说,“世界十大购物街之一荷李活道,你喜欢的小古玩饰品能在那儿选到,对了,我们可以到旺角金都商场看看,它是全亚洲最大的婚礼用品商场,里面有多达几十万种婚纱,你试穿上一定漂亮。” 荆红花在我旁边坐下来,敲敲我的脑袋说:“你啊,有时候真的不会哄女孩子,我真奇怪芮小姐为什么喜欢你。” “又怎么了?” 她亲密地抵着我的头说:“真如你所说有那么多漂亮的婚纱,为什么要试穿呢?我们干脆多拍几张婚纱照好了。” 这小妮子做事总是这样超出常规可又别有情趣,我心头一热,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吻着她的耳根道:“行,我会找最出色的化妆师为你化出最动人的新娘妆。” 就在我和荆红花卿卿我我情浓意深之时,芮尧打来电话说晚餐已经订好了,问我们什么时间用餐。真佩服这个女孩子,好深沉的心机,好敏捷的反应。 偶尔刻意保持风度并不难,难得的是象芮尧一样始终保持风度,在任何不利情况下。难怪荆红花承认自己不如她。 第192节:第二十一章 横生变故(1) 第二十一章 横生变故 两人急忙起身整理衣装,在这种五星级餐厅吃饭衣着随便或是衣冠不整的话,侍应生有权将你拒之门外,所以常有些国内大款在这种场合闹笑话。 荆红花颇不乐意道:“我还准备两人跑到旺角‘钓虾王’边钓边吃烧烤大虾呢。” 我吻吻她:“我毕竟是带着任务来这儿,怎能将她撇在一边不管?晚饭后先陪你逛尖沙咀,然后,”我指指面积达二十多平方的浴室,“看到中间的圆形浴池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嘿嘿。” 她看着我不怀好意的坏笑,立刻明白过来,笑着钻进我怀里:“不嘛,你总是出坏点子。” 三个人坐在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餐厅,看着灯光下眩丽多彩的维多利亚港湾,令人油然而生出怡然自得之意。餐厅里人很多,几十张台子大多数都有人,但是整个气氛安静祥和,宾客们都遵守约定俗成的规则,低声轻语,小声谈笑,没有讨厌的手机此起彼伏声,大家都自觉地将声音调至最小,餐厅里荡漾着婉转缠绵的萨克斯吹出的轻音乐。 芮尧神色如常地和我们谈谈笑笑,好象忘了下午的事,甚至津津有味地与荆红花探讨购物的路线。不经意回头间,她好象发现新大陆似的悄声道:“你们看临窗第三排的台子,那个女孩是不是香港著名影星***?” 我们假装寻找朋友目光移到那边一看,果然如此,她就是香港演艺圈中的美女,我的许多大学同学的梦中情人。坐在她对面的是某财团老板,上个月还到大陆和父亲见过面。 “看来香港狗仔队说的没错,她果然是伴上这位大款,”荆红花目光移到窗外道,“前天报纸上还报道她对这种绯闻不屑一顾,说清者自者。我怀疑酒店外的汽车内就有狗仔队在守株待兔。” “没用的,”我说,“这些影星躲避记者早就练出一身本领,只要当事人不承认,你说翻天也没人信。” “香港这些歌星影星谁不想嫁入豪门?别看她们现在风光无限,一旦星途暗淡走下坡路还有几人记得?所以大多女星趁风华正茂之时鲤鱼跳龙门,以求下半生安逸舒服。”芮尧分析道。 荆红花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欲言又止。 芮尧何等玲珑立刻看出她的意思,道:“你是想说可惜大多数女影星都遇人不贤是吧?其实人是可以改造的,何况豪门中难道尽是花花公子?也未必吧。”说着漂亮的大眼睛在我脸上画了个圈。 荆红花笑了笑:“不,我想说的是另一层意思。这些女星蝴蝶般在富豪们之间闪来闪去,对她们自身并非好事,真正洁身自好的男人不会招惹她们,而主动靠上去的只是抱着捧场作戏的念头,根本不会想到婚烟,正所谓…...” 我知道她的下一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怕芮尧听了多心,忙打断道:“马上逛逛街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正事。” 芮尧淡淡说:“你们玩吧,我回去看看资料,防止明天恳谈会上又生出周折。” 恳谈会在位于铜锣湾的富豪香港酒店商务厅进行,山口次雄的儿子山口俊男作为首席谈判代表也出席会议。双方坐下随便客套了几句便转入正题。 山口俊男示意助手拿出打印好的协议文本分给我们,解释性地说:“因为昨天又有一些新情况,所以我们在文本上作了一些小小的改动,希望不影响我们的合作。” 小日本出尔反尔,果然开始耍花招了,不征求意见修改双方协议是商业谈判的大忌,山口俊男不是三岁小孩,自然应该明白这个其中的利害关系,唯一的解释是他有恃无恐,先前钟助理是太乐观了。侧脸看他,正表情严肃地在包里找昨天的草稿。我仔细看了几处关键地方,发现何止小改动,简直是颠覆了双方谈判的基石!我方持股比例从37%降至29%,而且删去涉及绝对控股和执掌董事会问题的条款,换而言之,这是出尔反尔将我们当猴子耍嘛。堂堂的昊臣集团派出十多个人就是为了做个有名无实的股东?我面色严峻地看看胖子,他亦涨红了脸,显然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过了会儿,芮尧和颜悦色地说:“能否请贵方说明修改的理由和动机?” 山口俊男点点头:“实不相瞒,昨天有一家比贵集团实力更雄厚、对我们更感兴趣的集团加入收购谈判,他们提出的条件很丰厚很实惠,所以贵方只能委屈一下做第二大股东,不过如果你们能有比这份合同更好的条件,我想我可以再认真考虑。”说完让助手重新发一套合同文本给我们。 第193节:第二十一章 横生变故(2) 我懒得看,不要说这是小日本精心设计的圈套,利用我们谈判成功后懈怠心理猝然一击,逼我们接受更高的价格。 我方两位法律专家紧张地研究新发的合同文本,过了会儿旁边助手写给我一张纸条:从这份合同的严密程度分析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不是假的。 小钟扔下手中的合同冷冷道:“昨天才定好的事情今天就变卦,贵方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就算你不尊重我们双方的谈判专家,也要考虑协议的严肃性,不是听凭你们单方面说改就改。” 山口俊男从眼镜后射出寒冷的目光:“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良禽择木而栖,作为公司最大的股东,当然要把前辈辛苦创起的产业交给实力最强,最有诚意的集团!” 芮尧回击道:“你们日本人也有句民谚,富士山的雪不受季节的改变,如果我们没有诚意,不会派出这么多专家和贵方谈判,所以我们倒很怀疑贵方的诚意。” 双方唇枪舌剑交锋了几句,我环视一下众人说:“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的,我们需要时间考虑,明天上午十点再谈吧。” 一出门,随行人员象是约好了似的齐齐掏出手机与相关人员联系,钟胖子满头大汗道歉道:“少爷,这件事我欠考虑了,我负全部责任。” 我说:“现在别说这些话,首先要确定所谓实力更雄厚的集团是真是假,刚才专家们分析过,第二份合同条款明确,措词严谨,应该是一份经过长期洽谈后产生的协议。” 他有些气急败坏,嘟囔道:“他妈的见鬼了,其它参与了六家被我们收买了四家,按说不会出现意外……” 我哑然失笑:这个钟胖子急得连不光采的手段都说出来了。 旁边的芮尧插道:“你们有否调查过第二大股东和第三大股东,昨晚我看过资料,两个股东如果自愿出让股份的话,一下子可占总股份的21.5%,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所以山口俊男守住29%的底线,让另外一家有成为最大股东的可能。” 他摇摇头:“你知道那两个股东的身份吗?他们都是香港很有名望的贵族,绝对不可能转让出股份。” “生意场上没有绝对的事,昨天谈妥的事今天还有反复呢。”芮尧一语中的,虽然尖锐却说到点子上。 我想想有道理,旁观者清,钟助理他们陷入此事太深反而看不清楚,也许芮尧说得对,于是道:“你安排两个人随芮助理深入调查,不能放过一丝可能性。” “要不要向董事长汇报一下发生的新情况?”芮尧问。 “不必,告诉他也是干着急,鞭长莫及,我们自己处理吧。”我断然道。父亲说得对,我是该独立担起公司重担的时候了,不能遇到一点困难就向老爸求援,我要锻炼自己独自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 一行人下了电梯来到外面,我和他们道别独自回酒店,有我在旁边会给他们增加压力,这时不是埋怨谁追究谁责任的时候。商界的事就是这样,只要双方没有在合同上签字就会存在变数,永远不可能让你称心如意心想事成。 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生意伙伴,我宁可与欧洲商人合作,他们精明而不狡诈,严谨而不苛刻,只要确立合作关系就会心无旁骛地履行诺言,有时甚至善意地提醒我们一些问题。和美国人打交道很难,他们总是居高临下并充满歧视,就算规模很小的企业都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而日本人总是忘不了挑出合同中的漏洞在关键时候提出索赔,改革开放初几年,恐怕中国企业家的利润都在索赔官司中流失了,但反过来也触使我们更加重视条款的严密性和法律依据。吃一堑长一智,中国企业家们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向世界,就象我们今天要做的这样,也能收购日本人的企业了。 回到香格里拉荆红花的房间,桌上留了张便笺:我在网球场。 最近她开始喜欢打网球,虽然球技不怎么样,双臂摆动姿式不到位,击球落点太单一,而且从来没有主动上网的意识,只会死守在后场跑来跑去。不过说也怪,只要她出现在网球场,高手们都争先恐后地陪她打,还给予热情细致的指导。当然我多次郑重指出,网球裙不宜太短,有伤风化。她争辩说不是裙子短,是她的腿长。 也有道理,她的腿的确很修长,真的。 第194节:第二十二章 正反之赌(1) 第二十二章 正反之赌 我和荆红花坐在金银岛品尝鲜嫩的意大利牛扒时,钟助理打来电话,说结合芮尧的调查和其它渠道的信息可以确定飞鸿的第二、三股东有意向出让所持股份,因为他们与山口俊男所说的实力雄厚的集团老板交情非浅,愿意在这场商业收购中成人之美。 “喔,芮尧的判断是对的,果然出现这种情况。是什么集团有如此的影响和实力?我倒要见识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我们的老朋友天诚集团,听说禹锡阳的大儿子禹伟杰来香港好几天了。飞鸿与我们谈判的时候,一直与天诚秘密接触,山口俊男希望两大集团同时入主飞鸿彼此形成牵制。” 我一愣,对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花儿发觉我的异常,诧异地放下刀叉道:“谈判有问题?” “没事,没事。”我掩饰道,无论两个集团怎样拚得不可开交,我不想将荆红花牵扯进来,这是原则。 她分明看得出我有心事,指指盘中食物说:“那你吃完它,没有心思的人胃口才好。” 岔开话题聊了会儿,我问:“以前听你说过,你的两个哥哥尽管小时候常常欺负你,可后来对你还不错,什么事都维护着漂亮的小妹妹对不对?” 花儿抿嘴笑道:“可能他们也意识到上一代的恩怨没必要延续到我们身上吧,作为子女我们都是无辜的,何况我与他们没有利益冲突,我早就明确说过不要禹家的家产。” “你的大哥很能干很开朗,上次两个集团各让一次就是我和他的默契,当时我就想,毕竟是一家人,不见面交谈就彼此心中有数。” “呸,美死你。他在我面前提过,说没有必要为了私人恩怨在生意上斗得头破血流。爸爸对他比较满意,过几年准备让他接班了。” “你老爸真是清闲啊,不象我家老头子整天恨铁不成钢,总认为我与他的要求相差甚远。” 花儿吃吃笑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些日子爸爸就是愁我们三个的婚事,老大呢,只谈恋爱不结婚,女朋友换得让人反应不过来,见了面都不敢乱叫名字,老二呢,二十三岁就奉子结婚,一年不到说感情不合离了婚,今年认识新朋友又嚷着要结婚,这回爸爸不让了,以时间尚短未过考察期为由予以驳回,我呢,更好,认识了你这个不共戴天之仇的冤家,爸爸是要被我们气死了。” 电话又响了,这回是某中资机构驻港办事处主任打来的,这些待遇优厚、舒适安逸的公司、办事处内聚集了众多高官子弟,凭借得天独厚的关系和人脉做着买空卖空生意。这位主任就是一位上将的儿子,上个月才和我吃过饭。他告诉我这次收购禹家没有想和白家对着干,而是应山口家族邀请过来的,属于单线商业谈判,禹伟杰根本不知道有其它公司介入收购。 这就好,在如今我尽力缓和两家关系的关键时候最怕节外生枝,不过该死的山口却人为制造矛盾挑起内耗,让我感到非常棘手。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荆红花说去一下洗手间,我趁机打电话给钟助理,让他测算一下山口最高报价与我们心理底线的差距,但是控股权问题是原则,不能让步,同时让芮尧找办事处主任仔细询问情况评估禹伟杰对这单收购的期望度。 荆红花重回座位上后道:“下午干什么?” “印洲塘,那里潜水环境好,海底有许多形态独特的珊瑚,我们刚吃过正好过去运动运动,然后去沙田的史诺比世界,里面最有意思的就是独木舟。” 她微笑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史诺比世界不要去了吧,潜完水我们喝英式下午茶,接下来的时间你处理公务,我看你这次的生意好象不太顺利呢。” 小丫头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比我还强。 喝茶的地点是荆红花选定的。英式下午茶是阳光、红茶、甜点、温情、休闲的组合,据说在英国区分白领蓝领的标志就是是否有时间喝下午茶。下午茶已经成为英式典雅生活方式的的象征。 第195节:第二十二章 正反之赌(2) 茶座里人不并多,全是清一色的英国人,这里远离闹市和中心地带,只有对下午茶口味和风格相当挑剔的人才会找到这儿,伴随着乐曲悠悠萦绕,一杯清茶消闲静心,心情随之归于安宁,这也许才是维多利亚时代下午茶的真谛。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深海潜水,真有点累了,我懒洋洋啜着红茶说:“英国人不习惯睡午休,发明下午茶的人也许就是想防止打瞌睡吧。” “蒙对了,英国维多利亚时期贝德芙公爵夫人每到下午就百无聊赖意兴阑珊,于是她让女仆准备些面包、奶油和茶,邀请几位知心好友共享轻松惬意的午后时光,没想到这个创意在当时贵族社交圈内蔚然成风,名媛淑女争相效仿……,”荆红花突然停下来站起身看着我身后道,“大哥,你来了。” 我悚然一惊正欲起身,一双手拍在我肩膀上,听见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说:“这个季节并不适宜潜水。” 真是禹伟杰!这个号称“玉女杀手”的禹家少掌门,和禹锡阳一样冷酷凌厉的眼睛要把那些小姑娘迷死。说也怪,这年头帅哥没人爱了,倒是周杰伦、谢霆锋之类扮酷的公子哥大行其道,讲究穿另类服装、沉着脸,还经常与记者叫板。 我坚持起身笑道:“听花儿说你的网球打得不错,什么时候较量一下。喝点什么,茶?咖啡?” 荆红花让开座道:“你们聊,我出去溜达溜达。”说着冲我挤挤眼,我顿时明白了,是她主动约来禹伟杰和我见面的,以她的聪明岂会听不出这次生意受挫的原因与禹家有关。难怪在餐厅时去洗手间那么久,她是与哥哥联系后询问情况并将他约过来。 荆红花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直截了当,不留余地。比如说当初她对我产生好感后,明知芮尧只是一般性拜访偏偏端着咖啡亮明身份;那次加班她也估计到芮尧会在,还是将饺子送到公司与芮尧正面交锋;再说这次到香港,我明白她就是想击碎芮尧残余的一丝希望。 其实我也想过通过她联系禹伟杰做一次面对面的交流,力争平和处理这次争端,但不是现在。因为我还需要摸清他的心理底线和相关信息,另外我也要做一些准备工作,比如说让步的条件、代价的评估。可是荆红花根本不容我搞得如此复杂,或许她认为想得太多反而一事无成。 禹伟杰坐下后要了杯白开水,依然是一付清冷的声音道:“不觉得惊讶吗?两个针锋相对的家族会在这儿遇到。” “只要和花儿在一起,她总有层出不穷的意料之举,习惯了。”我笑着说。 他也微微一笑:“你和花儿的事我们都知道,说实话家里人暗下都认为是件好事,商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润最大化才是企业家追求的目标,如果禹白两家一直彼此仇视下去,高兴的会是那些在暗处煸风点火的人。” “对,”我说,“上次我们各让一场的时候我知道是你的决策,那是一次典型的双赢,就算没有花儿的因素我也会这样做,但是这次我们好象又遇到了新问题,关于收购飞鸿。” 他眯着眼看着我,语气平淡地说:“你是昨天才到,我已经在这边十一天。” “对,我原定出席今天上午开草签协议恳谈会。” “这情况我不知道,天诚与飞鸿一直是封闭式谈判。但是花儿打电话约我和你见面,我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我们又做了对手。我们和飞鸿也基本确定合同。” “是的,今天我们看到了合同文本,只要我出更高的价,山口答应考虑。” 两人陷入难捱的沉默。 半晌我开口说:“这件事不可能双赢,只会有一个胜利者。” 他纠正说:“一个代价惨重的胜利者。” “山口正笑着希望我们这样做,他早知道我们两家的宿怨。” 禹伟杰点点头:“不能让他得逞,我们之间的胜利者要赢干脆利落,失败者要输得不失风度。” 话题终于接触到我们俩之间谁也不愿先出口的难题:谁做失败者?! 我缓缓说:“我目前是父亲的特别助理,才进入集团几个月,需要有一场亲自介入的胜利树立威信。” 第196节:第二十二章 正反之赌(3) 他也缓缓说:“我父亲有两个儿子,他随时可以决定谁才是真正的接班人。眼下的形势,我要保证不犯错少犯错。”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我说:“你把握集团主要部门和业务经营,禹伟涛对你不构成威胁。” “你是白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有无威信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我们对视了几分钟,同时露出会心的笑容。话说到此,我们都明瞭对方的意思。 “总得有个解决方案决出究竟谁做幸运者吧?”我谦虚地问,他毕竟是大舅子,地位比我高。 他皱眉想了几分钟,显然这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决定的,终于他仿佛下了决心,从身上掏出一个港币,在我面前抛了一下。 我眼睛一亮:“猜正反定胜负?”禹家的人都一样,常常有匪夷所思的想法,从没听说过一个硬币可以决定亿元市值企业收购的。 “要不我们赛一场高尔夫,进洞多者为胜。”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或者我们站到街头猜车牌号单双。” 我赶紧说:“那就猜正反吧。”高尔夫是中老年人玩的项目,我没有耐心,至于猜车牌号更是个疯狂的想法。 “你要哪一面?”他将硬币合进掌心。 “等等,”我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这件事无论是谁做失败者,都应该得到补偿。” 他饶有兴趣,“这是个合理而公平的建议,我们之间不管谁输回去都好交差,”他想了想道,“比如说我很喜欢*阳市中心的那块地方,你们集团已经将它闲置了三年,如果我是失败者就可以平价购入?” “就是这个意思,”我说,“C城有家你们集团下辖的商场要转让,我是失败者的话就能低价买进。” 他闭上眼好象算了算,然后伸出手:“君子协定。” 我与他轻轻一击掌:“口说有效。” “你要正还是反?” 我一咬牙:“反。” 硬币抛得老高,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然后落到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叮…….” 荆红花回来的时候,禹伟杰正神情诡异地低声说着某知名女星被包真相,一直以来他都喜欢与香港演艺界内二三流女演员交朋友,用他的话说她们是尚未被污染的花朵,倘若其中有谁想更加走红或加入一线女星行列就必须付出众所周知的代价。其实何止是香港,大陆、台湾乃至全世界演艺圈概莫如此,什么演技、艺德都是空话一句,在现代社会的宣传模式下只要具备一些基本要求娱乐公司采取一些特别手段加炒作捧谁谁红,只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见妹妹坐下禹伟杰只好悻悻住口表示以后有机会再谈。 “怎么样?”荆红花笑吟吟地问,她见这种气氛知道事情已经谈妥。 “还能怎么样,”禹伟杰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弃收购,等着回家接受老爷子批吧,这笔帐你可记好了,将来要补给我。” 荆红花看看我道:“哼,你也不会空手而归吧,我知道小白的性格,他不会让你吃亏。” 禹伟杰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女生外心,瞧吧,我做好人还没落得好话。当心我回去奏你一本,让老爷子调查一下你在香格里拉做了些什么。” 她的脸唰地直红到脖子,怔怔道:“你怎么知道……” “调出你的信用卡消费记录一看就不知道?笨小妹多向哥哥学着点,以后才好全方位监督他。” 荆红花咬着嘴唇道:“小白才不会象你一样花花肠子地在外面乱来呢,哼,他也不敢。” 第197节:第二十三章 完美配合(1) 第二十三章 完美配合 与禹伟杰道后没多长时间,芮尧打电话给我,从嘈杂声中可以听得出来她应该在商场或是热闹的大街上,她语气急促地说从办事处主任那边出来后已经拜访了飞鸿事务所几个员工,从旁敲侧击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山口家族在日本遇到较大的麻烦,汇本银行陷入了一起政治献金丑闻,需要大量资金运转所以急于将公司脱手。刚才有人替她联系到了事务所高级财务人员,这会儿就去赴约。 放下电话我感慨地说:“象芮尧这样的女孩子,天生注定是强者,难怪我父亲对她非常欣赏。” 荆红花道:“不要长他人志气来自己威风,象我哥哥,你,都是很优秀的人才,再看看我,”她仰起秀美的脸庞骄傲地说,“看不出这是一个出色的空姐吗?” 我笑着刮了她一下鼻子:“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出身富贵之家的人,缺少一种奋斗精神和努力向上的动力,久而久之形成惰性害怕挑战,恐惧失败,不愿接受新生事物。我发现自己身上就在这些毛病,再想到下一代,可怕呀。” 荆红花说:“不对,你的观点犯了逻辑错误。创业难,守业更难,时代不同,创造财富的手段也大不一样。勤俭节约吃苦耐劳不再是新时代下必备的品质,计算机网络的应用、及时掌握高科技高技能、善于从庞大纷繁的海量信息中撷取最有价值的资料是当前赖以生存乃至致富的手段。到我们下一代,他们在失去原有传统的同时会掌握更多技能,只要教育得当,富贵之家不会培养出八旗子弟。” 我调笑道:“你这一表态我就放心了。” 她倒不生气,反而有些羞意地低声说:“听说生孩子很疼的……” 这时电话又响起来,钟助理报告说经过测算,在原先洽谈的基础上我们还可以作四部分让步,只是其中有六款细节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计算。我不置可否地说,这样吧,大家不要搞得太辛苦,适当放松放松,逛逛街,品尝一下小吃,细节问题不要再算了,等明天会谈时再说。他一愣以为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我说刚才你没听错。 晚上芮尧已经和钟助理他们会合到一起,可能商量了一番认为不对劲,又让芮尧出面打电话问准备工作的具体安排,我说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担着,过了会儿她支支吾吾地表示要住到钟助理那边,理由是可以一起工作。我知道她也很为难,一方面不好告诉他们我和荆红花住一起,另一方面肯定被他们怀疑我和她一块儿住,加之她亦不愿总是面对我和荆红花。 开始没想到,这倒是个问题,芮尧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我总这样含含糊糊的会给别人千万误会坏了她的清白。想了会儿我断然说:“你如实告诉他们好了,就说我和女朋友住在一起,反正收购事宜完成后我要带荆红花露面一起和大家喝庆功酒,不要说出荆红花的身份,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吧。你还住到这边,我们是一起来的,我不能将你扔到那边。” 手机里芮尧沉默了好几十秒钟才淡淡地说:“未婚同居,这种事你都做得出看来是下定决心了,不管有多少困难也在所不惜,荆红花真有这么大魅力吗?” 又来了,在这个问题上我和芮尧好象是两代人,总是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碍于荆红花在我旁边,我含糊其词地说:“怎么说呢?事情总有普通性和特殊性吧,有时候确实很难解释某些行为,就这样,明天再联系。” 荆红花瞟了我一眼格格笑起来,我心虚地问她笑什么,她撇撇嘴道:“以前上大学时很时髦用这种哲学式的语言追女孩子,故弄玄虚,让人似懂非懂,可惜啊,这会儿时机不对,旁边有人碍手碍脚。” 我恼羞成怒:“圆形浴池的水放了没有?我去看看!” 她瞪圆了双眼:“什么?又要到那里……天啦,不要啊……” 第二天清早,才七点多钟芮尧就打来电话,直截了当地问:“这件事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让钟助理那边停止准备工作?上午就要进行会谈了,你得对我们说清楚。” 我看了看时间说:“你醒得真早,二十分钟后我们到楼下餐厅会合,我详细告诉你。” 荆红花一大早就出去了,前天晚上请香港的朋友预定了香港最好的婚纱影楼,并邀请到最具盛名的演艺界化妆师,据说她曾经为周润发、黎明化过新朗妆,为赵雅芝、张曼玉化过新娘妆,近几年很少亲自出手,更别说为圈外人士服务。不过钱这个东西就有这点好处,不管什么人多少都给它面子。 第198节:第二十三章 完美配合(2) 原以为又不是正式出席婚礼,只是拍个婚纱照应该很简单,可是一看安排,单为荆红花化妆就要三个小时,我呢,好一点,两个小时。当时我就建议能不能缩短一些时间,影楼的人很为难,介绍说那位姑奶奶说了,化妆时间不能少,否则照片传出去让内行人看了会笑话,钱倒是小事,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荆红花六点多钟就动身去了她家。化妆师从来只用自己的化妆品和工具,所以就算演艺界天王巨星想化妆也得到她家。 到了餐厅,稀稀落落只有几个人,芮尧早守在那儿,钟助理还是放心不下,也赶过来等我的消息。 我胸有成竹地说:“现在才八点不到,再等一个半小时,九点半多一点时,你们两人代表集团找山口俊男,提出取消会谈。” 两人大惊,异口同声问:“为什么?” “因为昊臣集团决定退出谈判,取消收购计划。” 芮钟二人面面相觑,半晌钟助理道:“这个想法是不是和老爷商量好了?” “不,我和禹伟杰商量好了,天诚集团也将在上午通知山口取消收购计划。” 两人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想了会儿,芮尧问出关键之处:“两大集团同时取消收购固然让山口方寸大乱,但是最后只能有一家重新回到谈判桌上,否则还是一样。” “只有昊臣集团会与山口谈出最终结果。” 钟助理立即问:“禹伟杰凭什么给我们这么大面子?他回去怎么交待?万一他反悔怎么办?” 问得很好,胖子果然思虑慎密、条理清晰,难怪父亲早已内定他马上执掌集团下辖最重要的上市公司,我说:“第一,他和我的想法一致愿意解冻两家的关系;第二,在你们两人面前说也无妨,这次会谈是荆红花促成的;第三,作为回报,我答应将*阳市中心的那块地方按购入价加银行利息卖给他。” 钟助理算了算道:“也不算亏待他,那块地这三年升值何止一倍,再说他卖个大人情,将来天诚的进出口业务交给我们办,也不会漫天要价。长远看,他没有做亏本买卖。” “是否需要向董事长汇报一下?”芮尧道。 她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将父亲抬出来吓人,我皱皱眉:“没事,这件事我回去解释,不管怎样只要最后达到目的就行。” 芮钟二人便商量起见山口的措词,我补充说:“告诉山本,这件事是我决定的,如果他有什么想法可以与我直接联系。” 九点十分,两人动身出发,看着他们的背影,我也有些紧张,不知这招釜底抽薪之计是否能行。回到房间后我将手机放到桌上,声音调至最大等待消息。 九点四十分,禹伟杰打来电话说已经通知山口中止收购,山口的反应很惊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九点四十六分,钟助理报告刚从山口办公室出来,两人将意思传达给他了,山口的脸有些发白。 九点四十九分,荆红花来催我快些出发,她的妆马上就好。 经过漫长的等待,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嘀……”手机终于响了,里面传来山口俊男恭敬的声音:“是白羽君吗?……” 结束了与山口长达十多分钟的通话,我迅速打电话给钟助理,让他组织手下重新投入战斗,在上次确定的协议基础上将报价全部下调5%-8%,并且只用下午半天时间结束所有协议条款的确认,取消没用的恳谈会,晚上召开正式签字仪式,协议即告生效。我刚才威胁山口,说已经订好明天的飞机票,今天不能完成我们就放弃。小日本还是改不了欺软怕硬的禀性,连连在手机中“哈依,哈依”。 打完电话,我心情舒畅地去化妆,其实何必化妆?以我今天饱满的状态和良好的精神面貌简直可以做青春剧男主角嘛,当然对收视率就不敢保证了,除非我有个做官的爸爸发文件要求学生必须看,而且要写读后感! 拍摄婚纱照一直折腾到下午六点多钟,期间摄影师不住夸奖荆红花漂亮,皮肤好,有气质,把她乐得眉开眼笑,应人家的建议一再加拍,若不是钟助理隔几分钟就打电话催还不知什么时候结束。我三下五除二地卸了妆直接赶往富豪香港酒店。 第199节:第二十三章 完美配合(3) 签字仪式又起了一点点风波,山口俊男没有出席,助手说他身体不好,并出具有山口签名的全权委托书。钟助理看了看交给我,我接过来看都没看往桌上一扔说:“昊臣集团只承认山口次雄和山口俊男的亲笔签字,其它人代签概不认可,我坐在这儿等三十分钟,时间一到我们全部离开,协议作废!” “我们定了明天早上八点整的机票。”芮尧不紧不慢接了一句。 助手变了脸色,连连点头道:“请稍候,我出去联系一下。” 会议室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结果。 哼,输了谈判就想不露面了,没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企业家,当年日本作为战败国在投降仪式上签字还是总司令冈村宁次亲自出场呢,我就是要煞煞他的威风。 二十多分钟后,山口俊男铁青着脸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按最初计划签定协议后应该有一个酒会,庆贺双方合作成功。但此事一波三折发展至此谁也没心情举杯相庆,签字仪式结束后山口俊男头也不回地起身就走,我自然也没提酒会的事。 回到宾馆,钟助理和芮尧详细地将整个谈判情况告诉我,说得眉飞色舞。重新谈判的结果是一次性付现比例降到了23%,综合价格比上次协议价低出两点四六个点,大获全胜。 我说:“你算一下两点四六点能不能抵消我们补偿给天诚集团的那块地?” 钟助理粗略估算了一下:“基本差不多,上下几十万吧。” “那就好,回去对老爷子也好交待,噢,”我想个问题,“芮助理,我要和钟助理单独谈一件事。” 她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出去并关上门。 钟助理神色悠闲地说:“少爷,你是想问这次谈判中芮尧的表现吧?” 这个胖子,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我点点头。 “八个字,机敏灵活,能攻善守,特别是她居然一个晚上把我提供的厚厚一大本资料都啃下来,谈判中列举相关数据时洋洋洒洒,令在场几个谈判专家都赞叹不已。” “还有呢?” “柔中带刚,不 不亢,面对其中两个日本人的挑衅毫不客气地予以反击,言词之凌厉让我们拍手称快。” “还有。” 胖子笑了:“我知道少爷想让我说什么,可是我不能说,这是你们的家事。” 我一脚踢在他坐的沙发上:“死胖子,跟我玩深沉。纪雨容、荆红花、芮尧哪个人的情况不是你一手摸清楚,我的事你插手还少吗?今天不说实话别想走出这个门。” 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既然少爷没当我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芮尧属于事业心很强的女孩子,如果少爷想找一个体贴温柔、善解人意的做妻子,她并不合适。但是芮尧真的事业上的好助手,老爷看中她是有道理的。” 我笑了:“体贴温柔善解人意?你是说荆红花吧。” 他叹了口气:“可惜她出生在禹家,不然你们真是幸福的一对,唉。” “谁说的?”我瞪着他,“今晚她就出席我们的庆功宴会。” 钟助理一跃而起:“少爷!你,你疯了?!喔,芮尧说你和女朋友住一起我们还不信,原来是她!这,这,这……”他简直不知对我说什么好,只是急得在房间里乱转。 “怕什么?这是在香港,一国两制嘛,在那边不能做的事到了资本主义社会就可以做,只要你把嘴巴封牢点就行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哪有你这样解释一国两制的?上次知道你和荆红花谈恋爱,老爷气得连车门都打不开。我早猜到你在北京找到了她,平时偷偷摸摸往来就罢了,非得大张旗鼓干嘛?别看在香港,人多眼杂,说不定就会有人看见传回去,到时又是一场天翻地覆。” “我这不和你商量吗?今晚她是铁定要出席,你的任务是做好其它人的思想工作,一是不要透露她的真实身份,二是关照大伙就说老爷不希望我太早谈恋爱,让他们回去不要乱说。” 他显然并无把握:“这样行吗?” “不行也要行,你出去准备!”我干脆直接下达命令。 第200节:第二十三章 完美配合(4) 庆功宴是在中环国际金融中心商场内的利苑分店举行,这是香港最高档的酒家之一,室内设计装璜由国际装饰大师桥本夕纪夫及孙希松操刀主持,员工制服是著名时装设计师夏嘉懋设计的,企业标志则由亚洲首席设计师陈幼坚负责。香港政界名流常常在这里设宴款待尊贵的客人,也有许多商界人士到这儿搞商务活动和摆酒宴,听说近来一些影视名星也经常来此,惹得停车场外多了很多狗仔队成员。 钟助理按照我的要求订了两桌鲍翅宴,并特意点了该店首创的响誉东南亚的XO酱及“杨枝金露”,关照大家今夜无人入眠,今晚一醉方休。 一身晚礼服的荆红花成为席间最耀眼的嘉宾,虽然只介绍说是我的朋友,可是两人亲昵无间的态度谁都看得出在“朋友”前面还要加个“女”,女朋友。整个晚宴荆红花表现得相当出色,神定气闲,落落大方,虽然话语不多,但与每个人都有交谈,甚至还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当她用流利的英语与一位英国籍财务专家聊天时,她的身上集中了员工们惊奇的目光,因为在他们心目中“美女”总与“花瓶”挂钩。 相比之下芮尧有些失色,但她神情自若,表情轻松地与左右同事闲聊。席间荆红花到她面前敬酒,两位美女眼中尽是笑意一付惺惺相惜的模样,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如果她能就此打消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很欢迎她继续留在集团,她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以她的性格,不是最好的朋友就有可能成为最可怕的敌人,如果她一怒之下到天诚做事,后果不堪设想。 这顿饭吃得很尽兴,毕竟是完成了一件对集团很重要的收购任务,而且我承诺参与人员都有奖励。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包括钟胖子,他送我上车时抓住我的肩将手臂举得老高。 “干什么?”我莫名其妙。 “少爷,你眼光真,真,真不错,还是,她好,她好。” 我有些得意:“当然了,不过你把手举这么高干嘛?” “我,我回去后,在,在老爷面前,投,投她一票。”胖子认真地说。 第201节:第二十四章 桃色新闻(1) 第二十四章 桃色新闻 早上动身到机场途中接到父亲电话,他正在深圳开会,要我过去和他会合,我一想这次香港之行的细节也有必要当面说明一下,于是让钟助理和芮尧他们先走,我改道从高速去深圳。后来才知道父亲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了,因为纪雨容就在这趟航班上服务,可以想象与我扯上关系的三个女孩子同在一架飞机上是什么状况,我太幸运了,哈哈哈哈。 听了我详细的叙述,当然和荆红花同住一间房要省略,被修饰成她正好在香港游玩,经她引见我才得以与禹伟杰协商和平解决争端。父亲站在窗前沉默了很久,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于公我问心无愧圆满完成他交待的任务,而且凭个人能力化解了意外情况,于私即使我与荆红花又有接触也是为了公司,可以说没有荆红花我根本不可能和禹伟杰坐到一起。 “荆红花不是又回到南海航空公司做空姐负责国内航班吗,会这么巧正好和你在香港遇到?你没有对我说实话!”父亲突然转过身冷冷道。 我无所谓道:“巧事多着呢,你和禹锡阳十几年没见面了,不也在荆红花的公寓碰上了?”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俯下身体缓缓说:“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我心一凛,意识到他必定掌握了有力证据证明我和荆红花在一起。哪儿出了问题?是钟胖子或芮尧告密,还是父亲在香港的朋友偶然看到我们的行动? 我了解父亲的脾气,他最痛恨人当面撒谎。 脑中高速运转后我做出决定赌一把:“我没说谎,的确是到香港后才遇到她的,不过我们一起……”我故意刹住不说下去让他自己往下续,如果他掌握了某些信息的话。 “哼!一起去潜水,对不对?”父亲果然接道,“**军区政委的侄子也在那边玩,朝你打招呼你无暇答理,回来找我算帐说你有了女朋友就忘了老朋友,让我这张老脸真是没处放!” 怪不得那天在印洲塘感觉有人叫我,环视了一下没看见熟人,原来是他。我忍着笑道:“不能怪我,谁叫他只有一米五多一点,又混在那么多人高马大的欧美游客中间,我怎么会想到他也在那儿。” 父亲哑然失笑,转瞬寒着脸道:“希望香港是你和荆红花最后一次见面的地点,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不要指望用所谓的功绩来说明你们相处是对的。商场残酷而无情,我们每进一步就会有无数个对手倒下,但没有人会同情失败者。如果总把私人因素夹缠到生意中,你将是一个失败的企业家!” 他教训得很对,这些日子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并不能阻止我要和荆红花走到一起的决心。 “这件事就这样,回家不要提。目前爷爷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手术迟迟不能进行,昨天昏迷了十多个小时差点抢救不过来,我正联系有关专家探讨治疗方案,公司的事你多操点心,有什么不懂的拿不准的多向前辈请教,现在该你走上前台了。” “是。”我恭恭敬敬地答道,暗中诧异他居然轻轻放过我和荆红花在一起的重大错误,是忽略还是有意高抬贵手? 第202节:第二十四章 桃色新闻(2) 也许因为我出色地完成了几件大事,父亲对我更加放心,集团大部分事都交给我,他只负责对外联络和接待活动。今年政府高层领导注重对外经贸往来,领导人出访必定带着庞大的商贸团,父亲连续应邀参加了几次活动。这给我形成极大的便利,只要他不在家每天一下班便叫上小冯直奔W市与荆红花相聚。 其间“玉女杀手”禹伟杰终于栽了个大跟斗,被玉女小A反做了一把。小A是个长期奋战在二线半红不紫的女明星,按实力和演技早该出人头地,可惜运气总是差了一点点。第一次机会是她参与出演的电视剧获得很高的收视率,同时赢得业内人士广泛好评,可惜导演狂妄自大,面对记者采访出言不逊引得媒体声讨,大家商量好了对电视剧全面封杀,不作任何报道,使她错过一炮走红的机会。第二次她担任一号女配角的电影在国外获奖,孰料颁奖当天就传出女主角的绯闻,人们将注意力都集中到绯闻男女身上,自然而然忽视了本也是光彩夺目的她。第三次终于被邀请拍摄一部年度重头戏,她想这回总能火一次吧,人算不如天算,电视剧才拍摄到一半就因严重超支吓跑了赞助商,拍摄计划无限期推迟。 命运多 的小A只得自己四处寻找赞助商,她立志要拍一部以自己为女一号的电影,名正言顺地成为一线女星。在中国,在欧美,全世界演艺界都是这样现实,只有成为一线明星才有资格坐在家中等剧本,等导演,等酬劳优越的合同送上门。 禹伟杰就是这样认识了她。 对昊臣天诚这种综合性集团来说,赞助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自然是小事一桩,我们每年广告费宣传费还得花五六千万呢。政府曾经找上门建议成立以昊臣命名的足球队,同样给予我们若干优惠政策,父亲一口回绝。与其把钱投到声名狼藉的足球上,给那些素质低下、品德恶劣、没有教养的球员们出去花天酒地赌博吸毒,不如赞助跳水队、乒乓球队这些为国争光的奥运项目。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两家在电影电视方面都没有投入一分钱,主要怕此口一开从此麻烦滚滚而来,加之我们对影视业向无好感,除了烧钱闹绯闻玩概念搞不出真名堂,不愿牵扯到是非圈中。所以可以想象,禹伟杰与小A相识只是抱着好奇和玩玩的心理,并没有计划真为她投资拍电影。 但是小A连做梦都想着做女主角,对她来说献出身体已是家常便饭,被算被禹伟杰食之弃用也无所谓,影视圈中就是这样,露水情缘临时夫妻。可当发现禹伟杰一点点帮助她的意思都没有时真的愤怒了,于是一个设计巧妙的计划在她脑海中产生。 一夜之间,网络、报纸、周刊铺天盖地爆出新闻,“富公子与A女星包夜度良宵”,还有若干张两人从停车场一直至房间门口的照片,后来网上还有宾馆监控录像的片断,画面上清晰反映出两人在电梯里接吻的镜头。 第203节:第二十四章 桃色新闻(3) 事发后天诚集团新闻发言人表示无可奉告,说禹伟杰正在欧洲出差无暇应对这种不实报道,但天诚方面保留依法诉讼的权利。小A倒不回避媒体,欲说还休地表示“我们只是好朋友”,“希望影迷们更关心我的影视成绩”。 被禹锡阳骂得狗血喷头的禹伟杰秘密与小A联系,希望她公开辟谣,说两人决无媒体所说的那种关系。小A却说连我都不怕,你这个大男人怕什么?禹伟杰啼笑皆非地说我们不同,商界是注重名誉,现在这种情况对天诚集团影响很坏。小A天真无邪地说那我们就在一起好了,反正我们也有了夫妻之实。 禹伟杰这才意识到事情远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件事完全是小A一手策划操纵出来的,这是目前演艺圈最时髦的做法------炒作。 可是禹伟杰必须对家族、对集团有个交待,否则直接影响到接班人的地位,同时如果背上这个不良记录对今后婚烟等也有影响。焦头烂额的他让荆红花请我出面与小A协商,将事端平息下去。因为作为小A而言,不可能信任天诚方面的人,只有同重量级代表昊臣的我才能为她提供足够的安全保证。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大舅子也有倒霉的时候呀,这充分证明象我这样的老实本分的人永远不会受到伤害。”我正和荆红花手挽手十指相扣地逛商场,一本正经对她说。 “瞧你幸灾乐祸的样子,别忘了大哥刚刚在香港帮了你的忙,现在你只是报之桃李而已,”荆红花嗔道,“再说你也不具备这种本事,一个芮尧就够你受的了。” 正说着“嘀”,悠长的手机铃声响了,拿过手机一看,真是芮尧!我简直要气疯了,她想干什么,为什么还不死心? 从香港回来后不知父亲又作了什么安排,芮尧突然成为监视我的贴身间谍,只要我一离开公司,她的电话就会跟踪而至,第一句话总是“白董事长问你在哪儿”,使我和荆红花在一起都不得安宁。上次我暗中找来区经理,要求他给芮尧多压一些事务繁重的工作,让她没时间与我纠缠。区经理啧嘴皱眉,我知道这道命令与父亲的有冲突,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假装没看见,相信这些久处权力漩涡中心的老手会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来。 可是她真能干,一方面招架住琐碎的事务,另一方面还是不放过对我的监控,真是让人伤脑筋。 “喂,是芮助理吗?”我强压火气,父亲教导过,最生气的时候最要露出笑脸,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也要学着点。 “少爷,老爷问你在哪儿?”又来这一套,她也不换换说辞。我最反感的就是她动不动拿父亲来压我,其实我对父亲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害怕。 “我在外面有重要的事,有什么事让他直接和我联系,”说完我果断挂掉,恨恨道,“看你嚣张到哪一天。” 荆红花看我生气的样子故意逗我道:“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什么能比我的花儿重要?”我道,“这个芮尧太可恶了,得杀杀她的威风,不然总是干扰我们。” 她摇摇我的胳膊说:“别这样嘛,她不过是个工具而已,真正阻止我们的不是她,你不能将怒气发泄到她一个人身上。”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一个深明大义的小女子,让为夫佩服。” 她笑语盈盈道:“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谁说女子不如男?” 两人只顾说话,一头撞在前面屹立不动的人墙上,我们连说“对不起”,抬头一看,笑容僵在脸上,不是冤家不碰头,不怒自威的禹锡阳和几个保镖象标杆一样拦在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我呐呐道:“禹董事长,这么巧又见面了。”其实我心里明白,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除非是他有目的地找我。与我父亲一样,他们每天的时间早被秘书分割得密不透缝,很少有真正属于自己闲暇,更不要提带着保镖逛商场。 荆红花叫了“爸爸”,比蚊子的声音还轻,在吵吵嚷嚷的商场里恐怕只有我能听见。 禹锡阳朝保镖道:“看住花儿,”再冲我冷冷道,“随我来。”说完径自上楼,我朝荆红花看了一眼,做了个“请放心”的表情,紧紧跟上去。 第204节:第二十四章 桃色新闻(4) 直接走到商场总经理办公室,他冲里面的人做了个手势,在很短的时间屋内只剩下我们俩,我关上门,在他对面坐下,先开口道:“禹董事长,希望我有机会和您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他看了我好久,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条,念道:“朝阳新村八号楼304室,是你买的房子对吧?” 他什么都知道了,多说无益,我诚恳道:“我和花儿是真心相爱。” 禹锡阳仿佛没听到我的话,燃起一根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说:“**市市郊三百亩土地招标中是你释放压价信号最后让我们如愿以偿的?” “我父亲知道这件事。” “但是在收购东方厂的时候伟杰也放了你一马变相放弃投标,双方算是扯平了。不用说,这次飞鸿公司收购也是你和伟杰暗中捣的鬼。” 我乘机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和气则生财,我认为我们两家在很多领域中可以携手合作形成垄断,对今后业务经营和拓展创业百利而无一弊。”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这三件事算是特例,事实上在大多数商业行为中是你死我活、血肉横飞的竞争,必须寸土不让。这么多年来,正是有昊臣这样的强劲对手,才激发出天诚集团上下争强好胜的斗志,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反之,昊臣也因有天诚的存在而蒸蒸日上。企业的拓展不能没有外在动力和刺激,这就是鲶鱼效应。” 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许多,又似乎更看不清很多。 “花圈当然也是你送的了,我知道白昇不会这样做,他比我更好胜,更倔强,当年我打落他两颗门牙,他宁可吞到肚里也不承认被我打的。”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好象回忆起两人打得鼻清脸肿的狼狈样。 从他的神态中我看到了一点希望,连忙说:“不打不相识,我和花儿的感情更是在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之下一步步发展起来,而爷爷他们一代是特定时期特定环境下形成的历史关系,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与中国交战过的日本、越南都重新成为友邦,我们两家的关系还不重新定位吗?如果您是真的宠爱花儿,对她负责,就不应该限制我们的交往。” 禹锡阳半晌没说话,好象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 猜不透他的心思,我只好说下去:“我和花儿已经决定了,这辈子永远不分开,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我的父亲可以限制我和谁交往,但不可以强迫我和谁结婚,除非这个女孩子是荆红花。” 他表情捉摸不定地说:“你不象白昇,倒有点象你母亲,心地善良,有自己的主见。我调查过你的所有情况,包括大学时期的表现,你在大学的女朋友现在也是空姐,和花儿在一起,去年还抢了花儿国际航班的岗位,我们一打听,原来她的后台是昊臣集团。” 我连忙说:“此事说来话长……” 他止住我:“事情的始末我都了解到了,反正花儿也不会干一辈子空姐,没必要大动干戈。釜底抽薪是你老子一贯作风,就象故意抢着和我收购田丰一样,不能怪你,他还挖去你原来的女上司想摁牛喝水……”才说了短短几句话,腰间手机响个不停,他皱眉掏出来索性关掉手机。 我不安道:“为了我们耽误了您的大事。”这话并非客套,几百亿资产的综合性集团,一天多少资金运转,多少重要的决策需要他拍板,当好这个家不容易。 他哼了一声,冷冷道:“天大的事哪有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重要?今天就是专门找你,正式谈谈关于你和花儿的事。” 我欣喜若狂地说:“您已经同意了?” 他严厉地看着我:“按说你们这样瞒着双方父母胡闹,做出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我就应该好好教训你!” 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窘得说不出话来。 “可据我了解你并非富贵作风轻浮子弟,一向安份守纪低调踏实,无不良嗜好和行为,”他的语气缓和了一点,“撇开你的家庭背景不谈,做花儿的男朋友我还是放心的。” 我舒了口气,暗道好厉害的岳父大人,将生意场上欲擒故纵的手法都用出来了,立刻表忠心道:“请相信我,一定会好好对待花儿,让她获得幸福和快乐。” 第205节:第二十五章 一年之约(1) 第二十五章 一年之约 禹锡阳叹了口气:“我和白昇在这件事上的出发点不同,换作我的两个儿子,早将他们骂得狗血喷头、痛哭流涕了,可女儿不一样,我舍不得责怪她呀。再说这么多年她们母女跟在我后面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气,老实说刚才在楼下看到花儿的神态,以前在家从来没看见过她发自内心开心的笑容,就算我承诺给她一个总资产达几十亿的上市公司都没有换得她一笑。我真有些惭愧,既然没有能力让她快乐,又有什么理由破坏她美好的心情?” 这位叱咤风云、名声显赫的商界巨子露出少见的黯然和伤感,我完全理解他的感受,就象父亲现在看到钢琴还暗自失神一样,他们也有无奈的一面。 “但是,我必须对花儿的今后负责,准确地说,我不能让她象母亲一样没有名分地跟着我,你们的事要光明正大,要体体面面,要风风光光,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我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这是我想努力争取的,可是我需要时间,当然能获得您的支持已经成功了一半……” “花儿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她已经25岁了,我也不能等下去,现在上门提亲的人可以从首都机场排到天安门,其中比你优秀,比你条件好的大有人在。给你一年时间!一年时间,过时不候!” 我定定神,知道老丈人亮出底牌对我下最后通牒了,冷静地说:“您已经够宽大了,给我这样珍贵的机会,如果一年时间还不能摆平,我也无颜见花儿。” “好!”他站起来,“你够爽气,也够自信!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我们来个君子协定吧。”他缓缓伸出手。 我深深吸一口气,明白这一握将使我逼到悬崖边,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但我还是勇敢地伸出手用力地与他握在一起。 禹锡阳盯着我:“此事不准告诉花儿,否则算违约。” 我也盯着他:“我会遵守游戏规则,花儿一定属于我!” 下楼后我神色如色,与荆红花一起目送他们离开。 “爸爸对你说了什么?有没有骂你?”她忐忑不安地问。 我当然不能如实以告,否则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再大的困难也要由我独自承受,我笑笑道:“他说已经对我做过详细调查,知道我总体来说算个好青年,同时警告我不要伤害你,就这些。” 她迷惘道:“这算什么意思?虎头蛇尾可不是爸爸的风格,不对,你一定隐瞒了最重要的!” 我早有准备,镇定地抛出重磅炸弹:“对,他说不希望我们继续做邻居。” 她惊呼一声:“啊!他知道我们……”她满脸绯红,羞得说不下去了。 我靠在她耳边悄悄道:“狡兔三窟,别忘了我们在永关大厦的房子还没到期,里面应有尽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都想不到。” “还想……,”她用力掐了我一下,脸红红的恨恨道:“真是色胆包天!” 手机响起时,大约凌晨五点钟,我和荆红花正睡得香甜,我们都太疲倦了。 我一个激灵起身,费劲地从她身下抽出手臂,拿起手机一看,是父亲打来的。 “你在哪儿?为什么我一离公司你就失踪?”他严肃地问。 我支吾道:“正往回赶,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公司。”自从频繁与荆红花幽会,锤炼出撒谎的水平。当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就不要正面回答,一步步含糊混下去,消磨对方的耐心。 他显然有心事,没空和我纠缠:“从今天起你全面负责公司日常业务经营,重大人事任免、一个亿以上的项目和投资召开董事会集体研究并向我报告,你注意六个问题,一,……”他详详细细地说了十几分钟。 “那你到哪儿去?是不是爷爷的病情恶化了?我也到北京看爷爷,陪他最后一程。” 父亲宽慰道:“算你还有孝心!本来这些天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专家们开始着手准备用生物导弹,不知哪个护士多事,把禹属明去世的事告诉他,从昨天起爷爷病情突然恶化,嘴里不停地说要陪老朋友,到今天早上才恢复正常,院方说爷爷的病情出现了新问题,原来的方案无法奏效,建议到美国做一种最新研究成功的治疗手术,我已经通过美国的朋友联系好了医院和专家,明天上午动身。” 第206节:第二十五章 一年之约(2) “如果手术成功爷爷是不是可以完全恢复健康?万一这种新手术没有经过严格的临床测试怎么办?” 他顿了顿:“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只能抱最大的努力,羽儿,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们都会有这一天,只要亲人尽到孝心和义务就足够了。不多说,我还有一些重要事务要在上飞机前处理完,再见。” 放下电话我立刻穿衣服,荆红花迷迷糊糊问:“上哪儿去?” 我将刚才的通话内容简要说明了一下,她完全清醒过来,想了会儿道:“我陪你去。” “什么?”我惊讶道。 “还有两天假,我不回家了你替我在附近找个宾馆,这两天我就呆在附近到处逛逛,你有空就过去陪我,“她幽幽道,“我发现我一天都离不开你了。” 我的心沉甸甸的,一年之约,如果到时我不能实现诺言怎么办呢? 不过既然父亲去美国,家中没人管我,禹锡阳又对我们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的环境比以前宽松多了。我俯下身深深亲了她一下,道:“OK,有你在我身边,我做事更有动力了。” 一个小时后,小冯开着凯迪拉克9型来到永关大厦前,我和荆红花上了车。 看得出小冯有些惊讶,偷偷从反光镜中打量了花儿几眼,不过职业习惯使他从不多问多说,这么多天接触下来,他让我最满意的就是守口如瓶。荆红花倒很随和,和他杂七杂八地交谈了一会儿,直到车子进入高速后才停下来。 车子直奔位于总部旁边的五星级大酒店,将她安置好后才赶回总部大厦。虽然首脑人物暂时不在,集团凭着完善的运行机制和管理模式依旧象往日一样高效转运。各部门经理们不约而同地来到我办公室,一是关心集团创始人爷爷的病情,二是探寻临时摄政的我有无自己的理念和计划。其实就算完全从父亲手中接棒,我都不打算大动手术,改弦更张,就象香港回归一样,马照跑,舞照跳,在新老交替时期引起公司动荡是不必的。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芮尧递来今天的日程安排表,我一看头都大了,上午两个会下午一个会,两次接见外国供货商,还有工作午宴和晚上的酒会,立刻指着上面的时间道:“从今天起,下午六点以后的活动全部取消,我需要足够的时间休息。” 芮尧点点头并不离开,正襟危坐地说:“我想有件事找你谈谈。” 我指指安排表不愠不火道:“十分钟后我有一个会,请用尽量简洁的语言。” 她微笑道:“我要辞职。”她说得很轻松随意,好象在说“早上好”一样。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她,“能说明理由吗?是不是另有高就?” “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她含笑道,就算说出这种针锋相对的话,还是一付从容不迫的神态,毫无我预料中的败将之态,我真该多向她学习才对。 我摇摇头:“你想得太多了,事实上我根本没有考虑过,今天是我临时代理的第一天,我也不会做出让员工们不安的举动。” “自从我受你父亲委托注意你一举一动,让你相当反感,对我抱有很大的敌意,我很为难,实在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我知道你每次都是和荆红花约会的,老实说我真的很羡慕她,但是我绝对没有要破坏你们关系的意思。” 我点点头:“这我明白,虽然你不断打电话,可我父亲一直不明白我的底细。” 她很认真地身体前倾,用请教的口吻道:“做为一个在你面前无论哪方面都是失败的人,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哪方面不如荆红花?” 我说:“芮小姐,坦率地说,我不喜欢你做事的风格和方式,包括你对待子文的所作所为。其实你比荆红花优秀,比她能干,但是爱情不是择优录取,也不是优生劣汰,只能说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她长长舒了口气:“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我想我可以安心离开这儿,我总算没有失去我最珍惜的自信和勇气。” “慢,”我说,“刚才那些话只是以小白的身份说的,作为公司临时负责人,我绝对不会排斥你,公司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你完全可以在适合你的岗位上做出出色的业绩,为什么突然产生离开的念头呢?” 第207节:第二十五章 一年之约(3) 她垂下眼:“你已经知道了以前我在投资公司做的一切,站在你的立场上很难理解,是的,从道德良心上讲我不该那么做,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我太处心积虑。可是我和你不同,我一个人辛辛苦苦、跌打滚爬至今,不过换得坐在你对面,而你只要轻轻一挥手就可以抹去我所有的努力的心血。为了这别人眼里所谓的成功我付出了多少代价?用尽了多少心机?而你呢?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在乎,因为几百亿资产的集团迟早是你的。我很想成为你的女朋友,那样可以一步登天,我也能什么都不做,象荆红花一样整天研究煮咖啡包饺子讨你欢心,可惜我没有富贵命,只能凭自己。现在你掌控公司独揽大权,我也很难与你相对,只有选择离开,我只希望你给我留点面子,让我主动辞职。” 我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过了会儿我拿起电话通知行政部,会议照开,我晚去十分钟。 “你错了,芮小姐,我们还是朋友,我还记得你将我扶上十八层地狱的场面,”说到这里我们都笑了,我继续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真正掌管公司事务,都希望有你这样精明能干的人才帮助我。你以为呢?” 她摇头道:“我认为你最讨厌的人就是我,因为我总是拦在你和荆红花之间。我希望就职的工作环境舒心愉快,而不是象现在左右为难。” “我可以提供一个环境让你不为难,同时可以让你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一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适合做助手,你的性格应该接受挑战,接受你从不畏惧的困难,所以我想,如果你愿意担任下辖分公司的总经理在市场上打拚,十分钟后我就在会议上提出来。从现在起你可以考虑五分钟。” 她那双大大的眼睛一亮,立即道:“无需考虑,我现在就同意。我能知道是哪一家公司?” “就是我们并肩战斗过的投资公司,”我从档案夹中抽出资料给她,“昊臣收购田丰失败,由于此事有省政府要员打过招呼,当地政府出于补偿心理,同时当初政府托管的期限即将到期,他们同意将投资公司低价卖给我们。我只想提一个私人要求,请善待子文,他的处境确实让人难过。” 她睁大眼道:“你不知道吗?他已经和叶媛媛订婚了,当时我们正好在香港。” “是吗?”我笑了笑,转过去拍拍她,“我要开会了,到办公室等好消息吧。” 出乎意料,当我在会上提出这个提案时,竟遭到区经理和另一位总部元老反对,或许他们认为小小年纪第一天上台就任用亲信,而且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担任一方诸候,简直无法无天。我耐心地阐述了芮尧的履历和在收购田丰活动中表现出的经验,表示愿以个人名义担保她。见我如此不遗余力的举荐和坚持,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得一致通过。 散会后刚回到办公室接到连薇的电话,她已经从情绪的低谷中走出来,语气平静地告诉我她已经和男朋友分手,下个月论文答辩结束后就可以工作了。 “想到什么单位?是不是先到我这边来适应一下?” 她犹豫了会儿终于说出来:“我想,我想当空姐。” “什么?”我的头大了三倍。 第208节:第二十五章 一年之约(4) 赴美第三天进行了爷爷的手术,由国际著名外科专家汤斯普.约亲自主刀,父亲在电话中说手术很成功,同时警告我面对天诚集团不能手软,不要做败家子。对于我执意任命芮尧为分公司总经理他倒没有在意,叹了口气说这样也好,她是个人才,不能埋没了。 受国际油价上涨影响,一方面原材料购买突破预算,另一方面产品因价格构攀升大量滞销,集团旗下几家依赖进口的油料加工企业出现了资金运转困难,父亲原计划从上市公司抽调挪用股市募集资金救急,但近来这种抽血上市公司的行为频频受证监会警告,社会反响较大,一旦传出去对公司声誉将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向银行贷款手续繁琐,环环审批,等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集团高层一筹莫展。经过反复权衡,我毅然决定开口向天诚集团请求拆借头寸。 “多少?” 接到我请求援助的电话,禹锡阳有些意外。 我说:“一个亿,两个月,按同业往来拆借利率计算。” 他缓缓道:“五分钟内给你答复。” 放下电话,我的心咚咚直响,不知这步棋走得是错是对。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电话响了,里面传来他的声音:“三天之内款项全部到位,具体运作方法你让财务部之间协调。”未等我说谢谢,他就放下电话。 我暗暗松了口气,心道也罢,都一家人了说什么谢谢,说了反而生疏。一年之约,无论到时什么情况,至少在这期间我是他的毛脚女婿。 后来财务总监找我,说这件事是办成了,不过按规矩得向老爷子汇报一下通个气,言下之意你不说谁说? 我摆摆手,表示知道了。这些人全是一个毛病,有好事时抢着打电话报告,遇到麻烦事一个个向后缩。不过这事不能怪他们,是我自找的。 连打了几十遍,父亲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我心头掠过一片阴影,怎么了?无论在国内还是出国,他从没关过机,就是防止出现紧急情况便于联系。再打他的秘书,手机倒是通,就是没人接听。现在是美国东海岸晚上十二点多,按说他们都在休息,不会无人接电话的。 我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爷爷的病有新问题了! 不通音讯使我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行政部派人几次叫我参加会议会办,都被赶走。 大约四十分钟后,父亲直接打我的手机,用沉重的语气告诉我,爷爷去世了! 两个小时前,爷爷体内出现强烈的排异反应,比预计的术后反应要严重得多,其来势之猛,反噬之突然令专家们措手不及,虽然采取了能想出来的所有急救方案,还是无力回天,爷爷就这样撒手西去。 我哭泣着要求现在就赶到美国见爷爷最后一面,父亲说不必了,根据爷爷生前要求,丧事一切从简,尸体直接在美国火化后带回祖国。 “爷爷还有什么遗言?”我问道。 父亲迟疑了一下道:“他临走前对我说过,白禹两家和为贵。” 第209节:第二十六章 突然袭击(1) 第二十六章 突然袭击 爷爷的丧事举行得隆重而简朴,正如我预料的,天诚集团也送来了花圈。 我的任务是代父亲陪前来吊唁的客人磕头,毕竟年岁不饶人,父亲经不起长时间跪着。 下午六点多钟时荆红花打我的手机,表示要到灵堂给爷爷磕头。我明白她的心意,她其实是想以未来孙媳妇的身份送爷爷最后一程,将来不至于留下遗憾。这丫头如毛主席夸叶剑英那样,吕端大事不糊涂,在这些大原则大方向上把握得很正确。 我反而有些踌躇,对这种赌博式的冒险行动并无绝对把握。按正常思维任何人到灵堂拜偈磕头,作为主人都应该欢迎,可父亲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他完全有可能当场拉下脸让花儿下不了台,到时父子俩又要形成针锋相对的局面,我不愿出现大闹灵堂的戏剧化场面,使九泉之下的爷爷都不得安宁。 但是我明白荆红花的性格,自从她端着咖啡笑盈盈出现在我和芮尧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了解她的行事风格,宁可勇敢面对,不会畏难却退。 “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至少要找准机会在父亲面前打个伏笔,你知道的,这几天他有多忙。” 荆红花悠悠道:“骨灰明天就安葬,今天还要考虑找机会,你才做了几天老总就将官僚主义作风全学上了,告诉你吧,我已经到了你家门口。” 我大惊:“那我出去接你…….” “不要,我已经进来了。”话音刚落,一身黑衣,神情肃穆的荆红花出现在灵堂门口。 偏偏很巧,大批吊唁的人马刚走了不久,灵堂里只有父母亲、我、姑妈、表姐等几个直系亲属,另外钟胖子和司机小冯帮忙整理花圈,大家一齐将目光投向了荆红花。 这一瞬间小冯的脸色比我还难看,因为他早已知道她的身份。万一父亲怪罪下来,他作为运输大队长兼知情不报的罪名后果可想而知。 第210节:第二十六章 突然袭击(2) 我狼狈不堪地起身迎上去,她矜持着冲我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和我握握手,弄得我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然后径直到灵前默哀数分钟,恭恭敬敬地跪到蒲团上叩了三个头。 早已疲惫不己的父亲原来坐在左侧椅子上休息,见到荆红花进来显得惊愕而茫然,看看我,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挺直身体威严地端坐在椅上。 荆红花起身后示意我介绍一下,然后从从容容地来到父母亲面前叫了声:“伯父、伯母,请节哀,我叫荆红花,是小白的朋友,”说着她不紧不慢地环视一周,与灵堂里每个人都对视了一下,然后说,“你们忙,不打扰了,告辞。” 父亲只来得及说了声:“谢谢……”后面的话没来得说就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轻盈离去。 我急行几步追到大门口叫住她,一时口干舌燥竟说不出话来,只得埋怨道:“吓死我了,想做孤胆英雄也应该先告诉我一下,搞得我多被动。” 黑衣映衬下她肌肤赛雪仿佛吹弹可破,她恢复平常的温柔甜甜一笑道:“这就叫闪电战,一击成功抽身而退,被你事先知道了能叫突袭吗?” “你父亲知不知道你来?” “当然不知道,我是下飞机后刚刚决定的,怎么样,效果如何?” 我苦笑一下:“效果?你去问萨达姆吧,他会告诉你被美国空袭后伊拉克的惨状。” 她调皮地吐了下舌头:“我走了,你回去收拾烂摊子吧,别忘了晚上向我汇报处理结果。”她摆摆手,迈着经过专业训练的空姐特有的优雅步伐慢慢离开我的视线。 是的,她这一招从军事角度讲是偷袭成功的典范,但是我要面对的是艰苦的战后重建工作,这个难度可要大多了,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硬着头皮进入灵堂。 灵堂里意料之中的一片安静,只有哀乐一遍遍放个不停。父亲沉着脸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母亲站在他旁边好象欲问又止,因为父亲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荆红花的事。 纪雨容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父亲对我谈女朋友的审查制度和掌握原则更是众所周知,所以这时横空冒出个女朋友而且于众目睽睽之下上门吊唁,无疑是对家族掌门人---父亲权威和威严的挑战。 知道荆红花身份的除了父亲,只有钟胖子、小冯和唐静静。表姐被我关照过不得泄露,胖子和小冯都属于守口如瓶的人,想从他们嘴里得到这些内幕情况,比当年日本鬼子审讯我军地下工作者还困难。 这里面唯一不需看父亲脸色是就是姑妈,她比父亲大五岁,是长女。 姑妈将我叫过去问道:“刚才的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支支吾吾道:“我们……最近不常联系…….这个…….”我故意朝父亲看了一眼,言下之意还不是那个人从中作梗。 妈妈过来插话道:“她是干什么的?看起来气质还不错。” “空姐。” 妈妈连忙问:“她的家庭情况呢?她……” 父亲在那边远远地喝道:“小羽!还不过来接香!”那种语气谁都听得出是暴风雨的前兆,整个灵堂内顿时又陷入寂静之中。 过了会儿,父亲踱到我身边冷冷道:“出来一下。” 父子两人站在空旷无人的院落里,从侧面看他向来挺得笔直的腰杆略有些佝偻,发根中也有隐不住的花白。 他面对着夕阳沉默了很久才问:“是你让荆红花来的?” “没有,她飞完航班后临时决定,她父亲也不知道。”我如实相告。 “你们已经分手了,她还来演这一出是什么意思?她有什么用意?” “事实上我们还有联系……”我边说边观察他的反应,可惜他面沉如水,“再说她只是上门吊唁而已。” 父亲倒背着手看着院子里的盆景,慢吞吞道:“你长大了,我却老了。” 我不明白他所言何意,只好闭口不应。 “几年前我将纪雨容从你身边赶走,你虽然不满但还是忍气吞声接受了现实。现在我想中止你和荆红花,你却阳奉阴违,一方面暗中与她来往,另一方面将芮尧从总部调到下面彻底阻止我的安排。真想不到啊,我儿子成熟的标志就是学会与老子对抗。”声音中透出一股苍老和凄凉。 第211节:第二十六章 突然袭击(3) 这么说我心中很不好受,不安地说:“其实这件事……” 他一摆手打断我:“你无需解释什么,也许我的做法也有些过了,也许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和你计较这些事。我希望你将主要注意力放在公司事务上,不要成天算计儿女情长,还有,守灵期间不准向任何人泄露荆红花的身世,包括你妈妈,听到没有?” “我会注意的。”我爽快地答应了,感觉自己仿佛微微胜了一个回合。 晚上大家都回去休息,只剩下我和唐静静在灵堂守灵时,她压低声音对我说今天唐卉梅也来吊唁过。我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她毕竟做过我的秘书,与我们家庭接触较多,来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唐卉梅在香港处理收购事务表现不佳被父亲临阵换阵,她自己也感脸上无光,从欧洲回来协调一些具体环节时找过我,要求不要让她到基层担任实际职务还做我的秘书。我说不要被一时的失败所吓住,谁没有过滑铁卢?你先全身心把欧洲那边的事情做好再说。 “不是说她,是和她一起来的男孩,”唐静静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安。” “喔?那个男孩多大年纪,长的什么模样,为什么让你不安?” 她犹豫一下道:“没看清楚……戴着墨镜,当时人很多,家里人都没注意,只有我站在门口……反正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时老田走进来她立刻闭口不言,这个话题没有继续进行下去。 第二天刚从墓地回来就接到报告,某地一家分公司下的工厂发生责任事故,四名工人身亡,当地执法部门介入要求停产整顿,同时要求妥善处理好死伤者家属的各项要求和赔偿事宜。父亲原本想在家处理丧事方面的未尽事情让我前往,后来考虑到事情的复杂性,特别担心我不熟悉当地官员难打交道,加之没有处理此类突发事件的经验,临时决定自己速去速回。 吩咐钟助理订机票时他突然指定乘坐黄海航空公司的飞机,我不由一愣,小心翼翼地说:“这家航空公司有不少你不愿见的人。”准确地说是别人不愿意见到他,如纪雨容、荆红花。 他瞪我一眼道:“我决定的事从不更改。” 一旁的钟助理却已经明白父亲的意思,笑嘻嘻道:“好,我打电话给方总让他安排一下。” 出门后我悄悄问胖子安排什么,他惊讶地说:“你还不知道老爷子的心思?他是想再观察一下荆红花呀!” 我愣了愣,想说荆红花未必在父亲乘坐的班机上,转念一想,航空公司那边有钟胖子出面协调有什么办不到的?当务之急是通知荆红花让她心中有数。反复拔打她的手机总是不通,八成她又忘记开机了。 算了,没有心理准备也好,让父亲看到真实的她,我相信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我隐隐有种感觉,原先父亲心中坚不可破的寒冰已经在慢慢融化,我和荆红花的春天就要到来了! 第212节:第二十七章 密会影星(1) 第二十七章 密会影星 父亲第二天上午就赶回来了,我私下问钟胖子父亲看了荆红花后有什么反应,他说老爷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且至始至终没有再提。 好容易捱到晚上打电话给荆红花,这回手机总算通了。问起飞机上的情况,她居然没发现父亲,过了会儿才恍然大悟道:“我说贵宾舱有两个人怎么怪怪的,始终戴着大墨镜遮掉半个脸,我进去送饮料送报纸时老是盯着我看,原来是……..”她格格笑起来,好象没意识到这件事对她的重要意义。 我有些心神不定:“不知父亲到底什么意思,他一直不表明态度,我正在考虑是否……” “顺其自然吧,欲速达不成,”她倒豁达,语气一转撒娇道,“小白,我想你了……” 与小A的密会是在我临时指定的茶馆进行,小钟事先作了周密而谨慎的安排,防止被她有意无意泄露出去,或被无孔不入的狗仔队抓拍到什么,否则媒体更热闹了,“A女星劈腿周旋两富家公子”之类的新闻很快传遍大江南北,供无聊低级的人作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你长得很帅,比禹伟杰故作冷酷的模样好看多了,”乍一见面她就对我说这种话,她摘下眼镜抛了个媚眼道,“有女朋友吗?我可以为你介绍演艺圈里的小姑娘,个个如花似玉,清纯得让你不敢大声说话。” “言归正传吧,”我冷冷道,“根据禹伟杰所说的去做,你有什么条件?” 她幽怨地说:“我什么条件都没有,只希望他能真心对我,其实我真想今天来的是他而不是你,如果我们还能象以前那样开开心心在一起多好。” 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估计连她都分不出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戏,我沉声道:“如果你是真喜欢他,就要配合他化解这场不应有的风波,如果你只是和他玩玩,更有义务拯救他于困境之中,我们不会让你吃亏。” “可是那天晚上的真相就是我们在一起,他是个让女人疯狂的男人,”她冲我睐睐眼,“就象报纸上推测的那样,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个房间里能做什么好事,嘻嘻。” 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暗暗咒道,漫不经心转动小茶杯说:“听说你很想拍一部电影,做女主角。” “这是每个演员的梦想,舞蹈演员想跳独舞,钢琴家想搞独奏,主持人想主持中央台春节联欢晚会,这很正常。”她姿态优雅地说。从侧面看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特别是小巧可爱的嘴唇和光洁微翘的下巴勾勒出令人暇想的线条,不能不佩服禹伟杰看女人有独到的眼光。 “只要你承诺做你该做的事,我们可以为你实现梦想。”我简洁地说。 她眼睛一亮,故意迟疑犹豫地说:“拍电影很麻烦,请导演,选剧本,挑演员,找场地,跑手续,需要很大的投入,就这样还不能保证拍出来的片子肯定能赚钱。” 我缓缓道:“以天诚集团的实力,还有我们昊臣集团作担保,钱的问题能吓倒我们吗?” 这句话的杀伤力堪比广岛原子弹,她立刻兴奋地脱口道:“我早就看中一个剧本将它买断下来,是讲叙解放前一位著名的才女一生坎坷经历,大概需要……五百万元,不过,”她看看我的脸色随即补充,“我已经设法找了将近一百万赞助。” 我拉长声调用不可捉摸的语气道:“这么说还差四百多万?” 她急急道:“我认识中央台一位领导,电影拍出来后销路不好的话他答应收购,这样能收回一笔钱。外国人对这位才女很看重,所以我更看好海外市场的销售。” 蒙人吧,中国电影的号召力我还不清楚?除了张艺谋等几个为数不多的导演,外国人根本不买帐。若女主角是章子怡还能有点市场,象小A这种在国内都叫不响的连丢人现眼的机会都没有。 四百万,与禹伟杰估计的金额差不多,作为他这样拥资数百亿的集团继承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何况这笔钱未必就扔到水里,还有收回部分投资的可能。可关键问题是禹锡阳坚决反对以满足小A的愿望为前提平息此事,他的理论是人的的欲望没有止境,她尝到甜头后会纠缠不休,到那时禹伟杰更难开口为自己辩解。没有他批准,禹伟杰一分钱也动不了。 可能外人很难理解,事实就是这样,一方面我们这些富家公子富可敌国,拥有让普通人数都数不过来的巨额财富,可另一方面讲在没有获得独立财务支配权之前我们一无所有,动用任何钱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核和管理。 所以禹伟杰请我出面的主要原因不是我面子大,而是要我帮他垫付这笔钱。什么时候还呢?自然要等到适当的某个时候,等他手边宽裕了或是获得财务支配权。 可是我也没有财务支配权,一口气拿出四百万也非易事,当时答应此事实是却不过情面,毕竟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用钱方面向来比较宽松,不象禹锡阳那样管得很死,而且狡猾的禹伟杰不是直接请我,让荆红花和我说,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花儿不知其中的困难,只知道象我们这样的家庭拿几百万出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私有财产和集团财产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作为资产所有者和经营者我可以因为决策失误而告成几千万甚至几个亿的损失,但我不可以从集团帐上取出几十万几百万揣进腰包,这就违反了《公司法》和相关财务制度。国外这方面管理更严格,不明开支和巨额费用都必须申请特别税率和作财务说明。 第213节:第二十七章 密会影星(2) 我摇摇头道:“A小姐,你的胃口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知道四百万是个什么概念?也许投在电影上只是打了个水漂,换作张艺谋导演还不够服装费,可是作为企业来说却是一分一分攒起来的,自己赚得辛苦用得心疼。” “白先生,这是一种投资,有投入才有回报,”她恢复平静道,“我并不勉强他。” 双方都亮出了底牌,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和商量具体做法。[奇`书`网`整.理提.供]小A久经圈子里混懂得如何为自己获取最大利益,而商业谈判也是我最擅长的项目。 “请原谅我不太懂拍摄电影的流程,请问我怎样才知道投资的钱不被挪用和私吞,我怎么才能控制费用在合理尺度内呢?”我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问。 这可问倒她了,事实上她只是一个演员,并不十分清楚拍摄、制作和成本计算方面的情况,她避重就轻道:“只要资金到位,我会找出专业制片人和监制,所有运作可以置于你们投资人的监控下。” “五百万是你的投资预算?” “是的,上下误差不会超过三十万,我请不同的制片算过。” “刚才你说过已经找了一百万赞助。” “是的,八十多万,一位对电影很感兴趣的发烧友,私营老板。” 我面无表情地说:“也许你可以再找一百万,那样我们就达成协议。” 她惊叫道:“你让我一个人拉两百万赞助而你们只出三百万?”她头摇得象拔弄鼓,“我做不到,也没法答应。” 我提醒她说:“或者你自掏腰包出一部分资金,要知道这部电影只是圆你个人的梦,我们没有经过广泛的市场调研和票房分析。” 她咬着嘴唇说:“我没有多少钱,其实象我们这些人真实财产并不多,大把大把的钱都用在交际、公关、美容、衣服和化妆品上,外表上风光无限,其实每个演员都有一部血泪史。” 这我相信,但是并不能让我软下心肠,我是禹伟杰的代理人,又是实际出资人,我得精打细算将风险减至最小,我说:“这样吧,你个人出五十万入股。” “我没有这么多,你知道这几年我一共拍过多少戏?” “四十万,”我警告说,“不能再少了,利益共享风险共担。” “三十万吧,我设法凑一点,”她终于松了口,“这是我的全部家产了。” 鬼才相信呢,我继续说:“三十万加八十多万,一百一十万,你再想方法找九十万应该不成问题。” “我刚才就说过不行,象我这样不太走红的演员没有老板敢于投资。”人穷志短呐,这会儿实话都说出来了。 “三百五十万,就这样说定了,你不会告诉我连四十万都凑不上。” 她无奈点点头,接下来双方商议资金如何到位,如何在监督下使用,以及成立文化公司的注册问题。我存了个心眼要求分阶段到帐,三百五十万分成四期划出,首次打一百五十万,在她的坚持下改为分三期,首期一百八十万作为启动资金。 最后我拿出经资深律师定稿的协议,让她在上面签字,主要内容一是小A有义务在媒体上声明与禹伟杰只是朋友关系,没有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照片、录像是少数别有用心的人胡编乱造,二是两人确有见面,但是是洽谈影视合作方面的事宜,无私人目的,三是禹伟杰委托小A投资拍摄电影,总出资额为三百五十万,其余所缺金额由小A自筹,不得要求禹伟杰追加投资。实际上这是一份防止她事后反悔或电影制作超预算再向我们哭穷的措施。 她逐字逐句审阅后并无不满,爽快地在协议上签了字。 第二天她邀请部分媒体召开记者招待会,声明与禹伟杰只是普通朋友,两人从未有过进一步交往的想法和行动,前一段时间有关两人的谣言给当事人造成恶劣影响,事业和身体均受伤害,为此她将在近期搜集证据与肇事者对簿公堂。 我秘密叫来芮尧,与她商量如何操作这三百五十万。最后形成一致意见,在投资公司名下成立文化艺术传播部,专门从事影视广告制作和项目投资,启动资金四百万,由投资公司暂从证券部中统筹安排。为完善手续投资公司出具增设部门和改变资金用途的报告直接交给我,我签上父亲不在集团的日期批转下去。 一周后S市日报上刊出天诚集团特别助理禹伟杰会见马来西亚客商的消息,我见后松了口气,说明大舅子终于度过难关,重获禹锡阳重用。 第214节:第二十八章 一定要幸福(1) 第二十八章 一定要幸福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适逢美国一友好城市州长率经贸团来S市友好访问,政府通知父亲参加会见。临行时他考虑一下还是叫上我同去,说不能总关在家里埋头闷干,多认识些朋友多条路,说不定哪一天用得上。 市政府办公室准备发一篇宣传昊臣集团“绿色农业”的文章,我们先到三楼看了一下通稿,觉得很满意,便折到电梯前等着上八楼会议室。 “叮”,电梯来了,我们进去后不由呆了呆,里面正好站着禹锡阳和禹伟杰。四人面面相对都有些尴尬。以往双方在公共场合遇见视而不见,互不答理。可最近两家发生太多的事,不说点什么好象不符合气氛。 我急中生智对父亲道:“爸爸,禹董事长拆借给我们的一个亿快到期了。” 这可是禹锡阳卖的天大的交情,没有天诚一个亿救急我们说不定真要拚着被谴责从上市公司抽血了,现在借钱比登天还难,何况是一个亿。作为集团首脑,不表示一下谢意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经我提醒父亲只好转身道:“谢谢你的帮助。” 禹锡阳没料到父亲主动开口说话,略略愣了会儿道:“没关系,应该的。” 两人不约而同努力挤出笑容,尽管都笑得很勉强很生硬。我和禹伟杰悄悄碰了一下,嘴角间浮起会心的笑意。 第二天我便直飞广州参加广交会,一周后回去途中又拐到W市和荆红花相会,很晚才回家。父亲见我回来立刻将我叫到书房,正好妈妈也在。他脸色平静地指着地上两只大大的木箱道:“这里面是什么?专门从香港托运过来的。” 我一愣,顿时想起来这是我和荆红花拍的婚纱照,心中叫苦不迭,当时我虽然留的是集团总部的地址,但是强调要按密件寄,而且必须由本人签收,想不到我不在总部他们居然给我送到家里。 一瞬间我想起了与禹锡阳的一年之约,想起荆红花黯然伤神的神态,咬咬牙道:“里面全是照片。” “我知道是照片,”父亲道,“上面写着影楼嘛,是你一个人拍的?”他眼睛紧紧盯着我。 “不,”我干脆地说,“是我和荆红花的合影!” 屋内鸦雀无声。 母亲看着父亲,父亲看着我。 我干脆彻底摊牌道:“其实我和荆红花的交往一直没有中断,你不在公司期间我就是和她在一起,上次我到香港办事她也去了,收购飞鸿取得成功就是她在中间为我和禹伟杰牵的线,就是那次我们一起拍了婚纱照。” 父亲从牙缝中重重挤出两个字:“胡闹!” “不,我们没有胡闹,我们是认真的。我是真心喜欢她,她是一个好女孩,她一定会给我们家庭带来快乐。” 妈妈唉声叹气道:“可是她的爸爸是禹锡阳,白禹两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情况正在好转,这次禹伟杰就放弃了收购飞鸿,否则我们不知要付出多重的代价。爸爸,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仇家,我们何必执意于过去的恩怨?” 父亲慢吞吞道:“我不能向禹锡阳低头。” “她的父亲也知道这个情况,还专门找我谈过。” “禹锡阳对你说什么?”父亲急忙问。 “他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但要求我光明正大地迎娶他的女儿,并给了我一年期限。” “哼,打肿脸充胖子,我不同意他就算给一百年期限都没用,”父亲忿忿道,“他有没有说我什么坏话?” “有,他说你太好强,打落牙往肚里吞。” 母亲忍不住笑出声来。 父亲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几步,用不可捉摸的语气说,“两个家族两代人,斗了七十年,突然一夜之间居然要成为亲家,我的儿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爷爷的遗言也让两家言归于好,我想如果我和荆红花结婚,爷爷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我不失时机地亮出底牌。 第215节:第二十八章 一定要幸福(2) 他冲我挥挥手,“你先回去睡吧,我和你妈妈商量商量。” 我哪里睡得着,站在窗口看着书房的灯亮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天色微明,父亲将我叫到书房,一进去就问:“天诚借给我们的一个亿什么时候到期?” “下个月初,还有十二天。” 他手一舞:“这笔钱不还了,算是他女儿的嫁妆。” 这不胡闹吗?我连忙说:“这是两回事,做人要讲诚信……”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面露微笑道:“当然了,说着玩而已,我怎么会在他面前丢这个脸?关于荆红花呢,其实我早就仔细观察过了,感觉还不错,胖子调查到的资料也令我们满意。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还能说什么呢?你们自己安排婚事吧,这一次我完全放手。” 我响亮地说:“是!”这是我第一次打心眼里赞同父亲的意见。 回到房间,我立刻打电话给老丈人,第一句话就是“我可以履约了”,然后将情况源源本本向他汇报了一遍,告诉他我就着手筹备婚事。 禹锡阳立即道:“关于花儿的嫁妆,我说过的话算数,那家上市公司以后就划归她名下,她自己经营也好,你负责也罢,由你们自己决定。” 我诚恳道:“以我们两家的经济实力,以花儿的兴趣,几十亿的上市公司其实并不重要,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我请求您做一件事……” 睛空万里,艳阳高照。很好的天气,最适宜飞机航行。 荆红花被临时抽调到直飞大连的大型客机上,她显得不十分惊讶,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公司统一调度安排,作为空姐必须无条件服从。 开始没有注意,等飞机缓缓从跑道上起飞,身为领班的荆红花习惯性用中英文交替讲解飞行须知时,看到舱内的乘客,惊讶得差点说不下去。 二百多个座位,只坐了三四十个人。 左边是我的父母亲和家庭主要成员,还有昊臣集团全体高层领导。 右边坐着禹锡阳和荆红花的妈妈,两个哥哥以及天诚集团领导层。 我孤零零坐在离他们四五排的地方。 就凭飞机上乘客的财力,完全可以包下一架新型欧洲空中客车享受一番。我不顾航空公司老总惊疑的目光,偏偏坚持包下这架飞机,而且指定荆红花服务。这里面发生的一切细节她都不知道。 她只认识其中一部分人,但已经足够让她局促不安。她试图与禹锡阳和妈妈交谈,他们始终面无表情,一付高深莫测的样子,而我的父亲自登机后就没笑过。 她走到我面前悄声道:“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坐到同一架飞机?” 我摇摇头:“不知道,巧合吧。” “他们怎么都穿着西装,我记得你老爸不太喜欢打领带的,还有两位妈妈的发型都是刚做的,有什么重要的活动?” 破绽多多,我暗想花儿真是心细如发,此时解释不清宁可闭口不言。 她感觉肯定有名堂,老是在我面前转悠。 这时飞机扶摇直上,飞到万米以上的蓝天,按惯例,飞机内应该播放音乐了。 突然,广播里传出悠扬的、庄严的、排琴奏出的“I LOVE YOU ONLY”,荆红花吃惊地回头看放音乐的空姐时,我脱掉外套,露出一身高贵华丽的燕尾服,从座位下拿出一束鲜艳的玫瑰花,一步步走到呆若木鸡的荆红花面前,用最坚定的语气道:“花儿,我正式向你求婚,请你嫁给我吧!” 她脸色苍白地看看左右,突然发现机舱两侧座位上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一瞬间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白净的脸上飞出两朵红晕,羞涩而激动地看着我,眼睛里充满泪水。 “你点一下头就算答应了。”我提醒她说。 犹豫了一下,她咬着下唇轻轻点点头,顿时舱内响起一片掌声和温情的微笑。 禹锡阳走到女儿旁边替她接过鲜花,将她的双手放入我的掌心,扬声道:“我同意女儿的决定。” 荆红花再也忍不住了,大滴的泪珠簇簇直往下掉,可她抬手拭泪时眼睛里全都洋溢着甜蜜和幸福的光彩。 父亲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声宣布:“欢迎大家到大连参加白禹两家合办的婚礼。” 机舱内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我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慢慢打开来,一颗纯洁、璀灿、晶莹的钻石呈现在眼前。 荆红花轻呼一声,惊喜地说:“喜悦心灵!” 不错,它就是“喜悦心灵”,荆红花佩戴上它一定会更加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我用颤抖的手系到她颈上时,飞机正好遇上高空气流一阵晃动,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躲在后面的空座上,她贴在我胸口带着梦幻般的眼神轻轻地说:“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我沉思了会儿说:“现在很难回答你,等在大连举行完婚礼后,我们到夏威夷渡假,躺在洁白的海滩上享受阳光、海浪和空气时,我才有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她轻轻欢呼一声,搂着我的脖子说:“我喜欢大海,更喜欢你。” 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洁白柔软的云层上,将荆红花恬静端庄的俏脸映得更加圣洁和明亮。在万里高空中,飞机展开双翼,满载着欢笑和喜悦,飞向更美好的光明。 我爱你,美丽的空姐,美丽的荆红花。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